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漢語“了”一詞在維吾爾語中的對應表達

孫瑾麗，巴哈爾古麗·阿木提

(新疆大學 中國語言文學學院，新疆烏魯木齊 830046)

“了”（lē）是現代漢語中用于表達時態和語氣的虛詞，其使用體現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是任何一個漢語語言學習者都無法回避的語法點。目前學界對“了”的歷史來源、分類歸屬、語法意義及使用方法等研究已經足夠詳細和充分，除本體研究外，“了” 在第二語言習得尤其是對外漢語教學中也是學習的重難點之一，近年來相關研究大量涌現，理論日趨成熟[1]。但關于“了”在少數民族語言中對應表達的研究卻少之又少，其中關于維吾爾語方面的研究成果更是屈指可數。該文通過梳理“了”在維吾爾語中對應的各種意義和用法，解決“了”在第二語言學習及漢維翻譯中出現的各種問題，以指導漢維雙語學習實踐活動，提高學習效率，為第二語言學習者學習維吾爾語提供理論依據和參考。

1 漢語“了”的分類及語法意義

1.1 “了”的分類

漢語較之維吾爾語詞形上缺乏變化，語法手段中較為普遍地使用語序和虛詞來表達其語法意義[2]。其中漢語“了”經過漫長的歷史演變，通過附著在其他實詞或句子后面來表示動作變化的狀態或肯定語氣，沒有實在的詞匯意義，進而逐漸發展成為現代漢語的重要虛詞之一[3]。

關于“了”的研究首先要從“了”的分類入手，部分學者根據句法位置將“了”劃分為動詞后的動態助詞“了1”和句末的語氣助詞“了2 ”。在《現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一書中呂叔湘指出：助詞“了”有兩個。“了1”用在動詞后，主要表示動作的完成；“了2”用在句末，主要肯定事態出現了變化或即將出現變化，有成句的作用[4]。書中還結合大量例句將“了1”“了2”的出現位置、使用方法和語法意義進行了詳細的說明，實用性很強，對后來很多有關“了”的分類及相關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

1.2 “了”的語法意義

分析漢語“了”一詞在維吾爾語中的對應表達，就要先厘清并掌握“了” 的多種語法意義及語用功能，要了解助詞“了”在句中的語法意義并不是由它本身單獨決定的，而是和謂語、狀語、補語等其他句子成分結合具體語境共同體現出來的[5]。

1.2.1 “了1”的語法意義

“了1”的語法意義分為兩類。

（1）用于實際已發生的動作后，表示動作或變化已實現。

①他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動作發生且已結束。）

②為了幫你改論文，他已經累了三天。（動作發生且可能仍在繼續。）

（2）用于預期或假設的動作后，表示動作或變化即將發生。

①我吃了飯就去找你。（動作即將發生。）

②他要是暴露了身份，肯定有危險。（動作還未發生。）

在例（1）①中，“找工作”這個動作已經實現且已結束，成為一種過去；在例（1）②中“累”這個動作已經實現，但現在仍有可能還在繼續，這個動作并未完成；在例（2）①、②中，“吃飯”“暴露身份”兩個動作還未實現，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發生。

“了1”的語法意義是表示動作或狀態的實現且不受時的絕對限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完成體”，而可根據語義存在于過去時或現在將來時。

1.2.2 “了2”的語法意義

“了2”的語法意義也分為兩類。

（1）用于句末或停頓處，表示動作狀態的實現或出現變化和新情況。

①昨天我肚子疼了。（過去）

②你們看，這朵花開了！ （現在）

③等你的病好了，我們就離開這個城市。（將來）

（2）用于句末或停頓處，表示對陳述的事態或變化進行肯定的語氣。

①我吃了飯了。

②你怎么不吃了？

③快點，不然又要遲到了。

④今天的作業真的太難了！

在例（1）①中“肚子疼”發生在昨天，表示動作發生在過去；在例（1）②中“花開了”發生在說話此刻，表示動作的變化在現在；在例（1）③中“病好了”還未發生，表示狀態的實現在未來；在例（2）①、②、③、④中，“了” 在不同語氣句中都對所陳述的事態或變化進行了肯定。

“了2”與“了1”均可不受時的限制，既可以表達動作或狀態已經完成或實現也可以表達事態或情況即將出現新的變化。除此之外，“了2”還表示對陳述的相關事態或變化進行肯定。

綜上，盡管“了1”和“了2”在語法位置、語義條件等眾多因素上不盡相同，并且還存在句尾“了1+2”共現的情況，但二者在“了”表示動作完成、實現、變化等時體意義上同維吾爾語具有共通之處。

