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過度狀態的辨治淺議

明鴻權，齊向華

（1.山東中醫藥大學，山東 濟南；2.山東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山東 濟南）

0 引言

中醫學以基于五臟為中心的形神一體觀，將人類所有的情志概括為“喜、怒、思、悲、恐”五種，簡稱“五志”。其中的“思”蘊含著思念、憂愁、悲傷、哀怨等情感色彩，是人體對內外環境刺激的正常應答反應，過度時就會影響機體的正常生理功能，導致相應疾病的產生。關于“思”的論述，自《內經》以來，多有記載，但并未形成較完整的理論和治療應用體系。當代社會，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和經濟壓力的提升，因過度思慮而產生的心理壓力使相應的身心疾病發病率逐年增高，研究一種新的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勢在必行。齊向華教授根據多年的臨床觀察研究，創造性地提出了中醫心理紊亂狀態的新概念，并具體地提出了五種心理紊亂狀態，包括：煩躁焦慮狀態、郁悶不舒狀態、思慮過度狀態、驚悸不安狀態和精神萎靡狀態[1]。本文僅從“思慮過度狀態”這一方面談談個人理解。

1 思慮過度狀態的確立

中醫學將“思”列為“五志”之一，由脾所主，為脾之志；同時，“思”是一種認知心理活動，在志向的推動下客觀地分析事物。“慮”即思考、考慮，指認知精神思想活動，是人腦所有的特殊功能，因“思”和“慮”二字義同，所以常常相提并用，共為思索，考慮之義，如《素問·五臟生成篇》：“思慮而心虛，故邪從之”。思慮過度是指過度苦思冥想、凝神斂志的過程，可以作為一種持續存在一段時間對人體發生作用的狀態。齊向華教授在研究中提出，思慮過度不僅作為一個引起一系列病理改變的原因；還可以是一系列日常生活事件、疾病、個人情緒等原因而引起的結果[2]。

2 思慮過度狀態的表現

思慮過度狀態臨床常表現為：心理情緒：強迫思維，注意狹窄，抑郁心境，健忘，思維緩慢[3]；軀體行為：面色少華或萎黃，肌肉消瘦，肢節酸軟，二便改變，善太息，獨言獨語，善忘，頭痛，胃脘痞滿；其他：患者會出現對其他事物或人際交往興趣減低，也有部分患者出現精神亢奮或心煩，行為異常，喜獨居，不愿被打擾；脈象：促、短、細、澀。舌象：邊尖、紅，舌苔白或微黃少津。

3 思慮過度狀態的病機

3.1 基本病機

思慮過度狀態的基本病機是“思則氣結”（《素問·舉痛論》）。正常情況下思考，機體會調節人體產生的思維情志活動，并能取得心理平衡。當思考的程度、力度一旦超出了機體的耐受能力則成為思慮過度，就會影響機體氣的正常運行，導致氣結。思慮過度導致氣機郁結損傷脾臟，心為脾之母，故思慮過度會耗傷心血，母病及子，脾臟更加虛弱，故其病位主要在心、脾。

3.2 衍化病機

思慮過度導致的基本病機是“思則氣結”，最傷心脾，也可涉及肝、肺、腎及氣血陰陽的改變而導致多種疾病。其衍化病機具體可概括為心血暗耗、化熱動風、氣滯血瘀、水停痰結、陰津受損、積久成勞六個方面。

3.2.1 心血暗耗

心之官則思，思雖為脾志而本乎心，亦與心主神明有關。心者，脾之母也，故有“思動于心而脾應”之說。當思慮過度，“思”成為致病因素時，則會耗傷心血，擾亂神明，脾氣衰憊，心血失養，可出現心悸、失眠、健忘、神志不寧，甚至譫妄等癥。

