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子公司“失控”亂局

柏立團

近幾年，上市公司對子公司失去控制權的情形愈漸頻繁，子公司憑借掌控印章證照、財務資料之便利，不配合審計，拒絕執行股東會董事會決議甚至直接違反公司章程制度擅自進行經營決策，這反映了上市公司在投資和治理過程中的缺陷。上市公司子公司失控現象究竟該如何看待？失控前后可采取的有效應對措施有哪些呢？

上市公司子公司失控頻現

2020年10月9日晚間，皖通科技（002331）公告稱，全資子公司成都賽英科技有限公司（簡稱“賽英科技”））存在內控風險，可能失去控制。2018年初，皖通科技以發行股份的方式購買易增輝等人持有的賽英科技100%股權，但此后與管理層矛盾逐漸加深。2020年9月，皖通科技免去了易增輝賽英科技董事長一職，欲向該公司派駐新任董事長及財務、人力資源相關人員。但賽英科技拒絕執行上市公司的相關決定，強制驅離了皖通科技派駐的財務及人力資源人員，導致公司派出的財務及人力資源人員無法履行工作職責。

無獨有偶。2020年4月14日早間，新宏澤（002836）發布公告稱，因控股子公司江蘇聯通紀元公司公章、印鑒等被其原總經理莫源等人侵占，上市公司對公章等印鑒失去控制，且已對聯通紀元失去控制。

不僅如此，ST天潤（002113）、亞太藥業（002370）、文化長城（300089）等多家上市公司也出現重要子公司失控的情形。其中，亞太藥業無法控制子公司上海新高峰的印章和營業執照，文化長城子公司翡翠教育未經董事會批準對外投資、支付收購款。

除此之外，像ST聚力（002247）、ST圍海（002586）等上市公司雖公告沒有出現子公司失控，但卻出現子公司證照、公章失控等情形。

并購重組領域成“重災區”

上市公司的子公司來源于上市公司直接出資設立，或對其他已設立企業并購重組。前者子公司人員和業務基本完全處于上市公司的掌控之下，而失控問題一般出現在并購重組產生的子公司中。部分上市公司為了刺激股價、實現市值管理目標，在并購過程中偏離了行業及公司內在的發展規定，導致了各種后遺癥，又因為對子公司的治理制度先天安排不足，使子公司管理層得以利用漏洞“陽奉陰違”。具體表現在三個方面：

子公司原實控人與上市公司經營理念不合，拒不執行股東會及董事會決議。此類情況較多發生于跨界并購中，雖然上市公司可以通過跨界收購開拓新的利潤增長點，但縱觀國內外并購案例，跨界并購成功的情況并不是太高，這是由于“雙主業”發展模式對管理層能力極具考驗，并購初期上市公司會保留標的公司原核心團隊繼續負責經營管理，一旦上市公司認為原有團隊管理不善，便會以控股股東身份干預子公司的經營及人事安排或通過更換管理層擬直接接管。這會使子公司原實控人產生較強的對抗情緒，拒不執行股東會及董事會決議，尤其是關于上市公司主導的關于人事變動、利潤分配等決議，此類現象幾乎在每一起跨界收購的失控案例中均有體現。

上市公司僅在股權方面對子公司實施表面控制，實質的控制權依舊讓渡給了原有管理層，最終導致作為控股股東的上市公司被架空。以文化長城（300089）的“失控”案例來看，由其全資控股的子公司翡翠教育，根據其與翡翠教育原股東安卓易科簽訂的《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購買資產協議》的約定，翡翠教育董事會5人，其中文化長城委派3人，安卓易科委派2人，董事長由文化長城指定擔任。文化長城從表面上看控制了翡翠教育的董事會，但根據《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購買資產協議》的約定，翡翠教育總經理依舊由安卓易科提名人員擔任，且擔任翡翠教育的法定代表人，根據我國法律，法定代表人作為公司代表，具有代表公司作出意思表示的天然外觀權利，加之證照印鑒均控制于翡翠教育原股東處，文化長城也未派駐財務負責人，文化長城的董事會權限形同虛設，翡翠教育因此頻頻出現違規經營的事項。

