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匹配分析
——以南京市為例

孫 楓 ，章錦河

（南京大學地理與海洋科學學院，南京 210023）

引言

現代社會高強度的工作壓力、日常瑣事的束縛以及享樂主義的驅動，夜間逐漸成為城市人重要的閑暇時間，人們對夜生活的需求不斷增強[1]。同時，城鎮化發展完善了城市照明、交通等基礎設施，為人們參與夜生活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環境[2]。在內外因共同作用下，夜間消費變成城市休閑消費的重要組成部分，夜間經濟的概念開始出現。夜間經濟(night-time economy)最早是針對城市復興話題而提出的經濟學名詞，用以緩解城市中心商業地位下降、城市活力喪失等現象[3-4]。該概念一經提出便受到政府部門和學界的關注，國內外夜間經濟獲得快速發展。2015年英國格拉斯哥的夜間經濟規模達到21.9億英鎊，占全市GDP的13.5%，并提供了16 200個全職就業崗位，占全市就業崗位的10.8%[5]。2019年南京市國慶黃金周實現旅游收入111.4億元，其中夜間消費占文化旅游市場消費比重提升至54%[6]。可見，城市空間與夜間活動的組合對城市經濟、社會發展具有積極影響。當前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態化背景下，面對錯綜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2020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推動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作為消費促進新動力和經濟增長新風口，夜間經濟成為雙循環的重要一環被提升至國家戰略層面。2019年8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進一步激發文化和旅游消費潛力的意見》提出：到2022年，建設200個以上國家級夜間文旅消費集聚區，夜間文旅消費規模持續擴大。此外，北京、上海和南京等地紛紛出臺了推動夜間經濟發展的指導意見。可見，夜間經濟成為中國經濟發展新引擎，受到國內社會各界高度重視。

當前國內外有關夜間經濟的研究集中在4個方面：第一，夜間經濟的內涵及特征。從經濟屬性和社會屬性兩個角度定義夜間經濟，經濟屬性關注夜間發生的經濟活動，主要包括餐飲、娛樂等服務業的生產與消費[7]，社會屬性強調個體間的社交活動，關注夜間活動時人的體驗和感受[8]。夜間經濟發生于城市夜晚，不同于充斥規則、態度和標準的白天，夜間經濟發生的時空是休閑且自由的，能給人帶來更加強烈的情感體驗[9]。第二，夜間經濟影響因素。以質性研究為主，挖掘出個體感知[10]、基礎設施水平[11]、業態類型[12]、政策環境[13]等不同因素對夜間經濟的影響程度。第三，夜間經濟的空間化表征。多采用夜間燈光數據，利用GIS空間分析工具對夜間經濟進行空間化表征，并評估夜間活動與人口、GDP、產業和污染物的相關性[14-15]。第四，夜間經濟的效應。聚焦夜間經濟對區域經濟、社會和生態的多維度影響，經濟層面包括增長效應、協同效應和集聚效應等[16-17]，社會層面包括滿足社交需求、助長享樂主義、引發商品化、增加社區管理難度等[18-19]，生態方面包括夜間活動產生的噪聲污染、垃圾污染和交通污染等對生態系統的破壞[20-21]。

綜上，當前夜間經濟的研究以定性研究為主，圍繞夜間活動參與者的感知和行為特征。定量研究多從大尺度視角關注夜間經濟的空間格局，從城市內部角度關注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城市活力度的匹配研究不足。基于此，結合百度POI和百度熱力值數據，本文研究了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空間格局，并將其與城市活力度進行匹配，試圖回答以下3個問題：（1）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人口活力的空間分布如何？（2）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空間匹配情況如何？（3）夜間不同類型休閑場所的人口活力有何差異？以期為合理發展城市夜間經濟、拉動地區經濟增長、提升城市文化魅力、滿足居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提供有益借鑒。

1 研究設計

1.1 研究區域

南京市現轄11個區、130個街道和鄉鎮，是中國東部地區重要的中心城市，肩負面向世界、推動長三角一體化和長江經濟帶發展的重任。作為歷史底蘊深厚、文化科教發達的國內外知名旅游城市，南京市很早便重視夜間經濟發展，市政府于2017年、2019年分別出臺了《關于加快推進夜間經濟發展的實施意見》和《打造“夜之金陵”品牌的實施方案》。此外，中國旅游研究院發布了《2020中國夜間經濟二十強城市》名單，南京位居第9名。可見，南京市夜間經濟發展位居全國前列。因此，本文選取南京市為案例地，以期為全國其他地區夜間經濟發展提供參考。為了研究需要，本文將南京市劃分為中心城區、過渡城區與外圍城區。中心城區包括鼓樓、秦淮、建鄴、玄武4個區，過渡城區包括中心城區以外至環城高速以內的區域，外圍城區包括環城高速以外的區域（圖1）。

