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鵬,吳紹淵,張 峰
(1.上海海事大學 南海云系統與海洋經濟政治研究所,上海 201306;2.中山大學 歷史系,廣州 510275)
據統計,與海洋歷史主權權利相關的概念在《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以下稱《公約》)的法條事實有,一是《公約》第10條“歷史性海灣”,二是第15條“歷史性所有權”,第三處是《公約》第298條“涉及歷史性海灣或所有權的爭端”的解決機制。盡管《公約》提及歷史性主權權利未予專門、詳細描述,但其存在、效力則為國際法所認可。
輿情是主要輿論參與者的信念、立場和情感等要素的總體反映。輿情史料來源廣泛,而海域歷史主權權利內容則可包括國際法、媒體報道、歷史史料、學術文獻、各類地圖、條約公告、口述歷史、科技史,尤其航海技術、政府管轄歷史、官員巡視活動等。歷史性輿情事件多發生在歷史主權權利、主權、管轄情況出現矛盾、變化、更迭等情況時,不僅記錄了重要的時間節點,也是國際法處理相關領土爭議時考量的史料依據?!懊駠鴷r期中國民間社會輿論對維護南海諸島主權做了大量的工作”,“著作、宣傳和論證南海諸島屬于中國”[1],南海劃界問題研究“國內學者對中國海疆的研究呈現出學科綜合的特征”[2],輿情數據內容的多學科特征恰恰需要學者多學科維度的滲入集成。因此,深入挖掘歷史輿情事件價值,對于梳理一國主權管轄歷史,以歷史建構主權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本文擇南海歷史主權權利為例,以輿情視角為切入點,對其研究價值、研究文獻、歷史階段、關鍵點等方面開展研究。
南海具有重要的經濟、地緣政治和軍事價值。南海輿情研究是基礎工作,輿情歷史事件不僅具有關聯性和互為印證的客觀性,還能還原歷史事實。
海洋劃界是關系到和平海洋、合作海洋、藍色海洋的重要問題,海洋歷史主權權利以歷史證據為基礎。來自挪威國際和平研究學院的南海問題研究專家唐尼森[3]認為,南海爭端歷史可從3個角度進行梳理:
第一,從國別角度開展,盡可能追溯歷史,直至相關國家存在海洋及島嶼主權歸屬無可爭議的證據節點。在這個角度下,主要應當由中國和越南歷史學家追溯呈現南海主權歸屬歷史證據。
第二,從法學辯論角度開展,應當以公正目標為追求,以國際法為基礎,呈現各方主權聲索矛盾的時間表,并以國際法為基礎對其相對優勢證據進行評估。在此角度下,各方應當按照國際法要求提供其有利于證明其南海主權的歷史相對優勢證據。
第三,從世界歷史角度開展,以國際體系和大國平衡發展變化為基礎,分析相關事件及發展趨勢。從這一角度需要按照常用國際體系體例和大國平衡國際政治分析方法,探索南海問題相關的歷史參與者、主要事件。
傅崐成[4]認為,應當圍繞南海主權歸屬問題,主要從歷史管轄事實、國際法領土獲得原則、地緣文化、國際仲裁判例等角度,論證中國南海主權歷史國際法證據、管轄范圍。
鑒于公眾輿論對“南海問題決策形成‘堤壩’效應”[5],媒體報道南海問題隱喻建構,其修辭意圖是媒體話語傳播的關鍵,是構建自我和他我不同的國家形象,是“影響公眾輿論的利器”[6],對南海國際輿情出現過的重要事件及其相應概念進行系統梳理,可挖掘海洋歷史主權權利相關的輿情數據資料。為解決基于海域歷史性主權權利海洋劃界問題打下堅實的國際法基礎。
南海問題相關的輿情是地緣政治、大國博弈等諸多復雜因素的輿論出口——其本身不僅構成了南海爭端的輿論戰的基礎氛圍,亦由此開辟了公共輿情導向的新戰場。其中,以西方主導的國際輿論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制約著中國這個‘強大的鄰居’”[7]。自“南海仲裁案”以來,圍繞中國南海歷史性權利之爭,具有“對抗性和競爭性的特征”[8]。因此,輿情史料數據的挖掘利用可以通過劃分輿情歷史階段加以研究。從歷史角度闡釋輿情的基本發展線索,運用數據分析方法,剖析歷時的輿情基本走向,探索海洋劃界的主要矛盾、困難及其對策。以南海為例,可以重要時間及事件為重要節點,將南海輿情歷史劃分為4個階段[9]。
