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小學線上教學困難重重

張文霞

摘要：疫情期間，為減緩病毒傳播，中央指示，全國中小學停課不停學，全面實施網絡教學。為此，選擇農村小學三年級學生小凡為研究對象，通過參與式觀察、QQ群聊天信息、非結構式訪談搜集研究資料，由此了解疫情期間農村小學線上教學的現狀。研究發現：農村小學整體網絡學習的情況比較糟糕。線上教學存在師生的教學基礎設備缺乏;教學時間分配不合理;課堂秩序混亂;教學反饋難;學習效果差;教師缺乏活力等問題。研究者進而從老師、學生、家長三方面分析原因，最后相應提出改進建議。

關鍵詞：網絡教學;農村小學;停課不停學

一、問題的提出

根據疫情發展情況，中央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領導小組2020年2月27日會議明確要求大中小學、幼兒園等開學開園時間原則上繼續推遲。日前，教育部辦公廳印發《關于深入做好中小學“停課不停學”工作的通知》，就有序、有效、深入開展“停課不停學”工作再次提出指導意見。一時間，全國大中小學全面組織落實線上教學活動。

“線上教學”也叫作“網絡教學”，是近幾十年來教育界研究熱點主題。在知網數據庫上，早在19世紀70年代就有學者就此發表文章。在知網上以“網絡教學”為主題的文章，我國最早是寫于1983年。近年來，世界上也產生了很對關于“互聯網+教育”的概念和模型，例如翻轉課堂，遠程教學、智慧課堂、線上線下混合教學、MOOC等。以上教育理念，已經走進了我國中小學的課堂，而且反饋的教學效果甚佳。很多學者已經通過實踐證明：輔助線上學習的課堂教學效果更好。線上教學能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提高學生的學習能力，實現教學評價主體多元化，實現學生學習個性化。

線上線下混合學習確實能夠提高教學效果。但是，在疫情期間，完全替代線下學習的網絡教學，教學效果究竟如何？特別在偏遠農村地區，全面實施線上教學存在哪些不可忽視的問題呢？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方法

雖然結合現代信息在技術在課堂上的使用已經很成熟，但是我國大中小學的課堂還是主要在線下。完全的網絡學習對于中小學生而言，可能只是運用在成長主題教育。例如：心理健康教育、愛國教育、生命健康教育。對于學校教學主要科目（語文、數學、英語）的教學，可能會應用翻轉課堂的教學模型。對于翻轉課堂，這種線上線下結合教學模式的研究，主要是調查研究和量化實驗研究。

但是量化的研究不能深入了解真實情況，不能詳細記錄調查對象復雜的人文性的問題。同時，因為研究者的能力限制，無法進行大范圍的調查。因此本次研究采取質性研究方法——個案研究法。研究者通過與調查對象通過長時間的直接接觸，從而最真實的記錄調查者的生活與學習情況。據此本研究確定了質性研究。研究者通過非結構式的觀察、訪談、軼事記錄和訪談等方式，收集了調查對象的學習態度、作業完成情況、學習行為表現、學校教學安排、教師教學方式等一系列一手信息。通過這些信息，對農村小學全面實施網絡教學的現狀進行分析，發現農村小學線上教學存在的問題，并提出意見。

（二）研究對象

研究對象選取的是一名叫小凡的小學三年級學生。小凡家住在湖北黃岡市武穴市的一個偏遠農村。父母都在溫州打工，基本上每年過年回家。家里還有一個姐姐和哥哥，在同一個小學讀五年級。小凡就讀的小學是由幾所村小學合并的新小學，三年級有兩個班，大約有110名學生。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兩個班各有一個，英語老師管兩個班。

這次的網絡教學是以片區為單位，鐵石片區的三年級學生大約有三百人。為了教學方便，每個學生加入兩個群：一個是學習直播群，一個是作業群。鐵石片區的教師輪流在直播群給學生上課，三百個學生都在群里;作業群的成員只有同班同學，老師批改各自班級學生的作業。

小凡學習整體成績在班級上屬于中等，喜歡數學，不喜歡語文，對英語沒有興趣。數學水平在前十名，語文處在及格水平。在學校，表現平平，渴望與人交往，但是膽小不敢交朋友，只與周圍朋友打交道。

研究者是小凡的姑姑，平日里和小凡關系甚好。在交往過程中，扮演著朋友、輔導者和親人的角色。小凡在網絡學習期間，一般學習地點就在研究者家中，研究者經常會隨機檢查小凡的上課情況、作業完成情況。因此，研究者能非常方便的收集到研究對象在網絡學習期間的表現，以及該校教師的教學實施情況。

