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怡帆 魏彥杰 朱家明
隨著全球化資源配置與分工范圍的不斷擴大與細化,企業的國際化程度高低成為了企業獲取外部資源,獲取規模效應,提高自身核心競爭力的重中之重,也是幾乎所有企業未來發展的必經之路。黨和國家不斷強調要發展開放型經濟,完善企業整體實力,提高企業的對外開放水平。使企業通過“走出去”獲取多項資源,培養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大型跨國公司(林素燕等,2017)。隨著改革開放進程的不斷深入,中國企業不斷加快進軍海外市場的步伐,尋求海外市場商機。然而,與發達國家的大型跨國公司相比,我國的大多數企業資源相對匱乏,例如技術和產品沒有原創優勢等等,從而導致國際化進程相對較慢。根據Wind數據庫顯示,我國企業海外收入占銷售額均值不足25%,且各個企業之間國際化程度發展較不均衡。以往國內學者的研究發現,大多數中國企業走向國際化主要面臨著兩個困難:一是企業的自身知識與經驗積累不足;二是制度環境的約束力較大(劉傳志等,2017)。因此,如何化解企業國際化進程的困難,逐漸提高其國際化程度成為當下亟需解決的問題,也是學者們關注的焦點。
企業的國際化經營和發展風險大、面臨著復雜多變的環境,根據高階梯隊理論,管理者在企業的戰略決策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其自身的特征影響企業對外部環境的認知,進而影響企業的戰略和經營。縱觀以往研究,許多學者從企業決策的視角對企業國際化程度進行了研究分析,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董事會的結構特征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林潤輝等(2019)發現董事長的個人特征可以影響企業的國際化戰略,其中兩職合一和產權性質起到了調節作用。呂屹等(2015)發現規模更大、獨立性更強的董事更有利于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此外,董事會成員的背景差異越大,即異質程度越高,越能保障企業在海外市場的開拓。George等(2005) 研究發現,董事會的獨立性越高,越有利于企業自身的國際化。二是董事會資本和知識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孫慧等(2020)通過董事會的深度和廣度兩個視角,實證分析了董事會資本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其研究發現董事會資本的深度和廣度對企業國際化戰略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吳先明等(2020)研究指出若董事會可以尋求政府資金的支持,則企業尋求國際化的動因就越強。Rivas等(2009)研究發現董事的國際化經歷會幫助企業制定合適的國際化戰略,減少企業進入海外市場的阻力,幫助企業提高海外收入。許江波等(2009)研究發現董事會的國際化知識可以幫助企業的國際化管理,進而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
可見,以往的研究大多從董事會這一集體決策的視角來探究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鮮有研究涉及個體決策的視角。而董事長作為企業管理層的核心,其自身的特征對企業的國際化發展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面對國際化發展進程中的中國企業,一個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是否可以促進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呢?以往的研究并未對其進行過分析。基于此,本文利用2009—2018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實證研究了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以及作用機制。本文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1)從董事長的海外背景這一個體視角對企業國際化的發展進行了實證研究,并剖析了作用機制,對現有的文獻進行了補充與豐富,對后續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2)本文利用Bootstrap檢驗代替Sobel檢驗,檢驗力度更高,增強了結果的可靠性。(3)幫助海歸董事長理解自身在企業發展中必不可少的作用,同時也為企業通過聘請海外背景的董事長來幫助自己國際化戰略的實施提供經驗證據。
根據高階梯隊理論,企業管理者的自身特征影響著企業的戰略決策與經營情況(Hambrick DC等,1984)。Huang(2013)研究認為管理者的個人特征和組織特征會影響管理者對企業的戰略選擇,不同經歷的高管會傾向于制定符合其特征的戰略。而董事長作為一個企業的管理核心,往往參與了企業的每一項重大決策,對企業的戰略制定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陳志紅等(2020)的研究表明董事長的開放性特征可以影響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其開放性特征越強,企業的國際化程度越高。Prahalad等(1990)指出企業在國際化戰略中會面對更為復雜多元的環境,所面臨的風險會更大,此時管理者的決策極為重要。因此,董事長的個人特征影響著企業的戰略決策,影響著企業的國際化程度。
根據資源基礎觀,具有更多優勢資源的企業,其開拓海外市場的能力強,更能應對海外市場的風險(彭濤等,2020)。而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可以為企業帶來先進的管理經驗以及國際化經營的相關知識,幫助企業了解不同市場的文化、政治等環境,從而幫助企業發現該市場的商業機會,抓住進入市場的最佳時機,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還可以為企業帶來更全球化的視野、更多元的文化思維等等,幫助企業應對不同市場下的風險,使企業快速適應不同的市場,進而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可見,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對企業的國際化發展有著重要影響,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在其他情況相同時,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可以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