圖1 南京市區域概況

1.2 數據來源與處理

首先，南京市餐飲點、住宿點、購物點、地鐵站點、風景名勝點、科教文化點和體育休閑點等數據借助地理爬蟲軟件，采集自2018年百度地圖平臺興趣點（Point of Interest, POI），對數據進行篩選、清洗、空間匹配后，共獲得POI數據：餐飲點15 366條、住宿點13 387條、購物點1 269條、地鐵站點258條、風景名勝點1 353條、科教文化點1 434條和體育休閑點242條。其次，南京市城市空間行政邊界源于星球地圖出版社2019年發行的《南京地圖集》，借助Arcgis10.2軟件對底圖進行數據轉換。第三，百度熱力值數據來源于使用者使用百度產品時留下的實時地理信息，采集時間為2020年11月27—29日（周五—周日）、12月4—6日（周五—周日）的21:00數據，通過柵格計算器取平均值。

參考前人相關研究[22]，本文定義夜間休閑服務為由政府或社會向居民或游客提供的各類夜間休閑場所、設施與服務。基于此定義，本文采用夜間主要休閑場所的數量來表征城市夜間服務水平。城市夜間活力是指夜間城市居民與城市空間的互動性，城市居民是產生夜間活力的主體與基礎，城市空間和夜晚時間是產生夜間活力的必要環境[23]。因此，本文采用周五—周日21:00的百度熱力值數據反映城市夜間活力度。

1.3 研究方法

1.3.1 核密度分析法

采用核函數對區內點賦以不同的密度權重，使區域內密度屬性結果分布更為平滑直觀。數學表達式為[24]：

其中，K為核密度方程，h為閾值，n為閾值范圍內點的數量，d為數據的維數。

2.3.2 數據規范化

為消除各指標的量綱、數量級和正負向的差異，需對分析指標進行規范化處理[25]。夜間休閑服務水平和城市活力皆是正向指標，數學表達式為：

其中，Xi為原數據，Ui為規范化處理后的值，范圍為0—1。

2.3.3 耦合-協調模型構建

耦合(Coupling)是指物理學中電路元件或電網絡通過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分工協作傳輸能量和信息的過程，后被應用于地理學、生態學等領域[26]。本文借鑒物理學中的耦合模型解釋城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之間相互關聯、相互影響的強弱程度，公式為[27]：

其中，u1為休閑服務水平，u2為活力度，C表示耦合度，取值范圍為0—1，C值越大，兩者發展越耦合，反之亦然。

耦合協調度(Coordination)是衡量協調發展狀況的定量指標，能規避單純依靠耦合度產生的誤差，如低休閑服務水平、低活力度的地區耦合度會變高，更具穩定性，公式為[26]：

其中，T為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綜合評價指標，a、b表示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的貢獻程度，本文認為二者同樣重要，均取0.5，D表示耦合協調度，取值范圍為0—1，D值越大，兩者發展越協調，反之亦然。

2 分析結果

2.1 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的空間格局

圖2 南京市不同類型夜間休閑場所空間分布

參考前人研究[8]，本文選取了與夜間休閑服務緊密相關的7種場所類型，分別是：餐飲點、住宿點、購物點、地鐵站點、風景名勝點、科教文化點和體育休閑點等。其中，科教文化點主要包括博物館、藝術館、展覽館和學校等，體育休閑點主要包括體育館、健身房、游泳館和瑜伽館等。通過核密度分析，探索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的空間格局（圖2）。

由圖2可知，首先，共同點方面。南京市不同類型夜間休閑場所均呈現“中心高外圍低”的分布格局。由中心城區到過渡城區再到外圍城區，高密度區面積逐漸變小、分布逐漸分散。其中，湖南路商圈、鼓樓商圈、新街口商圈、夫子廟商圈等中心城區的知名商圈一直是夜間休閑場所的熱點區。這表明中心城區的休閑娛樂場所數量眾多、種類多樣，夜間休閑服務供給水平極高，居民夜間生活最為豐富。

