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丙之 姜廣峰
(棗莊科技職業學院 信息工程系,山東 滕州 277599)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改革不斷深入,加快職業教育發展已經成為國家發展戰略,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措施推動職業教育發展,職業教育迎來了新的歷史發展機遇。職業教育要具備一定的實力、魅力和吸引力才能壯大發展。職業教育在借鑒國外辦學經驗的同時,應該放眼歷史,從中華傳統文化中吸取智慧、尋求突破,其中研究墨子育人思想可以給職業教育帶來一些現實意義。
墨子身處春秋末期戰國初期的亂世,其時周代的“封建”秩序已無法維持,各諸侯國征伐不已,百姓死亡喪亂,痛苦不堪。黑暗的政治、紛亂的社會、民生的苦難讓墨子積極投身救世。墨子強調“人無幼長貴賤,皆天之臣”的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關系并提出自己的社會治理方案“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1](66),這是從全局視角出發呼吁人類命運共同,即人與人的關系是平等的,人類社會要互信互愛,愛人如己,互助互利,共贏共生。墨子不僅提出社會治理理論,還以“摩頂放踵利天下”的高尚情操積極實踐,身體力行落實到行動上,致力于社會穩定有序。墨子從底層百姓著手,招收學徒,建立了一個較為龐大的手工業者職業群體組織,試圖通過社會集團組織拯救混亂的社會。墨子積極利用教育的救世功能[3](66),把救世理想與教育相結合,把教育提高到關乎天下興亡、人民富貧的高度。墨子以手工業者為主體的教育本質是職業教育,利用職業教育作為救世切入口,立說傳教,培養了許多掌握新技術的各行各業專門人才。下面討論作為教育家和實踐者的墨子職業教育思想的具體方面。
墨子生活的時代,各諸侯國攻伐劇烈,原來固定的封建等級制度已無法維持,貴族政治崩壞,階層出現上下流動。“士”在周代原是最底層的貴族,墨子時代有些上層貴族下降為“士”,有些平民則上升到“士”階層。下層平民上升到“士”靠的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博得貴族的信任,所謂富貴險中求,形成了一個士階層抱有慷慨赴死精神的時代。“士”是關聯上層少數貴族與下層眾多百姓的紐帶,更是一支重要的社會力量。
平民出身的墨子要實現“兼相愛、交相利”的社會理想,必然要依靠一支政治力量。墨子自然將目光投向“士”這個群體,但墨子心中的“士”又有新的內涵。司馬遷說“閭巷之俠……然儒墨皆排擯不載”[2](2759),墨子不是貴族,不招徠那些赴火蹈刃的“士”,而是從底層平民中培養一種新型之“士”,即“兼士”。這種“士”既受時代精神影響,又有墨子的目標指向。
墨子的政治主張不像貴族那樣一切為了個人的利益,墨子是超越自我之上的,墨子的理想是為了天下平民大眾的。墨子主張在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上“非攻”,社會治理上“尚賢”,人民生活上“節用”,這一切就要靠“賢士”“兼士”向社會推行。他說:“國有賢良之士眾,則國家之治厚;賢良之士寡,則國家之治薄。”[1](26)(《墨子尚賢上》)墨子把選賢與能視作治理好國家的決定性因素,通過“賢良之士”實現社會的穩定有序。這就決定了墨子的教育目的是培養治國之人,而不是原來那種“士”階層人等,更不是“武士”“俠士”,而是“賢士”“兼士”。
墨子對“士”有“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三個方面的總體要求,即道德上“厚乎德行”,思維論辯上“辯乎言談”,知識技能上“博乎道術”,此為“賢士”“兼士”。
墨子主張“兼相愛,交相利”,“兼”就是“愛人而利人”,強調“德”的先決地位,“德”是行為的動機并對行為效果進行善惡評判。墨子推崇愛他人、利他人的道德責任和義務,“故古者圣王之為政,列德而尚賢”[1](27),道德上的要求是為了使兼士有實現天下大義的理想。思維論辯上的要求是為了使兼士“上說下教”,向社會推行“兼愛”主張,讓社會接受主張;知識技能上的要求是為了使兼士有興利除害的實際能力。“兼士”的核心素質是有德行,有宣傳墨家思想的能力及社會實踐才干。
墨子育人的目的不僅僅是培養有“兼愛”思想境界和道德品行高尚的人,還是能用自己的言行影響、改變身邊的人,親身投入生產實踐中的人,實現“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政治理想,這就把教育事業與推行的社會理想緊密結合,顯示墨子經世致用的育人思想。
