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桑
上期回顧:
【4】好聚好散,你多保重
楚凌來得非常快,而他匆匆趕來的時候,楚霄正吃得開心。虞兮沒什么胃口,等楚凌到了近前,她好整以暇地打了個招呼,笑道:“這算不算緣分?”
楚凌身上還帶著外面裹挾進來的寒意,臉上絲毫不見往日的溫和從容,看著楚霄的目光里帶著罕見的端肅嚴厲。他還來不及平復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就直接出聲問道:“為什么不帶手機亂跑?知不知道苗阿姨已經(jīng)急瘋了?”
楚霄咀嚼的動作慢下來,在哥哥質(zhì)問的目光注視中低下頭,一聲不吭。一陣僵持似的沉默后,他才低聲說道:“追小狗,忘記了。”
楚凌緊皺的眉頭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繼續(xù)道:“出門就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走,吃陌生人給的東西是嗎?我教你的事情是不是全都忘了?”
楚霄的唇抿得更緊了,半晌,說道:“壞姐姐是好人。”
一旁冷眼旁觀楚凌訓弟的虞兮頓時挑起眉頭,問道:“你說誰?”
“你。”楚凌代弟弟答道,然后看了看虞兮,問楚霄,“這個人為什么是壞姐姐?”
楚霄簡明扼要地答道:“特別兇。”
楚凌又好氣又好笑,尤其在看到虞兮一副明顯吃癟的模樣后,到底是再也無法維持長兄的嚴肅。他待要再訓楚霄幾句,虞兮已經(jīng)沒好氣地說道:“行了,回頭到了家怎么教訓都行,何必在外面一直呼來喝去的。”
楚霄仍低著頭,楚凌站在他身旁看著他的發(fā)頂,終是緩緩嘆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說:“行了,吃吧。吃完大哥帶你回家。”說完之后,他看向?qū)γ娴挠葙猓€沒開口,虞兮就隨意地揮了下手,笑道:“道謝的話就不用說了,我更好奇的是,楚總有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感謝。”
楚凌笑了笑,虞兮的話他并不意外,但眼前燈光下明眸善睞的她,臉上透著幾分明顯的疲憊,和過去幾次接觸中那個幾乎無懈可擊的女王十分不同。
對于她的“挾恩圖報”,楚凌慢條斯理地說:“阿霄雖然沒帶手機,但他衣領(lǐng)上有植入的電子芯片,你來電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趕過來的路上了。”
所以才來得這么快,虞兮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后抬眸看向楚凌,問:“你是在提醒我以后再撿到他的話,先把他的衣服扒了嗎?”
看了看身邊一心認真吃晚飯的弟弟,楚凌輕描淡寫地問道:“用你腫成這樣的手嗎?”
今天這只手已經(jīng)得到了太多的關(guān)注,虞兮端詳著自己的右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在接下來的閑談中,虞兮才知道,楚霄和一直照顧他起居的苗阿姨感情很好,但因為苗阿姨對動物皮毛嚴重過敏,所以即使他一直喜歡貓、狗,也只能忍痛放棄。而今天苗阿姨帶他出來散步,他追著那只似乎被人遺棄的小狗,一路跑到了這里。
從餐廳出來,三個人又回到了先前的寵物店。楚霄開心地進門,看著籠子里已經(jīng)洗得干干凈凈的小白狗,喜悅幾乎能從眼底溢出來。
楚凌站在寵物店門外沒有進去,虞兮和他一起透過玻璃門看著里面的楚霄。
虞兮問道:“他今年有十八歲嗎?”
“已經(jīng)二十三歲了。”楚凌笑意微苦。
寵物店里的楚霄伸手輕輕撫摸著小狗,目光始終干凈澄澈,神情里透著和年紀不符的天真純粹。
“他不僅長得漂亮,還有數(shù)字天賦,本來應該是眾星捧月的對象,是那種學校里的小姑娘們都心儀的男生。”虞兮看向楚凌,問,“楚亦奇有個女兒,幾年前我見過一次,現(xiàn)在的她應該和當時也差不多吧,楚氏的掌上明珠,生活得無憂無慮,人人羨慕的白富美?”
