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文旅融合研究進展與啟示：一個文獻綜述

徐翠蓉 趙玉宗 高潔

[摘 ? ?要]文化和旅游部的組建實現了行政上的文旅融合。文章通過對國內外文旅融合相關文獻的梳理，分析了文旅融合研究的緣起與演進脈絡，從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文化創意與旅游融合、文旅融合的影響演進、文旅融合的需求、文旅融合的產業化等方面歸納了文旅融合研究的主要議題。綜合來看，文旅融合研究呈現出以下特點：具有突出的時代特征和中國特色，學理性特征逐漸強化，議題演進轉向多元主題，研究方法的實證取向鮮明。結合文旅融合發展的趨勢和熱點，文章提出未來文旅融合研究應加強對融合發展實踐的敏感度和介入性，可重點關注文化與旅游的協同效應及其機理，文旅融合的制度安排和治理模式，文化、旅游與科技的融合等研究主題。

[關鍵詞]文旅融合;文化旅游;研究進展;啟示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0）08-0094-11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0.08.015

引言

文化在旅游業發展中的作用和地位一直為專家和學者所認可，人們不斷變化的文化消費促使文化旅游地成為游客青睞的對象。文化差異可以形成旅游資源，并通過旅游活動促進文化理解與交流[1]。當代旅游活動的各個環節都滲透和體現了文化的因素，文化旅游是未來我國旅游業發展的主要方向之一。文化旅游開發的過程，是一個文化產品化的過程。高質量的旅游業發展，必然是以文化為靈魂的發展[2]。旅游現象初期發展階段往往以其顯著的經濟意義為人們所重視，在進入成熟穩定發展階段后，其文化的意義引起更多的關注。我國旅游業在未來將進入一個豐富產品文化內涵、注重旅游者文化體驗價值的新階段[3]。

為推動我國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的進一步融合發展，2018年3月，原國家旅游局和原文化部合并，組建文化和旅游部。這說明文旅融合已經成為我國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的現實發展方向。國家政策的推動以及文化產業與旅游業互動融合發展的生動實踐使文旅融合的研究課題引起了學者們的高度關注。相關研究從自發的、零散的狀態逐漸過渡到規范有序的狀態，研究的深度和廣度都取得了較大進展。本文對國內外文化與旅游互動融合的研究文獻進行回顧和分析，系統總結了文旅融合的研究視角、內容及方法特點，以期為我國文化與旅游互動融合發展的研究提供參考和借鑒。

1 文獻統計

1.1 國外文獻統計

英文文獻以“tourism”并含“culture”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在Elsevier、SAGE Journals、Taylor & Francis Online 和EBSCOHOST數據庫中共找到文獻2587篇，進一步用“tourism industry”并含“culture industry”在結果中進行檢索;最后將相關文章收集起來，剔除掉重復文章，共有文獻344篇，發表時間自1995年至2018年。從年度發文量來看，1995—2005年，關于文化與旅游發展關系的研究論文數量較少，均為個位數，但總體呈現逐漸上升趨勢。從2006年起，該領域的研究迅速增長，尤其是2010—2018年期間，共刊出相關論文228篇，占總數量的66%。其中，2013年文章數量是20篇，2018年達到42篇。由圖1可知，國外對于文旅融合發展相關問題的研究呈現上升趨勢。隨著文化產業與旅游業在各個國家中產業地位不斷上升，文化與旅游融合發展在全球成為區域經濟發展的新亮點。國際上對這一問題的研究熱度與產業發展實踐有較強的一致性。

從國際文獻的來源期刊來看，發文數量排名前10位的期刊（表1）是：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ospitality Management，Tourism Management，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Procedia-Soci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s，City， Culture and Society，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Research，Cities，Geoforum，Marine Policy，Journal of Clearner Production。

