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信用理論視角下銀行信貸與房地產泡沫問題分析

虞 佳

(南京財經大學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210023)

馬克思的經濟信用理論發展于19 世紀40 年代初至50年代末，利用19 世紀英國豐富的信用發展歷程，根植于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論所形成的科學的信用理論體系。 這一信用體系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以貨幣理論分析信貸商業信用、銀行信用在社會總生產中的作用機制，研究貨幣循環如何傳導以至形成經濟波動；二是信用擴展下盲目生產投資，使供需不平衡，當貨幣供給中斷，就會使商品價值跌落，導致經濟危機；三是揭示了信用關系背后的階級利益矛盾和資本歷史演化規律。

一、 馬克思信用理論概述

馬克思的信用理論是《資本論》中的一個重要理論觀點，馬克思認為信用制度是必然形成的，是整個資本主義生產的運動基礎。 信用制度的形成會導致流通費用的減少，通過銀行業務技術，交易可以不使用現實貨幣，且加快了流通速度。資本可以自由地在各生產部門和企業間轉移，不受限制，促進了平均利潤率的形成。 同時，信用制度也促使了股份公司的成立，企業可以通過借貸資本擴大生產，提高生產效率。

資本流向具有高額利潤的產業，如房地產行業，造成大量資本積聚的投機行為。 銀行資本家在投機上占據了更大的優勢，這就涉及虛擬資本，“進行投機的批發商人是拿社會的財產，而不是拿自己的財產”，結果，信用制度就變成了生產規模過度擴張、商業過度投機的主要杠桿。 歷史上各國房地產泡沫的破滅以及因此引發的經濟危機，與銀行為了追求利益進行信貸擴張、盲目投資息息相關，信用使一部分人成了純粹的冒險家。

二、 全球歷史上的信貸擴張和房地產泡沫問題

(一)美國20 世紀80 年代房地產泡沫和儲蓄貸款業危機

20 世紀80 年代初，二戰后的“嬰兒潮”一代步入成年，產生了巨大的購房需求。 美國以此為契機，意圖用房地產的發展來刺激美國的經濟上升。 從70 年代起，美國政府便開始鼓勵買房，相應的政策也逐步推行，成立房地產公司，為低收入家庭提供住房貸款。 1981 年，里根總統頒布《經濟復蘇稅收法》，促使房價不斷上升，隨后的幾年是美國房地產泡沫形成與膨脹時期。 房地產泡沫也引起了以儲蓄貸款協會為代表的銀行業危機，1990 年下半年美國經濟結束了自1982 年開始的持續增長，陷入了新一輪的經濟衰退。

在房地產行業的鼎盛發展時期，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由于資本的逐利性，銀行大資本對利潤極高的房地產行業抱有普遍的樂觀態度，因此，源源不斷的資金流入房地產行業中。 據統計，至1989 年底，房貸占比已高達40%，并且由于盲目投資和監管不力，房地產貸款中的不良貸款增多，隨著房地產泡沫破滅，價格跌落，房地產信貸信用崩盤，貸款無法收回。 美國20 世紀80 年代的房地產危機也引起了儲蓄貸款協會(S＆LA)危機。 從70 年代開始，美國逐漸放松對利潤的管制，推行利率市場化，失去了監管的限制，尤其是美國經歷了嚴重的通貨膨脹后，利率隨之上升，儲蓄貸款協會陷入了嚴重的危機。

(二)美國2008 年次貸危機

從20 世紀80 年代以來，美國政府一直推崇金融自由化政策。 在這個過程中，最為活躍和積極的便是金融機構，很大原因是因為金融自由化意味著更加寬松的金融管制，金融機構也就有更多的權力和自由去追求利潤。 早在20 世紀70年代，美國金融機構就開始通過創新金融工具和衍生品來規避監管，以此來獲得最大利益。 1981 年里根總統任命美林銀行CEO 為財政部部長，從此美國政府與華爾街的關系越來越緊密。 美國政府開始在金融精英中挑選人才，而許多政府人員也選擇去金融機構任職。 人員滲透使得美國政府與華爾街的利益糾纏在一起，在政府工作的金融人往往會積極支持放松金融管制以實現自己的利益。 華爾街強大的資金和說客，逐漸滲透進了美國的政治領域，在2008 年金融危機前的十年間，華爾街花費了超過50 億美元用于支持競選和游說。受此影響，政府部門也在逐漸放寬對金融機構的監管，立法機構更是將這種不作為的行為合法化，在法律上加以認可。

金融業的發展和金融產品的衍生使得貸款者、貸款機構、投資銀行、投資者等主體之間形成了利益相關的一條證券鏈。 信用評級機構在評級中也存在不誠信現象，將質量較差的投資品估值為AAA 級，吸引了眾多投資者購買。 所以當危機出現時，證券鏈上的每一環都會受到影響，甚至崩潰，最終造成了2008 年美國次貸危機，甚至對全球產生了嚴重的影響。

