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古風音樂的發展歷程與基本屬性剖析

摘要：本文首先梳理了古風音樂的發展歷程，根據不同時期的發展特征對古風音樂進行了階段劃分和分析，然后針對古風音樂的詞、曲、唱、奏、傳和受眾進行分析，提出古風音樂的基本屬性，認為古風音樂屬于古典風韻特征明顯的現代流行音樂，是對古典民族音樂文化如何融入現代生活的有益探索，為傳統民族音樂文化的傳承、發展和創新提供了一種思路。

關鍵詞：古風 ?古風圈 ?古風音樂 ?音樂文化

中圖分類號：J639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20）18-0186-03

古風音樂是當前網上流行的一種仿古風格的音樂形式，它起源于古代背景的武俠類網絡游戲配樂，注重旋律的優美，多采用民族樂器來演奏，歌詞講求古典雅致、措辭整齊，摒棄通俗音樂中意境和情感的直白表達方式，回避古典音樂的歷史厚重感，常在音樂中夾雜念白和文案，通過簡潔優美的五聲調式、典雅內斂的民族情感、古代典型的故事情節等形成獨特飄逸的中國式美感，把受眾帶入仿佛真實的古風場景。

當前，古風音樂的創作以圈內自娛式業余創作為主，發展還很不成熟，學界對古風音樂的研究也很少，主要表現在對古風音樂的概念和價值探討、特征分析、文化解讀和傳播研究四個方面。本文首先分析古風音樂的發展歷程及各時期的發展狀況，再從詞、曲、演唱/演奏、傳播、受眾等視角分析古風音樂的基本屬性。

一、古風音樂的發展歷程

關于古風音樂起源的準確時間尚無確切的說法。古風音樂是在網絡傳播中逐漸形成的音樂類型，至今尚未形成公認的統一定義。正因為沒有統一定義，所以古風音樂最初起源于何時幾乎也無從可考。雖然古風音樂是以古代背景的游戲、動漫和影視劇的配樂興起為契機產生和發展起來的，但古代背景的游戲、動漫和影視劇配樂需求產生自何時并無確切的時間起點。這里，我們把武俠類游戲音樂填詞翻唱活動的最初發起作為古風音樂的誕生標志。古代背景的武俠和仙俠類游戲音樂的填詞翻唱活動的最早發起時間是2005年，這一年分貝網（www.Fenbei.com現已關閉服務）設置了古風填詞版塊，仙劍奇俠傳游戲論壇（bbs.pal-club.com.cn）發起了填詞翻唱活動。因此，從2005年到現在，古風音樂已經走過了15年的發展歷程。

關于古風音樂發展的階段劃分目前也沒有統一的說法。考察古風音樂15年的發展歷程，可以按照古風音樂作品的原創性劃分，也可以按照古風音樂作品的產出數量劃分，還可以按照古風音樂作品的音樂風格劃分，甚至還可以按照古風音樂受眾群體的年齡變化劃分。本文綜合這四方面的因素，把古風音樂發展的15年歷程劃分為四個發展階段。

2005年至2007年為第一階段，此階段是古風音樂的啟蒙期，其特點是網絡上尚未出現古風音樂的原創作品，只有二次創作的翻唱作品。千禧年初，以《仙劍奇俠傳》《軒轅劍》等為主的仙俠類游戲盛行，年輕的游戲玩家們沉浸在游戲里虛擬的仙俠世界之中，向往著游戲內描繪的兒女情長或體會其中的愛恨情仇，于是涌現出大量的同人創作歌曲。這種歌曲由活躍于網絡并熱愛仙俠游戲的音樂愛好者利用游戲中的純音樂進行填詞翻唱，往往從填詞、翻唱到網上發布都由同一人獨立完成。例如，以古風音樂早期歌手心然、董貞、河圖等為代表的網絡歌手翻唱的歌曲最為突出，心然于2005年7月翻唱的第一首作品《新絕代雙驕3》主題曲《守候》是古風音樂的最早作品之一，堪稱啟蒙之作。由于二次創作的內容主要是填詞、曲譜的小改編、演唱、錄音和上傳到網絡，難度不高，門檻低，所以當時網絡上產生了大量的仙俠類古風填詞翻唱歌曲。又由于創作者和受眾都來自仙俠類游戲玩家，對仙俠類游戲和其中的古風場景抱有同樣的癡迷和情懷，以致作品的水品無論高下，總能收獲“點贊”并被津津樂道。

