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明常識課本》研究

曹志超

內容摘要：1930年開始，開明書店將出版重心轉移到了出版中小學教科書的方向上，并憑借其智力資源，出版了一些高水平的教科書，由傅彬然編寫，杜冰如繪畫的《開明常識課本》于1932年至1933年間出版。在選文方面，這套書涉及到常識，涵蓋內容特別廣泛，全書內容和結構符合兒童的年齡特點和上課時令的特點，采用簡潔的說明文體彩，并體現了一定的三民主義的特點。在插圖方面，這套叢書插圖以兒童為主，成人圍繞兒童刻畫，插畫中男生和女生均衡，體現男女平等特點，另外，插畫也突出重點和細節，以及體現出了一定的趣味性。《開明常識課本》有大量的常識至今值得我們借鑒。

關鍵詞：《開明常識課本》 傅彬然 插圖 衛生

近年來，以《開明國語課本》為標志的民國課本熱受到廣泛關注，這些以“開明”為開頭的教科書是由當時在教科書出版市場占有重要地位的開明書店出版。成立于1926年的開明書店，在創立之初專門研究和討論婦女問題，并出版了“婦女問題研究會叢書”。1930年，時任該出版社總編輯的夏丏尊，創辦并主持《中學生》雜志，把開明書店的出書方向明確為青少年讀物，從此轉向了中小學教科書出版。本文主要研究這一時期的《開明常識課本》。

一.《開明常識課本》編寫背景

（一）時代背景

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加強了教育整頓工作，分別于1928年和1930年召開了全國第一次和第二次教育會議，強調貫徹三民主義的教育宗旨，制定教育的方針，加強中小學校的規范化管理，尤其注重教科書問題。時任南京國民政府大學院院長的蔡元培就曾指出：“教育制度革新，第一需要的，為各學校的教科書。”[1]而且，當時全國中小學的規模不斷擴大，中小學校對教科書的需求量也不斷增加，因此，編輯中小學教科書成為各出版機構努力的方向，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開明書店開展了編輯出版像《開明常識課本》等一系列教科書的工作。

（二）原有教科書存在問題

在當時，教科書的重要性受到學界、出版界的廣泛認同，例如，陸費逵在《中華書局宣告書》中曾指出：“國立根本，在于教育，教育根本，實在教科書”，按照他的觀點，教科書成為教育的“根本”，教科書在教育上，為受教育者和教材間的重要媒介，其地位與教師相等。其時中小學教科書受到特別關注，“中小學教科書，無論在社會進步方面，還是在出版的份額上面，都是極關重要的”[2]。但是，當時教科書質量問題卻成為時人詬病的對象。有人就曾指出：“小學教科書的最大缺點是枯燥”、“文字太艱深少趣”、“內容不充實”、“插圖簡陋”等[3]，甚至部分學者對教科書編輯者的編輯態度提出質疑，認為“編輯者有時也以營利為目的，他們對于教科書的編輯，并不感到興趣，其唯一的興味，乃在得到一點稿費。”[4]可見，當時原有教科書存在著一些問題，以及很多編輯者的從業態度也并沒有得到一些學者的認可，這些問題在一個方面為具有智力、態度等優勢的開明書店出版更易被人們接受的教科書提供了一些機遇。

（三）開明書店的智力資源

開明書店聚集了一大批擁有豐富教學經驗、懷抱教育啟蒙思想的編輯者們，他們都是各自領域的專家、學者，大多數同時又是實際的教育工作者，這給教科書的編寫提供了知識和方法的有力保證。開明的員工曾這樣回憶：“開明書店編輯部的主要成員，既都有開明、進步的思想傾向，又差不多都擔任過中小學教員，做過編輯，有較高的文化修養，有各自專長的學科;還加上全都有文學修養，擅長寫作，這就為開明編的中小學課本、教材、講義、教學參考資料超出當時已有的中小學課本的水平。”[5]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開明常識課本》的編者傅彬然和繪者杜冰如。傅彬然（1899～19

