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毅
華南師范大學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截至2020年3月,我國網民規模為9.04億,互聯網普及率達64.5%。[1]互聯網的日益普及,網民規模的日益壯大,使得“人人都有麥克風”的新媒體時代應運而生。互聯網進入的“零門檻”在讓人們得以在網絡社交平臺自由表達各自不同的情緒和意見的同時,也降低了各界各類信息交互的成本、增加了各類信息融會貫通公開進入大眾生活的可能性,從而形成以互聯網為傳播中介的網絡輿情。簡言之,網絡輿情是以網絡為載體,以事件為核心,廣大網民情感、態度、意見、觀點的表達、傳播與互動,以及后續影響力的集合[2]。網絡輿情,從另一種角度而言,是社會民眾各種思想行為的實時動態反映,是社情民意的集合地。
網絡輿情可分為積極網絡輿情和消極網絡輿情。積極網絡輿情,可以加速信息的流通與正確歸位,實現輿情與現實實踐的良性互動,不僅有利于網絡的綠色發展,也能夠發揮網絡對現實的服務作用。消極網絡輿情,又稱不良網絡輿情或網絡輿情危機,是指對承擔主體造成一定損失的網絡輿情,不僅危害網絡發展正常秩序,而且會對現實社會產生負面影響。由于網民因年齡、性格、受教育程度等不同而呈現出心智水平與文化素養的參差不齊,在網絡事件發生過程中,難免出現一些負面言論或網絡行為。而在信息瞬息萬變的大數據時代,負面輿論信息配合著信息的快速傳播與輿論的快速發酵極易演化為網絡輿情危機,成為激化社會矛盾的導火索。
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提出建設網絡強國,“要加強互聯網內容建設,建立網絡綜合治理體系,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3]。網絡輿情健康良性發展離不開嚴謹健全法律法規的治理。網絡輿情的監測與應對是網絡綜合治理體系中重要的一部分,不僅需要從技術科學角度進行,而且需要從法律科學角度進行。輿情治理不僅有賴于輿情監測與應對技術,法律治理的權威性與強制性的加持更有利于治理效能的最優化與最大化。
我國是國際上較早通過立法形式加強互聯網管理的國家之一。早在1987年,我國制定頒布了《電子計算機系統安全規范(試行草案)》,這是我國第一部關于計算機安全方面的法規;2016年又制定了網絡領域基礎性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單從數量來講,我國目前涉及互聯網的規范性法律文件已超過70部,其中不乏法律、行政法規、部門規章,并廣泛涉及到刑法、民法、商法、經濟法、行政法等多個法律領域,[4]加上《民法》、《刑法》等法律中有關于互聯網管制的相關法律條款,可以說,互聯網管理相關的法律法規的數量已經初具規模。
但是這其中,網絡輿情治理的專門性法律呈缺位狀態,現行法律法規中涉及輿情治理的內容分散在各部法律或各處規章制度之中——不僅尚未形成完整體系,且加總起來內容少之又少。法律治理的制度性缺失在一定程度影響網絡輿情的法治進程。此外,當前相關法律法規多為概括性闡述,雖然對一部分行為性質進行明確定義,但缺少相關術語的進一步解釋和具體內容的規定如違法行為的處理和實際處理的程序操作。較多的原則性規定與較少的操作性規定形成對比,也說明了我國這方面法律條文操作性較差、相關法律亟待完善。同時,網絡治理相關的立法還面臨著法律制定或修訂的速度趕不上互聯網發展的境況。隨著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網絡輿情的變異速度與變異情況愈加變幻莫測,不斷涌現的新狀況往往超脫以往法律的適用范圍,現實情況與傳統法律的銜接難度不斷增大,這對我國網絡輿情法律治理的立法速度、質與量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的法律治理在法律實施執行層面也面臨著諸多難題。
