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晶嫻/ 周莉 [中國地質大學(武漢)]
我國臺灣地區原住民作為臺灣本土的族群,其音樂文化源遠流長。由于族群歷史、部落傳統以及當代生活方式的不同,呈現出獨特的音樂表達方式和特點。阿美族作為原住民中人口最多的族群,他們沒有自己的文字,音樂是他們最為珍貴的財富。依據巴奈·母路對阿美族音樂功能性的劃分,阿美族音樂可分為祭儀性與非祭儀性音樂(生活歌曲、工作歌曲、童謠)兩類。祭儀性的音樂包括巫師治病歌、乞雨歌、豐年祭男女合舞歌、成年祭儀式之歌等;非祭儀性音樂包括除草歌、歡樂歌、工作歌等,歌曲的意義通過標題一目了然。[1]
而大陸地區的土家族主要居住在湘西、鄂西兩個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是我國人口數排名第七的少數民族。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是全國土家族人數最多的地區,約占總人口的44.9%。土家族人民善歌善舞,其民族音樂種類豐富多彩,以漢族傳統音樂文化的種類劃分依據為參考標準,本地區傳統音樂文化的種類在一級分類層面上,同樣也可以包括民間歌曲、民間歌舞音樂、曲藝音樂、戲劇音樂及民間器樂五個部分。[2]
對于沒有自己文字的民族來說,表演者的演藝技能的傳承可能局限在家庭或者社群,具有首屬群體內部的口頭傳承性質;也可能是在戲班乃至寺院、道觀等,具有次屬群體中師徒傳承的性質。[3]在此中音樂傳承人作為“活”的音樂,聲口相傳直接參與了民族音樂的傳承過程,這使音樂傳承人傳承在民族音樂的傳承與保護中顯得尤為的重要。
恩施目前有4位國家級、18位省級非物質文化遺傳傳承人,根據《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認定與管理暫行辦法》規定,各級文化行政部門應對確有困難開展傳習活動的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的傳承人予以一定的支持。而傳承人們在享受國家支持政策的同時,也要承擔相關的義務,義務包括提供完整的技藝要領、報備項目傳承計劃和目標、開展技藝傳承工作、參與文化交流展示和定期匯報項目傳承情況。
而臺灣地區則是甄選對于重要的民族藝術具有卓越技藝者為藝師,簡稱重要民族藝術藝師,審查合格的藝師頒發證書,并可以擔任民族藝術訓練機構教職或各級學校的藝能教師,同時在從事重要民族藝術研究工作時,可以申請補助經費。而藝師們必須要參與的傳藝工作則包括收徒、任教和展演。
由以上可以看出,我國大陸地區和臺灣地區都出臺了相關的政策來認定民族音樂傳承人,相比之下大陸地區的政策更加的完善,且具有系統性,已擁有一整套非遺傳承人認定與管理體系。被認定的民族音樂傳承人大陸地區稱之為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而臺灣地區則叫做藝師,二者都經過相關組織判定甄選,在享有一定福利資助的同時,也有義務需要完成帶徒傳藝和參與展演競賽。不同的是臺灣地區被認定的藝師還需要根據各地的需求,前往大中小學任教傳授技藝。
傳統節日音樂是傳統節日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二者相互依存,民族節日音樂與民族節日的主題、功能、作用契合,更有只能在特定的節日中演唱、平日被禁唱的歌曲,民族節日音樂和節日融為一體,成為一種節日的符號。
祭儀節日是阿美族重要的部落性活動,族人們都會參與進祭儀活動中,通過傳統節日將一些在節日中特定演唱的民族音樂在部落中傳承下去。略有遺憾的是,受到政治環境、生活環境等大環境的影響,很多節慶、祭儀活動已不復存在。同時阿美族祭儀音樂的嚴肅特殊性,有些歌曲只能特定的人進行演唱,無法進行大范圍的傳播,同時參與祭祀團體的成員人數日趨減少,參與祭儀的族人年齡偏大,缺少年輕的族人們參與,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民族音樂的傳承與發展。