1.2 國內文獻統計

國內論文主要通過中國知網檢索來獲取相關的文獻信息。首先以“文化”并含“旅游”在知網中進行跨庫檢索;然后在結果中，以“文化產業”“旅游業”“融合”進行檢索，剔除重復文獻，共獲得文獻1501篇。依據我國學術界對文旅融合及相關問題研究的發文量及年度變化情況（圖2），相關研究大致可以分為3個階段：第一階段是2005年之前，這是我國文化與旅游關系研究的探索期。在此期間，旅游業的大發展主要體現為對自然、人文旅游資源的大規模開發和利用。截至2005年，我國擁有23處世界文化遺產，這些文化遺產成為旅游開發的重要憑借，文化遺產與旅游的融合發展問題引起學者們的關注。文化與旅游的關系辨析是這一時期學術探討的重點。2000年，“文化產業”一詞被正式寫入中央文件。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個五年計劃的建議》中提出，要“完善文化產業政策，加強文化市場建設和管理，推動有關文化產業發展”，此后關于文化與旅游發展關系的論文量顯著增加。第二階段，2006—2010年，這是我國文旅融合研究的發展期，年度發文數量增長較快。2009年，我國第一部文化產業專項規劃《文化產業振興計劃》審議通過，文化產業上升為國家戰略性產業。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深入發展，其影響開始顯現，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發展以及旅游發展對文化遺產的影響成為研究的熱點。第三階段，2011年至今，這是我國文旅融合研究的迅速成長期。這一階段，年發文量處于高位，每年文獻數量達100余篇。但從年際變化上來看呈現波動遞減趨勢。這似乎與我國文旅融合蓬勃發展的實踐不太一致，其原因可能有以下兩點：一方面，文化與旅游的關系已經取得了相應的共識，文化遺產的旅游開發、傳統文化融入旅游業發展等問題的研究相對成熟和深入。另一方面，我國文化產業邊界的模糊及兩產業統計上的不規范，致使學者對文旅融合的業態把握及開展深入的定量研究均存在較大困難，影響了相關研究的持續推進。這期間產業融合發展成為實踐發展和學術研究的熱門話題，相應地，文化產業與旅游業融合以及耦合測度的實證研究開始增多。這些研究在碩士研究生學位論文中較為多見，還有零星幾部關于文化與旅游融合的專著。伴隨主題公園、影視旅游、旅游文化演藝等文旅融合的新業態不斷涌現，文化創意與旅游融合發展相關論文也有所增加。自2015年以來，原國家旅游局提出了全域旅游、“旅游+”等發展戰略，其中，文化產業被列為旅游業優先融合的產業。尤其是在2018年3月，文化部和國家旅游局的機構合并，使文化與旅游的互動融合發展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文化界、旅游界皆對文化產業與旅游業融合發展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兩產業發展關系的研究再一次成為學術討論和研究的熱點。

對已搜集文獻進行主題詞分類整理，發現以旅游業、旅游產業為主題詞的論文分別有976篇和905篇，以文化產業、文化產業發展為主題詞的論文分別有452篇和166篇，以旅游產業融合為主題詞的論文365篇。總體來看，從旅游業角度研究文旅融合的論文數量是從文化產業角度研究的論文數量的近4倍，說明已有文旅融合的研究以旅游學界為主。

從國內相關文獻所屬學科來看，文旅融合的研究所涉及的學科有經濟、文化、科學、教育、工業、藝術、歷史、地理、政治等，具有較大的學科跨度。在上述學科中，所占比重位于首位的是經濟和管理學科，占比62%，其次為文化、科學、教育類學科，合計占比16%。

1.3 研究主題分類統計

將國內發表在《旅游學刊》《經濟地理》《旅游科學》等主流核心期刊上的文章進行整理，篩選出45篇文獻;將國際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ospitality Management，Tourism Management，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等權威旅游期刊上文旅融合相關文獻整理，篩選出42篇文獻。國內外87篇主要文獻依據研究主題可以分為文化與旅游關系的思辨、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文化創意與旅游融合、文旅融合的影響、文旅融合的需求、文旅融合的產業化研究6個方面。其中，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的研究占比最高，達29.89%;其次為文旅融合的影響研究，占為19.54%;此外，文化與旅游關系的思辨占16.09%;文化創意與旅游融合研究占13.79%，文旅融合的需求研究占11.49%，文旅融合的產業化研究占9.19%（圖3）。下文將依據文旅融合研究的議題與發展脈絡，對關鍵研究文獻的主要內容和觀點進行系統梳理。