78），浙江蕭山人，1916年考入浙江第一師范學校，夏丏尊擔任其國文教師，在校期間和施存統等人組成“新生學社”，參加新文化運動。1919年五四運動中和宣中華等一起發起成立一師學生自治會，此后與宣中華等創辦《浙江新潮》，對舊思想和舊道德進行批判。畢業后在紹興、杭州、蕭山、上海等地的小學里任教。1931年經夏丏尊推薦，進入開明書店任編輯，并于1932年開始編寫教科書，他的教育背景和多年的教學經驗，為教科書編寫工作提供了很大的幫助。杜冰如（1903～1987），浙江海寧人，1924年考入杭州藝術大學，后改入上海藝術專科師范學校，1927年考入上海商務印書館，從事書籍裝幀、廣告設計工作。任職期間，研究出幾十種新型美術字，運用到廣告中，使中國書法藝術在廣告、宣傳中獲得新的生命力。

二.對《開明常識課本》選文的分析

《開明常識課本》出版于1932年至1933年，全部八冊，供小學初級常識科之用。筆者認為，這本書的選文主要有以下特點：

（一）涵蓋內容廣泛

常識就是一般的、普通的知識。常識對兒童的思想啟蒙十分重要，兒童即使掌握了很多學科知識但對基本的常識不了解的教育也不是成功的教育。這本《開明常識課本》就涵蓋了方方面面的內容，但總體上來講，可以把這套書分為健康、社會及自然三大部分內容。健康包括對疾病的認識和預防，對看病、醫生的介紹和衛生，其中尤其強調對衛生的重視，有《冬天的衛生》，《熱天的衛生》、《食的衛生》、《工廠衛生》、《公共衛生》、《身體的清潔》、《教室的清潔》等;在社會這部分內容中，不僅涵蓋了學校生活、家庭生活、其他社會生活、禮貌禮儀，也包括了一些政治、歷史知識，自然這一部分包括了自然界中的動物、植物，還有地球、飛機、電等地理、物理、化學知識，涵蓋內容十分廣泛，其中它對新新知識的大量引進、對兒童在學校中組織活動、舉行會議，發展民主意識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二）符合兒童的年齡特點

編者在“本書編輯要旨”中多次提到本書無論是在內容上還是組織上，都力圖適應兒童學習的心理和需要，一方面，在內容上，本書為學生呈現了上課、做游戲、教室整潔等與學生學校生活息息相關的內容，也有貓、狗、雞、鴨、鵝、牛、魚等兒童所感興趣的動物的內容，還有農活、做飯、煮菜等與兒童生活相關的常識，從兒童感興趣的內容出發，既可以讓兒童學到了知識，也可以讓兒童產生學習的樂趣。即使在為兒童介紹地理、科學常識的時候，也盡量使選文有趣。以《沙漠》一文為例，編者先是讓學生“想象沙漠地方的情形”，然后引出文中涉及到的問題——“什么叫游牧生活”、“在沙漠中交通為什么要靠駱駝？”，可以讓學生有目的、有重點地把握文章。最后要求學生“在世界地圖中找出阿拉伯和撒哈拉沙漠的位置”，讓兒童在對本節課的把握上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另一方面，在選文的組織上，編者從最簡單、最易于呈現的內容講起，課文難度逐漸提升。在書的第一冊開頭的《上學》中，僅僅為學生呈現了“上學”兩個字，與這兩個字相呼應的是鋪滿的兒童上學的圖畫，后來，文字說明逐漸增加，到了第五冊以后，以文字為主。

（三）符合上課的時令的特點

南京國民政府教育行政委員會于1927年頒布《民國十六年度學校歷》，規定：大中小學均為秋季始業，這就意味著，9月1日成為全國大中小學校的法定開學日。到一個學期結束，上課差不多有四個月的時間，以第一冊為例，《開明常識課本》共36個內容，平均每個月講9個內容。該書從第一次課《上學》開始，到第十次課《國慶日》差不多就在10月10日左右（中華民國國慶日為10月10日），后來，第二十九節課講《冬天》，第三十四節課講《賀年》，第三十六節課講《招待客人》、《親戚》，學生本學期的內容學完，隨后便可以應用到這一時令的具體實踐中。等到下一學期，又是從《學期的開始》，逐漸到《春天到了》，《菜花》、《菜油》、《春天的田野》，到《蝌蚪》、《蛙》，再到《蠅》、《蚊》、《熱天的衛生》等，都體現了符合上課時的時間、季節時令的特點。這既可以使學生學習相關內容的能夠從具體情境出發，也有利于學生及時鞏固，及時實踐。這一編寫方式體現了編者的編寫智慧。