第一階段是以二戰結束時間為末尾節點的階段,此時南海輿情重點是法國、日本等國南海侵占及其影響。與南海問題有關的國際輿情基本是客觀現實的反映,因而輿情立場大都中立、客觀,或真實反映本國對中國問題及與現代南海相關問題的國家立場和行為的真實態度和立場。有關各方通過控制輿情、傳播輿情的博弈或較量尚處于初級階段,這主要是由南海問題的歷史背景以及時代傳播技術局限所決定的。輿情主要涉及:更路簿、U形線、地圖、清政府《防海輯要——直省海洋總圖(1842年)》《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中法新約》、海域管轄與文化史、秦漢南??ば姓茌牎v代政府管轄巡視、歷代地圖演進、日本南海記錄、中法戰爭(1883年12月至1885年4月)、“法占南海九小島事件”、日本投降戰后安排等。
第二階段,二戰后至《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生效(1945年8月15日至1994年11月16日)。輿情主要涉及:九段線、地圖、政府公告文件、中國外交部長周恩來于1951年8月15日南海主權聲明、195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于領海的聲明》、199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領海及毗連區法》、南海漁民口述歷史、更路簿、U形線、民國海軍宣示南海島礁主權、中華人民共和國設立南海行政管轄、中越南海管轄歷史之爭、東盟及其對南海的影響、美國等域外國家對南海的干涉、南海島嶼主權的戰后安排、舊金山會議、日本與中國臺灣地區戰后1952年4月28日協議“中日雙邊和約”[9]的南海安排、中國政府針對舊金山會議及上述“和約”的外交立場和行動、菲律賓“卡拉揚自由國”事件、中國關于南海領海和島礁主權的聲明、南海油氣資源開發與矛盾等。
第三階段,《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生效至菲律賓單方面提起的仲裁案所謂裁決(1994年至2016年7月12日)。輿情主要涉及:地圖、管轄史料、《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南海各方行為宣言》(DOC)、“南海行為準則”(COC)、南??脊?、管轄南海的地級市三沙市成立、中國南海歷史主權權利聲明(2016)、海上絲綢之路、南海文明、歷史主權權利、1974年中越西沙海戰、1988年中越南沙海戰、南海海上沖突事件、航行自由等。
第四階段,菲律賓單方面提起的仲裁案所謂裁決后至目前。以2016年菲律賓單方面提起的仲裁案所謂仲裁裁決為標志,南海問題從“地區化”發展為“國際化”問題的轉向明顯,主要表現在:一方面,南海爭端的直接當事國加強合作對話,中國與東盟及地區“一帶一路”框架合作關系日益緊密,經濟貿易政治團結度日趨牢固。另一方面,域外國家以美國為代表開展“航行自由行動”,深度介入南海問題,其利益與政治動向不明,有關分析顯示,遏止中國崛起,跟進奧巴馬時期“亞太再平衡”政策,推動“印太戰略”實施,是開展南?!昂叫凶杂尚袆印钡闹饕獎右?。輿情主要涉及:地圖、管轄史料、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于在南海的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的聲明(2016年7月12日)、南海文明、南海歷史主權權利、島礁建設、南海問題國際化、南海島礁建設、海洋治理、李準巡海、航海技術證據、“一帶一路”南海區域合作深化、航行自由及南海沖突、中美競爭、“印太戰略”等。
更路簿提供了一種(南海)的特殊身份標識,即(南海)被忽略的海南文化層面,從而歷史學家可以看到一種來自地方層面的文化現象,這一元素主要與海南社會的特殊階層相連,同時也與南海這個海洋總舞臺的歷史密切關聯[10]。此外,近期研究成果在其使用傳播群體、適用空間范圍、內容廣度等方面有進一步拓展[11]。因此,從戰略高度重視更路簿研究,深入發掘其研究價值,對于促進“南海更路簿學”轉型發展及南海歷史性權利維權等均具有重要意義[12]。