2 漢語“了”在維吾爾語中的對應表達

漢語是一種以話題為中心，缺乏詞形變化的孤立語，不但通過語序來表達語法意義，虛詞的使用頻率也非常高；而維吾爾語是一種以動詞為中心，形態變化豐富的黏著語，通過在詞根上增加表示語法意義的黏附語素來表達語法范疇義[6]。因此漢語“了”表達不同階段的動作狀態處于出現、持續或完成等意義，主要體現在維吾爾語動詞附加成分的變換以及體助動詞的使用上。維吾爾語動詞有時、體、態、式、人稱的變化，且漢語“了”在維吾爾語“時”范疇和“體”范疇中有較多對應關系。

2.1 “了”在“時”范疇中的對應表達

通常來說，不同的行為狀態總是在不同的時間以不同的方式發生或產生變化，若以說話此刻為參照點，則動作可能發生在說話前或說話后，也可能在說話時正在發生，動詞與時間之間的這些聯系被稱為“時”。維吾爾語動詞的時一般分為過去時、現在時和將來時。

2.1.1 過去時

當漢語“了”用于實際已發生的動作后，其表達的語法意義與維吾爾語中表示說話時動作或狀態已經結束或完成的過去時對應程度較高。

（1）我們吃過飯了。

biz tamaq jeduq.

（2）你給家里寫信了嗎？

θji?izgε χεt jazdi?izmu ?

在例（1）中，“吃飯”這個動作已經實現且已結束，表達的是對事態發生進行肯定的語氣，其中biz tamaq jeduq.與biz tamaq jεp bolduq.在 漢 語 層 面 上并無太大差異，但維吾爾語上的區別在于是否使用了bol-這一體助動詞從而表達“吃飯”這一動作進行的狀態，前句僅體現了“過去時”，而后句體現了“過去時”“完成體”這兩個概念；在例（2）中，疑問句是對“了”所表達的“寫信”這一動作是否發生或完成進行的提問。

2.1.2 將來時

漢語“了”表示事態將有變化或動作即將發生，對應到維吾爾語中表達行為動作是在說話之后發生或現在正在進行，將來仍要進行或持續下去的將來時。

（1）天要下雨了。

jam?ur ja?idu.

（2）我們要放暑假了。

bizni jazliq tεtilgε qojup beridu.

在例（1）和（2）中，“下雨”“放假”這一事態即將實現或出現變化，會發生在將來的某個時間點上，常用“要……了”或“就要……了”這一句式來表達，與維吾爾語動詞將來時相對應。

2.2 “了”在“體”范疇中的對應表達

體表示行為動作在時間區間內進行的階段或保持的狀態，在不同語言中“體”范疇的表現各不相同。維吾爾語動詞的“體”范疇極為復雜，不僅有固定形式上體現的體，還有專門用來表示體的各種助動詞。高莉琴在《試論維語動詞的體》一文中認為，維吾爾語中有兩種不同的形式可以表示體的語法意義[7]。一種是在一個詞的范圍之內，通過動詞本身的詞尾變化來表示體的語法意義，即綜合形式；另一種是超出一個詞的范圍，利用輔助性的詞幫助動詞表示體的語法意義，即分析形式。其中維吾爾語動詞的體由綜合手段構成的有：進行體和經歷體；由分析手段構成的有：進入狀態體、完成體、嘗試體、得到給予體、保持狀態體、始發體、轉折體、繼續體等，共10 種體。并且維吾爾語動詞的體與“時”范疇密切相連，每種體有不同時的變化，與“了”相對應的體主要集中在過去時中。

2.2.1 經歷體

漢語“了”表示動詞所反映的行為動作處于一種經歷狀態，在維吾爾語中即對應到經歷體，用形動詞的過去時形式來表達。

例句：他已經去學校了。

u mεktεpkε kεtkεnidi.

也可以譯為：u mεktεpkε kεtti.

在例句中，在“去學校”后附加“了”表示這個動作已經實現，除可以用經歷體“u mεktεpkε kεtkεnidi.”進行表述外，還可以用維吾爾語過去時“u mεktεpkε kεtti.”來表達。二者的區別在于經歷體表示動作在說話時刻之前早已發生，說話此刻與動作發生時之間的時間間隔要比直接使用動詞過去時所表達的時間差長。

2.2.2 完成體

漢語“了”所反映的行為動作的完成或實現體現在維吾爾語體助動詞（bol, ?iq, θt）的使用上。

（1）這本書我已經讀完了。

bu kitabni oqup boldum.