2 文旅融合研究的緣起與演進

2.1 文化與旅游關系的思辨

世界旅游組織（United Nations World Tourism Organization， UNWTO）指出，全世界旅游活動中約有37%涉及文化因素，文化旅游者以每年15%的幅度增長1。旅游學術領域中，文化與旅游的關系討論也一直是學者們研究的焦點。一般認為，文化發展與旅游帶動的文化交流互為因果[4]。我國著名學者于光遠先生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就曾提出“旅游是經濟性很強的文化事業，又是文化性很強的經濟事業”的觀點，認為旅游具有經濟和文化的雙重屬性[5]。其中，“旅游具有文化屬性”的基本判斷成為旅游與文化關系研究的基石。在此基礎上，后續研究逐漸形成了“靈魂載體說”，即文化是旅游的靈魂，旅游是文化的載體。關于靈魂與載體，學者們結合中國旅游業發展與民族文化的振興[6]、文化消費對提升旅游發展質量等方面展開了多角度探討，民族文化與旅游業發展具有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關系逐漸成為學者的共識[7]。自2018年國家文化和旅游部門合并以來，文旅融合發展成為我國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發展的新指向。在此背景下，學者們開始再次審視文化與旅游的關系，旅游者文化認同、流動性與場域、文化空間生產等成為重要的理論分析工具。張朝枝基于身份認同視角創新性地提出，旅游者個體或者民族與國家集體尋找文化身份認同是旅游與文化關系的起源，而文化變成旅游者的身份符號則是旅游與文化關系的進一步強化[8]。馬勇和童昀則認為旅游的流動性是文化互動變遷的重要渠道，文化場域是文旅融合的空間載體，旅游空間實踐參與文化場域共創[9]。陳怡寧和李剛更是將文旅融合置于更廣闊的空間生產視角，提出社會空間生產是文化與旅游協同發展的基礎[10]。隨著文化產業的發展壯大，文化與旅游的關系探討也逐漸擴展到文化產業與旅游業之間的相互依存關系[11]。世界旅游組織在2018年出版的Tourism and Culture Synergies一書中指出，近幾十年來，文化與旅游融合的基本動力之一是教育的發展，此外文化產業與旅游產業間的協同作用（synergies effect）是文旅融合的另一重要驅動力[12]。

綜上，文旅融合發展研究緣起于學者們對文化與旅游的關系探討。從最初的“旅游的文化屬性”的基本判斷到“靈魂載體說”，且伴隨旅游研究的持續深入，對二者關系的探討逐漸延伸至相互依存性、共存的場域性、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的協同性等方面。

2.2 文旅融合的研究議題

如上所述，最近20多年文旅融合研究主題可以劃分為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文化創意與旅游融合、文旅融合的影響、文旅融合的需求、文旅融合的產業化研究5個類別。研究焦點在業態上表現為逐漸從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轉向創意文化與旅游融合，研究導向逐漸從供給側轉向供給側與需求側并重。

2.2.1 ? ?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研究

文化遺產是旅游業賴以發展的重要資源，它內涵豐富、類型多樣，是各個國家和地區旅游開發的重點。因而，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發展相關的研究成果也最為豐富，但關于文化遺產資源的保護與旅游開發利用的討論與爭議也一直是熱門話題[13-14]。

（1）文化遺產與城市旅游融合發展。文化作為區域發展的競爭性資源，有助于提升所在區域的創造性、加速城市化進程[15-17]，因而，其在旅游開發和城市經濟振興中的作用日益受到地方政府的重視[18]。旅游開發與文化活動的融合不僅有利于傳統文化資源的利用，而且也加速了以旅游和文化為主導的城市復興模式的形成[19]，推動文化遺產管理與城市旅游間的關系由沖突走向合作與共生[20]。

（2）文化遺產的旅游開發。以文化遺產為基礎的文化產業集群和旅游產業集群是提升區域競爭力的重要要素[21]，傳統文化應在旅游業發展中繼承、發展和創新[22]。不同文化背景的遺產旅游地發展過程中出現了兩種文化旅游現象：文化休閑旅游和文化觀光旅游[23]。從理論探索而言，學者們相繼構建了文化遺產旅游的理論模型，提出了文化遺產旅游的可持續發展框架[24]，形成了文化遺產轉換為旅游產品的4個理念，即文化遺產資源化、遺產資源產品化、遺產產品形象化和遺產形象市場化[25]，并將文化景觀理論和文化再生產理論應用于文化遺產的旅游開發，提出了復合型文化遺產旅游產品開發的一般路徑[26]。