中國對于更路簿的應用研究和國際輿情媒體推進呈現方面尚有較大空間。未來應加強更路簿國際法作用的學術研究,通過學術交流平臺、社交媒體平臺、重要媒體平臺增加其輿情曝光度。更路簿的重大價值在于作為新證據,充分反映了中國人在南海生產生活,南海大海域具有海南等中國地方文化身份,具有國際法主權取得意義的事實,從而從海域歷史情況提供必要的地理文化證據,并可與南海考古學進行系統協作,為南海海域中國地理文化身份提供豐富翔實的海洋劃界系統資料。
南海是中國與南海周邊及印度洋一帶國家開展經濟貿易交往的重要舞臺,挖掘其歷史有利于增進關于中國南海經營開發歷史的認知,深度認識南海在中國海外經濟貿易中的重要地位。南海作為重要的中國地緣政治舞臺,“一帶一路”國際輿情對于中國南海與海上絲綢之路沿路國家開展和平合作高度相關,既關系中國“一帶一路”,又影響南??傮w穩定,所以海上絲綢之路國際輿情研究價值重大。
海上絲綢之路輿情顯示,將中國“一帶一路”與南海問題聯系起來是一種趨勢。國際輿情中對于海上絲綢之路與南海海域中國文化身份的研究還不充分,這表明:(1)中國海上絲綢之路推動解決南海問題的輿情尚未形成主流;(2)海上絲綢之路研究與南海中國文化身份直接聯系的輿情也沒有形成。所以,圍繞海上絲綢之路開展考古學與南海國際法的系統研究,對于主張中國南海歷史主權具有潛在價值和意義。
由于地圖在領土爭端中發揮重大的具有決定意義的作用,我國開展的南海地圖研究和地圖文獻整理,在南海維權中發揮了良好的輿情效應。就在菲律賓單方面提起的仲裁案所謂裁決前,2016年7月8日新華社發表“美國1994年出版地圖表明南海島礁屬于中國領土”重磅消息,對國際輿情造成震動。通過美國學術機構搜索引擎顯示,該英語新聞處于“atlas of South China Sea”為關鍵詞的學術搜索結果榜首。新聞主要報道了華裔美國教授Chia-Chi Tsui尋獲由美國最具地圖權威出版商本部位于芝加哥的蘭德公司(Rand McNally)出版的美國1994年修改版世界地圖,該地圖明確標示,黃巖島,南沙群島,西沙群島都繪于中國行政管轄范圍。報道指出,1898年巴黎條約,1900年華盛頓條約,1930年美英協議都明確了東經118度為菲律賓領土西邊界線,并且在1935年《菲律賓憲法》得到確認批準。報道指出,該地圖在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下面清晰地標注“China”字樣[14]。
1974年,南越西貢政權外交部發表《關于黃沙(帕拉塞爾)群島和長沙(斯普拉特利)群島的白皮書》稱中國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歷來屬于越南”,首先,其白皮書并無證據支撐,其次,1975年西貢《史地》所出特刊《黃沙與長沙特考》中《黃沙群島》依據18世紀越南漁民到過“黃沙渚”或“萬里長沙”,1816年越南嘉隆皇帝在“Pracel”島上插上他的旗幟,宣稱主權[12],對于此學術論點及材料,一方面,我國學者韓振華[15]在《南洋問題研究》以“西沙群島研究論文專輯”的形式載文證明,19世紀中葉以前,西方文獻中的Pracel群島,并不是西沙群島,而是與越南海岸線平行的,一大片形狀類似“腳”狀的島嶼或沙礁。韓振華引證之一是尼古拉·地士林(Nicolas Deslines)1541年所繪《世界地圖》,其上將越南東海長帶形狀的沙礁命名為P.de Pracel,他將Pracel命名史追溯到1537—1538年,有6幅標識有Pracel的1560—1570年地圖源于《葡萄牙海外活動杰出地圖集》,韓振華引尼古拉·地士林(Nicolas Deslines)1541年繪《世界地圖》,將越南東海長帶形狀的沙礁命名為P.de Pracel,引用1837年塔伯爾特題為《印度支那地理記略》的論文,不僅用法文、英文記載了帕拉塞爾的經緯度,還在1827年出版了一套世界地圖集作為上引著作的附錄,名為“Atlas complet du Pre?cis de la ge?ographie universelle”,許盤清等通過核查法文版《世界地理簡志》第二卷1829年布魯塞爾版的英文版,并在相應地圖集中找到,“越南沿?!