無論是企業開拓海外市場的前期準備,還是項目的具體實施,都需要穩定的資金支持,企業往往會面臨資金不足而導致資金鏈中斷的困境,需要依靠外部融資來彌補自身的資金短缺。而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可以向市場傳達高學歷、全球化視野等優質信號(嚴若森等,2020),降低企業與外部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資者對該企業進行投資,并運用其自身先進的經驗和知識合理分配這些資金,幫助企業開拓海外市場,進而提高其國際化程度。陳鋼等(2020)研究發現具有較高社會影響力的高層有助于幫助企業緩解融資約束,更能吸引市場投資者手中的資金。王攀娜等(2019)研究發現具有金融背景的董事長可以降低企業的融資約束,提高企業的現金持有水平。王書斌等(2019)指出受教育程度高的管理者可以向市場傳遞良好的信息訊號,幫助企業吸引天使融資。因此,董事長自身的良好信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大大緩解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幫助完善企業的資金鏈,為企業的戰略決策與經營提供保障。
經過上述分析,企業的國際化發展面臨著較大風險與不確定性,且需要大量資金維持,常常面臨融資約束。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可以減輕企業與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幫助企業吸引外來投資,進而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給企業的國際化戰略提供更多的支持。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在其他情況相同時,融資約束在董事長的海外背景與企業國際化程度之間承擔部分中介作用。
本文選取2009—2018年A股上市公司的相關數據作為實證研究樣本,受2008年金融危機的影響,該階段公司樣本數較少,為了避免誤差,本文從2009年開始選取樣本數據。本文寫作時,可以公開獲取的關于企業國際化程度、董事長海外背景等的最新數據年度為2018年。
為了解決極端值對研究的影響,本文參考陳立敏等(2019)的研究,對樣本做出如下篩選:(1)剔除金融、保險行業上市公司以及當年ST或*ST的企業;(2)剔除國際化程度(FSTS)大于1的數據;(3)剔除數據嚴重缺失的樣本。最終得到9957個非平衡面板樣本數據。對本文中所有連續性變量均進行了上下1%水平的縮尾處理。
企業的海外收入數據來自Wind數據庫,董事長的海外背景以及公司財務狀況的相關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
1.被解釋變量:企業國際化程度(Fsts)。Gomes研究認為國際化程度反映了一個企業對他國市場的進入程度,以往的研究主要是采用海外子公司數量和海外銷售收入占比這兩種方式來衡量企業國際化程度,而企業的海外子公司相關數據空缺值過多,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和直觀性,本文參照周澤將(2017)的研究,采用海外銷售收入占總銷售額的百分比來衡量企業的國際化程度。
2.解釋變量:董事長的海外背景(Oversea)。本文參照田曉麗等(2020)的研究,采用虛擬變量法,即當董事長具有海外背景時為1,否則為0。
3.中介變量:融資約束(SA)。本文參考劉家悅等(2020)的做法,采用SA指數衡量企業的融資約束,其絕對值越大表示企業受到的融資約束越大。
4.控制變量。參照劉傳志等(2020)、吳琴等(2019)的研究,本文選擇的控制變量如表1所示。此外,還設置了年份虛擬變量(Year)和行業虛擬變量(Ind)。相關變量定義以及測量方法見表1。
表1 變量的定義與描述
參照現有的研究方法,本文采用模型(1)來檢驗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為了探究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對企業國際化程度影響的作用機制,本文借鑒溫忠麟等(2004)的研究,分別構建模型(2)與模型(3)來檢驗融資約束是否為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的中介變量。
通過觀察α1的正負以及顯著性來判斷董事長的海外背景是否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產生影響。此外,還需觀察β1、λ1和λ2的正負以及顯著性來判斷融資約束的部分中介效應假設是否成立。
表2列示了本文主要研究變量的描述性結果。企業國際化程度(Fsts)的標準差為0.237,平均值為0.228,最大值為0.993,最小值為0,表明樣本中各企業的國際化程度有著較大差異,且企業整體的國際化程度還有待提高。融資約束(SA)的標準差為0.231,其中最大值為-3.150,最小值為-4.932,表明所選樣本中的企業均面臨著融資約束,且企業之間的融資約束有一定差距。董事長海外背景(Oversea)的均值為0.098,標準差為0.297,表明樣本中有一定數量的企業聘請了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
表2 描述性統計
各個主要變量的相關系數見表3。由表3可知,董事長海外背景(Oversea)與企業國際化程度(Fsts)的相關系數為0.110(P<0.01),表明董事長的海外背景與企業國際化程度之間呈正相關關系,與假設H1相符。融資約束(SA)與企業國際化程度(Fsts)的相關系數為0.029(P<0.01),與董事長的海外背景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024(P<0.05),表明企業的融資約束與企業國際化程度、董事長的海外背景之間均成負向相關關系,與假設H2相符。但上述的相關關系還需要進一步進行檢驗。
表3 相關系數矩陣
表4列示了stata中的回歸結果,單獨列入董事長的海外背景變量的回歸結果見第(1)列,董事長的海外背景系數為0.088,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可能是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自身的特征在企業的國際化發展中發揮了作用,表明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可以促進企業的國際化程度;第(2)列是列入了其他控制變量,且加入了控制年份和控制行業的回歸結果,董事長海外背景(Oversea)系數為0.083,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可以幫助企業開拓海外市場,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H1得到驗證。