而恩施土家族主要的節日類型分三種:祭祀節日、農耕節日和功利節日。土家族的民族節日是土家族人的歷史沉淀和生活積累,體現了土家族文化不斷轉變和發展的流動狀態。“女兒會”是恩施州土家族具有代表性的區域性民族傳統節日之一,每年到了這一天,恩施都會舉行“女兒會”節慶民俗活動,這已經成了恩施市的一項旅游項目,每年吸引大量游客前來參與。
由以上可以看出,臺灣阿美族和恩施土家族都有各自的民族節日,由于生活環境和政治環境的影響,部分節慶祭儀活動漸漸流逝在歷史的長河中,僅剩下一部分節慶活動。阿美族的節慶活動主要為一些部落性的祭儀活動,主要針對部落族群內部,并且由于阿美族部落主要分布在立霧溪以南的東臺縱谷和東海岸平原遠離都市,而族群內的年輕族人們大多離開部落到城市里打拼,很難有時間趕回部落參與祭儀活動,所以目前的祭儀活動的參與者主要為常年留在部落中的中老年族人。恩施土家族主要的節慶活動為土家女兒會,與阿美族不同的是,土家女兒會的參與者除了面向土家族人外,還面向所有慕名而來的恩施當地其他民族人和游客,在節慶音樂的演唱上和阿美族由族人或特定人士演唱不同,所有前來參與節慶活動的人,都可以參與到節慶音樂的演唱當中,與土家族人一起歡慶節日。
民族音樂屬于民間文化活動形態,其文化藝術活動的主體存在于民間,通過音樂競賽和展演活動可以發現、挖掘年輕一代優秀的音樂傳承人,使民族音樂得到“活”的傳承;競賽及展演通過評比打分的形式,調動群眾學習民族音樂的積極性,擴大民族音樂的影響范圍,提高群眾對民族音樂的掌握程度;音樂競賽和展演活動建立了固定的競賽展演制度,使民族音樂的評判更加統一、標準化。
多麗絲·萊辛以細膩的筆觸描寫了殖民地背景下瑪麗的心理和現實的困境。“自我”、“本我”和“超我”之間的較量構成了瑪麗的心理困境,也正是因為瑪麗的心理困境,注定了瑪麗的悲劇。而瑪麗的現實困境則是迪克的經營不善導致瑪麗整日只能在炎熱的鐵皮屋里度過,甚至基本的生活都難以維持。
臺灣地區每年都會定期開展“大專院校原住民族傳統樂舞競賽”、“大專青年原住民族樂舞交流演出”和“原住民族青少年及兒童母語歌謠暨歌舞劇競賽活動”等相關音樂競賽及展演活動,主要由原住民族人參與,逐漸吸引其他民族人民,借由參與過程,使原住民族人更加認同自身文化,同時也讓非原住民族人推廣原住民族樂舞,讓原住民族樂舞已向其他族群擴散發展。
在音樂競賽及展演方面,恩施州則主要舉辦了龍船調藝術節以及利川市山民歌傳唱大賽。2009年舉辦了第一屆龍船調藝術節,將歌曲與舞蹈結合,舉辦了全國土家族苗族歌舞發展論壇,開展了土苗族歌舞比賽;2018年第二屆龍船調藝術節則是與湖北省第九屆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運動會聯合舉辦,將音樂與體育相結合,其中肉連響將首次納入湖北省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項目,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推廣、宣傳土家族傳統音樂的作用。
由上可以看出,臺灣地區每年定期舉辦原住民樂舞競賽展演,主要面向原住民逐漸輻射向其他民族人民,同時在表演展示已有樂舞節目的基礎上,重視民族樂舞的創編。而恩施地區根據當地民族樂舞的特色,將音樂與舞蹈、體育競賽相融合,同時注重恩施傳統音樂的全民化傳播,將恩施土家族傳統音樂在恩施州各縣市進行傳唱,重點打造“龍船調”品牌。
隨著國家經濟文化的快速發展,相關政治、經濟、文化政策的出臺,為了適應民族地區文化旅游業的發展,民族藝術文化與日益發展的旅游業緊密的聯系在了一起。在民族音樂文化方面,少數民族挖掘發現民族音樂的內涵和閃光點,使之成為各地重要的旅游資源,挖掘了保護和傳承民族音樂文化的新方式,也為當地旅游業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機遇和可能。