=恰紊辰赶翽aracels or Pracel清晰可辨,位于東經108°~110°之間,正合馬爾特·布倫所稱‘平均109°’,西沙群島最西邊的中建島位于東經111°余?!=恰c西沙群島不可能混淆”,結論是,“1838年塔伯爾特主教所述1816年越南嘉隆皇帝插旗之地,只能是‘牛角’,不可能是西沙群島”[16]。越南所稱“長沙”只是越南海邊一帶的沿岸島嶼和沙洲[15],韓振華的考證也證實這一點,越南所說黃沙和長沙只是越南廣東群島與越南海岸之間的淺水沙洲,與我國西沙、南沙群島風馬牛不相及[17]。李金明[18]也對越南的黃沙、長沙進行考證,結論是一樣的,越南黃沙、長沙非中國西沙、南沙。
世界其他有關國家及中國南海鄰國的地圖歷史顯示,在南海及南沙諸島未發生激烈爭端歷史時期,甚至在發生了爭端期間,涉南海國家地圖以及世界主要國家地圖,都用地圖支持了中國擁有包括南沙諸島的南海主權。例如,1960年越南人民軍總參謀部地圖處編輯出版的《世界地圖》用越南文表明“南沙群島(中國)”屬于中國領土[20],其他以政府權威發布標明中國南沙群島主權的地圖具有歷時長、標示清楚、法律地位高等的特點。而日本、法國,作為曾經侵略中國南沙群島的兩個國家,在戰后都承認中國對南沙群島的主權,相應官方地圖將南沙群島劃入中國版圖,“顯然說明兩國承認了中國享有南沙群島主權”[21]。1944年美國軍事地圖局編輯出版的《菲律賓群島》地圖,也明確將南沙群島劃在菲律賓版圖之外,“這說明美國確實承認南沙群島不是屬于菲律賓”[22]。其他國家如英國、加拿大、蘇聯、西班牙、意大利、澳大利亞、德國等國家出版的地圖將南沙群島或部分劃入中國版圖。
南海地圖輿情表明,國際社會對于中國歷史上的南海地圖與中國南海歷史主權之間主權國際法意義認知不足,甚至存在誤區。一方面,這是由于國際輿論對國家疆界線地圖的國際法意義缺乏認識導致;另一方面,國際輿情分析顯示,大量國際著述論調表示反對中國“九段線”內的歷史主權聲索。因此,他們企圖否定中國歷史南海地圖與中國歷屆政府在南海進行管轄和治理的主權轄治之間的邏輯聯系。而越南輿情顯示其自相矛盾的南海歷史主權觀,一方面用所謂的Champa王朝在越南近海島礁的活動故意與南海西沙、南沙群島混淆,作為其歷史主權聲索基礎;另一方面又否認中國歷史南海地圖的國際法依據。
為挖掘利用好南海地圖輿情史料,一方面,中國需要繼續做好南海地圖證據的保全及搜集整理工作;另一方面,新聞界可從國際法主權取得的角度,主動運用歷史疆界地圖證明中國取得南海歷史主權,具備國際法關于主權取得必要地圖的證據。
1.南海文明
2017年,嚴文斌[23]主編的《南海文明圖譜:復原南海的歷史基因》一書出版,“南海文明”概念由模糊變得清晰。該書回顧南海文明發展史,認為中國在南海文明的塑造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穩定器角色,推動了南海文明和平繁榮本質。但“南海文明”概念尚未引起國際輿情關注,主要搜索引擎和學術搜索沒有相關結果。南海文明概念的提出,可針對所謂中國與南海聯系不大,遠離大陸,“不是帝國疆土本身”[24]3的妄議。
2.地圖地名史地考證
有關地圖地名的輿情主要是,因西班牙人地圖中的Panacot,以及1774年繪制的航海地圖標有Scarborough Shoal,菲律賓據此對黃巖島聲索歷史性主權,試圖利用西班牙人早期航海地圖聲索黃巖島歷史主權,并認為菲律賓外交部于菲律賓獨立后聲索其命名為“Bajo de Masinloc”的主權,聲稱進行了有效管轄,并向國際海事組織報告過設立燈塔,另根據Wikipedia“Scarborough”詞條顯示敘述“西班牙時期菲律賓,繪制了1734年地圖,將Scarborough Shoal命名為Panacot”,但都未證明Panacot、Bajo de Masinloc以及Scarborough三名是否同一的問題[25]76。另外,菲律賓領土西部邊界線以東經118°為界,而黃巖島位于東經117°51′,從國際法上菲律賓聲索其主權行不通,更無從談起菲律賓聲稱的有效行使主權。
