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們的歌》以音樂的內核、真人秀的氣質、代際融合的創作理念賦予了音樂多維度的情感表達空間,打破了音樂節目局限于某一年齡階段受眾的審美閉環,實現了不同受眾群體的情感共鳴。節目以跨越代際為初心,以“融合”為創作理念,實現了經典華語音樂的傳承與創新,它的價值在于繼承經典作品的同時,又賦予了經典新的生機和活力,拓寬了經典華語音樂的深度與廣度,使得《我們的歌》成為廣播電視音樂節目的一個優秀范本。
【關鍵詞】 《我們的歌》;代際融合;文化反哺;敘事;風格
[中圖分類號]J90? ? [文獻標識碼]A
《我們的歌》自2019年10月播出以來,收視率一直居高不下。節目立足于經典華語音樂,邀請曾經為華語樂壇奉獻過無數經典的榜樣歌手和當紅的新生代歌手聯合改編重唱經典,在致敬經典的同時又讓經典在當下煥發出新的活力。節目從“變聲盲選”到“聽音配對”再到“融合演繹”,賦予了音樂節目多種多樣的呈現方式,在表達音樂的基礎上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敘事鏈,使得音樂跨越時空阻隔,超越代際隔閡,讓兩個時代的音樂文化在舞臺上的對話與碰撞呈現出更深遠的韻味。本文將從節目的融合理念、敘事策略、節目風格三個方面來探析該節目的成功之道。
一、節目理念之維:融合策略
(一)代際融合:傳遞“我們”理念
《我們的歌》這檔節目在名稱上就試圖以第一人稱去直面代際問題,傳遞“我們”理念并和觀眾拉近距離。美國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從文化傳承的角度出發,指出三種不同的文化傳承模式,分別是“后象征文化(Postfigurative)、互象征文化(Cofigurative)與前象征文化(Prefigurative)”[1]20。在后象征文化時期,老一代將持續不變的行為意識傳遞給年輕的一代,年輕一代依靠老一代的期望去成長,后象征文化的延續“既依靠老一代的期望,又依靠年輕人對老一代期望的復制”[1]23;在互象征文化時期,“社會成員的主要模式是同代人的行為”[1]43。年輕的一代不僅向老一代學習,還向自己的同輩人學習,汲取經驗;在前象征文化時期,由于社會的變遷、代溝的出現,老一輩需要向年輕一代學習。周曉虹指出:“社會化不再是一種單向的訓導過程,而成了一種雙向的乃至多向的交流和引導過程。”[2]如果說以《中國好聲音》為代表的“導師制”的節目屬于后象征文化的范疇,那么很顯然《我們的歌》已經過渡到前象征文化的范疇。節目秉持代際融合的理念,前輩歌手和新生代歌手互融互鑒,促進了經典音樂作品的再傳播。
近年來,有關代際沖突的話題時常被提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歌》直面代際沖突,將新老歌手進行搭配重組,賦予了音樂新的生機和活力,為電視節目的創新做了一個良好的示范。《我們的歌》摒棄《中國好聲音》等節目中的“導師制”,甚至弱化導師評價。前輩歌手和新生代歌手在節目中呈現的不再是導師和學員之間的關系,而是一種平等對話、相互協作的伙伴關系,新老歌手為了完成一首歌互相切磋,共同進步,呈現出“教學相長”理念。正如周曉虹所言:“從表層意義上說,文化反哺的意義起碼有二:其一,它提高了青年一代在家庭及社會中的代際地位;其二,它提高了年長一代適應變遷社會的能力。”[2]也正是這樣,才使得《我們的歌》這檔音樂節目能夠跨越時空增進代際之間的溝通,實現新生代歌手和前輩歌手的對話與幫扶,從而也實現了當下音樂和音樂史的交叉和互動,讓經典文本和時代旋律共同進步,使得“我們”兩個字的內涵得以更深的擴展。
(二)經典與流行融合:賦予經典時代價值