（三）資料收集

筆者從2020年2月10日，研究對象所在學校開學第一天，就開始對其學習情況進行觀察。因為該小學教學平臺是QQ群，教師的教學直播，視頻資料分享，作業布置都可以在QQ群聊找到信息，由此可以了解該校教師的教學實施情況。同時本人經過研究對象及其家長的同意，可以翻看學生的作業，了解小凡的作業情況。并且研究者在生活中有意無意的與研究對象詢問其學習情況，以及對網絡教學的態度。據此，研究者可以比較全面的了解到小凡網絡學習的真實情況。

（四）研究信度和效度

本次研究，研究者以自己為研究工具，在自然教學的情況下收集信息。在日常交往中，研究者盡量不以家長的身份對學生的學習行為進行糾正，還原最真實的學習狀態。在交談研究相關的話題時，以朋友的口吻交流。同時，作為家長，可以直接接觸研究者，觀察到學生在學習時的狀態。當然也可以看到教師在教學群里發的信息，了解教師的教學實施情況。

二、研究結論

（一）教學設備缺乏

開展網絡教學，首先要滿足的是硬件設施——教學設備。這里指的教學設備是包括教師“教的設備”和學生“學的設備”。首先，只有在有無線網的情況下，且保證網絡通暢，教學才能順利進行。雖然網絡已經非常普及，但是在落后的農村還沒有實現家家都有互聯網。小凡的鄰居家因為沒有互聯網，每次到上課時間就會到小凡家來“蹭網”。而且在小凡上課過程中，任課老師也多次出現斷網的情況。

除了需要網絡，還需要學習終端和教學終端。教師至少需要一臺電腦搜集資料、發送資料、上課。因為小凡的家里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也就意味著，小凡的父母給他們留三臺電腦或者手機上課。人手一部手機對于現在的農村孩子，還真是一件困難的事。起初，小凡班級群課堂里面上課的學生基本上都能正常參加。隨著復業復工浪潮的到來，父母不得不外出，聽課學生人數逐漸減少。其中有多方面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沒有手機，導致小凡班里的同學不能參與正常的教學活動。

（二）教學時間分配不合理

在疫情期間，小凡的學校安排學生每周周一到周五上課。絕大部分教學時間用來教學語文和數學。以上午或者下午為時間單位，一周有十大節課。每周數學課上四大節，語文上五大節，英語每周一節。在疫情前期，學校每周有一節美術課，一節音樂課，間周一次體育課。但是在五月中旬，學校全面取消了這些“副課”，因此現階段大致的課程安排如下（表1）：

根據學校的安排，早上學生從九點鐘開始上課，下午從兩點半開始上課，下課時間根據教師的教學進度，有任課教師決定。但是在實際的教學中，上課時間比較靈活，甚至教師做不到按時上課。以2020年6月3日為例：早上9時14分（已經開始上課14分鐘），任課教師在群里上傳一份教學PPT，并留言：“九點四十開始，大家抓緊時間看一下資料”。在這26分鐘內，任課教師沒有給學生任何學習指示。九點四十分到十點零五分，教師通過QQ群里的群課堂播放了一段教學視頻。十點零六分教師再發信息：“休息一下，10：20講課堂作業”。十點二十分鐘開始講練習冊，十點三十五結束。最后教師在QQ群里布置本節課的家庭作業。結束此次教學活動。

很顯然，在這次網絡教學期間，教學時間的分配是存在很嚴重的問題的。首先，該學校在美術、音樂、體育、還有道德與法治等課程上沒有時間保障，所有的時間都在學習要參加測驗的課程（語文、數學、英語）。其次，任課教師在課堂上沒有把握時間，分清教學任務的主次。例如：教師上課時間比較隨意。按照規定，九點鐘正式進入課堂上課，九點十四分才發教學資料;新課教學時間太少，一篇新課文的學習，教師只用了25分鐘;沒有考慮學生的時間。這節課中，教師沒有給學生完成練習冊的時間，就直接講解練習冊。最后，網絡教學只保證了學生的正常教學，很多其他活動都不能落實。小凡自開學以來從沒有進行體育鍛煉，沒有自行早讀，也沒有做眼保健操。

