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化背景下航天企業經營風險管理研究

劉戎 /上海航天動力技術研究所何勇禮 /上海航天技術研究院

當今，國際化、全球化已經成為企業生存和發展的必然要求與趨勢，國際技術交流與合作是推動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動力。中國航天企業經歷60 多年的發展，從日益頻繁的國際技術交流與合作發展到進入全球商業發射市場，再到整星出口，特別是在國家“一帶一路”戰略的引領下，商業航天具有更為廣闊的發展前景。商業航天的蓬勃發展，很大程度上加快了航天企業國際化發展的步伐，進行國際化經營已成為企業實現“鑄造國際一流宇航公司”宏偉目標的必然選擇。但是機遇與挑戰并存，航天企業在國際化活動中面對的外部環境不確定性、未知因素及隨機因素會更多，要想在復雜的國際化環境中立足并獲得長久發展，就必須做好風險防控工作。因此，對航天企業國際化經營中面臨的風險進行辨識和評價，針對重大風險進行研究和防范具有現實意義。

一、風險辨識

目前，我國航天企業的國際化經營還是以航天技術應用的相關服務和產品為主。為了較為全面地識別航天企業在國際化業務中面臨的風險，筆者采用業務價值鏈分析和頭腦風暴相結合進行風險辨識。一般認為，國際化業務價值鏈可以分解為6 個環節，如圖1 所示。

圍繞國際化業務目標，逐一分析各環節存在的主要風險（見表1）。

1.市場開發與計劃環節風險描述

政治風險是航天企業國際化進程中不確定性最大、不可控性最強的風險，目前我國航天企業的產品用戶主要仍為弱、小、窮的不發達國家，其政治局勢和經濟狀況相對不穩定，航天企業可能面臨投入的資金不能回收，從而造成經濟損失的風險；貿易壁壘是航天企業面對最多的東道國政府政策風險，如有的國家每年調整主要進口產品的技術標準，有的國家頻繁調整各種國內稅和進口押金比例等，都使得交易風險增加；競爭風險來源于潛在或已有競爭者行為的不可預測性，如在衛星產品方面，由于國際衛星市場上高分辨率遙感衛星的出現，必將導致衛星性價比提高，客戶的應用需求也將逐步提高，市場競爭日益激烈，如果對目標市場國家的行業政策了解不及時，缺少境外市場政策波動應對預案，市場結構單一，一旦目標國家的政策發生變化，可能導致企業遭受重大損失；企業如果在國際化經營中未能對可能存在的風險進行充分論證，未能進行科學決策，則會引起決策風險，如對代理商選擇不當、企業管理人員由于缺乏跨國經營的經驗，不能充分調查國外買主資信等導致的決策失誤；投資活動是企業國際化經營最重要的環節之一，投資的正確與否直接影響企業的生存發展，由于我國航天企業的國際化發展仍處于成長階段，資本應對手段較為薄弱，投融資平臺的作用發揮不夠，加之東道國的投資環境可控性低，隨著近幾年越來越多的航天企業進行國外公司收購或建立海外營銷中心，投資風險也更加突出。

圖1 國際化業務價值鏈

2.設計與開發環節風險描述

在設計與開發環節，東道國市場上主要技術變動的頻率和專有技術泄露的技術擴散及技術性貿易壁壘會產生行業技術風險，如東道國對航天產品的技術要求高于航天企業現有的技術條件，則航天企業存在因任務失敗而產生的賠償風險。在國際化進程中，由于不同地區的文化習俗、宗教理念和民族信仰存在一定的差異，因此人文風險不可忽視，一旦這些關系沒有理順，就有可能影響企業開展經營和銷售業績。