“重唱”經典不是將經典歌曲進行機械刻板的重復,而是新老兩代歌手用不同的風格和唱法融合創作共同輸出優質的音樂,賦予歌曲新鮮生命力。《我們的歌》最大的意義就是在對經典音樂文本進行繼承的同時又用當下年輕受眾所喜聞樂見的方式進行演繹,賦予經典音樂文本時代意義和價值,喚起了不同年代不同觀眾的時代共鳴。
“‘訴諸情感‘情感傳播歷來是電視人文節目的傳播特質。”[3]在此基礎上,《我們的歌》將歌手的個人情感賦予到歌曲中,并以場景化的敘事呈現出來。節目呈現了一首首像《一剪梅》《花心》《軍港之夜》《心太軟》等曾經家喻戶曉的時代金曲,經各位歌手重新編曲并用當下流行的方式演繹出來,觀眾自然帶著那種熟悉感而來,既獲得了老一代受眾的情感認同,又俘獲了年輕受眾的芳心。拿《心太軟》這首歌來說,這首最早發行于1996年的一首情歌憑借著傷感的歌詞、滄桑的歌聲曾經火遍大江南北。時隔23年,經由任賢齊、劉宇寧再次編曲演唱后,上線酷狗音樂僅僅兩天支持票數超過百萬。舞臺上,任賢齊多了幾分從容和成熟,和劉宇寧像兄弟一樣互相訴說著、鼓勵著,喚起一代觀眾的時代共鳴與情感訴求。
《我們的歌》不僅在歌曲演唱方面做到了經典和流行的融合,在歌手服裝造型呈現方面也試圖去和流行接軌。當那戰組演唱《惱人的秋風》時,那英一改之前在舞臺上端莊淑雅的風格,主動嘗試搖滾、唱跳類型,造型極具顛覆性。爆炸頭搭配上金光閃閃的緊身裙,再加上一雙時尚亮麗的長筒靴,舞姿靈動,可謂非常亮眼,與比自己小20多歲的肖戰站在一起毫無違和感。而戴著墨鏡、梳著背頭、身穿藍色亮裝的肖戰,雖然全程都在唱跳但絲毫不失沉穩,在唱歌的過程中還不忘與觀眾互動,瞬間將舞臺變為大型的蹦迪現場。
(三)節目形態的融合:多維度的情感表達空間
近年來,電視節目形態融合的趨勢越來越明顯。央視《經典詠流傳》把傳統文化用流行音樂進行包裝,形成了“文化+音樂”的“詩詞文化音樂節目”的類型范式,巧妙地解決了音樂節目缺乏文化傳播性和文化節目缺乏娛樂性的問題;北京衛視《跨界歌王》把音樂內容借用表演藝術在舞臺上進行演繹和重唱,形成了“明星跨界音樂真人秀節目”,這種嶄新的節目類型嘗試,既呈現了舞臺藝術的影視化,又做到了音樂作品的內容化;而江蘇衛視《蒙面唱將猜猜猜》則主打“蒙面競猜”元素,猜的過程成為節目重要的看點,形成了“音樂懸疑競猜類真人秀節目”。同樣,《我們的歌》也呈現出不同節目類型元素的融合。節目在前期聽歌識人主打“配對”概念,頗有相親婚戀類節目的韻味;另外,各位歌手通過跳舞機跳舞、射擊等游戲來決定演唱順序,又有著真人秀節目的氣質;此外,節目還時常加入各位歌手的實時訪談,更是有著訪談節目的影子。這種多元節目形態元素的融合更符合年輕受眾審美趣味,巧妙地解決了當下經典音樂缺乏傳播性、快餐音樂缺乏內涵性的問題。
《我們的歌》這檔節目最初的定位是國內首檔代際潮音競演類綜藝節目。“國內首檔”突出了節目的創新性;“代際”突出了新老代際組合的碰撞與互融,更具包容性;“潮音”即把曾經的經典歌曲用當下流行的方式重新演繹,以此向經典致敬;“競演”即節目中有競爭,有輸贏,增加了敘事張力。在這個基礎上,《我們的歌》以音樂的內核、真人秀的氣質,輔以訪談、婚戀等多種節目形態元素,賦予了音樂多維度的情感表達空間,實現了不同年齡、不同層次觀眾的情感共鳴。
二、節目敘事之維:懸念技巧與合作理念
(一)聽歌盲選:巧用故事的懸念敘事技巧
近年來,電視綜藝節目越來越呈現出電影化的敘事思維,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點便是節目的故事策略,而講故事的重點在又在于懸念的營造。懸念指的是“讀者或觀眾對作品情節的發展處在一種捉摸不透,并且產生高度興趣和期待的狀態”[4]440。《我們的歌》最大的懸念在于變聲盲選和聽音配對。在盲選階段,變聲處理和人形輪廓給節目增加了神秘色彩,前輩歌手和新生代歌手通過一首歌的演唱和簡單的交流來完成互選;而在盲選階段,雙方未曾見面在Y字形舞臺的雙通道隔空即興合唱,配對的成功與否成為節目重要的看點,增加了節目敘事張力,在吸引觀眾帶來懸念的同時也賦予了觀眾驚喜。所以從“變聲盲選”到“聽音配對”再到“融合演繹”,可以說《我們的歌》在表達音樂的基礎上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敘事鏈,賦予了音樂節目多種多樣的呈現方式,使得音樂跨越時空阻隔,超越代際隔閡,讓兩個時代的音樂文化在舞臺上對話與碰撞更有韻味。
