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鎖剛,婁麗霞,張楠,翟瓊瑤,王光策
1.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河南 鄭州 450001;2.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三附屬醫院,河南 鄭州 450008;3.河南中醫藥大學人民醫院,河南 鄭州 450000
腎移植是終末期腎病(end stage kidney disease,ESRD)最有效的治療方法[1]。隨著移植技術的改進和新型免疫抑制劑的不斷問世,腎移植受者的短期存活率已明顯提高,但遠期預后卻未得到相應的改善[2]。慢性移植腎損傷(chronic allograft injury,CAI)是導致移植腎功能喪失和阻礙腎移植受者長期存活的首位原因。由于CAI的影響因素眾多,機制復雜,經驗性強化免疫抑制治療效果欠佳,且有可能增加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股骨頭壞死、感染、肝功能異常和腎臟損害等風險。目前,尚無有效防治策略,而中醫藥參與防治CAI顯示出其獨特優勢[3]。筆者采用益腎活血解毒方聯合免疫抑制劑治療CAI,取得較滿意臨床療效,現報道如下。
1.1 一般資料選擇2018年9月至2019年12月在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三附屬醫院、河南中醫藥大學人民醫院就診的90例CAI患者為研究對象,按照隨機數字表法分為對照組和觀察組,每組各45例。對照組男30例,女15例;年齡(41.9±10.1)歲;體質量指數(body mass index,BMI)(24.5±2.2)kg·m-2;腎移植術后病程3~82(46.3±7.5)個月。觀察組男29例,女16例;年齡(42.6±9.5)歲;BMI(25.3±1.9)kg·m-2;腎移植術后病程3.5~80(47.5±6.9)個月。兩組患者年齡、性別、BMI、病程等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1.2 診斷標準參照相關文獻[4],制定CAI的診斷標準:①腎移植術后3個月以上;②腎功能呈緩慢進行性減退趨勢,伴或不伴水腫、高血壓、蛋白尿、血尿等;③移植腎組織病理學表現以腎小球硬化、腎間質纖維化和腎小管萎縮為特征。
1.3 病例納入標準①年齡18~65歲;②符合上述診斷標準;③腎功能:血尿素氮(blood urea nitrogen,BUN)8~17.9 mmol·L-1,血肌酐(serum creatinine,Scr)97~442μmol·L-1;④調整免疫抑制劑,如增減嗎替麥考酚酯膠囊或麥考酚鈉腸溶片、環孢素軟膠囊或他克莫司膠囊等劑量,腎功能無明顯變化;⑤未進行血液透析或腹膜透析治療;⑥移植腎病理為慢性排斥反應、移植腎交界性病變、移植腎腎小球病、慢性環孢素軟膠囊或他克莫司膠囊腎中毒、IgA腎病、膜性腎病及局灶-節段硬化性腎小球病等;⑦自愿參加臨床試驗,并簽署知情同意書。
1.4 病例排除標準①臨床和病理診斷為急性排斥反應、急性腎小管壞死、急性環孢素軟膠囊或他克莫司膠囊腎中毒等急性移植腎損傷;②移植腎輸尿管狹窄或返流、腎血管狹窄、移植腎感染性病變等;③腎功能:BUN>17.9 mmol·L-1和(或)Scr>442μmol·L-1;④合并有嚴重消化系統、呼吸系統、心腦血管等疾病及精神病患者;⑤受試期間有嚴重藥物過敏者;⑥因各種原因不合作,不能堅持用藥者。
1.5 治療方法對照組腎移植術后服用嗎替麥考酚酯膠囊(上海羅氏制藥有限公司,批號:國藥準字H20031240)或麥考酚鈉腸溶片(Novartis Pharma Stein AG,批號:H20160051),聯合環孢素軟膠囊(杭州中美華東制藥有限公司,批號:國藥準字H10960122)或他克莫司膠囊(杭州中美華東制藥有限公司,批號:國藥準字H20084514)和醋酸潑尼松片(浙江仙琚制藥股份有限公司,批號:國藥準字H33021207)或甲潑尼龍片(Pfizer Italia Srl,批號:H20150245)等免疫抑制劑防治排斥反應,其中嗎替麥考酚酯膠囊用量為1.0~1.5 g·d-1或麥考酚鈉腸溶片720~1 080 mg·d-1,環孢素軟膠囊用量為5~6 mg·kg·d-1或他克莫司膠囊0.1~0.15 mg·kg·d-1,醋酸潑尼松片用量為5~10 mg·d-1或甲潑尼龍片4~8 mg·d-1,根據血藥濃度調整免疫抑制劑的劑量。
觀察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用益腎活血解毒方,具體藥物組成:黃芪15 g,當歸10 g,生白芍10 g,川芎10 g,積雪草15 g,白花蛇舌草15 g,甘草6 g。水腫、小便不利者加澤瀉、豬苓、玉米須各15 g;血尿者加白茅根、大薊、小薊各15 g;兼便秘者加大黃6 g,麻子仁15 g。以上藥物均為江陰天江藥業有限公司生產的顆粒劑,每日1劑,每劑用150 mL溫開水沖服,早、晚各1次。兩組均連續治療8周。囑患者優質低蛋白(0.8 g·kg-1)飲食,可繼續使用入組前服用的降血壓、降血脂和控制血糖等藥物,入組后不再加用任何對腎功能有影響的藥物。