首先,尚未完善的法律體系為法律的執行實施埋下隱患。一方面,由于現有輿情監測與應對的法律法規呈分散狀,加之其中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通過的只占少數,于是出現了在法律治理之時缺少統一的適用標準和執行規定的情況,這加大了工作人員依法用法執法的難度;另一方面,不同單位不同部門法律法規的制定由于利益部門化、缺乏整體的統籌考慮而有其各自偏倚之處,導致在實際情況的解決中易出現沖突矛盾而造成法律權威性的下降及實際執行力的降低,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法律治理的實際效果。
其次,網絡本身的虛擬性、匿名性與自身發展性增大了法律執行的難度。在實際法律實施中,網絡空間本身的虛擬性和網絡傳播的匿名性無可避免地對其造成阻礙。一方面,網絡的虛擬性和隱匿性為不法行為和不法人員提供了藏污納垢之處,加大了相關部門執法的難度。而另一方面,網絡傳播的匿名性在可能助長網民個體非理性心理與行為的同時,也增加了相關管理部門進行行為管控、追蹤治理和責任落實的難度。網絡本身的飛速發展性,也使得所執之法與更新速度極快的網絡輿情危機狀況不相適應,這也使相關部門面臨著執行難的問題。輿情危機爆發了,怎么對超出法律規定外、又違背法律原則的事件進行定義?輿情危機擴散了,網絡事件的無地域性怎么跟法律的屬地管轄原則相適應?此類種種,都對科學執法提出考驗。
此外,當前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的法律治理尚未達到全民尊法崇法依法護法的境界。法律治理,依法治網,最重要的還是樹立全民法律治理意識、營造全民參與的法律治理情景。當前我國網絡輿情的法律治理主體呈“一主多輔”,以國家司法部門為主,其他主體進行輔助。但一些本可以承擔部分法律治理責任的主體如網絡行業協會、網絡運營商甚至是網民,表現卻不盡如意,很少或者幾乎沒有參與到共同治理的行列之中。如果能夠真正構成多主體積極參與的局面,不僅有利于形成網絡輿情的法治閉合圈,讓法律治理覆蓋面更廣、治理更加嚴謹有力;而且能夠發揮社會力量的作用,提高我國網絡輿情法治的綜合性與專業性。目前的單一主體管理不僅加重了這一主體的治理負擔,而且也難以滿足當前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的法律治理需求。
當前,隨著新媒體時代的發展,網絡輿情的監測與應對問題逐漸成為一項受到熱議的公共議題,而以《網絡安全法》為主的網絡輿情治理法律法規立法內容粗疏,難以應對輿情監測與應對法律治理的沉重任務。網絡輿情危機的頻頻爆發與治理制度中存在的障礙有著一定的關系,而法治前提是有著健全完善的法律制度,因此網絡輿情問題的黏著性固然存在執法方面的原因,但立法層面的缺漏也難辭其咎。
鑒于當前關于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的法律法規多為部門規章和地方性法規,立法位階較低且沒有形成統一治理標準,應由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更多地針對網絡輿情特征制定專門的法律,對網絡行為的邊界進行界定并對相應行為的法律后果做出具體和詳細明確。在進行專門法律的制定或相關法律法規的完善時,可以讓專業技術人員參與立法工作,從而在立法過程中更多地考慮和結合現實狀況,減少法律適用性不強、操作性不強的弊端,提高網絡輿情專門法的有效性、針對性和科學性。
針對我國當前關于輿情治理中法律責任較為薄弱、處罰力度較小的情況,法律的制定和修訂可以對不法行為進行更為明確的定義并加大其處罰力度,提高不法行為的違法成本,從而提高法律的威懾力和發揮其真正制裁作用。此外,為應對不斷進化演變的網絡發展產生的各類新問題新狀況,立法者應及時了解網絡輿情的發展狀態及其發展中的問題,不斷對相關法律或制度進行相應調整或者進一步的明確和細化,及時對不適應時代的法律條文或規章制度進行淘汰或修訂更新,從而提高網絡輿情立法的時效性,構建健全有效的網絡輿情監測應對立法體系。
