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

楊守潤

《狀元雙黃蛋》

我養了幾只雞，其中一只雞下的蛋特別大，應該是雙黃蛋。當我把雞蛋拿回家時，父親看了看，說：“這是雙黃蛋。”然后給我講了一個有關雙黃蛋的孝子故事。

有一個老太太，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在家務農，大兒子在外行醫且是個頗有名氣的大夫。老太太年齡大了，覺得身體不舒服，小兒子便推著老太太去找找他大哥。找到他大哥時，他大哥看了看說：“咱娘的病不好治，藥引子難尋。你回去吧，咱娘愿意吃啥吃啥，盡人事聽天命吧。”小兒子于是推著老太太又往回趕，路上，老太太口渴，但附近沒什么水。小兒子便去找水，發現一個小孩骷髏頭內有些水，里面還有兩條蛇，小兒子把蛇趕走，用包袱包著骷髏頭回來了。小兒子把水喂老太太喝下，又推起老太太上路了。

過了一段時間，老太太又覺得餓了，小兒子又去找吃的。恰好發現一個村子中有一戶人家有添丁之喜。于是前去討吃的，這家要給他幾個雞蛋，小兒子說一個就行。這家便挑了一個最大的雞蛋給他。小兒子給老太太吃了，是個雙黃蛋。

老太太回到家后，病竟奇跡般地好了起來。小兒子告訴他大哥，他大哥十分不解，問是怎么回事。小兒子把經歷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大一聽，說：“難尋的藥引子被你尋著了。”原來，老太太的病需要的藥引子有兩味：一叫雙龍沐浴湯，一叫狀元雙黃蛋。機緣湊巧，恰被小兒子無意中給尋到了。

《病房中的父親》

2010年9月，父親因病住院，因病情嚴重，被轉到ICU待了19天。病房中的父親時常講些小故事。其中有個吃不到新麥子的故事，說一個人算命，算命人講他吃不上新麥子了。這個人不信，到坡里割了新麥子搓著吃，但麥子剛搓好，還沒來得及吃就去世了。故事脫胎于《左傳》，但父親聽來的已經與《左傳》所載大相徑庭。父親似乎有擔心自己吃不上新麥子的顧慮。醫生和護士都對我父親說，您還能吃好多年新麥子哪。

與父親同病房的還有一個老爺子，在父親西面床上。父親看了看，招呼他的女兒，對他女兒說：“你家老人這病好不了了，你們快把他弄回家吧，趁他有口氣，一些事好做打算。”父親的話把我嚇得不輕，哪有這樣說話的？這家的女兒到沒發作，哭得紅腫的眼直盯著我的父親。我勸父親少說點，父親卻說，這個老人抬頭紋都展開了，眼也無神了，不穿老衣裳（壽衣）怕會晚。農村迷信說法，穿老衣裳要趁著有口氣穿，不然穿上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第二天早上，我去給父親擦拭時，那個老人床上的簾子已經拉起來了，護士說父親晚上曾多次起來看那位老爺子，護士問他干啥，父親說看看那個老人還活著沒。并對老爺子的子女不聽他的話耿耿于懷。說聽他的會老在家中，并說要我們聽他的，他不想穿不上老衣裳。

我和二哥都怕了他的這個脾氣，你自以為是說好話，可在病人家屬來說會怎么想？不找我們打仗就算好了，父親這脾氣，怎么在病房中也不安分？也不怕惹麻煩上身？

《石頭的故事》

石頭是鄰村人，自幼偏才，好偷盜之術，且空空妙手頗具造化，已達爐火純青之境界。石頭凡去過的人家，即使你防范再嚴，也會著道，其術可見一斑。有道：兔子不吃窩邊草，可石頭偏反其道而行之。專揀鄉里鄉親下手，鄰里頗受其害。與其相熟者知是其所為，丟失財物上門討要，石頭倒也認賬，若未變賣便還給人家。但其劣行讓其父親頗受鄰里責難，其父雖對石頭多番規勸卻不見收效。雖說虎毒不食子，但忍無可忍的石頭父親便伙同其兄——石頭的伯父，將石頭縊死于村頭的土地廟中。石頭的父親和伯父雖已下定決心將石頭勒死，但恐見其臨死前的慘狀而心軟，他們兄弟二人是將石頭灌醉后并且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后再給石頭套上的繩套，然后將繩子從廟門下的門檻穿出，關上廟門后兄弟二人拉緊繩索將石頭勒死的。親縊其子，做父親的心中必不好受！可石頭惡行不改，其父不得已才大義滅親，想必其父在動手時心中也頗無奈和心酸吧。

很小的時候就聽父親給我們講石頭的故事。父親講完后便告誡我們：別人家的東西再好也是人家的，不能眼饞更不能手癢。你們若是見人家東西手癢，我饒不了你們！記得大姐曾說過：她從小就挨過一次打，就是因為在兩三歲的時候跟在一幫大孩子的后面捋了隊里的兩棵蒜苗。被父親知道后好一頓收拾！我聽了暗暗慶幸，慶幸自己撕鄰居家馬蓮花的惡行是被母親懲罰的。若是換做父親，真不敢想象會被揍成啥樣！棍棒底下出孝子，看來有一定道理。

《踩藕人》

一戶種藕，臨近收獲，雇了幾個踩藕人來踩藕（光腳在水里踩，藕邊漂在水面上謂之踩藕）。踩藕人問東家要不要留藕種，東家說踩剩下的當藕種就夠了。結果踩藕人一聽惱了，這是對我們的技術不信任啊，一發狠，一個藕瓜（小藕）也沒有留，都給踩上來了。來年整個池塘，一片藕葉也不見。東家欲哭無淚。

《泥驢》

泥驢——指把驢固定在有草的地方讓它自個吃草。

尹樹桐，鄰村人。給人干長工，每天做什么事都心中有數，用不著東家吩咐。結果有一天東家心血來潮，對尹樹桐說：“去把驢泥上再回來吃飯。”實際上東家不說尹樹桐也是先泥驢再回來吃飯的。尹樹桐嫌東家多此一舉，牽著驢就走了。可東家左等尹樹桐也不回來右等尹樹桐也不回來，于是去找他。結果發現尹樹桐在河灘邊上拿泥漿往驢身上抹。看到東家來了說：“東家，這驢身上哪兒也好泥，就是驢眼不好泥，一泥上驢一睜眼又掉下來了。”東家知道尹樹桐的意思，于是以后不再安排他干著干那了。

《鬼子炮樓上走下來的女人》

張氏女，長得頗標致，被鬼子擄掠至炮樓上，一個弱女子，也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不過到也為鄉里鄉親說過不少好話，讓鬼子少禍害了不少人。那時節，鄉里見了張氏女是陪著笑臉的。鬼子投降后，張氏女也從炮樓上走了下來，可張氏本家卻不認她，全然忘卻了她一個弱女子是怎樣維護鄉里的情誼了。張氏女只好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解放后。政府給張氏女安排了一門婚事，是另一個村二流子似的人物，沒有誰家姑娘會看上他跟他，三十多還沒有媳婦兒。張氏女跟了他，兩個人過得也算融洽。張氏女年輕時遭了罪，喪失了生育能力，撿了個女孩養著。我小時候還見過張氏女，大高個，四十多歲的人卻不顯老，長得確實好看。她領著個小姑娘來我家玩，那就是她撿的那個女孩，已經七八歲了，也挺水靈。那是我記憶中唯一一次見到張氏女，后來，就再也沒有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