新時代幼兒園教師隊伍建設進展、問題與對策
——對于天津市的調查研究

翟 艷

幼兒園教師隊伍是推進學前教育普及普惠安全優質發展的關鍵。建設一支數量足、素質高、善保教的幼兒園教師隊伍，是當前學前教育事業發展與研究的重點。2010年以來，天津市相繼實施學前教育三年行動計劃(2010—2012年)、學前教育提升計劃(2013—2015年)和學前教育五年發展計劃(2016—2020年)。2019年4月，為全面落實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范發展的若干意見》，天津市委、市政府印發了《關于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范發展的實施意見》，天津市政府辦公廳同步印發了《大力發展學前教育兩年行動方案(2019—2020年)》。在這些政策的有力推動下，天津市幼兒園教師隊伍建設進展現狀如何，是否能適應新時期人民群眾對優質學前教育的需求？本文擬通過對2013年以來天津市幼兒園教師隊伍發展趨勢和變化的調查，分析幼兒園師資隊伍建設進展情況和未來的配置需求，以期為合理、高效地建設幼兒園教師隊伍，提升幼兒園教師素質提供針對性的建議。

本文數據和資料的主要來源有三方面。一是2013—2018年的《中國教育事業統計年鑒》。二是2013—2018年天津市教育委員會編制的《天津市教育事業統計資料》。三是訪談與座談，對天津市12所幼兒園園長和教師進行了訪談，幼兒園的類型包括公辦幼兒園、普惠性民辦幼兒園、鄉鎮中心幼兒園、農村幼兒園。召開了兩次調研座談會，調研對象包括天津市7個區的學前教育行政管理者和一個涉農區縣的10名幼兒園骨干教師。

一、天津市幼兒園教師隊伍建設進展分析

(一)幼兒園教師隊伍數量逐年增加

圖1是2013年到2018年，天津市幼兒園教職工數、專任教師數和保育員數量變化趨勢。從中可以看出，幼兒園教職工數、專任教師數和保育員數都呈逐年遞增的趨勢。幼兒園教職工數從2013年的20，536人增加到2018年的33，141人，年均增長10.1%，2018年增幅最高，為16.5%。專任教師數量從2013年的12，289人增加到2018年的19，635人，年均增長9.8%，2018年增幅最高，為17.5%。保育員數量從2013年的2，945人增加到2018年的4，926人，年均增長10.8%。這與天津市自2009年以來，連續9年將學前教育資源建設納入市政府20項民心工程等政策的實施有密切關系。同時，也反映了天津市學前教育事業的快速發展。

圖1 2013—2018年天津市幼兒園教職工數變化趨勢(單位：人)[1]

(二)幼兒園教師隊伍學歷整體上移

圖2是2013年到2018年天津市幼兒園園長、專任教師學歷情況。從中可以看出，本科學歷的園長和教師數量增長速度最快，研究生學歷的園長和專任教師數逐年增加，幼兒園教師隊伍學歷整體上移。

圖2 2013—2018年天津市幼兒園園長、專任教師學歷情況

2018年，本科以上學歷的幼兒園園長和專任教師占總人數的近50%(見圖3)。但與發達國家相比，本科及以上學歷幼兒園教師比重仍然偏低。如美國國家研究院早期教育委員會認為應該要求幼兒園教師擁有兒童發展和幼兒教育方面的大學學歷。澳大利亞、奧地利、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省、葡萄牙、西班牙、瑞典和挪威，都明確規定幼兒園教師學歷需達到本科以上。[2]值得注意的是，高中階段及以下畢業教師2018年較2017年增加了616名，人數占比較2017年有所增加。這可能和隨著學前教育資源規模的擴大，對于幼兒園教師的需求也隨之增加有關。

圖3 2018年天津市幼兒園園長、專任教師學歷情況

二、天津市幼兒園教師隊伍建設問題與挑戰

隨著全面二孩政策的放開和城市化進程的發展，百姓對高品質普惠性學前教育資源的需求不斷加大，而幼兒園師資是園所質量的核心。因此，在學前教育普惠優質發展的新形勢下，天津市幼兒園教師隊伍建設仍然面臨很多問題與挑戰。