（四）課文題材為簡潔的說明文

說明文可以便于提供刺激，引起學習動機;供給研究資料;指導預習或輔助整理記憶;不取詩歌、故事、對話等形式，以免轉移兒童的注意方向。例如：第三冊《動物過冬》中講到：“冬天，鳥獸的羽毛格外生得密。蛇和蛙躲在洞里，不吃也不動。昆蟲有的產了卵死了，有的躲在不容易受冷的地方。”第四冊《筆》講到：“筆，有毛筆、鉛筆和鋼筆等。毛筆尖大都用獸毛制成。鉛筆心用石墨混合黏土制成。鋼筆尖用金屬制成。”第五冊《銅錢》的內容為：“觀察銅錢的性狀。2.說出幾種用銅、鐵制成的器物。正文是：銅和鐵是最有用的金屬。銅又叫紫銅，性質軟而韌，可以制成細絲和薄片;和別種金屬混合可成黃銅、白銅和青銅。鐵有鑄鐵、鍛鐵和鋼鐵的分別。鑄鐵性較脆，鍛鐵性叫韌，鋼鐵最堅韌。”第六冊《鴉片戰爭》：“什么是鴉片戰爭？2.鴉片戰爭的起因和結果怎樣。正文是：鴉片戰爭是中國受帝國主義侵略的開端，起因由于中國禁止英國輸入鴉片。 ?民國前七十四年，清政府因鴉片的輸入日多，流毒日廣，派林則徐到廣東去查禁，林則徐到了廣東，就逼令英國商人繳出鴉片二萬多箱，完全焚毀，并嚴禁以后再運，英人不服，就和中國開戰，結果中國戰敗，在南京訂立和約，中國割讓香港，開上海、廣州等五口為商埠，賠款二千一百萬兩，這便是所謂南京條約。”

（五）反映了三民主義的政治取向

教科書受到一定的政治的影響，也會反映一定的政治內容，《開明常識課本》是根據國民政府教育部頒布的小學常識課程標準來編寫的，其中也含有對國家政治的介紹。三民主義即民族、民權、民生。這套書不僅在第八冊中有對三民主義的直接介紹，也有在各冊中講到的《國慶日》、《國旗》、《孫中山先生》以及《帝國主義的侵略》等民族主義方面的內容，《開會》、《遠足籌備會》、《學生自治會》等強調民主、平等參與的民權主義方面的內容，以及強調衛生、健康等民生主義方面的內容。

三.對《開明常識課本》插圖的分析

（一）插圖以兒童為主

《開明常識課本》第一冊和第二冊以圖畫為主，三四冊圖文參半，五冊以后，以文字為主，并且同時每課都列有設想、調查、觀察、參考等項目，為了更好的研究插圖，因此主要以第一二冊為主要研究的對象。通過觀察看出，第一二冊中圍繞常識展開的活動除了物品、季節等外，對于以人的活動為主要內容的圖片中，都是以兒童為主展開，老師、成人等都屬于圍繞兒童的活動而出現的。在第一冊《冬天》一課里，畫中描繪了一家人圍著火爐在取暖，但是與大家印象不同的時，兒童處于畫中火爐的中間，而類似父親形象的人物則坐在圖中的一端。在傳統的觀念中，可能更加強調的是倫理關系，長輩要坐在特殊的，中間的位置，這幅畫中，繪者將兒童直接置于中心，也可能是通過繪者的機智的繪畫技術將角度又原來重視成人，重視長輩的角度，換成了關注兒童的角度，大大凸顯了兒童的地位。