楚凌苦笑著道:“也許我以后應該教教阿霄,一個人對他很兇,好過溫柔地笑著朝他捅刀子。”說著,他看向虞兮:“我是不是該合理地懷疑一下,今天的事情太過巧合了?”
虞兮并不在意他的這種揣測,只是裹緊了大衣,坦然說道:“我沒有天真到會以為你能輕易被我說動,真刀真槍地去對付你的親叔叔。對付楚氏,我有自己的計劃,也有自己的辦法,而你作為楚亦奇的侄子,也是他最為器重的晚輩,我找上你,只不過是需要你來‘錦上添花。”
“這朵‘花,你想怎么添?”楚凌雖然這么問,但神情和語氣里沒有太多的好奇。
虞兮看著他,片刻之后,搖了搖頭,嗔怪似的點評道:“毫無誠意。”然后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朝他晃了晃說:“如果你什么時候改了主意,隨時找我。”
說完之后,虞兮邁開步子徑自離開了。
“今天阿霄的事兒,真的謝謝你。再見!”看著她身形窈窕卻又透著孤單的背影,楚凌突然開口說道。
已經(jīng)走出去一段距離的虞兮聽到了,卻沒有回頭,繼續(xù)向前走去,只有帶著輕笑的聲音傳了過來:“過幾天就是楚亦奇和梅遜雪的結(jié)婚紀念日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三天后,虞兮帶著幾個人如約到了泰澤集團總部,商談合同簽訂的一些具體細節(jié)問題——即使那天惹得蔣辰嶼徹底翻臉,但他并未叫停先前的合作,于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了虞氏食品公司失去了原來最大的采購商,卻因禍得福,拿下了泰澤集團旗下中低端酒店品牌的全線采購合同。虞兮這個名字,也開始帶著各種色彩,在泰澤集團內(nèi)部迅速流傳開來。
談到尾聲,就合同的一些具體條款達成共識之后,許曉凝起身陪虞兮去洗手間。今天虞兮的神情始終不算明朗,于是許曉凝也不由得從年終獎能翻三番的喜悅中短暫地抽離出來,問道:“您怎么不高興啊?泰澤的條件并不苛刻,眼看就能簽下來了。”
虞兮站在洗手池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總覺得能看出眼底的一絲茫然。過了會兒,她才有些無意識地說道:“大概因為你不想靠別人幫助,自己朝一個目標努力了很久,結(jié)果突然有人在身后推了你一把,你不知道是應該感謝這個人,還是覺得自己仍然借助了外力達到目標而對自己失望。”
結(jié)果許曉凝比她更茫然,脫口而出道:“您不是一直最會借助外力,達到自己目的嗎?”
說完之后,她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抬手捂住了嘴。彼時,虞兮也已經(jīng)回過神,假笑著在她臉上擰了一下,十分溫柔地說:“如果不是看你還有點兒用,就憑你這張嘴、這個腦子,我早打死你八百回了。”
回會議室的路上,虞兮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對面走過來的蔣辰嶼。她當然記得幾天前他難看的臉色和最后對自己的羞辱,不過當時她也是因為被戳中痛處才口不擇言。如今清醒過來,明白處于弱勢地位的人沒資格記仇,所以她停下來,等對方走近之后,和顏悅色地笑道:“蔣總,一會兒簽完合同,不知您有沒有時間賞臉出席晚上虞氏的答謝派對?”
蔣辰嶼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神情始終冷峻深沉,目光里也沒有一絲波動,仿佛所有愛恨都因為幾天前的錢貨兩訖而消弭殆盡,眼下他所注視著的,不過是一個陌生的準合作伙伴。
類似的神情虞兮并不陌生,她還記得在最初認識蔣辰嶼的時候,他就是這么一個沉默安靜的少年,尤其是在他不在乎的人面前。
虞兮自嘲似的笑了笑,不等蔣辰嶼回答,就對他身后跟著的關(guān)山和江蘺兩個人笑道:“如果蔣總沒時間,關(guān)助理和江助理也請務必賞臉,尤其是江小姐,謝謝你那天幫我擦藥。”
被點到名的江蘺想起虞兮的手,問道:“您的手好些了嗎?”
