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網絡詞匯檢索系統及語料庫上的對外漢語同義詞語義辨析

涂海強 施蘇雪

摘? 要：基于網絡詞匯檢索系統及語料庫，以“快樂”與“幸福”為考察對象，研究對外漢語教學中這組同義詞的語義辨析及其對應的英文詞匯語義差異。調查語料庫及詞匯檢索系統，“快樂”與“幸福”都可表示一種心理滿足感，但其語義差異形成對立。與中文詞匯對應的英文“happiness”和“joy”也互為同義詞，根據COCA和English Wordnet網站提供的詞匯檢索系統，從多角度分析各自的語義分布及其差異，認為它們在語義上形成交叉蘊含的關系。英文詞匯語義分析與中文詞匯語義特征互為參證與補充。對外漢語教學中用英文詞匯直接簡單對應中文詞匯的教法不可取。利用網絡平臺提供的語料庫及詞匯儉索系統研究同義詞的語義差異，為對外漢語詞匯教學提供了新的研究路徑。

關鍵詞：詞匯檢索系統;語料庫;同義詞;語義

中圖分類號：G640? ? ? ?文獻標志碼：A? ? ? ? ?文章編號：2096-000X（2020）34-0065-04

Abstract： Based on the network word retrieval system and corpus， this paper studies the semantic analysis of synonyms in the Chinese teaching of foreign language and their corresponding English lexical semantic differences according to the words of "happiness" and "joy". Investigation of corpus and word retrieval system， "happiness "and "joy" can express a kind of psychological satisfaction， but its semantic differences form opposition. The English words "happiness" and "joy" corresponding to Chinese words are also synonymous with each other. According to the word retrieval system provided by the website of COCA and English Wordnet， the semantic distribution and its differences are analyz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ultiple perspectives，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 is thought to be interrelated in semantics. Semantic analysis of English words and Chinese word semantic features are complementary to each other. It is not advisable to use English vocabulary directly in Chinese teaching. The semantic differences of synonyms of corpus and word system are used to provide a new research path for Chinese vocabulary teaching.

Keywords： word retrieval system; corpus; synonyms; semantic

引言

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教師與學生常常遇到兩個語言形式不同的中文詞匯在英文翻譯中都是同一種語言形式的現象。這兩個不同的語言形式的中文詞匯互為近義詞。而同一種英文語言形式的翻譯在英文的詞匯語義分布與側重點上各有差異。筆者以“快樂”與“幸福”為例，從四個不同的網絡平臺提供的詞匯檢索系統及語料庫來辨析同義詞的語義差異，主要有COPENS語料庫（臺灣地區使用）及臺灣大學中文Wordnet網站，英文COCA網站以及英文English Wordnet網站。每種網站平臺的建設不可能盡善盡美，但詞匯語義系統功能強大。筆者客觀地評價與利用網站不同的功能區別同義詞的語義辨析，以期為對外漢語教學中的同義詞語義辨析提供新的研究路徑。

一、利用語料庫COPENS上的concordance與collocation功能，分析近義詞“快樂”與“幸福”的語義用法上的差異

（一）句法成分看語義差異

“快樂”與“幸福”都可以做主語、謂語、定語、補語、受程度副詞和否定副詞修飾。但“快樂”可以作狀語，“幸福”一般不可以。“快樂”作狀語時，謂語動作動詞一般是位移義動作動詞，如“過/度過”等或持續義動作動詞，如“交流”以及瞬間義動作動詞，如“歡笑”。比如：快樂過新年/快樂過日;快樂交流;快樂地歡笑。但“幸福”在北方話中不說“幸福交流”、“幸福度日”、“幸福地歡笑”。

（二）從定語看語義差異

檢索collocation發現“幸福”與“快樂”常常并列出現，但“快樂”與“幸福”最常搭配的定語差異較大，從中可以看出“快樂”與“幸福”的語意側重點不同。作定語時，“快樂”最常搭配點詞語是“新年”，而“幸福”最常搭配的詞語是“家庭”。“新年”是一種節日，也就是說節日活動讓人快樂，是一種容易得到的滿足感，但這種快樂也是沒有保障的。“家庭”是一個框架概念，涉及到各種事件與人以及各種關系或問題的處理，是一種不容易得到的，需要不斷積累才能體會到的滿足感，而這種幸福是有保障的。正如作“主語”或“賓語”的例句所言：