（二）插圖中男女均衡

通過對有人物的插圖的觀察，可以看出很明顯的一點是既有男學生，又有女學生。例如，在《上課 游戲》這節課的內容中，上課時男女學生圍繞著老師而坐，在游戲時，男生在玩蹺蹺板，女生在溜溜球。在第三冊的《開會》中男生和女生圍繞著一名作為主席的學生而坐成兩列，雙方有平等的權利表達觀點，與這些例子相似的還有很多，而且，當書中涉及到二至三人的插圖時，繪者也往往將圖片繪為既有男學生、又有女學生的場景，在學校的課堂上，女生都占到很大比例，這為沖擊傳統觀念，傳播新的、男女平等的新觀念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

（三）插圖突出重點

書中除了對人的描寫刻畫，還有對其他常識諸如動物、植物、勞動的刻畫，在這些插圖中，為了突出重點，繪者常常將某一點放大，以引起讀者關注。在第一冊《牛》中，繪者除了刻畫除了牛的形象，而且著重突出了牛的兩個角，在《馬》中，同樣突出了馬的蹄子。在《蛇》中，為了突出毒蛇的形象，繪者就突出了蛇的頭部和毒牙。在第四冊《孵養小雞》中，為了使兒童更好的了解小雞，專門將小雞破殼而出的畫面突出表達，既容易讓讀者抓住重點，又增加了教科書的趣味性。

（四）插圖體現了一定的趣味性

由于本書是供小學初級常識科教學之用，所以插畫的內容處處顯得具有趣味性，它將本來的概念性的東西，轉化成了學生生活中常見的，或者容易想象到的畫面。在《貓鼠》這節課中，插畫既向讀者呈現出了貓捉住老鼠的情景和介紹，也把小貓聚精會神的樣子畫的入木三分;在《醫生》這節課的畫面中，既有一個穿長袍的醫生在給人把脈，也畫出了一個小孩面色凝重，旁邊的長者在笑著面對他的詼諧的一幕;在《種菜》中，主要人物是三個小朋友，一個在插苗，一個在澆水，一個在培土，他們臉上有的洋溢著微笑，有的一臉認真，將一幅種菜的畫面畫的十分生動有趣。書中很多部分，繪者都進行了精美的繪圖，這些繪圖的趣味性，有利于激發低年級學生的興趣，增強他們對求知的熱情。

四.結語

近期，民國的一些教科書受到人們的熱捧，但是通過對《開明常識課本》的檢索，筆者發現這方面的文章寥寥無幾，幾乎沒有發現對這本書的專門描寫。但是，正如筆者前文所說，常識就是一般的、普通的知識。即使掌握了很多學科知識但對基本的常識不了解的教育也不是成功的教育，那樣就成了掌握了很多知識但是對“五谷”卻不分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開明常識課本》中包含了極為廣泛的內容，前段時間，新型冠狀病毒來襲，給全球都帶來了重大的影響，可見很多民眾對預防傳染病的知識很是頻乏，而預防疾病，注意衛生，保持健康這都是常識，《開明常識課本》特別注重衛生與健康，它在第四冊中專門講到過《預防傳染病的方法》，包括：一，格外留心食物和住處的清潔;二，注射防疫針;三，不和病人接近;四，病人用過的東西要消毒。最后，希望我們的教科書加強對一些常識的教育，讓學生真正做到全面發展。

參考文獻

[1]傅彬然.開明常識課本[M].上海：開明書店，1932-33.

[2]徐瑩，吳小鷗.《開明國語課本》插圖中身體現象的研究[J].寧波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5，32（2）：27.

[3]王曉霞.開明書店與近代中小學教科書的出版[J].浙江檔案，2016（12）：41-42.

[4]張沛.開明書店教科書出版探析[J].福建師大福清分校學報，2011（3）：88-89.

[5]馬文娟.民國《初級小學國語常識課本》的價值取向研究[D].濟南：山東師范大學，2014.

注 釋

[1]中國蔡元培研究會.蔡元培全集（第七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119.

[2]宋原放.中國出版史料·近代部分（第二卷）[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556.

[3]韋息予.小學教科書的改善及其障礙[J].中華教育界，1931（4）：31-34.

[4]趙廷為.我國教科書的現狀及其今后的方針[J].中華教育界，1931（4）：31-34.

[5]中國出版工作者協會.我與開明[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85：97.

（作者單位：寧波大學教師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