（3）文化遺產的活化。大眾旅游是當前全球旅游發展的共同特征，而大眾旅游者關注的可能主要是一些可以直接感知的文化元素，因此在旅游開發中應進行文化活化[27]。文化遺產旅游目的地中旅游業的發展促進了遺產地文化的活化進程，使文化呈現更強的體驗性，有利于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傳播[28-29]。文化遺產需要回歸生活，通過旅游活化遺產，成為我國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之道[30]。文化遺產作為一種特殊的資源，其旅游活化利用有利于中國傳統文化的復興[31]。

（4）文化遺產的旅游營銷價值。地方傳統文化或文化遺產在旅游營銷中也具有重要作用，是增強旅游目的地品牌識別度的核心要素。作為文化遺產大國，我國特色鮮明的傳統文化資源，成為營銷中國的永恒主題[32]。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營銷可增強中國作為旅游目的地的文化內涵，有助于提升目的地的吸引力[33]。以文化品牌確保旅游目的地市場競爭優勢，避免旅游目的地文化品牌邊緣化，有助于保留文化品牌的原真性和傳統性，增強旅游目的地文化軟實力和親和力[34]。

2.2.2 ? ?文化創意與旅游融合研究

從全球來看，近年來文化創意在旅游業轉型升級中發揮著加速器、創新源、驅動力的作用，它能塑造旅游品牌，提升旅游價值，推動旅游市場創新，加速文化與旅游的產業融合[35]。文化創意旅游有利于詮釋城市特色，改變千城一面，豐富旅游產品載體的層次[36]。多元性、娛樂性、符號性、實用性和虛擬性是未來文化創意旅游的發展趨勢[37]。文化創意產業與旅游融合的典型類型的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幾類：

（1）文化產業園區與旅游融合。文化產業園區通過產業鏈的延伸，實現和旅游業的融合發展，主流模式包括主題公園、動漫基地、藝術園區、節慶演出基地和新興街區[38]。華僑城、北京798藝術區是典型的實踐案例[39]，它們以經營旅游的方式展示文化，創造了特色鮮明的旅游文化[40]。

（2）影視業與旅游融合。文化創意與旅游融合的另一典型形式是影視旅游的發展。影視業與旅游業均具有“文化產業”的屬性特征，成為二者融合發展的基礎，而根本動力則是文化需求引致的市場融合[41]。因而，未來影視文化與旅游間的融合發展將呈現多元化趨勢[42]。Hobikoglu和Cetinkaya運用乘數效應分析了土耳其以及好萊塢電影產業投資、票房收入對城市經濟、文化產業以及旅游業發展的貢獻[43]。Edelheim從教育建構主義的視角，分析了動畫片對旅游目的地社會認知的影響[44]。

（3）文化演藝與旅游融合。無論是美國的好萊塢，還是中國打造的“印象系列”“千古情系列”旅游文化演藝節目，都創新了旅游開發方式及文化展示形式，為旅游目的地發展注入了生機與活力。一般認為，人才因素是旅游文化演藝發展最核心的驅動力，技術因素是持續性推動力，資源因素和社會因素是協同性推動力，產業因素是強制性推動力[45]。

2.2.3 ? ?文旅融合的影響研究

文旅融合的影響與效應集中在文旅融合對傳統文化的保護與傳承、對文化的交流與傳播的促進作用、文旅融合對旅游目的地發展的作用以及文化保護與旅游業發展之間的矛盾和沖突等方面。

（1）文旅融合促進傳統文化保護。文旅融合發展對傳統文化的影響，既有正向影響，也有負向影響[46]。積極方面來看，旅游業的發展可以提升傳統文化景觀的旅游價值，豐富目的地的文化景觀，特別是對少數民族地區文化的傳承和延續具有重要意義[47]。文化傳承的內源性動力是文化持有者群體的文化自覺，而旅游目的地及旅游開發者恰恰為文化持有者提供了智力支持和制度保障[48]。張朝枝和鄭艷芬從百年來文化遺產國際法規的變化方面，概括了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關系的國際趨勢，指出發展旅游業成為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的重要方式[49]。