（1）快樂與幸福有各自不同的層次差別。

（2）愛過與被愛過的人才是幸福的。

（3）快樂一定帶來滿足感。

（4）快樂沒有保障。

（5）高壽的人并不個個都是快樂的。

從以上例句，可以看出“幸福”是不易得到的，但只要“有愛”就有幸福的保障，而“快樂”沒有保障，因為就算你高壽也不一定“快樂”。

另外，作定語時，可以說“創業員工幸福度”“幸福指數調查”，卻不可以說“快樂度”。這說明“幸福”是一種由少增多的數值過程，而“快樂”只是當時的心理感覺。

（三）從謂語動作動詞看語義差異

作賓語時，從“快樂”與“幸福”各自搭配的動作動詞分析：與“快樂”搭配的動作動詞一般是獲得義、感知義、給予義以及祝福義;與“幸福”搭配的動作動詞除了與“快樂”相同的語義外，還有維持義、爭取義、增加義等。這說明“幸福”的獲取比“快樂”更加不容易，因為“幸福”需要維持，需要爭取，不像“快樂”，你去尋找總能找到快樂，但“幸福”就算你找到了，還需要付出努力來維持。這也說明，“快樂”是隨時可以稍縱即逝的，但“幸福”只要維持得好，就能確保你是幸福的。

（四）從中心語來看語義差異

從“快樂”與“幸福”作定語時，各自的中心語差異較大。與“快樂”搭配的中心語，可以是節日、人、事、臉、季節名詞、抽象名詞“地獄”以及物質名詞“源泉”等。與“幸福”搭配等中心語，一般是人、事、家鄉、情感名詞以及抽象語義名詞“人生”、“生活”、“未來”等。

中心語的語義揭示了“快樂”是浮于表面，可以從外面感知得到，比較容易得到，就算是在“地獄”也會感到快樂，但沒有人生活在“地獄”會感到“幸福”。“幸福”是一種抽象的心理情感，不容易得到，往往與“愛”相關，而“快樂”卻可以沒有“愛”;對于抽象的情感，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渴求，所有才有“甜笑”而不是“臉兒”，是“未來”不是“目標”，是“回憶”不是“場景”，是“人生”不是“新年”。對比各自的中心語，可以說“幸福”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渴求積累的生活滿足感。“快樂”往往浮于表面的沒有強烈渴求的自我滿足感。

二、利用英文的COCA網站，分析“happiness”和“joy”的語義與用法差異

（一）根據使用頻率看各自搭配的詞語語義

與“happiness”搭配的主要動作動詞有：“pursuit/purse/pursuing”、“achieve”、“studies”、“define”、“choose”、“buy”等，表示追求/尋找、獲取、研究、定義、選擇以及購買等語義。搭配的名詞主要有：“subjective”、“safety”、“marital”、“prosperity”、“levels”、“index”、“liberty”、“income”、“path”、“health”、“equality”等，表示主觀、安全、婚姻、（事業）繁榮、水平、指數、自由、收入、路徑、健康與平等等語義。搭配等形容詞主要是“individual”、“secure”，表示“個人的”與“穩穩的”語義。

與“joy”搭配的動作動詞有：“possessing”、“weeping”、“jumped/jump/jumping”、“ride/riding”、“shouted/shout/shouts”、“playing”、“cooking”、“stick”等，表示擁有、哭泣、跳躍、騎（行）、大喊（喊叫）、玩耍（玩）、烹飪、堅持等語義。與“joy”搭配的名詞主要有：“Behar”、“Almond”、“Ode”、“Browne”、“Bauer”、“Division”、“Autumn”、“Church”、“Boris”、“fit”、“Mount”、“tidings”、“Club”、“Harjo”、“gospel”、“Dr”等，表示人物名詞義的有“比哈爾”、“布朗”、“鮑爾”、“英國后朋克樂隊Joy Division”、“鮑里斯”、“芒特喬伊”以及“哈爾約”等。這些人物名詞有的是電影演員，有的是樂隊名稱，有的是地名如芒特喬伊（山），有的是詩人藝術家哈爾約，而“DR”是英文Darry Ring的簡稱，“DR”指真愛戒指。與“joy”搭配的名詞還有表示頌、教堂、健康（fit）、訊息（tidings）、秋天、俱樂部及福音等語義。

