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晨曦
“女性主義”作為一種婦女解放自我的思潮最早產生于西方,并逐步遍及世界。第一次大范圍的女性主義運動出現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它所關注的主要問題是女性要爭取政治權利,這場運動并未建立起系統的理論思想。長久以來,女性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領域都處于與男性不平等的地位,幾乎淪為社會的客體。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第一次將女性視為一種社會性別,而非傳統意義上的生理性別。她認為“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成的”,在現實世界中,女性的“第二性”地位是普遍且持久的,直到二戰后,歐美國家爆發了女性主義理論探索的第二次浪潮。這個時期涌現了大量女性主義著作,諸如凱特·米利特的《性的政治》、貝蒂·弗里丹的《女性的奧秘》等。其中,《性的政治》可以說是這一時期女性主義思潮的集中體現,米利特認為性別與種族和階級一樣,具有政治屬性的意味,這也是女性主義批評走向成熟的標志。
女性主義電影理論是伴隨著女性在電影領域的創作和實踐逐步發展的,它的理論基礎大多來自于女性主義理論,還吸收了符號學、精神分析學等理論。勞拉·穆爾維在《視覺快感和敘事性電影》中,論述了女性在影像中是如何被男性建構的。因此,我們需要采用革命性的視點去觀看電影,拒絕電影敘事中的觀看快感,以此來顛覆電影中呈現出的父權文化機制。在女性主義電影理論研究領域中,較為重要的文本還有瑪麗·安·多恩的《對欲望的欲望》,她通過對20世紀40年代電影中女性角色的研究,推導出了女性觀眾位置被建構的方式。此外,還有莊士頓的《女性電影作為抗衡的電影》、密切爾的《精神分析和女權主義》等文獻。這些學者利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分析了在電影中關于女性的影像符號和修辭方式,揭示了對女性的“性別歧視”。
在婁燁的電影中,女性角色一般都是作為影片的主角出現,故事的發展線索也都是圍繞著女性來展開,男性角色則大多具有輔助的意義。同時,這些女性角色形象鮮明,大多擁有叛逆的性格以及豐富的情感世界。在電影《頤和園》中,婁燁就賦予了女主角余虹桀驁的性情和獨立的思想,她對外面的世界有著強烈的好奇和渴望,勇敢地追尋獨立和自我。面對社會的動蕩、愛情的背叛,她選擇了頑強地面對生活中的不堪境遇。余虹這個女性角色展現出了十分豐富的涵義,她直視自己內心的欲望和需求,并在一定程度上把女性從作為“客體”的境遇中解放出來,給一直以來處于“被觀賞”的女性帶來了成為主動觀看者的快感。
在反叛的精神之外,婁燁電影中的女性大多對愛情有著至純至真的追求。影片《蘇州河》中,女主角牡丹將身體倚靠在河邊的欄桿,轉身微笑著對馬達說:“我會變成美人魚來找你。”①說完,便墜入蘇州河中,只留下岸邊懦弱的馬達陷入無盡的羞愧之中。牡丹的這一行為并非只是狹義上“以死明志”的概念,而是在情感的驅使下保持著對愛情理想至高無上的訴求。當她微笑著從鐵橋上翩然墜落時,我們感受到了在女性身上充滿決絕意味的力量感。而與之相比,馬達贖罪般的回憶和尋找,則讓我們感受到以男性為中心的文化就如同城市廢墟中的一曲挽歌,早已消失不見。
無論是《頤和園》中自由表達內心渴望的余虹,還是《蘇州河》中無比真摯的牡丹,這些女性角色所具有的性格特征都突破了傳統男性對于女性的束縛。我們可以看到影片對女性情感的投射,以及在敘事中對于女性的個體展現。因此,婁燁影片中的女性形象不再只是作為男性的被動觀賞對象,而是呈現出了自身的價值觀念和獨立意識。
關于“女性意識”的概念,學術界至今沒有明確的共識。林廣澤認為:“女性意識是指女性的自我意識,即立足于女性的‘此在’去感知、體驗人生與世界,傳達女性的欲望與追求,肯定女性的經驗與價值。”②李顯杰認為“女性意識”應該包含兩層涵義:“一是影片文本中要蘊含和體現出女性獨立自主的精神氣質和男女平等的平權意識,二是影片文本中不把女性置于男權文化的視域之下,而應力求呈現女性自身的命運遭遇、價值觀念的形象來塑造意識。”③綜合以上觀點來看,女性意識首先是以女性立場為出發點,探尋和審視女性自身和外部世界之間的關系;其次是以女性的視角來看待女性自我的內心世界。而婁燁創作的《周末情人》《頤和園》《浮城謎事》《花》等作品所體現的女性意識都是十分明顯的。
1.用影像來建構女性視角
在婁燁的電影中,經常會使用大量女性視角的主觀鏡頭來參與事件敘述,向觀眾展現出女性完整的內心世界。在影片《花》中,影像的變化映襯著女主角花的情感走向。當花失戀時,看到的是陰雨霾霾的巴黎街頭和混亂的人群;當花與馬修熱戀時,我們從花的眼中看到的巴黎瞬間變得富有活力;當花失戀后,坐在車后向窗邊望去,看到的是灰色的天空,陰沉且搖晃的畫面;當花決定返回巴黎尋找馬修時,影像從北京的天橋過渡到法國鄉村廣袤的田野,鏡頭的轉換展現了她內心的喜悅,以及迫不及待想見到馬修的心情。婁燁通過這些不停變化的客觀畫面,將花主觀的內心世界呈現給了觀眾。
2.用聲音來傳遞女性視角
婁燁在創作中常常是以女性語言來構建電影的話語世界,當女性開口說話時,她不再是敘述的客體,而是成為敘述的主體。在電影《周末情人》中,影片開場,就是一段自述:“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又好像發生在昨天,在過去的那些日子里,我經歷了每一個年輕人都經歷過的事情。”④此后,女主角李欣的敘述成為影片的主要線索,從獨白中,觀眾不僅可以了解到她的性格,還可以感受到她的內心世界。李欣在經歷了阿西殺人被捕、初入社會認識拉拉、拉拉失手刺死阿西等事后,終于接受了生活帶給她的改變和成長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最終,她選擇拋棄過往,勇敢地離開這座承載了她愛與恨的城市。通過影片中呈現的獨白,婁燁引導觀眾逐漸深入到李欣的精神世界,體驗到她內心的困惑、彷徨,更體會到女性在現實生活中所面對的困境和艱難。
婁燁在電影中表達了對當代女性生存現狀的關注和思考,展現出了女性獨有的細膩情感,更加顛覆了女性長久以來形成的傳統行為方式。影片中所展示的女性角色呈現了自由之態,更加彰顯了在新時代的背景下中國女性電影的革新與進步。女性問題是一個大議題,我們也期待中國的電影工作者可以創造出更多真正具有啟迪意義的女性電影。
注釋:
①婁燁.蘇州河 [EB/OL].百度百科,2000-09-07.https://baike.baidu.com/item/%E8%8B%8F%E5%B7%9E%E6%B2%B3/5766708?fr=aladdin.
②林廣澤.試論“女性意識”和女權主義文學批評[J].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01):78-82.
③李顯杰,修倜.論電影敘事中的女性敘述人與女性意識[J].當代電影,1994(06):28-36.
④婁燁.周末情人[EB/OL].百度百科,1995-04-06.https://baike.baidu.com/item/%E5%91%A8%E6%9C%AB%E6%83%85%E4%BA%BA/6185372?fr=aladd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