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杉
摘 要:在對我國數千年文明史所沉淀出的珍貴寶藏——非物質文化遺產采用生產性保護和合理開發的背景下,運用知識產權法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能夠更好地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成果的保護和開發奠定私權保護的法治基礎。本文論證了運用知識產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必要性,并結合相關案例闡述了法律實踐中存在的問題,進而對相關的法律完善提出了建議。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知識產權法;法律保護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5168(2021)26-0150-03
Research on Legal Protec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LI Jiangshan
(Hebei University of Engineering,Handan Hebei 056038)
Abstract: In the context of the productive protection and rational development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t’s obviously important to apply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to provide a legal foundation for the prote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This paper demonstrates the necessity of using the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to protect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After the paper illustrating some problems in the application of the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to protect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by relevant cases, it also puts forward some opinions on the perfection of corresponding laws.
Keyword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legal protection
黨的十八大以來,在文化自信和全面依法治國戰略的部署下,通過一系列法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已經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發展的新形勢。2021年適逢《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以下簡稱《非遺法》)頒布的第十年。作為一部行政法,《非遺法》更多注重于明確非遺的定義與范疇,規范調整政府在非遺方面的行政保護職責或行為。如今在強調對非遺給予行政保護的同時,也要注重對其的民事保護,而知識產權法律顯然能夠滿足這一需求。
1 知識產權法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必要性
1.1 基于相同客體所受知識產權法律保護的正當性
客體的非物質性是知識產權的本質屬性所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一種文化表現形式,雖然離不開物質的載體,但其本質同樣是非物質性。以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的皮影戲為例,其表演時現場存在的皮影人物、打擊樂器都是實物,但歸根究底流傳至今的優秀民族文化并不簡單的是指這些有形的物品,而是無形但力量強大、輝煌燦爛的國家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涵。因此,非物質文化遺產本身是無形的或非物質的,其成果形成的是知識產品,與知識產權的客體相一致[1]。
在法律實踐中,對于相關客體的認定往往需要根據不同法律的具體情況進行具體分析。
首先,從著作權角度出發,《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人的人身利益與部分財產權利。相關保護客體更多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所產出的具體作品。需要注意的是,鑒于知識產權的特性,《著作權法》對客體即作品的獨創性要求雖然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以下簡稱《專利法》)中的要求相比有所降低,但仍需要把獨創性作品與缺乏獨創性的區分開來。如果僅是在傳統經典作品上略作改動,盡管其本身確實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非物質性,但由于缺乏獨創性,也無法成為著作權法所保護的客體。
其次,從專利法方面來看,《專利法》對客體獨創性的要求是知識產權法中最高的,需要其同時具有新穎性、創造性和實用性,而非物質文化遺產往往有比較長的形成、發展、傳承史,時間跨度大,發展過程穩定,導致其很難同時具備《專利法》所要求的3種獨創性。
最后,從商標法保護方面來看,商標廣泛出現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產業開發、商業化過程中。對于非遺傳承人來說,一個有代表性、歷史悠久、知名度高的非遺商標無疑是宣傳自己產品和服務的最佳廣告,更代表著自己所傳承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老招牌”,是對自己能力的認可與非遺傳承的驕傲。因此,非遺相關商標作為客體被我國《商標法》所保護,是非遺傳承發展保護的需要,也是符合相關法律規定的我國知識產權保護范圍的。