(一)幼兒園教師隊伍數量仍然不足

1.幼兒園師資配備進展和園所資源建設速度不能完全匹配

為進一步完善學前教育公共服務體系，更好地實現幼有所育，天津市委、市政府印發的《關于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范發展的實施意見》(以下簡稱《實施意見》)要求，到2020年，全市學前三年毛入園率超過85%，普惠性幼兒園覆蓋率(公辦園和普惠性民辦園在園幼兒占比)超過80%。在統籌推進幼兒園建設方面，要科學規劃幼兒園布局，規范小區配套幼兒園建設使用，擴大城區幼兒園增量，推進農村幼兒園建設。[3]針對《實施意見》中的重點、難點、急迫解決的問題，天津市政府辦公廳同步印發的《大力發展學前教育兩年行動方案(2019—2020年)》形成一些具體的實施項目和落實政策，提出了“按照新建一批、改造一批、規范一批幼兒園的要求，確保補齊10.8萬個學前教育學位”的工作目標。根據這個目標，按照國家規定的幼兒園平均班級規模30名幼兒、教師配備“兩教一保”的標準測算，我市的幼兒園專任教師缺口為7，200名，保育員缺口為3，600名。2018年是天津市幼兒園教師隊伍較前一年增幅最高的一年(如圖1所示)，教職工數增加了4，683人，專任教師增加了2，922人，保育員增加了651人，但是這個增速仍然趕不上對教師的需求速度。在調研中各區教育行政管理人員也談道，各區的幼教師資滿編運行，但因為保教人員缺口大，師資配備和幼兒園資源建設速度仍然不匹配，幼兒園教師隊伍在整體上數量仍然不足。

2.幼兒園生師比略低于國家標準

幼兒園教職工包括專任教師、保育員、衛生保健人員、行政人員、教輔人員、工勤人員，幼兒園保教人員包括專任教師和保育員。[4]從圖4可以看出，幼兒園教職工與幼兒比、保教人員與幼兒比，都呈逐年降低趨勢。2013年幼兒園教職工與幼兒比為1∶11.4，保教人員與幼兒比為1∶15.3。2018年，兩項比值分別降低為1∶7.9和1∶10.7。2013年教育部印發的《幼兒園教職工配備標準(暫行)》中規定，全日制幼兒園教職工與幼兒的比例為1∶5～1∶7，保教人員與幼兒比為1∶7～1∶9。[5]與國家標準相比，天津市的幼兒園生師比略低于國家標準，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幼兒園教職工數量不足，尤其是保教人員數量短缺。

圖4 2013—2018年天津市幼兒園教職工、保教人員與幼兒比(教師人數=1)

3.幼兒園教師流動頻繁

由于缺少編制，收入偏低，幼兒園教師流動頻繁，流失較嚴重。在民辦幼兒園中，教師流動、流失人數更多。調研中發現，有的民辦幼兒園每學期都在招聘教師，每年都有一部分教師會流失掉。教師的流動情況主要包括以下幾種：一是公辦園中無編制的優秀教師和民辦園中的優秀教師會通過公開招考進入教育部門辦園中，以獲得穩定的編制和較高的待遇。二是公辦園或集體辦園中無編制的但教學經驗豐富的教師會流動到民辦園中任職教學或管理等領導崗位，或者流動到與學前教育相關的各種培訓機構工作。三是在幼兒園工作幾年比較有經驗的教師，在結婚或休完產假后不再繼續任職，而是選擇自己開辦家庭式的托幼班或托管班。四是外地戶口教師工作幾年后會選擇回原籍，考取穩定的工作職位。幼兒園教師的流動、流失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教師隊伍的穩定，進而影響教師隊伍的數量和質量。

(二)幼兒園教師專業水平參差不齊

1.非學前教育專業畢業教師占一定比例

2011年12月教育部出臺了《幼兒園教師專業標準(試行)》，其中明確提出“幼兒園教師需要經過嚴格的培養與培訓，具有良好的職業道德，掌握系統的職業知識和專業技能”，這強調了幼兒園教師的職業化和專業化。隨著學前教育事業的不斷發展，越來越多的非學前教育專業畢業生通過資格考試成為幼兒園專任教師。2017年，天津市學前教育專業畢業的教師占幼兒園專任教師總數的61%，這意味著有近40%的教師為非學前教育專業畢業。以天津市一所公建民營的幼兒園為例，包括園長在內幼兒園共有30名專任教師，其中10位教師是學前教育專業畢業，即學前教育專業畢業教師占幼兒園專任教師的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是其他專業畢業教師，包括音樂、美術、國際貿易、企業管理、保險、石油化工、會計等專業，專業來源可以說是五花八門。通過對教師組織的游戲活動和教學活動的觀察發現，非學前教育專業畢業的教師在教育觀念、教學和游戲活動設計與組織方面都需要進一步更新和提高。有的教師的日常保教行為還不能真正體現“兒童立場”，師者的角色成分明顯多于支持者、合作者的角色，不能從兒童的經驗出發“思想兒童的思想、體驗兒童的體驗”。[6]