虞兮把手舉起來,給她看了看,說:“早就消腫了,不過還有一層印子,估計過幾天才能徹底消掉。”兩人說話間,蔣辰嶼已經(jīng)收回了視線,先一步向前走去了。關(guān)山和江蘺朝虞兮點頭示意,之后便匆匆跟了上去。
虞兮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跟在她身后的許曉凝雖然不知道兩個人之間又發(fā)生了什么,但顯然明白情況并不算樂觀——剛剛蔣辰嶼一眼都沒有看虞兮的手。
回到會議室,虞兮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泰澤集團的采購總監(jiān)態(tài)度依舊十分殷勤,笑著問:“虞總的咖啡都涼了吧?我讓人給您重新?lián)Q一杯。”
從上一刻蔣辰嶼的目光中回過神來,虞兮對他笑道:“您有心了。”
蔣辰嶼回到辦公室不久,關(guān)山就拿著最后敲定的合同進來了,他把合同放到蔣辰嶼的桌上,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蔣總,已經(jīng)談妥了。”
蔣辰嶼把合同翻到了最后一頁,看也不看地直接簽上了名字。
在關(guān)山把簽完的兩份合同拿走之前,蔣辰嶼出聲叫住他,問:“有虞兮的電話嗎?”
關(guān)山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憑借強大的記憶力,他不需要出去取虞兮的名片,直接從桌上拿過一張便箋紙,把一串手機號碼寫了上去,然后交給蔣辰嶼,說:“蔣總,這是虞總的聯(lián)系方式。”
其實他還想說,據(jù)他觀察,虞兮平時似乎并沒有使用公私兩部手機的習慣,但覷著老板喜怒難測的神情,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拿著合同快步出了門。
蔣辰嶼看著便箋紙上的那個號碼,眸光如墨,但也只是出神片刻,就抬手拿過了自己的手機,打開短信對話框慢慢打出了幾個字。
合同簽完,虞氏和泰澤集團雙方一一握手互相道賀,聽著耳邊眾人的交談聲,虞兮看著簽字頁上自己和蔣辰嶼的名字分列兩側(cè),想到這份合同未來會帶給自己的巨大收益,她都依然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不過她從不是會瞻前顧后的人,迅速整理了心情,把其中一份遞給了身后的許曉凝:“拿好。”
被簇擁著送出會議室的時候,虞兮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微信通知,好友申請那一欄,楚凌的名字赫然在列,頭像照片是從枝葉間透出的陽光,而他的驗證信息里只簡單寫著一個數(shù)字:八百六十一。
看著這個熟悉的數(shù)字,虞兮嘴角的笑意按捺不住,正要通過的時候,短信提示彈到眼前,她隨意地掃了一眼,笑容頓時有些凝滯。
那是一串陌生號碼,只發(fā)過來了短短八個字:“好聚好散,你多保重。”
【5】是不是當初甩了你,他腸子都悔青了
“關(guān)助理,蔣總沒來嗎?”當晚,虞氏準備的答謝派對上,采購部一個和關(guān)山還算熟悉的采購經(jīng)理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我可聽說蔣總和虞總是老相識了。”
“蔣總有私人行程,我也不方便打聽。”關(guān)山不動聲色地笑著搪塞著,舉起酒杯和對方的碰了碰,說,“最近你們太忙,也該好好喝一杯了。”
眼見著關(guān)山喝完酒之后轉(zhuǎn)身離開,采購部另一個人湊過來,低聲說道:“就算蔣總不親自來,兩位王牌助理都過來捧場,這位虞總也已經(jīng)很不簡單了。”
“再怎么不簡單,正主不來,你沒發(fā)現(xiàn)她今天興致也不高嗎?”
“但我怎么聽說她和卓越集團的……”
身后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完全聽不見了。關(guān)山?jīng)]有再多停留,繼續(xù)向前走去。他拿著酒杯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虞兮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而即使她不在,她帶來的人也都學到了她的長袖善舞,整個場子氣氛都輕松而又熱烈,饒是江蘺這種不能喝酒、私底下也一直不太喜歡類似場合的人,也有許曉凝全程陪著,周到又細心。
只不過酒過三巡,其他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的還是蔣辰嶼和虞兮的關(guān)系。
身為“天子近臣”,過來給關(guān)山敬酒的人很多,他好不容易得了空,發(fā)現(xiàn)江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許曉凝正一個人拿著酒杯坐在角落里。關(guān)山和身邊的人打了招呼,然后走到許曉凝身邊坐下來,問道:“怎么不見你家虞總,連你現(xiàn)在也落單了?”
