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曉東
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從教后又長期在農村學校執教,聽慣了很多農民家長“樸素”的話語,情真意切、淳厚質樸。其中最受用的兩句話:我的孩子是來“上學”的,我的孩子是去“讀書”的。細細想來,“讓孩子學”“給孩子讀書”,這兩句樸素的話語,正是道出了語文教學的原點,點化了學校教育的本義,有如夢初醒、醍醐灌頂的感覺。
放眼看現時的不少語文課堂,只見教師的洋洋灑灑、過度解讀,唯獨不見了學生的“學習”;只見師生的隨意解析、一問一答,就是缺失了朗朗的書聲。教學華而不實、無病呻吟的現象沉疴多年,如果追溯,在歷史上早就有如此的文風。唐宋時期,盛行“險、澀、奇、怪”的太學體,凡文必引經據典,百般考證,甚至有的文章云里霧里寫了三五萬字,還沒切入正題。歐陽修對此早已深惡痛絕,嘉祐二年(1057),歐陽修借當主考官之際,倡導“平淡典要”的文風,凡寫華而不實文章的應試者一概不取,所取文章全部是“言以載物,文以飾言”的文體。同樣,初唐時期的陳子昂在他著名的《修竹篇序》里也明確提出文學革新的主張,明確地反對“彩麗競繁,而興寄都絕”的齊梁文風,提倡作詩要有感而發而不要無病呻吟,要有所寄托而不要空洞無物。由文風而教風,同樣需要平淡典要、返璞歸真、回到原點。
“讓學”。早在1917年,陶行知就批評當時的教學“先生只管教,學生只管受教”“論起名字來,居然是學校,講起實在來,卻又像是‘教校,這都是因為重教太過”。“教”與“學”是永遠維系課堂的兩個核心要素,它不僅可以表現為兩個角色、一對關系,更可體現為一個觀點、一種思想。“讓學”的本質就在于能夠使學生學習方式得到真正意義上的轉變,我們的教學坐標就必須以“學生”為原點來描畫教學的走向,來決定和設計教師教的方式。這就需要確立“教”的角度和“學”的立場,“教”從詞源學的角度來看,有“引出”的意思,學生有了學習的需要,才有了教的活動,教師的教是為了學生的學,故此,“教”就是“讓學”,“教”就是為了讓學生“在學習中”,最后達到“教是為了不教”。總之,教的角度是可以審視、改變,甚至切換的,而學的立場必須堅信、堅持并堅守。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很愿意稱課堂為“學堂”! 這樣的課堂,是學生的能言堂、敢言堂、樂言堂,也是廣大家長樂見并滿意的。
“讀書”。讀書是“上學”的題中之義,是語文教學的最基本手段。當然,語文教學中的“讀書”除了一般的意義,還有其特有的內容,如閱讀、誦讀、默讀等。對學校而言,忽視閱讀的教育越來越容易走進死胡同。缺少必要的閱讀,必然使我們的學校異化為分數競爭的訓練場。對語文教學而言,同樣的因為朗讀不列入考試,就不重視訓練學生的朗讀,更不專心研究有感情的朗讀,教師自身的朗讀能力也隨之慢慢缺失。久而久之,課前不練讀,教師不范讀,學生不誦讀便成了語文教學中的最大缺憾。有研究顯示,“任何年齡階段,愛讀書的孩子在智力水平和思想發展上,以及在現代社會中的適應水平和承受能力等方面,都顯著優于不愛閱讀的孩子”。所以,一個沒有朗朗的讀書聲的語文課是不可想象的,葉圣陶先生曾經說過:吟誦就是心、眼、口、耳并用的一種學習方法……不知不覺之間,內容與理法化而為讀者自己的東西了,這是一種可貴的境界。
如果我們的語文課堂少玩一點“新概念”,減掉一點“功利性”,認真體悟那些樸素的話語,回歸教學的常識,回到教學的原點, “讓學習真正發生”,“讓孩子好好讀書”,如此,教育幸甚,學生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