2.幼兒園教師未定職級人數逐年增加

圖5是2013—2018年天津市幼兒園園長、專任教師職稱情況，其中表現最為突出的是未定職級教師人數一直居高不下，而且隨著每年教師人數的增加逐年增加。2013年未定職級教師占專任教師總數的46%，2015年未定職級教師占專任教師總數的53%，未定職級教師人數超過了一半。2018年未定職級教師占專任教師總數的60%，未定職級教師人數越來越多。這種現象在其他省市同樣存在，北京市2018年未定職級教師占專任教師總數的54%。可見，從全國范圍來看，幼兒園教師學歷整體上移，但職稱評聘問題突出。

圖5 2013—2018年天津市幼兒園園長、專任教師職稱情況

3.幼兒園教師隊伍整體呈年輕化趨勢

由于近年來大量新教師的涌入，幼兒園教師隊伍整體呈年輕化趨勢。在調研的一所鄉鎮中心園，入職3年以內的教師占一半，教師的平均年齡為28.6歲。在這樣的幼兒園，教齡有3年以上的教師已經算老教師了，都承擔起了班組長的責任。教師隊伍年輕化在新建幼兒園中尤其明顯，有的新建幼兒園，除園長和教學園長外，專任教師均為新招聘教師。在優質公辦園，新教師隊伍的特點是學歷高，年輕有活力，但保教經驗不足。園長坦言，對新教師的培訓工作任務很重。中專學歷的年輕教師大部分進入了民辦園和鄉鎮、農村幼兒園，這部分教師的專業理論知識和專業實踐能力還需進一步提升。

4.保育員專業水平有待提高

保育員是在幼兒園負責照管兒童生活的人員。保育員在幼兒的發展中扮演著照顧者、教育者等多種角色，對幼兒的身心健康、行為習慣以及個性、情感等方面均產生著深刻的影響。在20世紀90年代前后，保育員在幼兒園是工勤崗，工作比較穩定，專業水平較高，有的保育員在工作中學會了彈鋼琴、講故事、做手工等技能，目前，這些保育員逐步退休離崗。現在的幼兒園保育員基本采取政府購買服務或外聘的形式，存在保教專業能力較低，責任心較差等問題，專業的保育員緊缺。

(三)幼兒園教師城鄉配置差距較大

1.城鄉幼兒園教師學歷差距較大

2018年城區本科及以上學歷的幼兒園園長及專任教師的比例為56%，鎮區為26%，鄉村為28%。鎮區和鄉村本科及以上學歷園長、專任教師比例僅為城區的一半，但高中階段及以下畢業教師比例卻大大高于城區。城區高中階段及以下畢業幼兒園園長及專任教師的比例為10%，而鎮區和鄉村分別達到了33%和36%，這說明低學歷教師在鎮區和鄉村比例較高。與此同時，在農村幼兒園教師隊伍中還普遍存在“學歷達標但專業不對口”的現象，[7]由中小學轉崗來的教師占一定比例。

2.城鄉幼兒園師幼比差距較大

合理的師幼比能夠有效提升幼兒園教育質量，使幼兒獲得更多的教育收益。合理的師幼比可以使教師的工作量和工作節奏在正常的范圍之內，師幼比越高，教師越有更多的時間進行教研、參加培訓，從而提升教學質量。2017年天津市城區專任教師和幼兒的師幼比為1∶13，鎮區的師幼比為1∶37，鄉村的師幼比為1∶28，鎮區和城區的師幼比相差近3倍。通過調研發現，有的鄉鎮中心幼兒園由于師資緊缺，每個班只能實現“一教一保”，帶班教師勞動強度大。有的農村幼兒園加強了玩教具和信息化設備等硬件資源的配備，但由于專業的合格幼教師資不足，村辦幼兒園得不到家長的認可，家長仍然繞遠把孩子送到條件較好的鄉鎮中心幼兒園。這種情況既加重了家長接送孩子的成本和負擔，同時也造成了鄉鎮中心幼兒園普遍超班額，而村辦幼兒園資源得不到充分利用的現象。另外，鄉村代課教師群體數量較多。數據顯示，2018年天津市鄉村幼兒園共有代課教師426人，占專任教師的22%，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鄉村幼兒園教師數量不足，教師隊伍不穩定。