綜上所述,由于非物質文化遺產與知識產權的客體具有高度的同質性,因此以現有知識產權法律制度為基礎,同時加強配套制度建設,以法治化、制度化的方式適用知識產權相關法律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具有法理依據的,是實現非遺法律保護至關重要的一環,同時是為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所推行、認可的保護手段和立場。
1.2 以知識產權法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保護傳承人財產權益的需要
非物質文化遺產雖然本身已經是輝煌燦爛的文化成果,但在日新月異、經濟文化都處于高速發展的當代社會,其傳承發展必然需要通過一定的商業產業開發對其進行生產性保護,若要對非遺進行生產性保護,就要保障非物質文化遺產成果的商業價值,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財產權益。如果放任非物質文化遺產成果在市場中被隨意剽竊、濫用和侵權,無疑會打擊傳承人熱情,妨害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非遺法》作為一部行政法,注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行政保護和認定傳承,但顯然難以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成果的經濟利益。此時,由于非物質文化遺產成果與知識產權法客體具有相當的一致性,知識產權法律又是作為私法存在、能夠保護權利人經濟利益的法律,因此通過知識產權法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法律上的保護是十分必要且適用的。
1.3 以知識產權法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優秀文化傳承與發展的需要
知識產權法的一大特性是其在保護權利主體財產性利益的同時,也保護著權利主體的人身權益。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與現代工業相比,往往需要傳承人付出更多的耐心,耗費更多的精力。如果沒有相關政策進行扶持保護,許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會因缺少經濟支持、缺乏精神支撐而放棄傳承。知識產權財產和人身的雙重保護屬性,使其與如今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的需求完美契合。
使用知識產權法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能夠為其注入新的創新活力,從而持續性推動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創造性轉化、發展,不斷增強非遺的生命力和影響力,進而達到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堅定文化自信、在新時代傳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目的。
2 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知識產權法律保護存在的問題
2.1 權利主體的確定問題
從近年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知識產權法律實踐中不難看出,在個案中廣泛存在著權利主體難以確定的問題。比如,在著作權保護方面,《著作權法》規定其保護的作品作者是公民、單位或者組織,但非物質文化遺產往往是代代傳承而來,其創造者即權利主體具有群體性的特點。例如,在“安順地戲訴張藝謀侵犯署名權”一案中,“安順地戲”是一個獨立的地方戲戲種。在其起源地,數不勝數、代代相傳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甚至同地域的許多相關組織在實質上都是“安順地戲”的創造者。因此,若在法律上僅僅將其創造者限定于個體的公民、個別單位或者組織顯然有失偏頗,但現行的傳承人保護制度的對象以代表性傳承人為重點,忽略了其他大部分普通傳承人[2]。
這樣的問題同樣存在于《商標法》,但在《商標法》中涉及的權利主體問題已經有了較為明確的案件處理思路。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法院于2016年公布的第12批指導性案例中第58號“侵害商標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為例,該案例指出與“老字號”具有歷史淵源的個人或企業在未違反誠實信用原則的前提下,將“老字號”注冊為個體工商戶字號或企業名稱,未引人誤認且未突出使用該字號的,不構成不正當競爭或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3]。它明確了非物質文化遺產家族傳承人作為權利主體享有有關商標權,并排斥他人使用“老字號”進行宣傳的知識產權法律保護精神。而在涉及“老字號”等非物質文化遺產商標的權利主體爭議時,以“王春蘭訴商標委員會案”為例,法院的裁判指出即便同一“老字號”已經被該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家族中的某一特定人注冊為商標,其他傳承人也不會因此喪失對該“老字號”進行正當使用的權利,從中折射出在實務中具體應如何處理在有多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時權利主體產生沖突的問題。
2.2 立法的不完整性問題
如今,《非遺法》已經實施滿十周年,在肯定其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作出貢獻的同時,也應注意到在法律實踐中即便運用《非遺法》與知識產權法律相結合的方式調整、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發展,仍有部分法律空白之處。例如,《非遺法》在第44條第1款中規定了“使用非物質文化遺產涉及知識產權的,適用有關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但是,此處“有關法律”具體而言指的是哪些并沒有詳細說明[4]。在這里依舊以《著作權法》為例,《著作權法》中并沒有明確提及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相關條文,與之有關的只有第六條中提到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辦法由國務院另行規定”。然而,時隔多年,此處所述的“另行規定”仍然處于空白狀態。此外,歷經2020年修法,此法條仍然留存,顯然是認同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內的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與其他普通作品相比具有相當的特殊性,需要一定的特別規定。也就是說,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著作權保護,目前我國有特別規定的需要卻又長期沒有出臺相關的具體法律條文或者行政法規,有待完善。