此外，與“joy”搭配的還有表“約量”語義的詞語，如“bundle”與“tremendous”等，而此時“happiness”很少出現這種名量詞的搭配中。

（二）根據搭配的動詞、名詞及形容詞來看語義差異

1. “happiness”強調獲取幸福的過程;“joy”強調某個動作行為帶來的瞬間感受。與“happiness”搭配的動詞義都是“攫取”“獲得”義;而與“joy”搭配的動詞義一般是表示瞬時義動作的“跳躍”“哭喊”等。

2. “happiness”強調幸福的艱難，因為需要研究與定義，這往往不是容易的事情;“joy”強調快樂的獲取相對容易，玩耍、烹飪、運動等都能帶來快樂，甚至眼淚也可以喜極而泣。比如“ride”這項騎行運動，“joy”出項103次，而“happiness”只出現3次。

3. “happiness”往往與婚姻、事業繁榮、自由、健康、平等等息息相關，強調生活心理感知與個人的權利爭取;“joy”則更多地強調某個人給別人帶來的快樂;比如人物名詞;以及出席某個活動，比如church與club，所感知到的快樂氣氛。而出現這種語義差異的詞頻，往往鮮明對比。比如能與“婚姻、平等、事業、自由”搭配的，只有“happiness”，而“joy”幾乎不出現。而與“club”和“church”搭配的，“happiness”幾乎不出現。

4. “happiness”可以與“levels”和“index”等表示“水平”、“指數”等語義等詞語搭配，而“joy”不能，表明“happiness”是有高低、多寡等數值的積累，是縱向由淺入深的變化過程。“joy”與約量詞語“bundle”和“tremendous”的搭配使用，表明“joy”強調體量的擴充與膨脹，不重在過程。

三、利用English Wordnet網站，看“happiness”和“joy”的語義差異

根據Wordnet網站，查詢“happiness”和“joy”兩詞的語義網絡，它們之間的差別表現在：

（一）從詞性來看語義差異

詞性的不同往往可以看出語義的差異。“happiness”在Wordnet網站中只能作名詞使用，語義有2個：“happiness ，felicity”;“happiness”。第1個語義，英文解釋是“幸福的狀態包括從滿足到強烈到快樂”，第2個語義英文解釋是“幸福狀態下經歷的情緒”。“joy”在Wordnet網站中可以作名詞也可以作動詞使用，并各有兩個義項。作名詞時第1個義項的英文解釋是“快樂的感覺”;第2個義項的英文解釋是“能提供快樂來源的東西或人”。作動詞時，第1個義項的英文解釋是“感覺幸福或快樂”，第2個義項的英文解釋是“使高興或快樂”。

根據“happiness”和“joy”作名詞時，義項的英文解釋，可以看出：“happiness”強調幸福的一種狀態，以及在這種狀態下經歷的情緒變化，著重一種過程。“joy”強調能帶來快樂來源的東西或人，著重帶來快樂的感覺。

（二）從上位詞的語義來看差異

“happiness”作名詞時有2個義項，各自的直接上位詞與繼承上位詞都不同。作第1個義項“happiness， felicity”時，直接上位詞是“emotional state， spirit”，其英文解釋是“一個人的情緒狀態”。對比“joy”，作名詞時，第1個義項的直接上位詞是“emotion”（表任何強烈的感覺），從“happiness”和“joy”的直接上位詞語義來看：“happiness”強調情感或情緒狀態與自身的體驗過程，著重內在的心理感受。“joy”強調外界刺激作用后，帶來的強烈的令人滿意的感覺，著重外界的刺激。

從“happiness”和“joy”的繼承上位詞語義來看：“happiness”和“joy”有相同的語義，都能表示可以被感知的情感狀態與體驗。但“joy”作名詞時第2個義項的繼承上位詞新增加的義項，表明“joy”強調快樂是一種外在的精神狀態，是通過學習、感知或獲得指導等任何刺激的信息或事件所引起的心理結果。

（三）從各自關聯同一概念的“sister term”（姐妹詞）看語義差異

1. happiness

“happiness”作名詞時，第1個義項與第2個義項的“sister term”有差異;對比“joy”作名詞時，第1個義項與第2個義項的“sister term”的差異，可以看到“sister term”各自所關聯的詞義屬性差異。