其次，不同點方面。餐飲點和住宿點在過渡城區東南部的百家湖商圈、西北部的橋北商圈等也形成了大面積的高密度分布區。購物點、地鐵站點和體育休閑點的高密度分布區未形成大面積連片格局，熱點區數量較少且多集中在中心城區。風景名勝點和科教文化點只在中心城區形成了連片高密度分布區，而在過渡城區和外圍城區未形成連片分布區。這說明空間上南京市的餐飲服務和住宿服務供給最均衡，風景名勝和科教文化服務供給最不均衡，過渡城區和外圍城區居民的夜間生活開展多集中在餐飲點和住宿點，進行其他夜間活動缺乏足夠的場地保障。

2.2 南京市夜間城市活力度的空間格局

考慮到夜間燈光數據會受植被、建筑和氣候等因素影響，且燈光亮度無法直接反映出人口的夜間活動，因此，本文以周五—周日21:00的百度熱力值均值數據作為南京市夜間休閑活力度的衡量標準，利用柵格計算器con函數對原有熱力值進行重分類獲得城市活力度，活力度大小劃分0—7級（圖3）。

由圖3可知，南京市夜間城市活力度呈現明顯的“中心高外圍低”的空間格局。中心城區是南京市夜間活力度最高的區域，除了東北部的鐘山風景名勝區和西部的沿江區域是夜間人口活力冷點區，區域內中央門商圈、湖南路商圈、鼓樓商圈、新街口商圈、夫子廟商圈、龍江商圈、新江東商圈、河西CBD商圈等皆是南京市夜間活力度高值連片區。這表明中心城區夜間人口流量大且集中度高，各個商圈相互聯系緊密，易開展夜間休閑活動。過渡城區夜間城市活力度高值區明顯較少，且分布更為分散。浦口區在弘陽廣場、南京工業大學、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形成3個城市活力高值集聚區，雨花臺區在軟件谷、中華門—虹悅城、明發廣場形成3個高值集聚區，江寧區在百家湖、大學城、蘇堯廣場等形成多個高值集聚區，棲霞區在仙林大學城周邊形成單個高值集聚區，六合區在南京科技職業學院周邊形成單個高值集聚區。可見，購物中心、大學城附近是南京市過渡城區夜間人口活躍區。外圍城區未形成明顯的夜間城市活力度高值區，僅在區域商業中心形成零星的人口熱點區，夜間城市活力顯著不足。

圖3 南京市夜間城市活力度空間分布

2.3 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匹配分析

為了深入探索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的匹配情況，本文從空間匹配和類型匹配兩個角度進行研究。

2.3.1 空間匹配

本文選取南京市130個街道和鄉鎮為研究單元，以各街道和鄉鎮擁有的休閑場所數量反映其夜間休閑服務水平，以其幾何中心提取百度熱力值作為街道和鄉鎮的夜間城市活力度。采用耦合-協調模型，算出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的耦合協調度值，測度其空間匹配情況(圖4)。其中，定義0≤C＜0.3，屬于低耦合協調度；0.3≤C＜0.5，屬于較低耦合協調度；0.5≤C＜0.8，屬于較高耦合協調度；0.8≤C≤1，屬于高耦合協調度[28]。

圖4 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城市活力度空間匹配分布

圖4表明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城市活力度空間匹配依然呈現“中心高外圍低”的格局。中心城區內湖南路街道、朝天宮街道、洪武路街道和五老村街道的耦合協調度最好，其值分別達到0.84、0.84、0.81和0.8。新街口街道、華僑路街道和雙塘街道等區域達到較高耦合協調度，數量占中心城區街道和鄉鎮數量的44.19%。中心城區四周的耦合協調度較低，幕府山街道、中新南京生態科技島、江心洲街道、玄武門街道、孝陵衛街道等的耦合協調度值在0.3以下，這些地區臨近長江沿岸或鐘山風景名勝區，夜間休閑場所和活動人口均較少。過渡城區內僅有秣陵街道、邁皋橋街道、泰山街道和賽虹橋街道等4處達到較高耦合協調度，其值分別為0.61、0.61、0.55和0.52。其中，除秣陵街道外，皆位于中心城區周邊，秣陵街道雖遠離中心城區，但其管轄面積大導致休閑場所數量多，加上域內有百家湖商圈夜間城市活力度高，因此匹配度也較好。過渡城區其余街道和鄉鎮的耦合協調度值均在0.5以下，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城市活力度的空間匹配遠不及中心城區。外圍城區的耦合協調度值皆在0.5以下，夜間休閑服務水平和城市活力度均不高。