2007年至2010年為第二階段，此階段是古風音樂的初創期，其特點是網絡上開始出現原創古風音樂作品和古風音樂原創團隊。由于在填詞翻唱的二次創作模式下，創作者只能把自己想唱的歌曲限定在別人已有的曲譜之下，而且還牽涉到曲譜的版權問題，于是創作者們產生了制作自己的原創作品和表達自己的情趣情感的欲望。隨著愛好者群體的不斷擴大以及音樂制作和編輯軟件的出現（如midi軟件讓音樂愛好者在家進行編曲、錄音以及混音成為可能），通過詞、曲、唱、奏等形式使創作者以及廣大受眾之間互動、互補和相互合作，古風原創歌曲逐步登上了歷史舞臺。2007年1月6日，由早期古風音樂作詞人EDIQ和作曲人丟子發起成立了墨明棋妙原創古風音樂團隊，通過網絡聚集了一群在詞、曲、唱、奏、混音、MV制作、美工等方面各有所長的古風音樂創作者，創作了《傾盡天下》《如夢令》《再逢明月照九州》等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墨明棋妙原創團隊的成立成為原創古風音樂誕生的里程碑。其后陸續出現了很多古風音樂原創團隊。這一時期，雖然原創古風音樂逐漸多起來，但仍然局限于古風圈①內流行，表現為小眾音樂的屬性。

2010年至2017年為第三階段，此階段是古風音樂的壯大期，其特點是古風音樂作品的數量和熱度發生了快速飆升，古風圈規模得到了快速擴大，古風音樂受眾快速低齡化。首先，古風音樂產生于古代背景網絡游戲音樂的填詞翻唱二次創作，隨著2010年以后各種仙俠武俠玄幻類游戲、小說、電視劇等內容的猛增，古風音樂也順著這一趨勢通過同人創作的方式快速發展。其次，隨著二次創作的作品增多，古風音樂的知名度也快速上升，從而引起5sing、Bilibili、網易云音樂等各大網絡平臺的關注，古風音樂作品與網絡音樂平臺相互配合，互為推手，共同發展。第三，古風音樂的初期受眾是網絡游戲玩家，網上動漫和動畫的受眾是動漫和動畫愛好者，這兩類受眾同為網上青少年群體，況且網絡動漫、動畫和游戲本來就屬于相近的娛樂類型，于是古風音樂的受眾與動漫和動畫的受眾相互交融，古風音樂受眾群體迅速擴大和低齡化。

2017年至今為第四階段，此階段是古風音樂的多元化發展期。此階段的第一個特點是網絡上涌現出大量EDM（電子舞曲）風格和迪斯科“高燃曲風”的古風音樂，配器不再僅僅局限于民族樂器，而是融入現代西洋樂器，甚至歌詞也完全用白話文描述古代的故事，音樂源流上開始融入歐美流行音樂元素;而此前的古風音樂曾經以“慢節奏”“舒緩”“古樸古韻”“仿古韻文”為主要標志，雖然后來逐步融入pop（流行） new age （新世紀） 搖滾、R&B （節奏布魯斯）等風格，但音樂源流上主要受同樣采用五聲音階的日本流行音樂影響。此階段第二個特點是古風音樂開始商業化，變成了賺錢的工具，如以《琵琶行》《紅昭愿》《芒種》為代表的一批歌曲成功“出圈”，即走出古風圈，通過出歌集、商業化演出、漫展活動等為大眾所熟知。此階段的特點之三是“古風”標簽模糊化，許多本不屬于古風圈的流行音樂制作人或歌手涌入古風圈，甚至出現“古風”標簽牽強現象，有些流行音樂制作人或歌手為了圈古風粉絲們的錢，而給自己強行打上古風標簽，或給歌曲打上古風標簽，出漫展、搞活動比出歌曲作品更有激情和動力。

二、古風音樂的基本屬性分析

為了分析古風音樂的音樂屬性，我們可以從詞、曲、演唱、演奏、傳播和受眾等多重視角來考察古風音樂。

從歌詞及其創作的角度來看，古風歌曲的詞作可以包含歌詞、念白、文案等形式，創作方法多為古典詩詞的引用或古典詩詞的思想情感、典型歷史故事意境、典型歷史文化意象等方面的化用，且慣用古代器物或符號襯托和強化詞作的仿古效果。其中，念白常用于歌唱部分與戲腔部分的銜接、陪襯和對比，表達人物的內心，體現人物的思想感情，塑造人物的性格特征。而文案是介紹歌曲背景、提示作品內涵的文字，通常用于描述作品中表達的古代故事場景，具有簡潔、優美、意蘊豐盈等特征，類似于我國古代詩詞作品的題記或西方音樂作品樂譜上的提要。由于古風歌曲的詞作廣泛，充分利用了我國古典詩詞歌賦題材，情感表達內斂含蓄，并與我國傳統戲曲中的戲腔、念白、文案等融會貫通，因此表現出濃郁的古典風韻。

