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社區營造是完善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建設的重要一環。黨的十九大報告首次提出鄉村振興戰略。這一戰略旨在解決“三農”問題,以期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改善城鄉的不均衡發展。當前,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關鍵在于解決好鄉村地區統籌發展問題。鄉村振興在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而社區營造又是鄉村振興的重要組成部分。社區營造推動了鄉村社區的發展,加快了我國鄉村振興戰略步伐。
福建與臺灣相隔著臺灣海峽,海運便利,地理位置優越。但是,福建地區“山-海”格局限制其發展進程,尤其在鄉村地區表現更為明顯。福建鄉村受山地、丘陵的地形阻滯,大多交通不便,跟外界的交流也甚少,加之受傳統文化的影響,鄉村民眾大多思想比較閉塞,經濟落后。
社區營造是從社區生活出發,集合各種社會力量與資源,通過社區中人的動員和行動,社區完成自組織、自治理和自發展的過程[1]。臺灣地區地理條件與福建相近,但臺灣通過自下而上的社區營造基層治理實踐使得鄉村重新煥發生機,激發了社區居民的內生力,促進經濟的發展,逐步實現社區自治。臺灣社區營造從“人、文、地、產、景”五個方面入手,對鄉村實施“再造工程”,在鄉村振興上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經驗。基于此,福建鄉村振興可借鑒臺灣的社區營造經驗。
閩臺兩地在語言文化、地緣關系、人緣關系等方面有著共通點,同根同源,基于兩岸一家親的理念,福建地區可以借鑒臺灣社區營造的成功經驗,推進社區共同體的構建,以期實現社區自治。值得注意的是,閩臺很多方面存在共通點,但仍然不能否認這兩個地區存在差異。臺灣社區營造經驗并非只有理論特征,更重要的是它的實踐特征,且每一事物的發展都有它的獨特性。因此福建要向臺灣社區營造借鑒哪些經驗,這是本文關注的問題。
AGIL理論對于鄉村社區營造的形成、變遷與重塑有較強的解釋力。首先,從概念要素的角度,該理論以“系統”作為基本概念范疇,強調以整體來分析行動系統,社區營造是一個互動整合的行動系統,包含了政治、經濟、文化、人力等要素。其次,從分析工具的角度,該理論致力于探討維持一個系統所需的多維因素。社區營造作為一個行動系統,可以從政府角色、社會組織、社區居民等維度分析其存在與發展的要素基礎。最后,從解釋范圍的角度,該理論不僅從靜態層面闡述系統維系與穩定所需的條件,還從動態層面分析了系統變化和發展的過程。社區營造充分發揮政府、社會組織和社區居民等社區要素的合力來應對共同的社區生活議題,藉此實現社區自治。
Talcott Parsons認為,任何行動系統都包含了四個基本的功能要素:①適應(Adaptation),指系統為了能夠存在,必須加以利用內外環境的資源以適應環境。②目標達成(Goal Attainment),指任何一個系統都有自己的目標導向,并且有能力調動系統內部的資源以實現目標。③整合(Integration),指任何一個行動系統都是由部分組成的,必須將各個部分整合,使整體能有效發揮作用。④模式維持(Latent Pattern Maintenance),指為了確保系統能夠繼續維持進行下去,要確保系統內行動者的適當行為。AGIL功能模型是維系社會系統的存在、穩定與均衡的必備功能要素[2]。AGIL理論所指的四項功能相互嵌套,相互作用,當其中一項功能發生改變時,余項功能要素亦呼應變化,這樣就容易影響行動系統的總體均衡。
基于以上理論,社區營造的分析模式可構建為(見圖1):A——社區可發展的資源,G——社區要達到怎樣的發展目標,I——社區如何進行各種資源的整合,L——社區營造如何長久維持。

圖1 社區營造AGIL分析模式
20世紀90年代,臺灣發生大地震,桃米村因緊鄰震中,傷亡慘重。管理部門、社會組織以及當地居民等合力對桃米村進行了災后重建,決定發揮桃米村的生態資源優勢,將其規劃為臺灣第一個生態村,桃米村的支柱產業由傳統農業成功轉型為生態觀光旅游業。經過十余年的建設,桃米村從一個經濟落后的村落轉型成融合農業、文化產業等于一體的鄉土生態建設典范。因此,桃米村作為臺灣首個實現社區營造的生態村,在社區營造案例上極具代表性。
桃米村通過社區營造成功實現了轉型,離不開管理部門、社會組織、社區居民的共同努力。本文基于AGIL模式分析桃米村的發展路徑(見圖2)。

圖2 桃米村社區營造路徑
首先,桃米村可發展的資源豐富。桃米村可發展的生態資源包括青蛙、蜻蛉和蝴蝶等,尤其是青蛙,種類多達23種,幾乎占了全臺灣青蛙種類的75%。桃米村受到地震重創后,各方為桃米村提供了智力支持:當地管理部門加大資金和政策支持;新故鄉文教基金會幫助社區接受來自各方的援助;專家和學者在不同階段給予專業支持,如規劃設計空間、輔助生態調查、建立健全培訓旅游體系等。
其次,依據自身特色資源確定發展目標。各利益相關方共同對桃米村的發展目標作出規劃,依托自身特色,充分利用當地特色資源,在青蛙上大做文章,以生態產業與生態社區融合作為發展思路,把桃米村建設成為一個生態村,實現人與環境的融合發展。