（1）“happiness”代表一種有意識的明確的情緒狀態，而且是一種動態的過程，包括從被壓抑的情緒、沮喪、悲傷、不安、沖動、懷舊、厭惡、反感、痛苦、平靜、不知所錯、激動等消極的心理情緒到代表積極的強烈的快樂及滿足的狀態。“happiness”所關涉的情緒樣態多樣，經歷的過程有不同的心理體驗。

（2）“happiness”具有持久性，感覺強烈，并且與性沖動的滿足有關。

2. joy

“joy”作名詞時第1個義項的“sister term”所關聯的詞義屬性其中幾項：

（1）“conditioned， emotional response， CER， conditioned， emotion”（表通過條件反射獲得的情感反映）

（2）“anger， choler， ire”（表強烈的情感;一種傾向于某種真實或假想的不滿的感覺）

（3）“fear， fearfulness， fright”（表某種特定的痛苦或危險的預期中經歷的一種情緒（通常伴有逃離或戰斗的欲望））

（4）“fear， reverence， awe， veneration”（對某人或某事的深刻記憶）

“joy”作名詞時第2個義項的“sister term”所關聯的詞義屬性有2項，比如：“bonus， filip”（表任何容易引起的事情）;“joy， delight， pleasure”（表能給人帶來快樂的東西或人）

（四）從“happiness”與“joy”對應的反義詞來看語義差異

從“happiness”與“joy”的反義詞來看，“happiness”還是強調內在的心理感受，“joy”注重外在事物帶來的情緒。“happiness”與“joy”語義差異形成既相互交叉又互相蘊含的語義示意圖。如圖1、圖2：

圖1和圖2表明：“happiness”與“joy”語義各有側重點，但也有語義重合的部分，所以我們有時語言使用時兩詞語義經常互相替代。在表達“情緒或情感”語義時，“happiness”往往包容“joy”。基于它們語義蘊含關系，我們語言與現實生活中常常表達“她衣食無憂，很快樂，但不幸福。”或“她很快樂，可不幸福。”這說明，外在的快樂并不等于內在的幸福，但幸福的人一定是快樂的，這在內在心理和外在情緒上都能表現出來。

四、查詢中文的Wordnet網站，“幸福”與“快樂”的語義網絡差異

查詢中文的Wordnet，“幸福”與“快樂”的語義網絡的差異表現在：

第一：Wordnet認為：“幸福”與“快樂”都可以作不及物動詞（VH）和名詞（nom），都只有一個詞義，這兩個詞的詞義各有2個義面。在列舉“快樂”的2個義面時，給出了各自的同義詞，如“樂[1]、愉快”;而“幸福”的義面沒有列舉同義詞義面。

第二，Wordnet認為：“快樂”的上位詞是“情緒”，下位詞是“愛、幸福、滿足、向往、盼望、懷念、狂喜、入迷、甜美、好受、暢快、眷戀、期求.....”;而“幸福”的上位詞是“快樂”，沒有下位詞。

第三，“快樂”與“幸福”在Wordnet語義網絡里只闡釋其有不及物動詞和名詞的分類，根據COPENS語料庫的用例，它們還都可以作形容詞，因為都能受程度副詞的修飾。比如：

快樂：特別快樂、十分快樂、非常快樂、多么快樂、最快樂、太快樂、很快樂等。

幸福：絕對幸福、無比幸福、多么幸福、十分幸福、非常幸福、這么幸福

更幸福、最幸福、太幸福、極幸福、超幸福、都幸福等。

此外，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反映這種變化的詞義也產生新的用法。比如：

（1）文明出行快樂你我他。

（2）今年首創“幸福高雄，移居津貼”。

例（1）和（2）中“快樂”與“幸福”都帶了賓語，這是一種使動用法。“快樂你我他”語義是“使你我他快樂”，不同于不及物動詞用法。同樣，“幸福高雄”語義是“使高雄幸福”，而不是“幸福的高雄”。但這種動詞的使動用法，一般出現在標語與口號及廣告語中。

參考文獻：

[1]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漢英雙語）[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

*基金項目：本文系溫州醫科大學全課程“核心價值觀”教育專項“來華留學生《對外漢語》課程思政教學實踐探索”（編號：YEKG2019062）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涂海強（1978-），男，漢族，浙江溫州人，博士，副教授，溫州醫科大學語言學研究所副所長，研究方向：詞匯語義學與漢語國際教育;施蘇雪（1988-），女，漢族，浙江溫州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留學生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