3.材料采購與儲運環節風險描述

在材料采購與儲運環節，主要存在原材料的質量、供給、其他購買者需求等方面的變化帶來的原材料市場風險。由于航天產品在技術指標和精度方面要求較高，受制于國內較為薄弱的基礎工業研制生產水平，國產航天電子元器件的性能和批生產能力與國外先進水平的差距較大，航天型號使用的核心元器件和高端通用芯片長期依靠進口?！爸信d事件”后，進口元器件采購遇到的禁運風險加大，短期內尋找合適替代供應商的時間成本增加、后期新配件測試費用及研發成本提升，從而導致產品制造成本提高。極少數產品可能會受部分高性能零配件、關鍵研制平臺和工具等獲得受限影響，導致短期和小范圍內制造難度增大，有可能影響產品的交付進度。

表1 基于國際化業務價值鏈的風險辨識

4.產品生產環節風險描述

在生產、銷售過程中，企業因承擔著產品質量、環境污染、人身安全等責任而面臨社會責任風險。由于運營不確定性所涉及的勞動力不確定性，特別是跨國經營過程中來自母國的員工對東道國環境不了解、不熟悉，導致經營決策失誤，或者來自東道國的員工對企業的文化不認同，可能出現抵制生產或大批關鍵崗位人才及技術能手紛紛跳槽，這些行為必將給航天企業的跨國經營帶來風險，所以人力資源風險必須引起企業高度重視。

5.技術服務與產品銷售環節風險描述

在技術服務與產品銷售環節主要存在營運風險和宏觀經濟風險。營運風險包括2 個方面：一是應收賬款的回收，另一個是合同欺詐，如航天企業能夠按期交貨，但外方付款卻一再延期，合同實際執行周期被無限延長，造成航天企業后期不斷向外方用戶提供免費技術支持，導致額外人力成本的增加。宏觀經濟風險主要來源于東道國通貨膨脹、匯率及利率的變化，如貨幣匯率的變動，尤其是人民幣持續升值的壓力，直接拉低了航天企業外貿合同的實際收益率。如果東道國的利率變動過于頻繁，會影響航天企業在該國的收入水平及籌資成本，進而影響企業預期利潤的實現。

6.售后服務環節風險描述

在售后服務環節，由于部分國家的政局不穩定、宗教沖突、恐怖活動及疫情等因素存在，使售后服務環節相對頻繁的境外活動可能面臨人身安全風險。由于經驗不足，對目標國家相關政策缺乏了解，國際商業合同簽訂時可能存在因不了解目標國家商業政策而導致的合同條款疏漏問題，導致出現法律風險。

二、風險評價

風險數目越多，風險管理難度就越大，這就要求對識別出的風險進行評價，找出重大風險，并予以重點關注。筆者通過問卷調查的形式，對風險發生的可能性進行分析，取值范圍是1 ～5 分，1 分代表風險發生的可能性極低，5 分代表風險發生的可能性極高；對風險發生的后果及影響程度進行分析，取值范圍是1 ～5 分，1 分代表影響程度輕微，5 分代表影響程度非常嚴重，分別對辨識出的風險進行發生可能性和影響程度評價。根據調查結果，計算每個風險的影響程度和可能性的平均分值，計算出每個風險的綜合評分：風險綜合評分=可能性分值×影響程度分值，從而繪制出風險坐標圖，如圖2 所示?？v坐標表示風險可能性大小，橫坐標表示風險影響程度高低，根據風險綜合評分的高低，可以將風險劃分為重大風險、一般風險和輕微風險3 個區域。

經評價，有6 個風險屬于重大風險，分別是競爭風險、政策風險、投資風險、人力資源風險、原材料市場風險和營運風險，應該重點加以防范。從大類上看，這6 個風險又分別歸屬宏觀、行業及企業3 個層面，因此可以從這3 個層面建立風險應對機制。重大風險分類見表2。