我國學者一是證明地理上Panacot并非Scarborough Shoal,18世紀末,西班牙人在測量菲律賓以西海域時,由于沒有發現呂宋島近海的“Panacot”淺灘,因而將呂宋島西岸港Masingloc的名字移植到斯卡巴洛礁,導致黃巖島曾經一度被改稱“Masingloc”[25]82。二是提出我國元代郭守敬即已對黃巖島進行測繪[26]。
3.1930年法國占領南威島輿情
以詹尼特《中國南海海洋法實踐》一書為例,關于南海島礁歷史及中國越南島礁爭端的敘述(涵蓋了南沙島礁和西沙島礁),敘述話語要點(原文為英文著作,以下為本文作者的譯文摘要)有:1930年,法國占領了南威島,1933年,法國將南威島系列島礁置于法國轄治,1935年,法國將西沙群島置于法國轄治。其后,日本占領南沙群島,并于1951年舊金山會議上,日本宣布放棄西沙群島和南威島等島嶼權利,但未做歸還中國的措辭。越南關于西沙的歷史記載最早起于1802年。1887年,中法簽訂關于中越邊界劃定的條約中,明確了邊界線以東島礁主權屬于中國,西沙島礁與南沙島礁都在此邊界線以東[27],因此,中國對南海島礁的歷史主權基礎強大。
上述著作所持觀點貌似主張中國的南海主權權利正當合法性,但是細細分析可發現其存在諸多邏輯錯誤。比如,關于時間節點問題的邏輯基礎應當是,中國對南海主權的形成歷史遠超過其他國家后來提出的所謂的“歷史管轄事實和論證”的1802年,這是越南提出的時間節點,根本無法與中國的南海轄治歷史時間節點在國際法上抗衡中國。
再如,關于南海島礁及海域地理范圍的邏輯基礎應當是,中國南海島礁及海域歷史轄治包含了中法1887年簽訂的關于中越邊界劃定的條約邊界線,這個歷史主權范圍是由中國自己的歷史管轄事實決定的,中國南海島礁及海域歷史主權范圍,其法律和邏輯依據的是歷代中國政府的南海轄治地圖,而不是依據中法1887年條約,盡管該條約劃定的界限也包含了中國依據國際法應當享有的南海島礁和海域歷史主權范圍。
法國和日本的武力侵略與占領,從國際法關于主權取得的邏輯上講,是非法無效的,并不是有些外國著述中所稱的“現代國際法意義的主權宣示”,相反,這是現代國際法意義上的非法取得,因此是無效的。而基于無效取得的占領,越南提出繼承法國遺留的主權轄治就是沒有根據的。
這個案例話語總體是對中國南沙島礁歷史主權、西沙島礁歷史主權的論證,其敘述與歷史大致相符,但是定性不準。該敘述方法又存在嚴重的邏輯和價值問題,同樣的歷史事實,在無適當歷史背景,缺失適當法律和形式邏輯,又存在價值認知錯誤的情況下,其表達的意義大相徑庭。換言之,其可以偏離邏輯、規避國際法、認可侵略價值,對南海問題產生邏輯誤導,讓南海問題復雜化。
4.口述歷史與航海技術歷史考證
有關中國和越南漁民航海能力的輿情關注了1933年日本《南支那及南洋情報》第5卷第1期《新南群島和安南漁夫問題》,相關記載排除了越南漁民前往南海諸島海域作業的可能,“安南漁民無法前往遠離本國海岸8~10海里以上的海域,他們只有極為簡陋的小船,缺乏天文學、氣象學及其他航海知識……他們不會遠離近海,將中國漁民獨占遠洋漁業視為理所當然,自古以來就將商業及產業所有權等海上權益讓渡與中國人”[28]。1977年,廈門大學韓振華先生等對海南漁民調查訪問,漁民蒙全洲口述:“我在西沙群島、南沙群島一帶捕魚幾十年,從未見過外國漁船或者遇難的漁船。越南漁船用竹子編制,船小,出不了遠海。而且,越南漁船迎風駛帆時,也跟我們的漁船不同。風力一大,帆往上卷,拉在帆頂”[29]。韓振華所做的口述歷史調查,為南海歷史主權權利提供了活著的證據,其中關于航海技術對比具有證據科學意義。
5.1951年舊金山會議
有觀點認為戰后1951年9月舉行了舊金山會議,根據該會議條款2(f)“日本放棄南沙群島、西沙群島的一切權利、主權或聲索’,但‘會議剝奪了日本的所有權,卻沒有指定繼承國’”[24]5。事實是,由于美國等的阻撓,舊金山會議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缺席情況下召開的,會議前,中國外交部長周恩來于1951年8月15日發表了南海主權聲明,南海主權包含了南沙群島、西沙群島、東沙群島及中沙群島。蘇聯代表外交部副部長安德烈·葛羅米柯(Andre Gromyko)在會議上提議南海所有島礁交付給中華人民共和國遭到美國為首的反對,“舊金山會議無權處置主權歸屬”[24]5。