再次,構建社區共同體進行資源整合。桃米村通過當地管理部門、社會組織、社區居民的協作整合當地可利用資源,培養精英人才,推動社區共同體的建設。桃米村以生態休閑農村為定位,在農業部門、大學觀光系、建筑系等多方的協助下,培養以休閑農業為導向的人才,提供相關方面的咨詢服務,幫助村民提高知識和技能,從而實現個人、產業和社區的共同成長。
最后,桃米村推行“公基金”制度,以實現可持續發展。以社區為經營主體,將居民經營民宿、發展旅游、種植苗圃的收入按比例提成作為“公基金”,作為公共支出及社會福利所用[3]。公基金作為社區的公共財產,可用于社區的公共基礎設施建設、當地精英人才的培養、生態環境的修復等,進而促進社區良性循環發展。
桃米村在進行重塑的過程中,當地管理部門投入了大量資金,出臺優惠政策,社會組織積極參與建設,社區居民也發揮自己的能動性積極參與社區建設。桃米村在多方的協同幫助下具有明顯的資源優勢,成為了萬眾矚目的“明星社區”。但對“明星社區”的過度傾斜會造成資源分配不均,不利于其他一般社區的發展,使貧困社區陷入更不平等的窘境里[4]。“明星社區”的成功,必然會引來爭相模仿,其他社區的重建也會借鑒這一經驗,但有些社區不顧本地實際情況,為了成功直接照搬照抄“明星社區”的建設主題和服務項目,以致于不符合本地情況宣告失敗,社區分化嚴重,馬太效應明顯。
社區營造這一行動系統必然會受到內外環境因素的影響,且社區居民這一要素是系統的“核心”,社區居民的積極性關系到整個社區營造的成功與否。在社區營造的過程中,社區居民因社區營造計劃回應了他們的訴求,符合他們的利益和需要,因此參與度較高。社區營造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并且社會團體在社區營造中的過度介入也損害了居民的共同利益,以致于難以獲得社會的廣泛支持。部分居民對有關部門和專家支持的依賴心理,也給社區營造的持續推進蒙上了一層陰影[5]。社區居民的積極性也因此受損,參與熱情消退。
社區居民寄托營造一個家或一個村,使其成員具有健全的生活態度、生活價值觀、以及生活藝術的涵養。換言之,在改善生活品質的同時,也提升了人的品質[6]。這一理念貫穿社區營造的過程中,從中體現的是對社區的美好愿景,即實現社區居民的自治。但實現社區居民自治這一宏偉目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由于受到歷史和現實等多種條件制約,社區自治的目標實現實際上以一種分階段、分步驟的漸進性變革方式推進,即先由政府主導的“改造社會戰略”逐步過渡到“制度誘致+居民相應參與方式”,然后再向“社區自主”過渡[4]。從目前臺灣社區營造的發展情況來看,大多是處于“制度誘致+居民相應參與方式”這一階段,還未真正實現“社區自主”。究其原因,主要在于當地管理部門投入大量的資金和政策支持,政策在很大程度上符合居民的利益需求,這就會調動居民社區建設的自主性,但村民教育水平參差不齊,對專業知識領域具有局限性,大多是受限于當地管理部門事先設計的計劃,很難發揮應有的效用。這說明實現社區自主這一目標尚未真正實現,深層制度轉型還不徹底。
桃米村對當地自然資源、人力資源等的整合和運用再現了個人價值和地方價值,達到了人與環境的和諧發展,這也為福建地區的鄉村振興提供了一些思路和借鑒。但事物的發展總是有兩面性,隨著社區營造的發展,問題也隨之產生,福建地區在借鑒該經驗的時候應加以注意和思考。
在鄉村振興中,需要喚醒村民對鄉村自然資源和文化的認同,體驗到鄉村生態和文化的價值,激發出人們內心深處對鄉土的熱愛與眷戀,重拾村民的精神自信,從而投入到鄉村振興的戰略實施中[7]。福建地區在借鑒該經驗時要考慮到鄉村特色不同,發展歷史也不同,在制定福建鄉村振興戰略時,首先深入挖掘最具當地特色的資源,因地制宜發展獨特的自然景觀;其次,延長農業產業鏈,農業與旅游業相結合,構建田園綜合體,才能創造出更多的就業機會,提高收入,人口回流,實現鄉村人與環境的和諧發展。
鄉村振興的關鍵因素在于人。除了要實現鄉村經濟的振興,還要探尋如何讓人真正認識到鄉村的價值,增強村民們對鄉村的認同感,使得村民自愿建設家鄉、奉獻家鄉,實現人與鄉村的共同發展。村民是真正了解鄉村的人,只有他們積極參與鄉村振興建設,才能激發鄉村的內生動力。福建地區可以借鑒臺灣社區營造,先從社區中最具代表性、最有活力的群體入手,以點帶面推進社區共同體的構建,吸引更多的人參與到鄉村振興建設中。
鄉村振興的過程是一個多元共治的治理過程。社區營造也是通過政府、社會組織以及社區居民的協商合作對社區進行治理的過程,政府不再是主導者,而是引導者,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且鄉村振興涉及多方面和多領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不可操之過急,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福建地區可以采取跟當地居民利益相關但又相對而言比較容易的社區焦點事物進行試點,創新社區參與方式,使社區參與主體走向多元化,待積累經驗后再擴展,逐步推進社區自主的實現。
閩臺地區雖然在親緣關系、地緣關系、語言文化方面有相通點,但它們的制度環境、政策、發展歷史以及教育環境等都是不同的。基于AGIL模式對于社區營造的分析,社區中任何一項因素的變化都會影響社區的發展。因此福建在借鑒臺灣社區營造時應避免機械式的照搬照抄、全盤接受,而應該因地制宜、應時而變,在順應國家政策的基礎上發展福建地方特色,繼承和發揚本地優良傳統文化,促進當地經濟發展,使之成為一個有辨識度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