(二)合作理念:營造溫馨舒適的敘事氛圍
一檔有價值的音樂節目,在推出優秀音樂作品的同時,一定具有溫暖明亮的情感基調。《我們的歌》避開了制造沖突、惡意剪輯,整個氛圍變得輕松溫馨、和諧友好。節目弱化劇本套路,減少賽制矛盾,整體氛圍融洽,比賽只是一種形式,所有歌手的共贏分享意識遠大于競爭意識,都在為更好地詮釋每一首歌而努力。節目中,榜樣歌手和新聲代歌手亦師亦友,他們圍爐而坐、互相切磋更讓觀眾覺得溫馨愉悅。此外,節目為凸顯“我們”的理念,在舞臺的對面設置戰隊席,當其中一隊在舞臺上演唱時,其他戰隊會坐在戰隊席靜靜聆聽,演唱完畢,各個戰隊會給出相應的評價。所以《我們的歌》在此基礎上更像是屬于歌手和觀眾的一場演唱會。例如當李克勤和周深在演唱《野狼disco》時,充分調動起全場的氛圍,有著極強的感染力,對面的競爭對手也拋開競爭意識,享受到節目中給他們二位伴舞,群星齊聚,酷似一個大型的蹦迪現場。
(三)蒙太奇手法:增加節目敘事張力
如果說綜藝節目采用電影化的故事策略是其成功的重要法寶,那么節目充分利用電影的拍攝手法、剪輯策略則為整個節目錦上添花。“剪輯實際上運用了人的‘完形填空心理,即試圖建立完整的空間感和上下鏡頭間尋找因果聯系。”[5]113一個好的剪輯不僅能讓紛繁復雜的素材變得結構化、條理化,而且還能利用懸念、對比等藝術手法推進敘事,從而增加節目的情緒張力和藝術感染力。《我們的歌》充分利用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等多線剪輯方式,剪輯師將每個歌手賽前緊張準備環節的鏡頭進行交叉剪輯,使節目氣氛變得十分緊張,敘事的節奏也隨之加快。此外,節目還多次將選手被采訪畫面以及排練的場景剪輯穿插到節目當中,豐富了節目的表現形式。而在核心的演唱環節,除了演唱者在臺前的精彩表演外,又將其他參賽者的現場反應交叉剪輯,讓電視機前的觀眾由內而外感受到競爭的激烈。
三、節目風格之維:年輕幽默與傳承反哺
(一)多元內涵的舞臺呈現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同樣,對于一檔綜藝節目來說,不僅要有內容,形式也很重要,好的節目必然是形式和內容的統一。“電視傳播是一種‘次生口語文化的恢復,是一種感覺、一種‘言語-視覺-聲覺構建的公共會話。”[6]7在此基礎上,《我們的歌》不僅注重音樂表達,還注重視覺享受,最為亮眼的當屬“Y”字形舞臺。節目組充分利用“Y”字母的內容和形式,賦予了其在節目中更為流行和多元的內涵。從內容上來說,“Y”字母傳遞著節目“YOUNG FOREVER”(永遠年輕)理念;從形式上來看,“Y”的上半部分似河流兩條支流,下半部分恰似兩條支流匯入的一條主流,寓意著聲音的匯聚和情感的交流,即新老兩代歌手合作共融的理念。另外,舞臺主視覺恰似“耳機”和“耳蝸”造型,中間設置視覺屏障,打造盲區,為盲選配對的形式提供保障。當兩代歌手配對成功之后,主舞臺會移動、旋轉,呈現一個“Y”字形的舞臺,最終兩代歌手會走在一起。除此之外,節目的舞美設計也根據舞臺風格和演唱內容而不斷變化,道具組用心搭配豐富的表達空間,燈光根據演唱的氛圍來做出相應的調整。值得注意的是,為了在最大程度上促進代際共融,節目組還在舞臺的正對方設置5個圓形的觀眾席,分別坐著60后、70后、80后、90后等不同年齡階段的觀眾,在投票階段保證了比賽公平性,也為節目良好氛圍的營造提供了保障。所以這樣的舞臺呈現不僅符合現代年輕人的欣賞趣味,也為老一輩受眾帶來音樂狂歡。
(二)幽默深情的主持風格