“蘺姐出去接個電話。”許曉凝笑了笑,對于虞兮的去向卻沒有透露,只是說,“虞總好像是有什么事要處理,但她不說的,我也不好多問。”
這個答案讓關(guān)山不由得內(nèi)心微哂,他朝許曉凝舉起酒杯,笑道:“為了相同的職務,敬許小姐一杯。”
許曉凝酒量不好,手中的杯子里是低度數(shù)雞尾酒,又喝了一杯之后,本就微微發(fā)紅的臉更紅了些。她聽了關(guān)山的話,忍不住笑起來,說:“助理和助理可不一樣,你是跨國集團的高管,我其實也就是相當于給虞總打雜。”
關(guān)山笑了笑,隨口問道:“你跟在虞總身邊多久了?”
“三年吧,”許曉凝想了想,才說道,“到今年正好滿三年了。”
“虞總這么雷厲風行的人,你能跟在她身邊三年,說明她對你非常滿意了。”關(guān)山又給許曉凝拿過一杯酒,問道,“不過因為最近的合作,我看過你們公司的資料,這幾年你們的規(guī)模一直在擴大,效益在同體量的公司之中也已經(jīng)算是名列前茅了。但沒想到虞總一點兒都沒有松懈,一直在忙,連個人感情都顧不上。”
許曉凝低低地笑出聲來。
兩個人離得近,關(guān)山聽到這一陣悅耳的笑聲,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許曉凝止住笑,深深看了他一眼,說:“虞總交代我說,可以多跟江蘺玩兒,因為她心思簡單,關(guān)山心眼兒太多,走太近了,指不定哪天就被賣了。”
關(guān)山覺得許曉凝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但不管她狀態(tài)如何,這句話都讓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欲蓋彌彰一樣飲盡了杯中的酒,摸了摸鼻子,笑道:“你們虞總真幽默。”
“你為了你老板,想套我的話,是不是?”許曉凝雖然這么問,但沒有等關(guān)山回答,直接說道,“果然你們那么高的年薪不是白拿的,連私事兒也要管。但你也不想想,你老板對我們虞總一直不冷不熱的,他自己放不下架子,還想追女孩子啊?”
見她如此直接,關(guān)山無奈地笑了笑,也不再拐彎抹角,說道:“為老板排憂解難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之一,更何況蔣總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當然希望他……”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著措辭:“至少要有些正常人的喜怒哀樂。”
“誰的老板對自己還沒有知遇之恩呢?”許曉凝聽他提起這個,倒打開了話匣子,“當年我媽去世了,我剛畢業(yè),感情不順,找工作也處處不順,都快走投無路了。那個時候虞總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下來的仙女,我跟在她身邊幾年,她外面那些應酬,一口酒都沒讓我喝過;想占我便宜的土大款,她那么愛錢的人,生意都不做了,直接砸杯子甩人家巴掌……”
“所以你也這么堅決地維護她,一點兒秘密都不肯透露嗎?”關(guān)山無意讓她越說越傷感,笑著問道。
許曉凝擺了擺手,說:“你不用白費功夫了,她是真的沒什么秘密,就是忙生意、賺錢,偶爾和朋友見見面。”
關(guān)山感慨似的笑道:“好,既然你這種心腹都說沒有,那一定是沒有了。”
許曉凝的心底也隱約有了一絲真切的茫然:這幾年虞兮一心賺錢,但那些蔚為可觀的收入,她不揮霍、不置產(chǎn),至今座駕還是一輛普通的奔馳商務車,衣服、首飾也從不追求什么限量高定,那她這么拼命賺錢,到底圖什么呢?