“有教無類”的觀點盡管由孔子率先提出,但孔子培養的是未來從政的社會上層人物,這種注重培養社會精英的模式客觀上限制了孔子“有教無類”思想的實施。想學習“稼”及“圃”的學生樊遲被孔子斥責為“小人”,農業及手工業之類生產勞動課程在孔子那里是不開設的,客觀上拒絕最底層的平民大眾這一類學生。孔子曾說:“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可見他招收學生還是有條件的。墨子招收的學生對象不像孔子,目標是廣大平民大眾,“是故國有賢良之士眾,則國家之治厚;賢良之士寡,則國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務,將在于眾賢而已”。墨子面向天下廣泛招生,把“王公大人”和“匹夫徒步之士”都作為自己的教育對象,主要是“農與工肆之人”。他的招收辦法靈活多樣,有時主動動員學生入學,“有游于子墨子之門者,子墨子曰:‘盍學乎?’對曰:‘吾族人無學者。’子墨子曰:‘不然,夫好美者,豈曰吾族人莫之好,故不好哉?夫欲富貴者,豈曰吾族人莫之欲,故不欲哉?好美欲富貴者,不視人猶強為之。夫義,天下之大器也,何以視人?必強為之!’”[1](287)說的是有人以“吾族人無學者”為由不愿意入學。墨子勸解說求學就好像那些愛美的人,不會因為族人都不愛美自己也放棄對美的追求;那些向往富貴的人,不會因族人都不想富貴自己也放棄對富貴的追求。不必管別人怎么做,自己努力學習就是了。從這件事上看,墨子積極招收各類學生,真正在實踐上做到了“有教無類”。另外,墨子還提出要“上說王公大人,次說匹夫徒步之士”,由此可知“王公大人”和“農與工肆之人”都是墨子的教育對象。他的教育對象幾乎涵蓋社會的各階層,面向每個人。
墨子育人思想擴大了教育對象的范圍,突破了當時等級制度的限制,全方位推動了教育的發展,真正體現了教育的公平性,為教育大眾化的推行奠定了寶貴的精神財富。墨子的教育思想比儒家思想更徹底,教育受眾更普遍,涵蓋社會的各個階層,與現代教育相契合。
儒家培養的是“君子”,育人對象指向的是貴族;墨子招收平民大眾,指向平民。儒家習“禮”;墨子重“技”。儒家學習內容是孔子整理的五經、六藝和《春秋》,從文字上傳授來的學問;墨子在育人內容上突破了儒家“六藝”教育的范疇,增加了科技、軍事、自然科學知識等,形成了《墨經》《親士》《非儒》《大取》《雜守》等獨具特色的學習內容,涉及邏輯學、宇宙學、數學(含幾何、代數)、物理學(含力學、光學)、軍事學、哲學、機械制造等。職業教育要素在墨子育人內容中占相當大的比重,突出技能訓練,注重生產實踐和職業技能,強調“親知”(即親身的經驗),墨子走的是平民教育路線。
墨子的育人思想已經蘊含了實踐教學的一些基本理念、準則與方法。墨子在育人過程中貫徹了理論與實踐相聯系的理念,重視理論教育,更重視實踐教育,主張實踐力行的教學法。這就要求學生不但有專業知識更要進行專業實踐,不但要說,而且要做。《墨子·經說下》:“身觀焉,親也。”墨子強調實際的觀察經驗,注重把學化為行動,爭做實干家。《墨子·修身》記載:“士雖有學,而行為本焉。”[1](4)客觀上糾偏了儒家把“學”視作讀書的目的,墨子無意于像儒家那樣造就過多的“書生”。墨子時代自然科學迅速發展,冶鐵技術開始出現,耕牛技術得到推廣,墨子本人工匠出身,技藝精湛,制作了大量器械并善于總結手工藝經驗和農業生產經驗。他通過大量實驗發現、積累和總結了關于數學、光學、力學等方面的知識,且上升到科技水平,又在平時教學過程中把這些知識作為教育內容運用到教學中。墨子的知行合一育人方法使墨家弟子的動手實踐能力得到很大提高,一個明證是墨子只身去楚救宋而不被殺害,實出于楚王忌憚墨子弟子的動手能力。
墨子的知行合一的育人方法強調知后的實用,有所知就應有所行,用行來檢驗知的價值,即實踐出真知。
墨子堅持“染絲說”的育人原則,強調良好的育人環境。“子墨子言見染絲者而嘆曰:染于蒼則蒼,染于黃則黃。所入者變,其色亦變;五入必,而已則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1](7)。墨子在這里探討的是人性之善惡在于“所染”的命題,人性不是命定的,而是如待染的絲素,強調“染不可不慎”。墨子探討人性“所染”,目的是強調學習與社會環境關系的問題。染絲的顏色或蒼或黃,一旦受到浸染,便不會轉變回原來的顏色。墨子以染絲為喻充分論證“環境育人觀”,墨子重視的是“所染”這一環境因素對人發展的重要性,對學生的道德品質、氣質性格的影響。墨子的“染絲說”是對學生的一種無意識教育,這種育人方法不被受教育者察覺,具有潛隱性的特點,是一種融入式育人方法,能夠陶冶人的個性,逐漸生成各類素養,以此達到育人目的。墨子認為染絲之色來源于外在因素,選擇好的社會生活環境、結交正直善良的人都是修養本性的良方。墨子人性所染思想,是對當時宿命論的否定。墨子肯定了后天教育和環境的重要性,構成了墨子育人觀的前提和基礎。
總之,當下的中國職業教育與遠在春秋戰國時代的墨子教育雖然相隔幾千年,但有著歲月割不斷的一脈相承。研討學習墨子思想,不應該是單純的致敬,而應積極汲取墨子職業教育的智慧,讓當代職業教育根植于中華傳統文化,篤定推行,創造出新時代職業教育的中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