一檔好的節目其主持人的風格應該和節目的風格必然是相得益彰的。主持人作為引導節目進程、把握節目節奏、調動現場氣氛的具體操作人,往往在一檔節目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們的歌》主持人林海曾是央視《正大綜藝》的節目主持人,他主持過多檔音樂節目,有著非常豐富的舞臺經驗,對音樂的理解自然也深刻到位。在節目中,他不是為主持而主持,而是將個人的情感賦予舞臺和歌聲,當談到動情之處他幾度哽咽。他臺風自然,靈活多變,對舞臺上的每個人都能關注到,甚至能關注到每一個人的微小動作,幽默風趣又不失儒雅內斂。當那英和肖戰演唱《被風吹過的夏天》時,由于那英的不小心導致將“金魚”道具從手中滑落,并以笑場結束了整首歌,造成一個尷尬的場面。而此時主持人林海根據這首歌的內容幽默風趣地解釋道:“被風吹過的夏天,是少男少女對愛純純的想念,在對愛純純的想念中大家是會很手忙腳亂、會慌的,我反而覺得(這個小失誤)會讓這首很清新的歌有一個非常大的亮點。”林海的一番話瞬間有效化解了一場尷尬,引來觀眾陣陣掌聲。此外,作為一檔代際潮音競演音樂節目的主持人,林海也是綜藝感、專業范十足,在節目中的專業點評和真情流露都深深吸引了觀眾。
(三)傳承反哺的創作理念
音樂節目的發展是一個不斷推陳出新的過程。《我們的歌》在電視節目同質化、觀眾產生審美疲勞的情況下殺出重圍,做出了非常有意義的嘗試。節目立足于華語經典音樂,邀請當紅的新生代歌手和曾經為華語樂壇在奉獻過無數經典的榜樣歌手,聯手改編重唱經典金曲,在致敬經典的同時又做到了創新,讓經典在當下煥發出新的活力。倘若沒有這檔節目的話,那么這些前輩歌手和經典金曲很有可能被遺忘。所以,《我們的歌》節目組在風格理念上大膽創新,推進代際融合,使得華語經典歌曲重新綻放魅力,讓華語樂壇再次充滿生機和活力。
創新只是形式,傳承才是目的。如果說節目勝在了“代際融合”的理念,那么這種創新必然和“文化反哺”密不可分。關于“文化反哺”,周曉虹總結為:“在急速的文化變遷時代所發生的年長一代向年輕一代進行廣泛的文化吸收的過程。”[7]“文化反哺最重要的社會意義在于它改變了文化傳承的方向,或者說造就了一種全新的文化傳承方式。”[2]節目中,新老歌手互相切磋,互相交流。新生代歌手向前輩歌手學習“內”在的唱歌技巧與經驗,前輩歌手向新生代歌手學習“外”在的舞臺呈現與表達。這種由“外”及“內”的文化反哺,使得《我們的歌》跨越代際隔閡,超越一般節目的文化傳承方式,促成了經典在當下文化語境中再次傳播。
四、結語
傳承經典不是口號,一定要找到一個合理且實際的方式,《我們的歌》在這個方面做出了積極有效的嘗試。節目通過融合的創作理念巧妙地解決了經典音樂缺乏傳播性、快餐音樂缺乏內涵性的問題,帶著一種重建華語樂壇的使命感而來,它最大的價值在于在繼承經典作品的同時,又賦予了經典新的生機和活力,增加了華語音樂的長度與寬度、拓寬了藝術經典深度與廣度。
參考文獻:
[1]瑪格麗特·米德.代溝[M].曾胡,譯.北京: 光明日報出版社,1988.
[2]周曉虹.文化反哺:生發動因與社會意義[J].青年探索,2017(5).
[3]陳文敏.電視誦讀類節目的意義取徑與范式重構[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7(7).
[4]林驤華.西方文學批評術語辭典[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9.
[5]張菁,關玲.影視視聽語言[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5.
[6]沃爾特·翁.口語文化與書面文化——語詞的技術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7]周曉虹.試論當代中國青年文化的反哺意義[J].青年研究,1988(11).
作者簡介: 潘國輝,北京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