三、加強天津市幼兒園教師隊伍建設的對策

(一)多渠道保障幼兒園專業師資供給

1. 創新幼兒園教師編制制度

創新建立以發展需求和質量保障為導向的幼兒園教師數量增減制度，積極擴充幼兒園教師編制。實行新增獎勵性編制，尤其對于民辦幼兒園，按照園所的普惠性程度和園所的教育質量給予獎勵性編制，增強幼兒園教師的職業吸引力和幼兒園的辦園活力。[8]創新教師招聘辦法，通過相應的考評機制，使優秀編外教師進入到編內教師隊伍中。增加幼兒園內部工勤編制，將保育員、廚師、營養師等納入工勤編制，提高幼兒園教職工隊伍整體的專業性和穩定性。

2.創新幼兒園教師培養模式

打破主要由師范院校培養幼兒園師資的傳統模式，建立以幼兒師范學校為基礎、師范院校為主體，綜合性大學、地方性高校共同參與的學前教師培養體系。突破專科三年、本科四年的傳統師資培養模式，探索初中起點五年一貫制大專、高中起點三年制本科或初中起點六年一貫制本科等培養模式，解決幼兒教師培養周期長、補充不及時的問題。打破非師范生和非教育類學生獲得教師教育的壁壘，面向師范學校在校生、綜合性高校的非教育類專業學生，招考并分層分類培養成為合格的學前師資。

3.拓展幼兒園教師補充渠道

擴大學前師資后備力量的來源渠道，促進高素質非師范類人才從事幼兒教育工作。面向社會有工作經驗的師范學校畢業生、有志從事學前教育且受過良好高等教育的人群公開招考，并對其提供免費的考前專業指導支持，如根據其專業基礎與工作經驗，進行分層分類培訓和指導。

(二)多舉措提高幼兒園教師隊伍質量

1. 完善幼兒園教師隊伍培養和培訓體系

構建以本專科為主體的幼兒園教師培養體系，采取學費減免、學費補償等多種方式，吸引優秀高中畢業生報考學前教育專業。多途徑選拔樂教適教的師范類和非教育類專業學生輔修學前教育第二學位，使非學前教育專業和非教育專業的學生學習成為具有多專業視野的合格學前教育師資，適當增加幼兒園男教師比例。

在中等職業學校設置幼兒園保育員專業，采用定向培養的方式，補充保育員缺口，提高保育員整體質量。在醫學類高職或專科學校，專門培養幼兒園保健醫，為幼兒園輸送專業的保健醫。

建立和完善新入職教師、骨干教師、領軍教師、名師工作室領銜人的分層分級培訓機制，加強對非學前教育專業教師的補償培訓，提高教師的教研、科研和育人能力。

2.加強幼兒園教師隊伍的專業理想信念教育

在新的歷史時期，幼兒園教師隊伍建設的終極目標應該不僅僅在于知識技能的精進，還在于卓越精神的追求。這種精神追求是幼兒園教師堅定地選擇從事幼兒教育實踐活動的價值標準與理想境界，是“大國良師”教書育人的精神內核，也是幼兒園教師從事教育活動所體現出的信念熱忱與師德操守。[9]因此，要加強教師職前、職初和職后的專業理想和專業信念教育，提高教師的專業操守和專業情懷，把政治素質、道德品質、心理素質等作為申請教師資格和新教師聘用的必備條件和重要考察內容。

(三)多方面加強農村幼兒園教師資源配置

1.創新農村學前教師補充機制

適度擴大鎮區和農村幼兒園教師定向培養規模，實施本地生源定向培養計劃，使具有家鄉情懷、教育情懷的年輕教師能在農村幼兒園留得住、干得好。涉農區縣幼兒教師編制向鎮區和農村傾斜，保障鎮區的每個班級都能按照國家幼兒園教職工配備標準實現“兩教一保”，保障每一個農村幼兒園都有專業的幼兒教師。為了讓農村幼兒園留住人才，還要健全相應的保障制度，如綜合考慮幼兒園所在地的交通出行、配套設施等因素對教師生活與工作的影響，制定有梯度的教師薪酬制度，[10]讓教師進得來，留得住，安心長期在農村從教。

2.完善轉崗教師培訓機制

近年來，由于中小學調整規劃布局等原因，出現了一批中小學轉崗幼兒園的教師，這種情況在鎮區和鄉村幼兒園較多，還有的中小學教師轉崗為幼兒園園長。因此，要有計劃、分階段地加強對轉崗教師的培訓，未經學前教育專業培訓的中小學教師不能直接轉任幼兒教師。

3.建立城鄉教師雙向交流制度

在城區幼兒園選拔骨干教師或優秀教師到農村幼兒園對口支教，發揮輻射作用，時間應不少于1年。將教師支教經歷作為其晉升職稱和職務、參評各級優秀教師與特級教師的必備條件。在農村幼兒園中選拔中青年教師到城區幼兒園跟崗學習，時間應在半年以上，實現城鄉教師雙向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