（2）文旅融合有利于文化的交流與傳播。旅游目的地旅游節事活動是展示文化的窗口和載體，往往蘊含著豐富的地方文化要素，有助于形成文化認同，從而形成文化吸引力[50]。文化旅游發展既要“守成”，也要“創新”，是傳承傳播優秀文化以及文化創造的重要承載[51]。旅游目的地的“主客交往”促進了文化的交流與傳播[52]，“客人”之于“主人”表現為旅游文化的來向傳播，反之則呈現為旅游文化的歸向傳播。研究表明，旅游者與東道社區交往和文化傳播的加強，推動了主客間交往向持久性、平等性轉變[53]。

（3）文旅融合提升旅游目的地形象和吸引力。隨著旅游業與新興文化業態的結合日益緊密，時尚文化或者流行文化（pop culture）對旅游目的地的影響逐漸引起學者們的關注。文學著作、時尚文化有利于強化或改變旅游目的地的形象。Lee和Bai通過對韓國流行歌手的粉絲們進行調查，發現明星活動和文化演藝對塑造積極的旅游目的地形象具有重要作用[54]。同樣，Whang等也認為流行文化對年輕人的旅游目的地選擇以及他們的旅游行為具有重要的引導作用[55]。但也有學者認為，旅游開發中應謹慎對待地方流行文化。流行文化可能對旅游目的地文化的真實性存在一定威脅，盡管流行文化可能成為旅游目的地新的吸引要素，但旅游目的地運用流行文化開發旅游產品的策略并不總是可取的[56]。

（4）文旅融合下文化保護與旅游發展的悖論。一方面，傳統文化對旅游者的吸引力越來越大;另一方面旅游發展中加速了的商業化進程可能給文化帶來不利影響[57]。因此，文化遺產的保護與旅游開發利用間的矛盾與沖突成為理論和實踐中的重要議題。特別是發展中國家，眾多人口的壓力、不當的經濟發展政策以及遺產保護財政支持的缺乏已成為導致上述問題的重要原因[58]。同時，研究發現，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景觀、文化遺產及少數民族文化原真性的保持帶來一定威脅，亦可能引起目的地當地方言的淡化[59]。

2.2.4 ? ?文旅融合的需求研究

文化旅游需求的不斷增加是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互動融合的重要驅動因素之一[60-61]?；谖幕穆糜位顒樱瑧浞终{查旅游者個體在探訪文化資源方面的偏好，關注不同游客群體的文化需求差異，不應將文化旅游者視為同質群體[62-63]。學者對文化旅游者的研究，主要從文化動機、文化感知、文化體驗等角度來展開。不同旅游者的個體特征、意識感知與行為各異，旅游者文化感知與文化遺產屬性之間具有特殊聯系，個人對遺產地的文化感知與其訪問模式有較強的關系[64]。特別是對文化旅游者的心理動機的研究極為必要，Altunel和Erkurt開發了文化旅游者的動機量表，對文化旅游地中的文化旅游者的文化動機進行了調查，并據此對文化旅游者進行分類[65]。

旅游產品體驗類型中，文化體驗日益受游客青睞，因而文化旅游地如何提供更具深度和廣度的文化體驗成為需要深入探討的課題[66]。研究表明，旅游者往往都對當地文化具有很高的興趣，與此同時，旅游目的地文化的影響力對游客的文化旅游行為也將產生重要影響[67]。Weaver等研究了海外旅游者與中國的文化接觸與聯系，以及他們在中國消費的文化產品、關注的主要文化旅游吸引物、參與和體驗的文化活動和類型，認為文化旅游者的文化體驗對旅游滿意度有正向影響[68]。

2.2.5 ? ?文旅融合的產業化研究

隨著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的發展，國內早期單純的文化與旅游關系研究逐漸淡化，基于產業視角探討二者融合協調的研究逐漸增多，主要集中于產業融合和耦合協調兩個方面?；诋a業視角的文旅融合研究，學位論文占有相當的比例。但國外鮮有文化產業與旅游業融合發展的相關提法，世界旅游組織使用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的協同發展來表征二者間關系。

文旅產業融合研究多從產業融合理論入手，探討文化產業與旅游業互動融合發展的理論基礎、融合關系的類型、動力、產業鏈構建、融合路徑、融合模式等[69-71]?，F有研究多用耦合函數法，以某市或省域作為研究對象來測度和評價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的耦合度和協調度[72-74]?；谌珖鴮用娴难芯课墨I還較少，僅有張琰飛和朱海英、翁鋼民和李凌雁分析了我國大陸31省區市文化產業與旅游業融合發展的耦合協調度，認為中國省級層面上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發展的耦合協調度呈現出一定的空間自相關的特征，并對其形成機理進行了解釋[75-76]。