2.3 保護對象的界定問題
正如前文所述,我國有運用《非遺法》與知識產權法律結合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需要,同時也正在法律實踐中廣泛應用知識產權法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和發展。正如前文在論述知識產權保護客體時所提出的,知識產權法律對其保護對象往往有一定獨創性、可識別性以及新穎性等要求,與代代相傳、歷史淵源較長,許多早已為公眾所熟知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有所沖突。因此,與之相關的立法路徑值得深思。
3 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知識產權法律保護的建議
筆者認為,如要完善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知識產權法律保護,應先解決法律實踐中所存在的問題。
3.1 明確權利主體
非物質文化遺產與知識產權相較而言,最明顯的特點之一是其權利主體具有群體性[5]。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從漫漫歷史長河中大浪淘沙留下來的優秀文化,往往需要經過數人、數個家族甚至數代人乃至整個發源地的合力雕琢與傳承,如果僅僅按照《著作權法》中的現行相關規定將權利主體限制在自然人、傳承人等狹隘的范圍內是不符合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理念的,更與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中的現實權利主體不符,難以令人信服。因此,筆者認為對于現行的知識產權法律,要重點填補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空白,就是在權利主體上除了認定公民、單位或組織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身份外,應當嘗試加強社區性、民族性的權利主體認定。例如,以增加一些特別規定的方式,在法律上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經營所在的傳統社區納入知識產權法律所保護的權利主體內。
3.2 健全法律體系
正如前文所述,在《非遺法》與知識產權法律并行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保護的法律實踐中,相關的法律條文仍需補充完善,尤其是針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知識產權保護所提到的“有關法律”“另行規定”等。對于補充完善相關法律的具體路徑而言,筆者認為應當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特殊性出發,如針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代代相傳、不斷演變的特點,將相關法律完善的重點放在特殊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知識產權保護期上,在特殊情形下可以將保護期限延長,從而使不斷發展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更長久的保護。在整體上,應注重《非遺法》與知識產權法律、國務院規定之間的相互協調、互補互促,從而通過法治手段更好地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
3.3 明確相關保護對象
在知識產權法律上明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相關保護對象,實質上是要解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新穎性問題。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傳承中不可避免的公開化與知識產權法律要求的新穎性之間存在一定的矛盾。此時如嚴格遵循知識產權法律所規定的保護對象的實質要件,即通過新穎性等條件判斷相關保護對象,將難以從知識產權上對非遺成果進行足夠全面的保護。此外,非物質文化遺產成果本就與知識產權客體具有相當的同質性,二者在新穎性上的局部矛盾并不足以打破它們整體上的同質性,從而將其從知識產權的保護對象中排除。因此,筆者認為應在立法中予以特別規定,針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適度放寬《著作權法》《商標法》保護對象的認定標準,尤其是要求嚴格新穎性的《專利法》中對相關保護對象認定的要求,從而更好地從知識產權角度覆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推動文化強國建設。
4 結語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我國歷史長河中大浪淘沙而來的文化明珠,在根據《非遺法》對其進行行政保護的同時,運用知識產權法律對其進行私法保護亦是必然需要。只有兩方面的法律相輔相成,互補互促,才能使非物質文化遺產為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作出更突出的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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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雪鳳,王家棋.非物質文化遺產知識產權保護研究綜述[J].南寧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3):141-151.
[3]于中谷.打響老字號“品牌保衛戰”[N].經濟日報,2017-04-26(12).
[4]朱兵.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立法[J].文化遺產,2012(2):1-16.
[5]于慧冰,李娜.非物質文化遺產知識產權法律保護模式探析[J].理論觀察,2019(8):13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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