三、風險應對

1.政策風險

由于信息不對稱，航天企業不具備準確評估東道國政策風險的能力。因此，可以聘請專業性強的國際風險評估機構，獲取東道國的政策風險信息，建立風險預警機制。在新的國際分工格局下，企業還應熟悉并掌握WTO 規則，以減少進入國際市場的盲目性，必要時運用WTO 的貿易爭端解決機制維護自己的利益。在“走出去”過程中，要及時調整涉外業務經營策略和工作進度，與國家相關部門保持溝通，及時協調解決問題。加強對東道國市場國家商業法律的研究，完善國際商業合同條款模本。

2.競爭及原材料市場風險

圖2 風險坐標圖

表2 重大風險分類

針對全球競爭日趨激烈的航天市場，航天企業必須塑造自身的品牌價值，提升產品市場認可度。加強與國內外相關企業的合作，形成穩定的海外營銷渠道和信息渠道，強化存量，提升增量。一方面，大力鞏固既有市場，努力獲得目標國政府的支持，做好售后的培訓、驗收、服務工作，做好客戶關系維護；另一方面，積極主動開拓市場，抓住國際國內航展契機，加大對外宣傳和推介力度，加強對外技術交流與合作，主動聯系有潛在需求的國家和地區的用戶，擴大國際市場影響力，提高航天產品知名度。對于進口關鍵元器件及復合材料的禁運風險，在產品設計階段應嚴格控制進口元器件比例，將性能、指標、質量等級等方面已基本可以替代進口元器件的國產元器件納入技術方案設計中，對于暫時不能進行國產化替代的元器件應加強戰略儲備，實施月度風險預警，加強技術跟蹤，積極推進自主可控，待條件成熟時再進行替代。

3.投資、人力資源及營運風險

面對變幻莫測的外部投資環境，航天企業首先應從源頭上把控，在立項前必須進行嚴格的項目可行性論證，通過多方周密的市場調查來防止投資決策失誤。在項目選取上可以多元化，在自身條件所能承受的范圍內實現最佳投資組合。另外，還要加強對境外企業的財務監督，定期開展內部評估，利用專門審計公司開展審計，實現對境外企業的有效治理和控制。

國際化經營面臨的文化多元性及地理擴散性，使得人力資源風險管理由傳統的單一管理模式向多元化管理模式轉變。航天企業有必要針對性地加強對國際化人才的吸引和培養，提高外派人員的進入門檻，加大出國前的培訓，強化外派員工及管理者對當地民族文化與原公司文化的認知和了解；建立內外有效的跨文化溝通渠道，盡量避免溝通上的誤會和隔閡；設計符合各自文化背景和風俗習慣的休假制度、薪水、職位安排及技能培訓體系，建立起以共同經營觀為核心的企業文化。

借鑒國內外企業在防范營運風險方面的經驗，航天企業應首先增強自防意識，明確與外國人簽訂合同時應注意、防止、杜絕的事項。在實際交易前，通過各種途徑核實合同方的資信情況，查清對方的綜合經濟狀況和商業信譽等情況，特別是針對中間商介紹的客戶，在貿易合同簽訂前不要盲目輕信，更不能過早投入資金，草草簽訂貿易合同。在發生業務往來前，企業應先通過相關渠道了解核實“代理人”及外國公司的基本情況，以及“代理人”與外國公司的關系，慎重選擇交易對象。根據實際情況，對各類型的貿易合同格式范本進一步進行設計細化，針對合同欺詐風險常發生的條款作預防性的設計完善。為了降低應收賬款風險，航天企業可以通過出口信用保險和國際保理業務保障收匯安全，降低可能產生的損失。

能否對風險進行有效的預防和管理決定著航天企業國際化進程的成敗。中國航天企業必須樹立風險管理意識，抓住核心風險事項，做好事前預防；加強對國際形勢、政策及市場的信息跟蹤，加大對國際客戶、戰略客戶所在國家或地區的法律、法規研究；塑造中國航天的品牌價值，建立良好的市場口碑，提升國際化經營管理的規范性和專業化水平，靠自身的硬實力在國際市場競爭中贏得一席之地，實現企業國際化經營的跨越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