3 研究述評與展望

3.1 研究述評

在旅游研究中，文化與旅游融合發展一直備受關注，從初始的文化與旅游的關系論述，到衍生出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影視旅游、文化創意旅游、文旅融合的影響等一批成果豐富的子領域，形成了多個研究熱點和分支，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總體來看，文化與旅游融合研究呈現出以下特點：

（1）文旅融合研究呈現突出的時代特征和中國特色。文獻梳理發現，無論是文旅融合的理論研究，抑或文旅融合的實踐層面，中西方不同語境下存在較大差異[77]，都具有鮮明的本土化發展特征。從我國文旅融合研究的階段性進程看，在理論取向、研究議題和關注焦點等方面都緊緊追隨中國社會時代變遷，直接反映了文化和旅游發展的現實進程及其演變，呈現了突出的中國特色。

（2）文旅融合研究的學理性特征逐漸強化。近期國內文旅融合研究成為熱門話題，與行政管理體制調整和文旅融合新業態持續涌現緊密相關。同時，也促使文旅融合研究的學理性分析和反思逐步深入，這一過程基本形成兩條進路：一是立基于“靈魂載體說”對文化與旅游關系的深層邏輯思辨，鑒于文化和旅游各自概念與內涵的豐富性以及二者外延存在的模糊性特征，多維視角透視、多學科探究日益成為共識[78];二是側重于從實證視角，聚焦文旅產業、業態和產品層面，圍繞為何融、如何融以及融合影響的科學討論。但我國文旅融合研究的核心領域和邊界界定還比較模糊，有待在上述兩類研究路徑中深入探索。

（3）文旅融合研究議題演進轉向多元主題?，F有研究呈現出從對有形文化轉向無形文化，從對傳統文化轉向大眾文化、創意文化關注的研究趨勢。文化產業中的各種文化形態，包括傳統文化、城市文化、鄉村文化、流行文化、演藝文化、電影文化、動漫文化等與旅游發展的關系及旅游產品轉化等成為學者們研究較多的主題，且多以某一具體文化業態為切入點，詳細分析特定文化業態與旅游的融合發展，涉及產品開發、產業管理以及旅游對文化的影響等多方面內容。非物質文化遺產、少數民族聚居地的地理分布和旅游開發以及旅游發展對文化的影響也逐漸走進學者們的研究視野。此外，文旅融合研究中的移動化、文化的表演化和文化創意業等[79]也是對全球文化產業發展及社會科學研究轉向變化的積極回應。

（4）文旅融合研究方法的實證取向鮮明。文旅融合研究不斷借鑒經濟學、社會學及地理學的學科理論與方法，逐漸呈現出多樣性和廣泛性的特征。文旅融合研究也從最初描述和分析現象為主，逐漸發展到實地調研、統計與計量分析、地理空間研究方法的綜合應用。國外多采用訪談法、實地考察法和觀察法。國內早期多采取論述法和規范分析方法，進行現象描述和規律總結與提煉。近年來，逐漸引入實證研究、計量分析與地理空間分析方法，在研究方法上有所突破和創新。

3.2 研究展望

文旅融合發展方興未艾，從國內外的研究來看，文旅融合已經成為旅游研究的熱點領域，文化產業與旅游業在全球的蓬勃發展引起學者廣泛的關注。在國內，國家層面和各省級文化和旅游部門的職能合并將推動文旅融合的深入發展，文旅融合的新問題和新特點亟須開展深入的研究。結合中國文旅融合的實踐發展，未來文旅融合的研究可重點關注以下領域：

（1）文化與旅游的協同效應及其機理。世界旅游組織認為，未來文旅融合的一個重要目標是增強旅游與文化之間的協同效應。文旅融合長期以來一直被認為是通過為文化提供資金支持和為旅游創造吸引力而使這兩個領域受益，導致現有研究也多傾向于關注經濟層面。未來研究有必要衡量文旅融合對文化創造、文化服務、知識創新的價值與貢獻，以及文旅融合對旅游生產、消費過程的影響，從更廣的范圍探討文旅融合的協同效應。就文化對旅游的影響來說，不論是精神文化、制度文化還是物質文化，都滲透于旅游的主體、客體和媒介中，體現出旅游的文化性。而旅游從時間和空間上參與文化生產的過程，對文化生產、傳播、消費具有重要推動作用，體現出文化的旅游化[80]。文化生產在旅游開發中的內生作用、旅游業從利用文化到生產文化再到保護傳承文化的路徑及機理、文化遺產的旅游保護機制、文化價值的旅游共創機制、文化市場的旅游推拉機制和文化思想的旅游傳播機制等文旅融合的協同效應及機制機理尚待深入研究。

