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可能的結局

袁越

有了疫苗之后，我們再來討論一下新冠肺炎疫情可能出現的結局。

自2020年年底起，很多國家便已開始大規模接種新冠疫苗了。一些人希望自己打完疫苗后立刻就可以刀槍不入，瞬間回到2019年，可惜這是不太現實的。要知道，目前來看，效果最好的輝瑞疫苗也只有95%的有效率，雖然聽上去很高，但這意味著每100個接種者當中會有5人無效，而且即使輝瑞也不可能事先知道你到底屬于那95%還是另外的5%。

輝瑞疫苗的這個95%有效率還引起了一些爭議，因為輝瑞沒有把一大批出現癥狀但核酸檢測陰性的人算進去。質疑者認為，這批人的核酸檢測結果很可能是假陰性，因此輝瑞疫苗的有效性根本到不了95%。

我們姑且不管這個質疑是否站得住腳，市面上其他新冠疫苗的有效率還不如輝瑞，甚至有一款疫苗的有效率僅為50%左右，也就是說，打這款疫苗的人僅有一半有效。

還有一些人寄希望于通過全民接種迅速實現群體免疫，然后一切就可以恢復正常了。但目前的新冠疫苗產能嚴重不足，很有可能至少需要等上一年時間才能打完第一輪。萬一到時候病毒出現了重大變異怎么辦？或者到2021年年底時，最早的那批接種者體內的抗體消失了怎么辦？難道還得接著再打一輪新疫苗？這樣一輪一輪打下去，何時才是盡頭？

換句話說，我們盼望了一年的疫苗可能并不能讓生活恢復正常。這樣的疫苗要它有啥用呢？

也許，我們應該換一種思路來看待新冠疫苗。2021年1月12日出版的《科學》雜志刊登了美國埃默里大學（Emory University）的珍妮·拉文（Jennie Lavine）博士及其同事撰寫的一篇論文，認為判斷一種疫苗的好壞不一定非得用“能否預防感染”來衡量，而是應該根據免疫力的不同，采用不同的標準。

這篇論文的核心要點是，新冠病毒太新了，目前所知有限，科學家必須從冠狀病毒家族中另外幾個成員的感染歷史中去尋找線索。目前已知的冠狀病毒一共有7種，除了最近幾年出現的導致新冠肺炎、非典（SARS）和中東呼吸綜合征（MEBS）的5種冠狀病毒，還有4種冠狀病毒一直在人群當中廣泛傳播，估計至少已經傳播了數千年，但它們只引起輕微的感冒，對公眾健康不構成威脅。

通過對這些病毒感染的免疫學特征進行分析，作者認為冠狀病毒誘導的免疫反應可以按照強度的不同分成三大類。第一類最強，影響的是病毒的易感性，獲得這種免疫力的人就不會再被新冠病毒感染了;第二類次之，影響的是病毒的病理性，獲得這種免疫力的人雖然仍能被感染，但沒有癥狀或者癥狀輕微，不會得肺炎;第三類最弱，影響的是病毒的傳染性，獲得這種免疫力的人不但仍能被感染，也有比較嚴重的癥狀，但康復速度會比較快，因此傳染性大大降低了。

最為關鍵的是，這5類免疫反應的持續時間有差異。第一類持續時間不長，有證據顯示很可能只能維持半年左右。第二類和第三類則有可能持續很長時間，但具體多久有待進一步研究。病毒感染和接種疫苗都能誘導出類似的免疫反應，也就是說，得過一次新冠肺炎或者接種了新冠疫苗都無法保證不會再感染，也不一定能保證感染者永不發病，但大概率會降低肺炎的嚴重程度，從而大幅提高感染者的生存幾率。

新冠疫苗接種的時間還太短，相關證據尚待積累，但新冠肺炎疫情已經持續一年，這方面的研究已有了初步結果。英國公共衛生管理局（PHE）曾經在2020年6月～11月期間對超過兩萬名醫護人員進行過一次對照研究，得出結論說感染過一次新冠病毒的人至少在康復后的20周內獲得了一定的保護力，二次感染的概率下降了85%。

這個結果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感染過新冠病毒的人獲得了一定的免疫力，起碼在短時間內不太可能再次感染。第二，人體對新冠病毒的免疫力不是很強，二次感染是有可能發生的，且距離上次感染的時間越久，二次感染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果新冠病毒的免疫特征確實是這樣的話，我們能得出什么結論呢？那篇論文的作者認為，一種新出現的冠狀病毒感染大致會有兩種結局：1.如果病毒傳播力有限，人類反應又很迅速的話，那么病毒將很快被控制住，就像SARS和MERS那樣。2.如果病毒傳播力太強，已經變成全球大流行病了，那么最終結果很可能像那4種普通感冒病毒一樣，變成局部傳播的地方性傳染病，永遠和人類共存下去。

論文作者分析了這4種普通感冒的現狀，發現目前這4種感冒病毒的初次感染年齡約在5.4歲～5.1歲之間。換句話說，絕大部分地球人在15歲之前都至少得過一次感冒了，對感冒病毒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兒童的免疫系統比較健康，初次感染最多也就是得一次感冒而已，不算大事。此后因為多次重復感染，免疫系統不斷被強化，等到人老了之后，雖然免疫力下降，但也不再怕這些病毒了。

具體到新冠病毒，論文作者認為，目前感染新冠病毒雖然還遠未達到像感染感冒病毒一樣的狀態，但疫苗有可能加速這一過程。為了確保這一點，科學家們首先應該搞清楚目前已經批準上市的各類疫苗所誘導出的免疫力的類型，尤其對于老年人和惠有基礎病的易感人群有多大的保護力。如果疫苗確實能顯著降低重癥率和死亡率，那我們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盡快為這些易感人群實施接種，最大限度地保護他們。

其次，我們必須確保新冠病毒對兒童幾乎沒有危害，因為如果將來大部分人都因為疫苗或者感染而具備了一定的免疫力，那么兒童將會成為新冠病毒感染的主要受害群體。只有當新冠病毒對初次感染的兒童沒有殺傷力時，我們才可以把它當作第5種感冒病毒來對待。但如果新冠病毒對兒童仍有不可忽視的危害，我們很可能需要把新冠疫苗納入兒童強制免疫計劃，為所有兒童免費接種。

總之，論文作者認為，新冠肺炎未來很有可能變成一種地方性傳染病，就像普通感冒一樣，到那時我們就不用再打疫苗了，生活也可以恢復正常。但我們很可能需要等上好幾年時間才能達到這種狀況，大家需要有點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