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昊
山西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0
《重建歷史唯物主義》是哈貝馬斯學術生涯中的重要著作之一,他在這本書中提出了許多研究歷史唯物主義的新方法和新視角,并且對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中的許多核心觀點,以“論述”、回憶“定義”解決困難的“建議”這些拙劣的手段展開系統化、深化的批判,形成了一整套以交往理論為核心的思想體系。
馬克思將唯物主義貫徹到社會歷史領域,將社會歷史中頭足倒置的哲學觀點顛倒過來,在深刻把握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基礎上創立了唯物史觀。但哈貝馬斯認為,馬克思只有兩次有聯系地和原則性的談到了唯物史觀。為了解釋某些情況和發展,通常他是以歷史學家的身份來使用唯物史觀這個理論范疇的。這說明哈貝馬斯在理解唯物史觀時,把馬克思單純的當做是一個歷史學家,同時也就把唯物史觀當成是一門普通的學科,唯物史觀就不能夠起到認識人類歷史的作用,而只是簡單的做歷史事件的序列排序,這樣就等于否定的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真理性與革命性。而事實在于馬克思在創建歷史唯物主義的時候,是從社會學和歷史學等諸多學科入手來做歷史規律分析。
哈貝馬斯把歷史唯物主義同啟迪學的要求相聯系,他說:“人們并沒有理解歷史唯物主義——無論是馬克思和恩格斯,還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家們,都沒有理解歷史唯物主義;在工人運動的歷史中,人們也沒有理解歷史唯物主義。”他把歷史唯物主義說成是啟迪學,使得已經撥開歷史迷霧的歷史唯物主義又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和某種中世紀的神學混為一談。哈貝馬斯指出,“我不能把歷史唯物主義看做是啟迪學,而看做理論,即看做一種社會進化論”。把歷史唯物主義等同于社會進化論,要害之處在于否定人類社會基本矛盾運動決定社會形態更替,并通過人的實踐活動來實現,而并非動物被動適應自然的進化論。
哈貝馬斯以晚期資本主義社會出現的諸多新趨勢和新事物為依據,認識到科學-技術-生產力的融合度越來越高,科學技術轉化為生產力的速度越來越快,在促進社會生產力的快速發展中的作用變得至關重要。他認為,科學技術在“晚期資本主義”社會中成了第一生產力,并開始關注“科學、技術及其運用結成一體”,得出技術成為剩余價值的主要來源,甚至可以“完全以機器代替人的作用”,這就否定了工人勞動的價值,這本質上是屬于見物不見人的認知。因為科技只是生產力的要素之一,沒有勞動者的創造性活動,科技也無法轉化為生產力。傳統的馬克思主義中的勞動概念并不能完全解釋資本主義社會的新變化,“至少沒有充分解釋為什么科技進步成為資本主義社會的杠桿”。任何真理都是社會實踐的產物,必須隨著實踐的深入不斷豐富、發展理論。對于資本主義社會發展中出現的短暫繁榮和新生事物并不能否定歷史唯物主義的真理性,必須進一步從理論上實事求是的解釋回答實踐產生的問題才能進一步發展歷史唯物主義,而不是采取肢解、顛覆重建的方式來從根本上否定歷史唯物主義。
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的合理性,哈貝馬斯的觀點主要包含三點:(一)哈貝馬斯認為,迄今為止,任何一種社會理論,無論是歷史唯物主義還是社會學的其他理論都不能全面解釋社會進化或者提出社會進化的構思。歷史唯物主義固然不能窮盡關于人類社會全部真理,但是經受過實踐和歷史檢驗的核心觀點為我們認識人類社會的新發展提供了根本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指導;(二)斯大林把歷史唯物主義法典化,自那時以來的歷史唯物主義研究,始終受到這種理論框架的束縛。蘇聯一直以研究馬克思主義的正統地位自居,對于唯物史觀的研究創新受到形而上學的影響,這不利于馬克思主義的進一步發展;(三)重建歷史唯物主義,應該有利于批判研究各種相互競爭的理論觀。
本文針對哈貝馬斯在《重建歷史唯物主義》中提出的社會勞動、類的歷史、五種社會形態劃分的依據、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五個觀點開展批判分析,從而得出哈貝馬斯以“重建”之名,實質是對歷史唯物主義核心觀點的肢解與否定的事實。
哈貝馬斯認為社會勞動的概念不能夠充分地表達人類生活的再生產形式的特征。從社會勞動的適用范圍來看,哈貝馬斯認為:“所以,馬克思的社會勞動概念適用于區分靈長目的生活方式和原始人的生活方式,但卻不適合于人類特有的生活方式的再生產(協作與分工的不同)。”哈貝馬斯在這里說社會勞動這個概念的適用范圍是受限的,其實無論是原始人還是靈長目,早期的勞動只是出于簡單的性別分工和社會協作,但是這并不排斥勞動過程中具有社會性。馬克思主義認為,人類所從事的物質生產實踐活動本身帶有社會歷史性,由于分工的存在,人們在生產中必定會結成一定的經濟關系。在商品經濟條件下,生產實踐的勞動產品是為滿足個人需要,勞動產品直接表現為私人勞動,但人類第一個需要滿足之后,會在新的生產條件下產生新的需要,剩余產品就不再是簡單用于消費,而是進一步擴大再生產,這便產生了與其他商品生產者之間的交換,使商品生產者之間互相依賴,私人勞動轉化為社會勞動。在以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中,各個生產部門和單個生產部門內員工的分工而具備社會勞動的性質,這本身就已經區分了在封建社會和資本主義社會中不同的生活方式。馬克思認為:“一當人開始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即邁出由他們肉體組織所決定的這一步的時候,人本身就開始把自己和動物區別開來?!边@就是說,人類什么時候開始有組織的社會勞動,就什么時候開始將人類同動物區別開來。