“徒法不足以自行”,法律法規對社會生活的調整作用依賴于法律實施。紙面上的法律條文只有依賴執法才能轉變為立法者所期待的良好法律秩序。
加強執法的精度和力度,首先要設置專門的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機構。精準探測到輿情風險和危機,是精準執法的前提,這就凸現了建立一個綜合高效的輿情監測平臺的重要性。通過“人機結合”常態化跟蹤監測加強輿情的監測、分析和研判,相關執法部門能夠更進一步甚至全方位把握輿情的動態走向,在輿情危機爆發之前就提前探測到并進行預警和干預。而專門的網絡輿情應對機構,不僅能夠統一網絡治理的標準、將網民行為和網絡輿情管理納入法制化軌道,而且有利于將輿情導控與應對工作相結合,積極主動引導輿情的良性發展,并對輿情危機事件中的不法言論和行為進行依法查處懲治,增強執法的精度和力度。
專門的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機構,不僅有利于集合專業技術人員、建設專業網絡執法隊伍,而且方便對網絡監管執法人員進行統一的素質和能力培訓,以加強其法治意識和專業素養、實現其技術知識和能力的與時俱進。相關執法人員應該擺正態度,正面積極應對輿情突發事件,在輿情爆發的第一時間直面、第一時間處置,從而爭奪輿情管理先機、降低輿情爆發的消極影響。設置專門的網絡輿情監測應對執法機構,是提高我國網絡輿情法治能力的重要環節。
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的法律治理要融合合作意識。由于互聯網自身隱蔽性和復雜性,互聯網的治理非一朝一夕可以達成,也無法一蹴而就。面對各種違法行為和犯罪行為,要實現多元網絡治理主體的合作。國家在進行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的法律治理時,除了對網絡行業協會組織、網絡運營商等主體進行依法管理外,還可以強化這些主體的法律治理參與權利和義務,使其積極參與到輿情治理的立法執法實踐中。立法上,網絡行業協會、各網絡運營商可以運用自己的技術優勢與實踐經驗為立法工作添磚加瓦,創新我國網絡輿情治理的立法機制。執法上,這些主體也可以發揮其自身社會力量、幫助相關管理部門進行輿情監測與預警、危機防控與處理工作,從而建立國家司法部門為主、多網絡主體為輔的多元網絡法律治理結構,打破傳統以國家政府與司法部門為主要治理力量的單打獨斗模式,實現各方信息共享與資源整合,形成“政府+民間”的多方聯動及多元強大合力,發揮網絡輿情監測與應對法律治理的最大化效能。
塑造民眾的法治思維,有利于提高網絡民眾對于輿情性質的辨別力、思考力與判斷力,使網民在輿情發展發酵過程中做到“思考優于行動”,不至于加入放大與傳播各種謠言和虛假信息的行列之中,避免盲目從眾、被不法勢力利用,甚至有利于參與網絡輿情的法律治理,共同還原事實真相,支持真實權威信息,壯大客觀理性聲音,發揮廣大群眾對輿情危機的“撥亂反正”作用,從而降低網絡輿情的負面影響。
如果公眾參與進網絡輿情的法治事業中,那將大大推動輿情監測與應對的依法治理進程。民眾是可以在網絡輿情的正常發展和風險監測中發揮其獨特作用的。一方面,通過全民普法守法活動增強網絡民眾的法律意識,使其做到自身網絡行為尊法守法;另一方面,提高廣大民眾對網絡輿情法律治理的認同感以及自身參與法治的責任感,引導廣大民眾積極參與輿情治理,如積極維護網絡空間日常秩序,遇到異常情況積極向有關部門反映,有利于在網絡輿情監測中布置許多“民眾的雪亮的眼睛”,發揮“國與民齊心”的廣大民眾社會治理力量,從而形成全社會積極參與輿情監測與應對法律治理的良好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