（2）他們想出了好辦法。

ular jaχ?i ?arini tepip ?iqti.

（3）他在講話中對一些問題做了解釋。

u sθzidε bεzi mεsililεrni ?y?εndyryp θtti.

在例（1）、（2）、（3）中，過去時完成體表達了動詞所反映的行為動作已經完成，是維吾爾語“體”范疇中與漢語“了”對應程度最高的一種體。2.2.3 進入狀態體

漢語“了”表示行為動作的主體進入所反映的行為動作的狀態體現在維吾爾語體助動詞（qal, qoj）的使用上。

（1）說話輕點，孩子睡了。

asta gεp qili?, bala uχlap qaldi.

還可譯為：asta gεp qili?, bala uχlidi.

（2）他把字典放在宿舍了。

u lu?εtni jataqqa qojup qojdi .

在例（1）、（2）中，都表示了一種新情況或新狀態的出現，例（1）中使用qal-表示的是動作主體本身進入了“睡”這一動作的狀態，直接用過去時來表達則強調的是“睡了”這一結果；例（2）中使用qoj-表示的是動作主體使行為動作的對象即“字典”進入了“放在宿舍”這一動作的狀態。

2.2.4 得到給予體

漢語“了”表示所表達的動作在說話時已經得到了結果體現在維吾爾語體助動詞（al,bεr）的使用上。

（1）我們買了許多書。

biz nur?un kitablarni setiwalduq.(setip al-)

（2）同志們給我們指出了工作中的缺點。

jolda?lar χizmitimizdiki kεm?iliklεrni kθrsitip bεrdi.

在例（1）、（2）中，都表示了行為動作的實現，區別在于（1）是主體為自身利益而做出了“買書”這一動作，（2）是主體為別人利益而做出了“指出缺點”這一動作。

2.2.5 轉折體

漢語“了”表示行為動作的主體從某一狀態轉變到后一動詞所反映的行為動作的狀態體現在維吾爾語體助動詞（kεt, εt, ta?la）的使用上。

（1）他聽了這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u bu gεpni aεlap iχtijarsiz kylyp kεtti.

（2）我一會兒就把作業做完了。

tap?uruqni birdεmdila i?liwεttim.

在例（1）中，使用過去轉折體表示“笑”這一行為動作突然實現，在例（2）中表示“做作業”這一行為動作徹底完成，與漢語“了”表實現義有對應關系。

2.2.6 始發體

漢語“了”表示所陳述的行為動作已經進入開始階段體現在維吾爾語體助動詞（ba?la）的使用上。

例句：他開始寫信了。

u χεt jaz?ili ba?lidi.

在例句中，“寫信”這一動作開始發生或出現，和漢語“了”有對應關系。

綜上，漢語“了”的對應表達主要集中在維吾爾語“時”“體”范疇中，且過去時占有重要地位，在“體”中助動詞也主要依賴過去時來體現“了”的實現義，附加成分主要是過去時的“di”“ti”與漢語“了”相對應，且在維吾爾語的對應翻譯中“了1”“了2”并無明顯區別，但仍需要注意的是并不是所有帶漢語“了”的句子在維吾爾語中的對應翻譯都使用過去時，尤其是在“要……了”這一句型中所表達的語法意義是動作還未發生，但即將出現新的變化，此時就不能一概而論地使用過去時，而應該使用將來時來進行表達[8]。因此在將一個帶有“了”的漢語句子對應到維吾爾語中時首先需要對原句進行理解和分析，判斷出動作的實現是在時間軸上的過去還是非過去后，再決定選用過去時還是將來時。

3 結語

綜上所述，漢語“了”是“實現體的標志”“了”在維吾爾語中的對應表達主要集中在動詞“時”“體”范疇。“時”和“體”是維吾爾語動詞最重要的語法范疇，“時”表時間，“體”表情態，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不分離。雖然“時”和“體”都和時間概念有關，在維吾爾語中也常被綜合在一起表達，但二者又略有不同，“時”反映的是一種“外部時間”，關注的是動作行為在外部時間流中的定位，而“體”反映的是一種“內部時間”，即表示動作行為處于它自身所表示的過程的某一階段。盡管大部分表示動作已完成義的“了”都可以直接用動詞過去時進行翻譯，但結合體助動詞可以將原句的意思和情感表達得更充分，在忠實原文的基礎上，更好地保持原文語體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