（三）課堂秩序混亂

網絡教學不同于傳統的線下課堂教學，教師當面處理學生的問題，班干部的作用也自然無法體現。在小凡的班級，在不同的時期發現了兩個突出的班級管理問題。在前期，農村教師和學生對于QQ群應用不熟悉。由于對網絡教學的好奇，群課堂人數較多，最重要的是還沒有實名。當老師在進行直播的時候，很多學生隨意發言。有的學生在群里刷屏，重復發一條消息;有的學生跟同學在直播間閑聊;有的同學“大吵大鬧”，辱罵同學。課堂一度非常混亂，教師要花費很多時間來維持課堂秩序。

當學生適應了網絡教學，隨意發言的情況是逐漸減少了，但是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問題——課堂過于安靜。小凡在上課的時候很容易分心，注意力不集中。有時候老師直播上課，小凡沒有準備課本，沒有準備筆，而是躺在床上搖頭晃腦，或者無精打采的發呆。再過一段時間，小凡發現就算自己不聽課，老師也發現不了。對于自控力比較差的小凡而言，只要沒有家長在旁邊監督，他就會把老師的課堂直播后臺播放，肆無忌憚的開始玩手機游戲。很多家長也反映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稍有松懈就會玩游戲。直播課堂就像是老師的獨角戲，老師一個人講，手機屏幕前沒有自制力的孩子各自做自己的事。

（四）作業反饋難

在完成教學任務之后，教師在QQ群里發布作業通知（通常是網絡上下載的作業截屏），然后要求學生在自己的練習本上抄題，做完作業后拍照發到作業群。通常老師批改作業的方式是將學生上傳的作業圖片下載，在圖片上涂鴉，正確打鉤，錯誤畫圈或者叉，再發到作業群，要求訂正。（圖1）整個過程非常繁瑣、效率不高。所以任課教師對于全班60多名同學的作業，只能簡單地抽取幾個學生進行批改。

關于網絡上提交作業，小凡還有一個令人頭疼的現象——抄作業。我發現，很多次小凡作業的答案與前面提交的同學的答案一模一樣。當問他解題思路的時候，他只是支支吾吾，答不上來。相信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班上寫作業速度快的學生將自己的作業拍照發到作業群里，其他學生不會做的學生或者不想做，只能抄前面同學的作業。這樣完成的作業，對于教師而言，很難辨別其真假，同樣無法起到檢測的效果。

還有更糟糕的情況，由于沒有家長監督小凡的學習，小凡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完成作業。負責任的班主任老師在QQ上崔小凡交作業無果，只能告知小凡的爸爸。對于三年級的學生，希望他能按時完成作業都是一件難事，更不用談作業質量。小凡的書寫非常差（圖2），特別是語文作業的書寫。已經有好幾次語文老師私發小凡信息，提醒注意書寫工整。

（五）學習效果差

網絡上教學沒有老師的監督，沒有班級體學習氛圍，小學生很難學得好。小凡在三年級上冊的數學考試卷平均分大約為80分，數學成績為班級的中上游。但是根據研究者給小凡的日常測驗結果，小凡的數學成績估計只能剛剛及格。小凡很多基礎知識都沒有掌握，例如該學期的教學重點兩位數乘兩位數，老師講完新課，小凡的作業無從動手。經過研究者講了兩遍，才勉強過關。下圖是小凡第一次寫的作業（圖3、圖4）：

不僅是小凡一個人，其他班級的學生的學習情況也體現出來網絡教學效果比較差。根據學生作業群的學生作業情況來看，學生普遍掌握不到位。在近期學習的內容——數學廣角搭配的練習中，學生的錯誤率非常高（圖5、圖6）。以下是小凡的同班同學作業情況，一共五道題，只能做對兩道。而且在學生的作業本上，很少有做題的步驟。學生做對的兩道題也不能說明學生已經掌握了。在這充分說明，對于這一章節的知識，學生是沒有學會的，不能獨立的清楚的解決問題。

（六）教師缺乏教學活力

雖然學校要求是教師直播進行網絡教學，但是在小凡的班級更像是學生自學。小凡的老師在整個教學過程中大致做兩件事：第一，發教學視頻。這些視頻有的來自愛奇藝視頻，有的來自騰訊課堂，還有的來自瀏覽器。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的教學時間基本上是交給其他的“網絡優秀教師”。在這個過程中，學生與教師的互動基本上為零。學生成了看視頻的人，沒有參與感。相對于傳統課堂，教師可以根據學生的掌握情況隨時調整教學活動的生成性教學，小凡的班級的直播顯得和無聊枯燥。 第二，發布家庭作業。不出意料，學生的家庭作業也是大部分來自網絡。據研究者的觀察，小凡的語文、數學家庭作業一般是百度文庫、瀏覽器中的相應課文的資源。教師在選擇作業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到教學評一致性，課文教學資源來自甲老師、甲網站，作業卻是來自乙老師、乙網站。小凡在寫作業的時候，時常很苦惱，作業上的題目老師根本沒有講過。自從學校發了長江作業本，老師布置作業時就更偏向于按照進度做長江作業本。