3.2.2 化熱動風

肝的主要生理功能是主疏泄和藏血，其疏泄功能反映了其主升、主動而為剛臟的生理特點，是調暢全身氣機，推動血和津液運行的重要環節。思慮過度狀態與肝主疏泄功能密切相關。如果思慮過度，氣機結滯，肝的疏泄功能異常，日久耗傷陰血，無以制火，虛火妄動于體內而表現為中風的癥候；同時氣與血密切相關，氣結不暢必然導致血運失常，引起機體諸多部位血液濡養不足的病變。

3.2.3 氣滯血瘀

氣屬陽，血屬陰。氣之于血，具有推動、溫煦、生化、統攝的作用；血之于氣，具有濡養和運載等作用。機體氣機貴在調暢，氣機調暢，氣血和勻，機體才能正常的進行生理活動。如果思慮過度，氣血失和，氣滯血凝，則會導致相應的疾病，心主血脈而行血，故多思則暗耗心營，導致心的生理功能失常而發生氣滯血瘀，臨床上常見腫脹、疼痛、瘀斑及癥瘕積聚、癭瘤等病癥。

3.2.4 水停痰結

思慮過度，氣機結滯，會影響脾的運化水濕和散精的功能，則津液環流遲緩，氣化不利，而釀生痰濕，形成痰氣交阻。肺為儲痰之器，故痰結于肺會影響到肺的功能，則肺氣失宣，咳嗽、痰多、胸悶等表現，臨床還常見痰濁停于心下致“煩躁不得眠”等癥。

3.2.5 陰津受損

思慮過度耗傷陰血，虛火內生，而成內熱。火熱之邪，最易迫津外泄，消灼陰液，使人體陰津耗傷，精津失其宣布，久則五臟失濡而致痿；陰津虧少，不能濡潤臟器、組織、官竅，則見口、鼻、唇舌、咽喉、皮膚、大便干燥等癥候。

3.2.6 積久成勞

如果遇事憂郁思慮，積思不解，所欲未遂等勞傷心神，使心失所養，脾失健運，心脾損傷，氣血虧虛成勞，氣虛日久則陽氣亦隨之衰。

總之，思慮過度狀態的發生及其病機衍化，是由于“思則氣結”而使臟腑氣血陰陽失調所致，產生了氣、火、風、痰、瘀、虛各種病理變化與產物，這些病理變化或單獨或相互交織在一起，反過來又影響了人體氣血津液的運行，從而導致了病機的復雜多變。

4 思慮過度狀態的脈象特點

4.1 基本脈象特點

短：短主氣虛和氣血不暢[4]，工作思想壓力大、生活艱辛或憂慮，導致氣血運行不暢，則脈搏軸向搏動的傳導和血液向前運行距離縮短。

澀：指血流滯澀不暢，長期思慮過度，“思則氣結”導致氣機郁閉，血液運行不暢產生血瘀。

細：對所關心的事物過度關注，陰血暗耗，心氣不足，鼓動心血無力，脈道不得充盈，則見脈細。

4.2 衍化脈象特點

上、熱：性格急躁之人，思慮過度，氣機內結，郁而化火，火性炎上，裹挾血液上沖，出現脈象超過腕橫紋的表現，同時熱量向外播散，指下可有熱感。

滑：氣機結滯，影響脾運，水液代謝異常，水濕內停化生痰濁，則脈滑。

下：思慕過度，下焦相火時時動越，則脈象呈現出超過尺部向近心端的延伸，并常常伴有該部脈搏壓力“強”、脈形“粗”的改變。

怠、緩：曲運神機，殫精竭慮，耗傷心氣，心氣不足，則鼓動氣血運行無力，出現脈搏起始段傳導和血液流速的緩慢。

5 思慮過度狀態的論治

通過研究古代醫案中對“思”志致病的治療發現，各種治法大多針對思志致病的病理結果而設，而不是針對思慮過度的病因治療[5]。齊向華教授從中醫心理紊亂狀態入手，重新構建了中醫心理紊亂辨治體系，符合了現代醫學改善心理、認知，治療失眠和提高生活質量的新觀念，具體辨治如下：