不過很快,關(guān)山又聊起了別的,她片刻的茫然很快也被遺忘在了腦后。
虞兮從答謝派對上打了照面之后就出來了,在好友群里發(fā)了一個“出來喝酒”,結(jié)果石橋寒隊里有任務,人在鄰市,林月所在的教學組出差,也沒在海城,所以一個小時后,他們平時常年包下來的酒吧包廂里,只有季明明和陳齊一前一后從門口走了進來。
陳齊濃眉大眼,是很正統(tǒng)的帥哥長相,在外人面前是混不吝的富二代。但其實他本人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本質(zhì)屬于人傻心善型。他進來后大大咧咧地往沙發(fā)上一癱,示意一旁的服務生倒酒,然后問道:“怎么了虞美人,心情不好?”
“恰恰相反,心情特別好,因為我今天簽了一個非常大的單子,所以請你們喝酒。”虞兮十分敷衍潦草地扯出一抹笑容,仰頭喝完一杯,又恢復了先前的面無表情。
季明明在她身邊坐下來,等服務生離開后,問道:“賺了蔣辰嶼的錢,還是這么大一筆,不應該開心嗎?”
陳齊不知道具體事情,但聽到這個名字,一邊給虞兮倒酒,一邊自言自語似的道:“蔣辰嶼?這個名字好耳熟啊。”他回憶了片刻,問,“是不是你大學的時候在一起過幾天的那個?他后來不是出國了嗎?”
虞兮嗤笑一聲,說:“陳公子這有限的腦容量,還能想起這種小事兒,難得啊。”
早被損慣了,陳齊也不和她一般見識,一副了然的模樣,問:“怎么,他對你念念不忘,又回來找你了?是不是當初甩了你,他腸子都悔青了?”
虞兮險些被酒嗆到,覺得和陳齊這種人動手實在是有損自己的形象,所以最后也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只是玩兒玩兒,不存在誰甩誰,真要論起來,也是我甩了他。”
陳齊自覺縱橫情場多年,一向知道誰先甩誰這種問題是爭論的雷區(qū),無論哪方都不肯承認,所以明智地選擇了不反駁虞兮。可他這點兒明智,在幾杯酒下肚之后,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凈凈,十分不怕死地問道:“既然是你甩他,那當初我怎么記得是你看起來比較慘?”說著,他還不忘尋找同盟,問一旁的季明明,“你看她現(xiàn)在,是不是也跟當初失戀似的,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
虞兮從不和任何人說太多自己的感情和家事,所以當年的很多人和事,即使是好朋友也只了解大概,幾個人里唯有季明明勉強是知道得還算清楚。
季明明活動了一下手腕,問陳齊:“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半死不活時什么樣?”
陳齊最怕季明明,頓時噤口不言。
虞兮有些想笑,又突然想起,蔣辰嶼談到她在乎的人,提起陳齊時只說“大概算得上”,原來她總覺得是因為陳齊的智商實在很難交流,但她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這些年容忍陳齊在身邊發(fā)表各種白癡言論,實在是因為她太善良。
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間又想到了蔣辰嶼,虞兮的心沉了沉。
眼看著虞兮喝了一杯又一杯,陳齊活了過來,把酒杯往桌上一敲,無比義氣地說:“怎么,這個蔣辰嶼找你麻煩了?我回頭找人幫你好好收拾收拾他!”
季明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這個蔣辰嶼,現(xiàn)在是泰澤集團的總裁。”
陳齊一愣,“泰澤集團”四個字在耳邊盤旋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囂張氣焰頓時消了大半,但輸人不輸氣勢,還是罵了句臟話,嘴硬道:“再大集團的總裁,一個麻袋也套得下。”
季明明面無表情地說:“真厲害。”
他也不在乎季明明這種殺人不見血的諷刺,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關(guān)竅,認真地建議道:“我們家小打小鬧的,確實惹不起那么牛的跨國集團,但你家可以啊,明哥!季氏地產(chǎn)跺跺腳,誰家的房子不得跟著顫三顫啊?”
季明明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虞兮已經(jīng)勾著她的肩膀笑出聲來:“如果不是了解陳齊的智商,我一定會以為他這是在諷刺你。”
虞兮眸光流轉(zhuǎn),笑容明媚,所有的輕松愉悅都如此真切,和平時即使笑著,但目光里始終沉淀著郁色的那個她明顯不同——他們幾個人是高中同學,又進了同一所大學,廝混多年,感情非尋常人可比。他們是她干枯生命中的雨露,也是她陰暗世界里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