（2）文旅融合的制度安排和治理模式。從實踐角度，促進、支持文旅融合發展的制度安排、法規政策、運作模式等亟須深入探討。文旅部門合并完成后，文化和旅游體制機制改革、行業標準的修訂、政策要求的變化、管理規范的對接需要持續推進。文旅融合后的公共服務體系建設與優化、供給結構調整與產業結構優化、公共政策整合及文旅融合背景下的行業管理、市場管理、組織管理研究有待加強深化。文化旅游的開發不是面向“相對有教養和高收入”的部分旅游者，而是面向最廣闊的大眾旅游需求，要以大眾旅游者及居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為導向進行大眾文化旅游產品的開發，做好產業發展層面文化和旅游融合的深化和對接。

（3）文化、旅游與科技的融合。新技術在文化旅游體驗中的應用是未來需要更多研究的領域。新技術與文化、旅游的融合正滲透到文化及旅游生產和消費的各個領域，對旅游主體、客體和媒介，對物質文化、精神文化、制度文化，抑或顯性文化和隱性文化的生產過程及表達產生重要的影響，文化與科技的融合驅動文化創意業的發展，這些新技術將豐富文化的展示形式，對推進文旅更深層次的融合，豐富文旅融合的業態類型具有重要意義，有利于提高游客的參與度，為之創造更好的旅游體驗和滿意度。

總體來看，文旅融合的研究已經取得了一系列成果，但相關理論基礎還有待夯實，研究方法還需持續創新，研究內容需要進一步拓展和豐富。新的時代背景下，文化與旅游融合包涵十分豐富的意涵，文旅融合的研究應加強對行業發展實踐的敏感度和介入性，從多維度、多視角對文旅融合發展中的新問題、新特點展開研究，拓展多學科交叉的視角，逐漸形成系統完整的研究框架，推動文旅融合的研究向縱深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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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In March 2018， the Ministry of Culture and Tourism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was formed through the merging of the China National Tourism Administration and the Ministry of Culture. This integration signaled a major change in the countrys organizational system for managing cultural tourism. The amalgamation， in practice， of Chinas cultural and tourism industries is indicative of the new pragmatic approach entailing their integrated development as cultural tourism. Scholars engaged in tourism research have always focused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ulture and tourism. This study presents a review and analysis of the research literature on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outlining its trajectory and components. Five main research topics relating to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can be delineated within the literature：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al heritage and tourism，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al creativity and tourism， the impact of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the demand for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and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industry and tourism industry. Research focus gradually shift from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al heritage and tourism to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al creativity and tourism， and from an exclusive focus on the supply side to a focus on both the supply and demand sides.

Research on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exhibits four main characteristics. The first is the prominence of temporality and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detailed studies of changes within Chinese societ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culture and tourism industries. The second relates to a growing trend of theoretically-oriented studies and a widespread emphasis on multidisciplinary studies. The third characteristic is the increasing diversity of research topics， revealing a shifting trend from an emphasis on tangible culture to one on intangible culture and from traditional culture to mass culture and creative culture. The fourth and final characteristic is the expansion of empirical research and continual references to theories and methods derived from the disciplines of economics， sociology， and geography that are enriching the research methods used in this field of study. This study concludes with the following recommendations on topics for future research based 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trend of culture and tourism integration： the mechanisms and synergistic effects of integrating culture and tourism， institutional arrangements and a governance model for integrating culture and tourism， and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tourism，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the current era，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is highly significant. Therefore， more attention to practices for developing the industry is required within studies on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and studies should explore emerging problems and features from multiple perspectives. Simultaneously， a multidisciplinary perspective should be expanded， eventually leading to the development of a systematic research framework for the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Keywords：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culture tourism; research progress; insights

[責任編輯：王 ? ?婧;責任校對：吳巧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