5.1 基本方

氣結

半夏厚樸湯

適應癥：梅核氣。痰中如有物阻，咳吐不出，吞咽不下，胸膈滿悶，或咳或嘔，舌苔白潤或白滑。

脈象特點與分析：“思”動、來緩去疾、脈內曲、細、斂、直[6]。此方主要功能在于解除患者的思慮過度狀態，從而達到解除氣郁之效。多思多慮者，思想和精力都集中于某一興奮點上，脈象特征表現出思慮、郁悶特征的諧振波增多的“思”動；心理關注面狹窄，興奮點之外的事情全面抑制，表現為“內曲”“細”“直”；大腦思慮過度，精力出現不足，脈象表現出“來緩去疾”的脈象特征[7]。

5.2 衍化方

5.2.1 化火

化肝煎

適應癥：肝氣郁結，化熱化火、氣逆動火，脅痛脹滿，煩熱動血。

脈象特點與分析：疾、上、“郁”動、熱；思慮過度，氣機結滯，郁而化火，橫竄經絡，上逆犯肺，擾血動血，導致煩熱、脅痛、脹滿、動血等癥，脈象顯示疾、動、上的特點，火為陽邪，可有脈熱，方用化肝煎加減。其中青皮、陳皮梳達橫竄之肝氣，白芍柔肝，滋養肝體并疏肝，丹皮、梔子、浙貝清熱瀉火，澤瀉、甘草引血下行。思慮過度者常有肝郁化火之變，本方善解思慮過度所致的肝氣郁結，有平氣逆而散郁火之功。

5.2.2 痰阻

二陳平胃散

適應癥：脘腹痞塞不通，胸膈滿悶，身重困倦，頭昏納呆。

脈象特點與分析：滑、沉、柔、短、橈動脈壁與周圍組織界限模糊；思慮傷脾，脾失健運，氣機不暢，痰濕阻滯，脈象顯示出滑、沉、短等特點，水濕內停，浸漬脈道，則脈象顯示柔、橈動脈與周圍組織界限模糊的特點，方取二陳平胃散加減。方中蒼術、厚樸燥濕除滿，半夏、陳皮理氣化痰，茯苓健脾利濕，甘草健脾和胃。本方善解思慮過度所致之痰阻氣滯，在祛痰化濕的同時亦究其根本，解除患者的思慮過度狀態。

5.2.3 心陰虛

天王補心丹

適應癥：思慮憂愁，怔忡健忘，虛煩少寐，心悸神疲，心腎不交，水火不濟之遺泄。

脈象特點與分析：弱、細、數、怠。思慮過度耗傷心陰心血，陰血不足，虛火上浮，腎水不濟，心腎不交，發為心悸健忘，虛煩少寐，陰血不足，脈道不充，可見脈弱、細、數、怠，方取天王補心丹加減。本方以滋陰清熱藥與養血安神之品相配，共奏滋陰清熱，養血安神之效。

5.2.4 氣虛

八珍湯

適應癥：思慮過傷，飲食日減，氣血兩虛，月經不調，夜夢交感，或出盜汗。

脈象特點與分析：柔、散、遲、弱、緩。思慮過度，耗氣傷神，不思飲食，日久身體不養，氣血虧虛，脈道不得充盈，氣血鼓動無力，攝納不及，脈象顯示柔、緩、遲、弱、散的特點，法當益氣養血，和胃安神。如有思慮過甚者，再加半夏、厚樸等開郁散結之品。

6 總結

綜上所述，思慮過度狀態導致的疾病在臨床上時時可見，而面對這樣病人，起初感覺往往無從下手，或者療效不明顯，究其原因，還是沒能充分領悟這一狀態的辨治過程，治療有效率往往難以提升。齊向華教授提出的中醫心理紊亂狀態辨治體系為臨床治療各種心理壓力導致的身心疾病開辟了一條新的思路，打開了新的視野，發展了平脈辯證的治療手段，發揚了中醫藥治療的優勢所在，本文謹從其中的思慮過度狀態這一方面分享了自己理解和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