旅游傳承是恩施土家族音樂的一個重要傳承方式,在恩施旅游發展步入快車道的進程中,恩施民歌以其獨特的魅力征服游客,在恩施重點旅游景區大峽谷、土司城、騰龍洞以及土家女兒城中都有民族傳統藝術文化和民俗活動的蹤影,利川騰龍洞景區的激光秀和極具土家族民族特色的大型劇目《夷水利川》的演出收入已成為騰龍洞景區收入的主要來源,恩施大峽谷中的《龍船調》吸收了恩施地區土家族民族音樂元素和表現形式,汲取土家文化,同時結合恩施大峽谷景點特色,吸引了大批游客前往景區觀看。[4]
臺灣地區打造了多個原住民文化園區,例如臺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九族文化村和阿美族民俗中心,每個文化園區都會有專業的民族歌舞劇團進行民族歌舞展演,也會安排相關的民族樂器和民族技藝的體驗活動,同時開發民族傳統節日,面向游客開展節慶活動,歡迎游客一同參與節慶活動。除了文化園區,在國際發展生態旅游的大熱潮下,臺灣也出現了部落生態旅游,以臺東阿美族刺桐部落為例,刺桐部落的目前的生態旅游規劃為阿美族傳統歌謠及舞蹈表演、傳統手工藝及生活體驗等,以體驗部落生活與生產為主要目的。[5]
由以上可以看出,恩施將民族音樂融入進已有的自然景區中,重點打造恩施土家族“龍船調”品牌,用成功的大型劇目吸引海內外游客,并以此來推廣恩施民族音樂藝術。臺灣則是建造新的文化園區,將各原住民部落民族藝術文化整合在一起,同時推廣原住民部落生態旅游。
1.教育政策
恩施州在幼兒乃至初高中階段,對民族音樂教育沒有頒布相對應的硬性政策文件,對擁有民族音樂技能的學生也沒有相關的加分優錄政策,只有全國統一的少數民族考生身份加分的高考加分政策,并不涉及到少數民族技藝部分。臺灣“教育部”于1993年修訂了國民小學鄉土教學活動課程標準,“鄉土語言教學”正式被列入中小學選修課程,1999年出臺了“原住民族教育法”,明確規定了“各級各類學校實施原住民民族語言、文化及藝能有關之教學”,2000年正式頒布《國民中小學九年一貫課程暫行綱要》,要求國小學生在選修課程上必須就閩南語、客家語、原住民語等三種鄉土語言選一種進行研究。[6]2001年出臺了《原住民語言能力認證辦法》,開始實行族語能力認證考試,將族語認證考試的成績作為原住民族高考加分的依據。
恩施州中小學沒有編寫并使用專門的民族音樂教材,目前使用的都是全國統一的音樂教材。臺灣地區于1998年增設的鄉土教學活動以及“九年一貫”新課程規定,授權各縣市可以根據各地的特色和發展需要,自行編寫合宜的鄉土教材,內容依照各縣市的文化、資源、環境等特色,與當地生活緊密相關,其中包含了阿美族歷史、語言、藝術文化等原住民教育知識。
3.教育課程
恩施州利川市將肉連響融入進中小學乃至大學的課間操和運動會中,將傳統民族藝術與學校教育融合,力求民族藝術的普及化,但是除此之外中小學并無開設相關土家族音樂課程,只有各地文化館、非遺傳承中心會在周末及寒暑假期間開設相關的課程以及講座。除了普及化的民族藝術文化教育,大陸地區還舉辦了“全國民委少數民族藝術人才培訓班”,旨在培養頂尖的少數民族藝術創作人才。而位于恩施市的湖北民族學院下設有民族研究院和藝術學院,音樂專業則是主要培養以學習西方音樂理論為主的音樂文化人才。臺灣地區中小學為了配合“九年一貫”的教學改革,開始推行“校本課程”和開展暑期學校——第三學期教育等一系列課程。除了中小學的校本課程,臺灣地區也注重各層次學生的民族音樂的教育傳承,其中原住民部落幼兒托育班和原住民部落大學,分別為幼兒和社會各年齡層次的人士開設包括原住民族音樂在內的原住民族技能培訓。同時隨著臺灣地區主流教育體制下推動開展原住民特色教育,目前各高中職級大專院校廣泛開設“原住民藝能專班”、“原住民專班”和“原住民民族學院”。1999年3月“教育部”公布“高級中等學校設置原住民藝能專班試行要點”政策,該政策推動臺灣各大專院校增設了原住民專班。
4.教育師資