關于“類的歷史”,馬克思認為,在考察人類歷史時,“始終必須把‘人類的歷史’同工業和交換的歷史聯系起來探討和研究”,這樣就把人類歷史建構在一定生產方式的現實基礎之上。而哈貝馬斯則認為,這種人類發展史,是由生物的和文化的發展機制相互交織決定的。社會分工導致社會角色的不同,不同角色的完成勞動合作依賴語言。哈貝馬斯說:“勞動和語言比人和社會更古老。”把人類社會的發展史說成是“由生物的和文化的發展機制相互交織決定的”,這樣一方面把歷史唯物主義和進化論混為一談,忽視了語言是人們社會交往需要的產物,本質上是人們社會實踐活動的產物;另一方面,把社會進化和文化聯系在一起,容易忽視生產力的決定性作用,文化是具有推動社會發展的作用,但是就其根源來說文化的發展也是建立在生產力發展的前提上。
哈貝馬斯把馬克思的“手工磨坊產生了封建社會,蒸汽機產生了資本主義社會”說成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形成的結構,產生了有順序的生產方式,他說:“把生產方式分為5種或6 種,這種學說確認了宏觀主體的單線的、必然的、連續的和上升的發展。”在他看來,馬克思的人類歷史觀“具有許多缺陷”。對于哈貝馬斯這一觀點,我們用社會歷史形態更替是歷史必然性和人的主體選擇性合力的結果和“跨越卡夫丁峽谷”就可以有力的駁斥他。
關于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辯證關系,他認為馬克思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理論只適用于資本主義社會,而在原始社會和“文化高度發達的社會”中不具備普遍性。在后資本主義社會,進化的優先地位將從經濟系統轉移到教育和科學系統上去,而且“科學技術的準自動的進步成為了一種獨立的變數”。哈貝馬斯通過繞圈子的辦法否定了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把決定上層建筑的變革歸結為教育和科學,認為意識決定生活,這就等于把歷史觀建立在了某種同宗教、哲學這樣虛幻的概念之上,又重新把我們帶進了唯心史觀的泥潭中。
關于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哈貝馬斯提出:“我們可以把生產力的發展理解成為產生問題的機制,它盡管可以引起,但卻不能導致生產關系的變革和生產方式的革新?!鄙a力的發展引起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的變革,但不起決定作用,進而他得出了“導致最初的高度文化的形成或者歐洲資本主義的形成的巨大的內在發展動力,并沒有把生產力的可觀發展作為條件,而是作為結果”的結論。這實質上是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歪曲,馬克思認為:“一切歷史沖突都根源于生產力和交往形式之間的矛盾”,這才正確把握了生產力在決定生產關系、進而決定人類歷史中的第一性作用。
哈貝馬斯是一名杰出的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學者,但并不是一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哈貝馬斯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的出發點在于應對歷史唯物主義在資本主義社會飛速發展中面臨的挑戰,進而打破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教條化認識,這樣一種精神是值得我們學習的。但在現實的“重建”中卻事與愿違,他用社會交往代替社會勞動,認為交往行為是社會進化的起點和突出技術在生產力發展中的唯一決定因素,這些理論則完全偏離了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方向。哈貝馬斯姓“馬”,卻不見得完全信“馬”,他對于馬克思主義發展的杰出貢獻在于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全新研究馬克思主義的視角,并且提出了許多具有新意的歷史唯物主義發展的現實問題,但這并不意味著對于馬克思的合理內核的背叛應該被原諒。哈貝馬斯在其著作中構建了一整套內容豐富的思想體系,其中的合理觀點推動了馬克思主義發展,特別是對晚期資本主義合法性危機的研究帶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和重大理論意義。從根本立場出發,哈貝馬斯對馬克思主義的闡發不可避免的帶有主觀性、時代性、局限性,對馬克思主義的發展不應該只是停留在賣弄新名詞來替換經典命題。哈貝馬斯從對斯大林把馬克思主義教條化的批判出發來建構自己的歷史唯物主義,反對對于馬克思主義的教條化的態度是值得我們學習的,但如果非要將某些解構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冠以馬克思之名,那我們就必須開展批判的反批判,以審慎批判的態度而不是全盤接受的態度對待哈貝馬斯的思想體系,對于錯誤的理論觀點必須旗幟鮮明開展批判,以正馬克思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