從樂曲及其創作的角度來看，古風樂曲在調式選擇上多用我國傳統的五聲音階，但也有部分作品采用帶有小調式色彩的五聲音階，在配器方面多采用民族樂器音色，部分作品中還模仿性地插入我國傳統的戲腔，表現出較強的我國傳統民族音樂特色。在音樂風格上，則有pop（流行）、new age（新世紀）、搖滾、R&B（節奏布魯斯）、民謠、EDM（電子舞曲）等多種不同的風格形式。這些音樂風格都是成熟的歌曲形式，各自都包括了特有的段落結構、和聲偏好、音色配器、伴奏織體等多方面的特征。具體考察不同時期的古風音樂代表作，可以發現很多古風音樂作品來自日本流行音樂的填詞翻唱或改編，部分作品與歐美EDM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由此可知，古風音樂在樂曲及其創作方面，采用了我國傳統的民族音樂元素，但整體并不是傳統的民族音樂風格，而是采用了日本和歐美等現代流行的音樂風格，屬于在民族傳統五聲音階基礎上創作的現代流行音樂。

從演唱和表演的角度來看，絕大多數古風歌曲的演唱者均未接受過嚴格的聲樂專業訓練，不具備當前聲樂專業中美聲或民族唱法的演唱功力。即便是其中少量的戲腔演唱，也屬于模仿性演唱，與我國傳統專業的戲曲唱法存在較大差距。在表演方面的布景、燈光、化妝、服裝、效果、道具等舞美設計方面，古風音樂的舞臺呈現都采用了仿古設計，但表演本身則時有現代勁舞的風格呈現。其中，服裝和道具常常能見到仿古的漢服、書畫、折疊扇等古裝和仿古器物出現，給人古香古色的感覺。因此，古風歌曲的演唱多采用通俗唱法或仿戲腔的假聲唱法，給人聲音虛弱或纖細的感覺，缺乏專業級別的表現力，總體來看，屬于通俗唱法，即現代流行音樂表演。

從演奏和伴奏的角度來看，絕大多數古風音樂都采用古箏、揚琴、二胡、笛子、琵琶等民族樂器來演奏或伴奏，少量采用鋼琴、小提琴等西洋樂器演奏，表現出較強的傳統民族音樂色彩。

從整體創作和傳播過程來看，古風音樂從詞曲創作、配器、演唱、演奏、合成、直到舞臺呈現均可以在網絡平臺上利用軟件一條龍完成，傳播過程主要也是在網絡上進行，表現出明顯的現代性和現代科技色彩。

從受眾的構成來看，古風音樂的受眾主要是我國愛好傳統音樂文化的青少年群體，可以細分為80后、90后和00后三個群體，80后是古風圈的“前輩”和“大佬”，他們有“豐富的”古風音樂欣賞和創作的經驗，主要為古風音樂貢獻作品，處于古風圈的引領者地位;90后是古風圈的中堅力量，他們一方面為古風音樂貢獻作品，另一方面還為古風圈的組織協調貢獻力量，他們是古風圈陣容的主力部隊;00后是古風圈的追隨者，他們在欣賞古風音樂作品的同時，常常滿懷崇敬地追捧古風“大佬”，他們構成古風偶像的龐大“粉絲”陣容。因此，從受眾構成來看，古風圈青少年不需要嚴苛的傳統文化和傳統音樂方面的專業訓練，就可以欣賞古風音樂，古風音樂是滿足他們審美需求和娛樂需求的通俗音樂。

從以上分析可知，古風音樂崇尚傳統音樂，敬重傳統文化，繼承了傳統音樂但也進行了大膽地創新。雖然從音樂風格來看，古風音樂與真正的古典音樂相去甚遠，但繼承了傳統音樂的基本元素，且貼近現代，貼近生活，滿足現代青少年群體的審美和娛樂需求，屬于古典風韻特征明顯的現代流行音樂，即古風與現代融合的流行音樂。

三、結語

在15年的發展歷程中，網絡古風音樂經歷了填詞翻唱、詞曲原創、全面壯大和曲風多元化四個階段。古風音樂從詞、曲、唱、奏各方面都表現出顯著的傳統民族音樂特色，在歌詞寫作、旋律設計、配器選用、道具設計等方面堅守古風色彩，給人古香古色的感覺。雖然在音樂風格、演唱方式和傳播方式等方面都采用或融入了現代風格或模式，但這正是傳統文化融入現代生活的需要，因為純粹的古典音樂文化已經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對現代來說，古典音樂文化的價值主要在于它是一份豐富、厚重、瑰麗、寶貴的民族文化遺產，值得我們炎黃子孫永久敬重和珍藏。但是，民族古典音樂要進入現代生活，就必須符合現代生活節奏和價值追求的要求，因此必須創新和發展，而網絡古風音樂的創作者們正是在傳統音樂文化的基礎上大膽探索和創新，為傳統民族音樂文化的傳承和發展提供了一條新思路和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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