恩施州各縣市大中小學教師大多為非土家族籍的教師,并且都是經過長期的西方音樂理論培養出來的音樂教師,2015-2018年期間,恩施州各縣市公開招聘音樂舞蹈方向教師34名,招聘要求多為學歷及研究成果,專業方向需求也集中在西洋音樂表演及理論,沒有招聘崗位需求為土家族音樂方向。臺灣“民原會”于2010年6月發布了“原住民族教育資源中心暨資源教室雇用支援教師”的公告,要求設有原住民族資源教室的學校必須甄選常駐民族教師一名,其中民族教師必須具備原住民身份,母語認證資格及高中學歷。而各“原住民藝能專班”、“原住民專班”和“原住民民族學院”也都是有專任的原住民族教師。
5.小結
由以上可以看出,大陸地區在政策上沒有對少數民族作太多傾斜,沒有將學習和傳承民族音樂文化列入官方文件中,硬性要求學生學習和傳承民族音樂文化,也沒有編寫出版系統的民族音樂教材,供中小學生學習。在中小學的基礎教育上將民族音樂舞蹈與課間操、運動會相融合,用新的方式進行民族音樂舞蹈的傳承與推廣。而在高層次的民族藝術文化人才的培養中,主要的學習內容以少數民族歷史以及藝術文化理論為主,較少涉及到藝術實踐領域,師資力量也主要集中在西洋音樂表演及理論方向。
而臺灣地區從1993年起陸續頒布了多項政策,要求各種小學學習民族技藝,并把原住民音樂文化中的靈魂——民族語言作為學習與傳承的重點,同時雖也沒有編寫統一系統的民族音樂教材,但各地區中小學根據當地的特色及發展需要,也編寫了適合當地的“鄉土教材”。臺灣地區重視民族音樂的根本——原住民族族語的學習與傳承,各大中小院校聘請專業的原住民教育人才開設“校本課程”、“原住民藝能專班”、“原住民專班”和“原住民民族學院”等這樣極具特色的原住民族教育課程,開設“接地氣”的原住民課程。
在音樂傳承人傳承上,對比體制,我國大陸地區非遺傳承人傳承機制與系統更為完善,完善的體制系統便于民族藝術傳承人的管理,也能促進民族藝術的傳承與保護。對比傳承人義務內容,臺灣藝師任教義務,讓專業的民族藝術教師進學校,協助學校的普通音樂教師學習發展民族藝術文化的技藝,能夠有效地推動民族教育課程。
在民族節日傳承上,由于阿美族民族祭儀活動的文化特性和政治環境等因素的影響,其民族節日的參與者多為族群內部的中老年族人,部分祭儀音樂的演唱也因其族群內嚴格的階級制度只能由特定的人來演唱,這使得一部分的祭儀音樂傳承困難,最終只能失傳。而恩施土家族的民族節日大多面向大眾,邀請所有前來參與節慶活動的人都參與到節慶音樂的演唱當中,打破了民族與民族間的邊界,擴大了土家族音樂的傳唱度。
在音樂競賽及展演傳承上,臺灣地區舉辦的民族音樂競賽更具有連續性,每年定期舉辦,推動各培養單位有針對性的組織練習,以面向原住民族人為主,漸漸擴大到其他各民族,同時也組織舉辦原住民族音樂創作比賽,重視民族樂舞的新創。而恩施地區舉辦的民族音樂競賽不具有連續性,參賽人員面向各族人民,主要通過比賽來進行土家族民歌的推廣與宣傳,更注重民歌的傳唱度。
在旅游傳承上,恩施州將民族音樂文化與已有的自然景區相融合,結合現代科技手段,打造富有土家族民族特色的藝術作品。通過大型的劇目演出,將民族文化轉化成經濟價值,使民族音樂文化與自然生態環境相結合,重點打造恩施州旅游品牌。臺灣地區則是新建文化園,整合各原住民族文化資源,將原住民樂舞表演作為園區的一部分展示于其中,同時推動部落發展生態旅游,旅游的重點集中在原始部落生活和樂舞文化的體驗。
在藝術教育傳承上,目前大陸地區還主要培養的是停留在理論層面上的,經過長期西方藝術理論教育的人才。相比大陸地區,臺灣地區更加重視民族傳統技藝的藝術實踐,重點培養各層次的以本民族的音樂文化身份為其音樂文化身份的原住民族樂舞藝術人員和理論人才。
由于歷史發展、文化變遷、政治環境、族際關系、教育體系等原因的影響,大陸地區和臺灣地區民族音樂文化傳承與保護模式也有所不同。以本文所選的案例,大陸地區更注重民族音樂的普及度和其帶來的經濟效益,在人才的培養上主要培養的是民族藝術文化大類下的理論人才;臺灣地區更注重民族音樂的本土化和原生態,注重民族技藝實踐,培養以本民族的音樂文化身份為其音樂文化身份的原住民族樂舞藝術人員和理論人才。兩種模式各有千秋,沒有優劣之分,可以相互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