標的公司無法完成業績承諾，不想履行業績補償義務故阻撓上市公司審計。部分標的公司為抬升公司估值，在與上市公司的對賭方面承諾較高的預期業績，上市公司為了迅速獲得新增利潤點，往往也會接受較高的溢價率。后續一旦并購標的對賭失敗，子公司便開始百般阻撓上市公司會計師進場審計并拒絕提供財務報表，從而形成子公司實質上失控。2018年1月，中昌數據（600242）收購了億美匯金55%的股權，原股東銀碼正達和君言匯金承諾對2018至2020年度的扣非歸母凈利潤作了承諾。到2019年6月份，億美匯金僅完成當年承諾業績的26.32%。，中昌數據派駐審計人員前往審計時，億美匯金財務人員不予配合，審計工作無法展開，并且億美匯金兩業績承諾方也未按照雙方當初約定辦理股票質押和增持股票，中昌數據只得于2019年12月5日公告披露稱對億美匯金失去了控制。

預防+應急：穩掌控制權

縱觀子公司“失控”的案例，想要最大程度地預防子公司“失控”，首先應從子公司的組織架構上下手。股東會作為子公司最高權力機構，是上市公司對子公司實施控制的權利來源。上市公司應依據其控股地位，對子公司章程中涉及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財務人員）的委派以及股東會、董事會、監事會的議事規則和相關權限安排、經理層的權限設置等進行重新設計，尤其要注意子公司核心人員的人事權、財務權以及股東知情權。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應盡可能由上市公司委派人員擔任，如只能由標的公司原實控人委派，則至少應當將營業執照和公章的管理權給予上市公司委派人員，同時對法定代表人更換做出有利于上市公司的安排。

其次，財務管理也尤為重要，財務負責人應當由上市公司委派自然不必多言，子公司的財務會計制度、內審制度、資金管理制度、信息披露制度等應盡可能與上市公司一致，并納入統一的內控管理體系，做到可實時了解子公司運營情況、財務狀況及經營業績達成情況。

當子公司失控發生后，上市公司最先要做的，就是奪回控制權。若發生證照印鑒被強取豪奪的情況，上市公司應第一時間公告失控情況，并聲明在相關證照印鑒失控期間，任何第三方使用該等證照、印鑒簽訂的任何具有合同性質的文件或者其他書面文件，上市公司均不予承認。待印章證照補辦完成后，即開始著手進行管理層任免并辦理工商變更登記，

而對于子公司管理層損害上市公司利益、原股東為完成承諾業績拒絕履行業績補償義務、標的資產存在重大減值跡象等損害上市公司及股東利益的行為，上市公司可基于相關協議向法院提起訴訟追究該等股東的違約責任并申請財產保全，以凍結該等股東所持上市公司股票，上市公司董事會則可提請召開臨時股東大會，以限制子公司原股東的表決權、分配權等權利。如創新醫療（002173）在其子公司建華醫院失控，便于2019年5月向上海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提起了仲裁，同時采取了司法財產保全措施。進一步的，經董事會提議，創新醫療于當年12月通過召開臨時股東大會限制了華建醫院原股東康瀚投資、建恒投資的所有股東權利，包括但不限于：出席或委托代理人出席股東大會行使表決權、選舉權和被選舉權、轉讓出資或股份的權利、盈余分配權和公司剩余財產分的權利等。通過這一系列的操作，可以有效地使失控子公司回到正常軌道上來。

子公司失控后伴隨對上市公司的負面影響是：不再將子公司納入合并報表范圍、面臨全額計提商譽值減損、被會計師出具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還有可能被證監會予以處罰，從而嚴重損害上市公司股東的利益。因此，對于子公司眾多的上市公司，除了加強內部管控之外，在對外投資并購時，也應注重與目標公司原股東之間的利益平衡，避免未來出現失控亂局。

作者系上海大邦律師事務所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