四、原因與建議

（一）農村教師專業能力有限

據研究者了解，小凡的是數學老師是湖北名族學院畢業，其本身的專業不是教育學。語文老師的普通話都說不標準的40/50歲的中年婦女。在鐵石這一片區，老師普遍學歷較低，稍微有點能力的年輕教師都待不長。由于地域經濟落后，很難留住有能力的教師。面對今年突如其來的網絡教學，本就能力有限的老師們慌亂了腳步。怎么使用QQ，怎么在群里布置作業、怎么管理學習群的紀律可能都要學習好久。更不用談要老師們使用新的教育技術跟學生們上課，錄制微課、自己出題了。

究其根本原因還是教育經濟投入不夠和城鄉發展的不平衡。要想改變農村地區教師素養不高的問題，當地政府必須采取措施。在教師招聘方面增加投入，提高教師的福利待遇，吸取外地人才，留住本地優秀教師。同時學校根據實際情況，對任教的一線教師進行培訓。例如本次的網絡教學，學校應該針對電腦的使用、資源搜集、整合等方面，對教師進行培訓。同時，對于教師的教學情況，應該成立學校檢查小組，確保教師教學任務和教學質量。

（二）小學生自控力不夠

居家學習，就像一面照妖鏡。有的學生自律性強，認真完成作業，還能安排做其他的事情;但是有的學生，對于網課不屑一顧，縱容自己劃水。在沒有老師的監督下，在沒有同學的壓力下，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學生，獨立認真的上網課、完成作業談何容易？一次我與小凡的談話中，他表示，有時候自己也打算好好地聽課，但是不知怎么就開始了刷小視頻，打游戲。每一次課程結束后，自己心里也很自責。三年級的學生，大多數只有9歲、10歲左右。對于一個成人而言，專心學習一上午尚且不可行，何況是一個孩子呢。

那么對于自控力差，學生學習動力不足的學生，應該怎么辦呢？家校合作也許是一個比較好的辦法。當學生在學習的時候，家長要做到“陪伴”，而不是監督。在疫情初期，在小凡的班級里不乏監督式的家長。當學生沒有認真聽講時、作業寫錯的時候，就開始破口大罵。在是在后期，“監督”的家長也不見了。對于教師而言，注意把握上課時間，給孩子休息的時間;同時讓課堂活起來。生動而有趣的課堂自然會吸引孩子們的注意力。

（三）家庭教育的缺失

在疫情期間，家庭教育成了一個熱點詞。當孩子們居家學習時，家長對于孩子的教育方式影響著孩子的學習效果。中國教育報將疫情期間的父母分為8種類型：監管型、包辦型、嘮叨型、二次講解型、加碼型、撒手型、協同學習型、榜樣型。在農村，絕大多數的孩子是留守兒童，跟父母相處的時間非常少。面對孩子的學習很多父母可能表示無能為力，找不到正確的教育孩子的方法，更多的家長可能選擇了前六種管理方式。小凡的父母就偏向于撒手型，在上網課期間，只是給他提供手機，其他的一概不問。

那么，對于家長而言，如何陪伴孩子學習，給孩子一個好的家庭教育？中國教育報提出意見：三多三少。多商量少命令、多引導少訓斥、多了解少窺探。最重要的的一點：好的家庭教育必不可少的就是陪伴。但是對于留守兒童，恰好最缺乏的就是陪伴。因此對于農村的父母應該要與孩子多溝通，盡力讓孩子理解自己;珍惜與孩子相處的時間，讓孩子感受到愛。

五、總結

總而言之，對于農村小學而言，實現全面的網絡教學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農村的小學教師成為學生學習的引導者變成了“網路資源搬運工”;學生由學習的主導者成為了“屏幕前的觀看者”。網絡學習是疫情下的應急方式，同時也給中小學的教學方式帶來變革。網絡給教師們帶來了數不盡的可利用的資源，同時也剝奪了教師的珍貴的創造力。農村孩子突然暴露在網絡上，良莠不齊的信息，色彩艷麗的游戲都讓學生迷失了方向。總之，網絡教學在偏遠農村小學的使用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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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武漢江漢大學?43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