表4 多元回歸及中介效應結果
第(3)和第(4)列報告了董事長的海外背景通過融資約束影響企業國際化程度的中介效應假設實證結果。其中第(3)列是是董事長的海外背景與企業融資約束的回歸結果,董事長的海外背景(Oversea)系數為0.023,在1%的水平上顯著,其中SA是負數,說明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可以降低企業的融資約束;第(4)列是檢驗董事長的海外背景、企業的融資約束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其中融資約束(SA)的系數為0.067,董事長的海外背景(Oversea)系數為0.0082,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融資約束在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正向影響當中起到了部分中介的作用,H2得到驗證。
為了驗證上述結果的可靠性與正確性,本文進行了以下穩健性檢驗:
1.替換變量。本文采用KZ指數代替SA指數來衡量企業的融資約束,再次進行回歸,結果見表5。第(2)列顯示董事長的海外背景(Oversea)系數為-0.069,在10%的水平上負向顯著,其中KZ指數為正,其越大表示融資約束越大,表明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可以降低企業的融資約束;第(3)列中董事長的海外背景(Oversea)系數為0.081,企業融資約束(KZ)系數為-0.009,均在1%的水平上負向顯著,表明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可以通過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來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H2得證,本文結果較為穩健。
表5 穩健性檢驗
2.Bootstrap檢驗。參照溫忠麟等(2014)、楊德祥等(2015)的研究,對結果采用Bootstrap方法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在控制中介變量前后,95%的置信區間的檢驗結果都不包含0,自變量對因變量的結果均顯著,H2再次得證。
表6 Bootstrap檢驗結果
前文證實了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對企業的國際化程度有著顯著的促進作用,但不同的董事長落實其決策傾向的能力不同,因此本文引入兩職合一(Durity)這一調節變量,進一步考察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參考徐寧等(2019)的研究,采用虛擬變量方法,董事長兼任總經理的情況取1,不兼任取0。
兩職合一意味著董事長具有的權力更大往往傾向于選擇更高風險的戰略,更敢于帶領企業向海外市場邁進。此外,隨著董事長掌握的權力增大,其也更能調動公司或者外部更多的資源,對公司的戰略制定會更有決定力,甚至調動公司的其他管理者加入企業國際化的戰略之中(徐寧等,2019)。因此,對于兩職合一的企業,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往往更能促進企業的國際化進程。
為了驗證兩職合一對董事長的海外背景與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本文采用分組回歸的方法,將樣本按照是否存在兩職合一進行分組。表7為分組回歸結果,其中第(1)列是對兩職合一企業的回歸結果,第(2)列是對非兩職合一企業的回歸結果,兩次回歸都加入了本文的所有控制變量。結果顯示,在兩職合一樣本組中,董事長的海外背景(Oversea)系數為0.093,在非兩職合一樣本組中,董事長的海外背景(Oversea)系數為0.072,二者都在1%的水平上顯著。在兩職合一樣本組中,董事長的海外背景(Oversea)系數更大,說明當企業的董事長兼任總經理時,董事長的海外背景更能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即兩職合一在董事長的海外背景與企業國際化程度之間的關系中起到了正向調節的作用。
表7 分組回歸結果
本文以融資約束為視角,實證研究了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以及作用機制。研究發現,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可以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其作用路徑為: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長緩解了企業的融資約束,使企業具有穩定的資金來支持其開拓海外市場,進而提高了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即融資約束在其中充當部分中介的作用。通過進一步研究發現,在兩職合一的企業中,董事長的海外背景對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影響將被增強。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1)國際化的進程對一個企業的發展至關重要,而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受董事長的個人特征影響頗深。因此,應將董事長的個人特征,例如海外學習的背景,海外管理的經驗,多元化的思維等等納入董事長的選聘考察中,對一些國際化程度較低或國際化進程中遇到困難的公司,可以選擇海外經歷豐富的人才擔任董事長,從而幫助企業提升自身的國際化程度。(2)企業應建立相關培訓機制,在資金允許的情況下可以豐富管理人員的海外經歷,提高其應對海外市場的能力,幫助企業降低開發海外市場時的風險,進而提高企業的國際化程度。(3)政府應當加強對企業國際化發展的支持力度,可以出臺相關支持政策,幫助信用良好的企業對接市場投資者,增大企業獲得資金支持的可能性,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減低其在開拓海外市場時資金斷裂等風險。(4)企業在制定國際化戰略的時候不能忽略兩職合一的潛在影響,股東應站在企業可持續發展的視角下,根據公司實際情況授予予董事長合適的權力,讓其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