1.6 觀察指標檢測兩組患者治療前后4周、8周BUN、Scr、尿酸(uric acid,UA)、胱抑素C(cystatin C,Cys C)等腎功能指標,并計算肌酐清除率(creatinine clearance rate,Ccr);采用三色流式細胞術檢測外周血T淋巴細胞亞群CD3+、CD4+、CD8+細胞計數。
1.7 療效判定標準參照《腎臟病診斷與治療及療效標準專題討論紀要》[5]標準擬定。顯效:患者BUN、Scr、UA、Cys C下降≥20%,或Ccr上升≥20%,臨床癥狀明顯減輕或消失;有效:BUN、Scr、UA、Cys C下降<20%,或Ccr上升<20%,臨床癥狀減輕;無效:BUN、Scr、UA、Cys C升高,或Ccr無變化或下降,臨床癥狀無改善或加重。
有效率=(顯效+有效)/n×100%
1.8 統計學方法采用SPSS 21.0統計分析軟件處理數據,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表示,經方差齊性檢驗和正態性檢驗之后,組間比較采取t檢驗,多組間比較采取重復測量方差分析;計數資料用%表示,采用χ2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兩組CAI患者臨床療效比較對照組有效率為46.7%,觀察組有效率為77.8%,兩組有效率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CAI患者臨床療效比較 例(%)
2.2 兩組CAI患者治療前后腎功能指標比較兩組患者治療后BUN、Scr、UA、Cys C低于本組治療前,觀察組治療后低于對照組同期治療后,兩組患者Ccr高于本組治療前,觀察組治療后高于對照組同期治療后,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CAI患者治療前后腎功能指標比較 ()

表2 兩組CAI患者治療前后腎功能指標比較 ()
注:與本組治療前比較,*P<0.05;與對照組治療后同期比較,#P<0.05
組別 n 時間 BUN(c/mmol·L-1)Scr(c/μmol·L-1)UA(c/μmol·L-1)Cys C(ρ/mg·L-1)Ccr(v/mL·min-1)對照組 45 治療前 19.25±2.11 296.3±11.18 463.5±9.37 2.32±0.26 22.06±10.21 45治療后4周 17.11±2.15*271.7±21.81*438.2±8.63*2.03±0.35*25.13±9.67*45治療后8周 13.82±1.83*238.1±13.47*394.8±10.86*1.79±0.17*29.51±8.36*觀察組 45 治療前 20.37±2.59 295.2±10.85 456.5±10.21 2.39±0.22 23.83±9.56 45治療后4周 14.23±1.53*#243.7±12.81*#407.9±9.54*#1.85±0.31*#29.27±10.12*#45治療后8周 9.31±1.42*#197.4±11.47*#351.6±11.33*#1.08±0.26*#36.95±8.68*#
2.3 兩組CAI患者治療前后外周血T淋巴細胞亞群指標比較兩組患者治療后CD3+、CD4+、CD4+/CD8+低于本組治療前,且觀察組低于對照組同期治療后,兩組患者治療后CD8+高于本組治療前,且觀察組高于對照組同期治療后,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兩組CAI患者治療前后外周血T淋巴細胞亞群指標比較 ()

表3 兩組CAI患者治療前后外周血T淋巴細胞亞群指標比較 ()
注:與本組治療前比較,*P<0.05;與對照組治療后同期比較,#P<0.05
組別 n 時間 CD3+/個·μL-1CD4+/個·μL-1CD8+/個·μL-1CD4+/CD8+對照組 45 治療前495.0±113.8 279.0±83.5 345.0±150.1 0.7±0.2 45 治療后4周 513.0±118.2 280.0±90.3 351.0±156.5 0.8±0.3 45 治療后8周 507.0±109.5 276.0±88.7 349.0±138.7 0.7±0.3觀察組 45 治療前 426.0±119.6 251.0±87.3 357.0±65.8 0.8±0.3 45 治療后4周 539.0±127.9*#303.0±89.5*#296.0±73.1*#1.2±0.4*#45 治療后8周 689.0±122.4*#351.0±91.2*#258.0±67.6*#1.5±0.2*#