(三)日本1986～1991 年房地產泡沫的破滅

從20 世紀60 年代開始，日本經濟高速增長，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大強國。 1978 年石油危機爆發，美國出現了嚴重的通貨膨脹，為了治理這一現象，美聯儲實施了緊縮的貨幣政策，導致國內利率上升至20%，吸引了大量的海外資金。 美元升值導致美國對外貿易逆差增大，為了改善這一現象，1985 年美國聯合日本、英國、德國、法國共五個國家，在紐約廣場飯店發表聲明，決定聯合干預外匯市場，使得美元下跌，史稱“廣場協議”。 “廣場協議”簽訂之后，美元持續貶值，日元升值幅度達到了86.1%。 日元的大幅升值雖然促使日本對外投資大幅增加，提高了日元的國際地位，但也為之后的泡沫經濟破裂埋下了禍根。

為了緩解日元升值帶來的不利影響，日本政府制定了提升內需的經濟政策，在一年內連續5 次降低利率，同時放松國內的金融管制。 在房價上漲階段，銀行甚至發放無抵押的貸款，銀行管理層以員工放出貸款數量為業績指標，在這個過程中日本房貸規模不斷擴大，借款人用借到的資金購買房屋、土地，循環往復推動房價上漲。 “廣場協議”之后日元每年都保持著一定的升值速度，導致國際資本快速流入以賺取利潤，泡沫越來越大。 1990 年，日本僅東京地價就相當于美國全國土地的價格，而GDP 的增幅只有5%左右，嚴重影響到實體經濟的發展，脫離了實體的日本經濟在泡沫中越走越遠。

1990 年1 月12 日，日本股市暴跌70%，被稱為日本股市有史以來最黑暗的一天，幾乎所有銀行、企業和證券公司出現巨額虧損，自此以后，日本股市陷入了二十年的熊市。 公司破產導致大量的不動產涌入市場，供過于求，同時日本出臺的“地價稅”政策要求土地持有者每年需要繳稅，更促使囤積土地的人紛紛出售。 房地產價格暴跌更使相關聯的企業銀行破產，1991 年開始富士銀行、東海銀行等相繼披露出虛假儲蓄證明事件，日本銀行界出現了嚴重的信用危機。

三、 對我國金融監管和房地產業的啟示

從上文各國的歷史經驗可以看出，銀行信貸的過度擴張是造成房地產泡沫的重要原因。 銀行資本為了追求房地產的高額利潤，提供大量住房貸款，大量資金流入后又進一步刺激了房價的高漲，這個循環往復的過程促使房產價格偏離了均衡。 銀行持有巨額的房地產貸款，盈利能力極度依賴房產價格，當因為某種因素或波動致使價格下降，將直接導致銀行持有的房地產價值下跌，使銀行的資產規模縮水。 同時價格下跌也會使房產抵押物價值減少，貸款違約率上升，進一步觸發金融危機。

馬克思的信用思想不僅在歷史上具有解釋能力，更是對當代中國經濟發展具有重要的價值。 我國從2014 年開始經濟受到下行壓力的影響，貨幣政策不斷寬松，實體經濟融資需求疲軟，銀行又因為擔心違約風險而不愿意提供資金，導致寬松政策帶來的流動性無法進入實體中去。 我國從2015年開始放松房地產政策，通過這種方式來流通銀行貸款，但同時也進一步促進了房價的高漲。 從美國2008 年次貸危機中可以發現，金融機構的杠桿率過高以及不穩定的貨幣市場，一旦市場出現波動，金融機構之間就會互相擠兌，拋售資產，促使資產價格進一步下跌，從而導致金融體系的崩潰，這就是高杠桿以及批發性融資所帶來的金融風險，也就是明斯基時刻。

我國去杠桿經歷了四個過程，從市場化去杠桿到行政化去杠桿，再到被動型穩杠桿以及結構性加杠桿。 金融杠桿在實際操作中比較復雜，主要問題有兩個方面：一是如何在系統性風險之間取得平衡，二是如何在監管和金融風險之間取得平衡。 嚴格的金融監管確實可以降低風險，但中國作為一個擁有很高儲蓄率的大國，是否能有效配置這些儲蓄對于降低杠桿率、維持經濟增長率至關重要。

四、 結語

綜上所述，我國應該平衡房地產金融風險與金融產品創新，嚴格監管影子銀行暗中向房地產行業輸送資金，這種行為會使資金脫實向虛，有悖于我國降低金融杠桿、避免金融風險的目標。 在合理的監管環境下，監管當局也應該給予房地產信托一定的發展空間，使其能夠創新出新的金融產品，擺脫對商業銀行的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