2.3.2 類型匹配

借助GIS分析工具，以7種夜間休閑場所POI數據提取百度熱力值，作為不同類型夜間休閑場所的城市活力度，用以反映夜間不同類型休閑場所吸引人口的差異（表1）。

表1顯示，首先，整體而言。南京市購物點附近的夜間活力最好，活力度均值達到4.15，其次是住宿點（3.83）、科教文化點（3.50）和餐飲點（3.41），體育休閑點（2.85）、風景名勝點（3.03）和地鐵站點（3.26）附近的城市活力不足。其次，分區域而言。除體育休閑點外，從中心城區到過渡城區再到外圍城區，夜間活力度均值均呈現越來越低的趨勢。具體而言，中心城區夜間活力最好的3個場所依次是購物點（6.10）、住宿點（5.48）和餐飲點（5.22），過渡城區為購物點（3.56）、住宿點（3.32）和地鐵站點（3.05），外圍城區為體育休閑點（1.59）、購物點（1.15）和地鐵站點（1）。

表1 不同類型夜間休閑場所的城市活力度表

可見，一方面，購物點是吸引城市夜間人口最重要的休閑場所，在不同區域都是人口活力度高值區。另一方面，不同地區夜間人口集聚的休閑場所存在差異。中心城區夜間人口主要集中在購物中心、酒店、餐飲店、大學城等附近，而過渡城區除了上述方面，交通的重要性突顯出來，地鐵站數量較少，地鐵站附近容易形成夜間人口活力度高值區。外圍城區除了購物中心、地鐵站外，體育休閑場所成為高活力區，其成因是外圍城區的體育休閑場所數量稀少，且多位于城市活力度高的區域中心，導致其周圍易成為了高值區。

3 結論與建議

3.1 結論

基于百度POI和百度熱力值數據，以南京市為案例地，本文研究了城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活力度的匹配情況，主要得到如下結論：

（1）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呈現“中心高外圍低”的分布格局，由中心到外圍，夜間休閑場所的高密度區面積逐漸變小、分布逐漸分散。南京市夜間城市活力度亦呈現明顯的“中心高外圍低”格局，中心城區夜間人口流量大且集中度高，過渡城區僅集中在購物中心、大學城等少數區域，外圍城區未形成明顯的夜間城市活力度高值區。

（2）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城市活力度空間匹配呈現“中心高外圍低”的格局，由中心到外圍，耦合協調度呈現遞減趨勢。

（3）購物店、住宿點和科教文化點是吸引城市夜間人口重要的休閑場所，中心城區夜間人口主要集中在購物中心、酒店、餐飲店、大學城等附近，至外圍區域，地鐵站點重要性逐漸突顯，外圍區域地鐵站附近易形成人口活力高值區。

3.2 建議

（1）豐富多元夜間休閑業態。當前許多科教文化、風景名勝等場所僅白天時間開放，夜游產品開發力度不夠，可通過延長開放時間，豐富城市夜間休閑業態。此外，購物中心、酒店、餐飲店、大學城、地鐵站點等附近是夜間人流集聚區，亦是南京市夜間經濟發展應重點打造的區域。

（2）實現差異化夜間休閑發展路線。南京市夜間休閑服務水平與人口活力存在明顯的空間不均衡性，過渡城區和外圍城區是當前夜間休閑設施建設洼地，可借鑒中心城區發展模式，通過實力差異明顯地區間的互通互學，補足外圍區域夜間經濟發展短板。此外，應走差異化發展路線，在區域內構建分工明確、優勢互補、協同高效的夜間休閑產業發展體系。

（3）創建特色夜間休閑城市品牌。當前夜間休閑場所整體布局分散、規模較小，應整合社會力量，努力挖掘城市歷史文化資源優勢，將文化要素融入夜間經濟發展，創作優秀文藝作品，開展夜間文藝演出，設計夜間旅游路線，完善夜間基礎設施，打造特色鮮明、積極向上的城市夜間休閑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