2.4 兩組CAI患者不良反應觀察組有1例患者出現輕度腹脹、食欲減退,1例患者血小板低于正常水平;對照組有2例患者惡心、嘔吐,1例患者白細胞減少。上述不良反應程度均較輕,給予對癥治療好轉,不影響治療。兩組間不良反應發生率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慢性移植腎腎病(chronic allograft nephropathy,CAN)通常發生于腎移植術后數月或數年,臨床表現為不同程度的蛋白尿,伴或不伴水腫、血尿、高血壓等,腎功能呈緩慢進行性減退,組織病理學以移植腎間質纖維化、腎小管萎縮、腎小球硬化、腎小球基底膜增厚和系膜基質增多等為主要特點,然而病理學表現不具有特異性,Banff 2007分類標準摒棄了“CAN”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以更準確的術語“間質纖維化和腎小管萎縮,非特定因素所致”,命名為“CAI”[6]。CAI是由免疫性和非免疫性因素共同作用而引起的,最終結局為不可逆的移植腎功能衰竭,直接影響了腎移植受者的長期存活[7]。因此,早期采取有效措施干預CAI具有重要意義。
目前,CAI的治療方案主要是調整免疫抑制藥物及劑量,如將環孢素軟膠囊切換為他克莫司膠囊;或用西羅莫司替換他克莫司膠囊、環孢素軟膠囊,嗎替麥考酚酯膠囊代替硫唑嘌呤;或適當增加激素的劑量,減少他克莫司膠囊、環孢素軟膠囊劑量等[8-10]。然而,單純強化免疫抑制治療并不能改善腎移植受者的遠期預后,應根據CAI的發病特點,針對不同的病因、臨床表現和個體差異,積極探索中西醫結合方案的協同效應,既體現了中醫藥辨證論治,又彌補了免疫抑制治療的不足。
CAI歸屬于中醫學“水腫”范疇。該病多屬本虛標實證,病位在腎,涉及肝、脾、肺。CAI起病緩慢,病情遷延日久,由氣虛、瘀阻、毒聚所致,病機為以腎虛為本,血瘀、濁毒貫穿于疾病演變的全過程。張翥教授認為,CAI形成期的主要病機特點是腎氣虧虛、瘀毒內阻,治療從虛論治,但不能一味補虛,虛實兼顧,扶正祛邪,防止“閉門留寇”,應以益腎、活血、解毒為治療法則,采用益氣補腎、活血通絡、泄濁解毒類藥物進行辨證施治。張翥教授結合多年臨床經驗,總結經驗方益腎活血解毒方(由黃芪、當歸、生白芍、川芎、積雪草、白花蛇舌草、甘草等組成)治療CAI[3]。方中黃芪補氣利水;當歸、白芍補血養血;川芎活血行氣;積雪草、白花蛇舌草清熱解毒;甘草調和諸藥。諸藥合用,共奏補氣益腎、活血化瘀、利濕解毒之功效。現代藥理學研究證實,益腎活血解毒方中諸藥具有抗感染、抑制細胞凋亡、抗腎纖維化、改善微循環、調節內環境穩定和保護腎功能等多重功效[11-18]。
本研究結果顯示,觀察組患者BUN、Scr、UA等指標較治療前都有不同程度下降,Ccr明顯升高,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提示益腎活血解毒方聯合免疫抑制劑能夠改善CAI患者移植腎功能。Cys C是一種反映腎小球濾過率的內源性標志物,較BUN、Scr、UA等指標的敏感性和特異性更高[19]。本研究中還測定了血清Cys C的含量,結果發現,觀察組患者Cys C含量低于對照組,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進一步說明益腎活血解毒方聯合免疫抑制劑可發揮協同作用而改善CAI患者腎功能。
T細胞亞群是反映機體免疫狀態的敏感指標。CD3+、CD4+、CD8+是具有重要功能的T淋巴細胞亞群,可以反映機體細胞免疫狀態;CD4+/CD8+為免疫調節標志,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機體細胞免疫調節功能[20]。研究結果顯示,抑制治療的情況下,益腎活血解毒方組CD3+、CD4+、CD8+計數及CD4+/CD8+較治療前有不同程度的上升,且劑量、時間呈依賴關系,說明益腎活血解毒方可以提高T淋巴細胞亞群的水平,提高機體免疫狀態,減少腎移植受者的感染機會,從而對防治排斥反應和感染起到關鍵調節作用,同時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誘發CAI發生的危險因素,改善移植受者的長期預后。
值得注意的是,對于移植腎功能不全和出現蛋白尿患者,經驗性調整免疫抑制藥物及劑量療效不理想,應行移植腎穿刺活檢,盡早明確病理診斷,采取基于移植腎病理的個體化治療方案,并積極干預高血壓、高脂血癥和糖尿病等對腎功能的不利影響因素,在此基礎上辨證使用益腎活血解毒方,修復移植腎損傷,延緩CAI進展至終末期腎臟病,具有一定的臨床實用價值。在臨證過程中,力求做到辨病與辨證相結合,發揮中西醫結合優勢,并隨證加減,提高臨床療效。
綜上所述,益腎活血解毒方能夠提高免疫抑制劑治療效果,改善移植腎功能,延緩CAI的臨床進展,且可通過提高T淋巴細胞亞群的水平而參與免疫調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