話語分析表明,盡管舊金山會議關于南海諸島主權歸屬無果而終,加之其也無權處置主權歸屬,輿情有繞開《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而更多地強調舊金山會議關于南海諸島主權歸屬沒有結果這一點的嫌疑。根據《開羅宣言》與《波茨坦公告》,南海諸島主權歸屬中國,是無可爭議的。中美英《開羅宣言》明確宣布,剝奪日本自一戰以來在太平洋占領的所有島嶼,日本從中國竊取的領土應全部歸還中國,其中包括南沙群島。《波茨坦公告》又進一步強調要執行《開羅宣言》中的戰后安排。
總之,輿情話語分析可以挖掘并揭示更多中國南海歷史主權權利的事實,其中“南海文明”概念,從宏觀歷史高度把握南海文明中國基因,建構完整的“南海文明”愿景可能包含南海爭端的未來解決之道,由于國際輿情鮮有關注,可著力拓展報道力度。而針對輿情試圖繞開《開羅宣言》和《波茨坦公告》二戰勝利后的安排,有意將注意力集中在舊金山會議的結果,我國需要避免其話語邏輯陷阱,加強報道南海歷史主權權利的國際法效力。
南海主權國際法適用,對形成正確的南海主權及權利認知至關重要。輿情當前態勢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利用《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名義,多錯誤指責中國不參與由菲律賓單方面提請的仲裁,不遵守《聯合國海洋法公約》,連篇累牘指責中國南海維權;二是運用掌握的國際話語權,大量推送指責中國南海維權的輿論,對中國形成輿論壓倒性優勢。
輿情或缺乏對南海問題背景或相關國際法的認知,或有意煽動對中國立場的憤怒情緒,對中國正當合法的南海維權造成輿論壓力甚至阻力。因此,我國特別需要把握海洋歷史性主權權利的國際法適用,消解負面輿情在海洋劃界問題上的不利影響。
國際形勢風云變幻。新聞媒體作為“無冕之王”在大國外交與政治博弈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然而,作為一把“雙刃劍”,其在積極發揮戰略導向價值的同時,也同樣存在雙向性、干擾性、滯后性等諸多問題。因此,如何正確地引導輿論;如何及時定點、定向、準確地報道事件實情,正本清源,矯正錯誤信息,把控傳播渠道及流量,充分發掘和發揮新興媒體媒介優勢;如何多管齊下搶占國際公共輿論制高點,助力我國外宣工作及國家戰略開展便是當前及未來亟須解決與完善的重點。
鑒此,首先,應積極優化當前管理體制,在管理制度與管理方法上尋求創新,探索新舊媒體融合發展之路,充分發揮二者在新形勢下對不同領域、層次、群體影響方面的優勢。
其次,應突破當前“短、新、快”的輿論傳播模式,扭轉“節奏式”發展趨勢,深入發掘輿情史料數據在國際法、公共外交等領域歷史價值和證據科學意義,提升綜合內涵。
最后,應充分分析并準確把控國外媒體行業及輿論市場發展特點,有針對性地探索、制定符合西方世界輿論傳播的中國特色新聞業發展傳播戰略計劃,打破當前“被動式”“應對式”輿論格局,實現多平臺、多渠道積極發聲,占領國際輿論制高點。
輿情案例分析顯示,規避國際法,認可侵略價值,違反基本邏輯常理,尋找并放大中國南海歷史主權所謂的“漏洞”,挑戰我國南海主權維權,誤導南海問題產生邏輯,故意引導南海問題復雜化,放大我國南海維權公共影響,是常見操作,意圖瞞騙世界輿論。針對此種輿情,我國各界應積極配合國家戰略,把握中國南海主權歷史,有理有據,準確傳達中國聲音。另外,中國需要增強構建南海話語議程能力,構建獨立的話語邏輯和話語權,警惕各種邏輯陷阱、法律陷阱、輿論陷阱、決策陷阱、矛盾復雜化陷阱等風險及危險。我國可以圍繞多議題,如:歷史主權、九段線、海洋劃界、《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一帶一路”、南海文明等,挖掘海洋歷史性主權權利的證據,有理、有利、有節地維護主權權利,利用一切區域合作的有利因素妥善解決海洋劃界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