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熙 黃清穗
(1.四川航天職業技術學院,四川成都 61000;2.廣西藝術學院,廣西南寧 530000)
沉睡數千年,一醒驚天下。在巍巍壯觀的中國文物群體中,三星堆是具有世界影響的文物發現之一,有人說稱贊它最具歷史價值、文化價值、藝術價值,以及符號研究價值。三星堆遺址的發現和文物的出土,印證了自古以來真偽莫辨的古蜀史傳說。古蜀國的中心和源頭因三星堆而得到進一步確認。本文針對三星堆1號、2號祭祀坑出土器物上的紋樣梳理和分析,結合青銅器、金器、玉器等不同器皿文物,以及上古歷史傳說和先民的崇拜意識研究,尋找三星堆獨特的異化性美學特征。
紋樣的本質,是審美意義、功能意義和象征意義的有機結合。紋樣與人類文字的誕生前的許多刻畫符號有某種聯系。關于三星堆古蜀國記錄的鮮有的漢學古籍記載,況且對于遠古之事,歷史與神話互相交織,這讓三千多年前璀璨的古蜀文明蒙上了神秘面紗。2021年三星堆遺址3、4、5號坑進一步勘探,專家至今尚未發現一個成熟的文字符號。這使得三星堆器物上的紋樣研究更具科研意義——三星堆紋樣成為追溯傳統和認知過去的關鍵所在。
貢布里希在《秩序感》寫道:“我們可以把它設想成這么一條分等級的緞帶,一端是自然再現,一端是‘純粹’的圖形和色彩,在兩端之間排列起來越來越抽象的圖像符號。這條緞帶上任何一種布局安排也可以有符號的功能”。這說明我們透過綢緞的兩端即自然再現和人對圖形的純粹認知,與綢緞中間的符號系統互相影響,我們可以通過紋樣種類、造型、布局的分析研究,結合悠遠深邃的內涵,尤其是對三星堆特有紋樣特性分析去建立三星堆紋樣獨特的符號體系。紋樣的全新的視角、維度可以建立起今人與古人的對話窗口。我們甚至可以研究三星堆紋樣的生發和流變的關系的印證三星堆遺址與其他古遺址的直接與間接聯系。
根據三星堆祭祀坑的考古發掘材料,對青銅器上的紋飾、出土的金器、玉器、陶器等分類研究,運用歸類整理、圖像學對比,系統梳理和分析三星堆出土文物上的紋飾,總結出三星堆出土文物紋樣的自身特點,同時對比紋樣的演變特征進行探索,用紋樣去發掘三星堆背后所蘊含的古蜀文明記憶,彌補古蜀文獻記載的不足。
三星堆古蜀先民對神靈的膜拜,以神權和王權的統治姿態來掌握世界。在器物上的藝術造型和紋樣都不是純粹的臨摹,而是通過異化再生之后,創造出新的紋樣。異化性指將原有的圖案形狀逐漸變為不相似或不相同的圖案。三星堆上的紋樣異化現象的內涵建立在抽象的邏輯思維圖形的演變中,是對具體的某一形象逐漸演變為抽象化的表現方式。三星堆青銅上的紋樣不僅具有裝飾功能,還具有紋樣異化特征:體現了人與自然,對神靈和太陽祭祀的崇拜。金器上的紋樣種類沒有青銅上豐富,最具特殊性和研究的價值代表性的是金仗上的魚鳥箭紋,是對古蜀王國魚鳧王朝存在的歷史佐證。玉器上的紋樣相較之下就更少,但最具獨特性和代表性的屬“祭山圖”玉邊璋上的祭拜神靈的紋樣,屬三星堆特有的紋飾風貌。
動物型異化紋樣美學特征:
1.特征一:人身和鳥類動物異化同構,以鳥紋異化為例
三星堆出土的器物中,鳥紋圖案造型是所有出土動物中最多的,共計100多件,10多種形式。在青銅、金器、陶器中都發現了鳥題材的紋樣,如金杖上刻有鳥的紋飾;陶器中數量眾多鳥頭把勺為代表;而青銅器上關于鳥的造型和紋飾最多形式豐富。其中鳥紋樣主要分布在圓罍上、方罍上、人身形銅牌飾(K2③103-27)上變形的鶴鳥紋,牌飾上面兩組鶴鳥紋,下面三個鶴鳥紋,布列緊密,鳥啄長及等身。該器所飾鳥紋應非一般裝飾,與古蜀鳥崇拜有關。這是三星堆特有的紋飾鳥身和人身形器結合的造型。紋樣基礎形是鶴鳥紋上進行圖形紋樣的同構類異化。這是三星堆特有鳥紋抽象夸張變形之后人身和鳥類動物異化同構特征之一。
2.特征二:人面和鳥類動物異化同構,以鳥紋異化
從外觀鳥造型在三星堆出土器物上也應用極廣,鳥的造型千姿百態,1號青銅神樹上的大立鳥;神壇上的立鳥;銅罍肩部的立鳥;3號青銅神樹上的人面鳥身像;青銅人身鳥爪形足人;以及2號坑還出土了數量較多的青銅鳥造型器物等。其中,3號小神樹(K2② 272)人面鳥身像造型最為特別,是人面與動物鳥相結合的造型,鳥身胸前飾火焰紋,頭部人面戴冠,雙翅變形歧羽紋,鳥身站立花蕾上,花蕾下方環繞乳釘紋。
這是典型的三星堆造型紋飾上異化特征之二:人面和鳥類動物異化同構。具有三星堆特有的人與自然共生鳥類紋樣異化后紋飾特點。相較于中原地區商周時期的鳥紋樣的興起,明顯三星堆的鳥紋樣有自己的地域特征和獨有的異化美學價值。器物上多處出現的鳥紋有人鳥共生的圖案。
3.特征三:原紋樣形態上夸張變形之后新紋樣,以歧羽紋異化為例
抽象夸張的紋樣異化存在三星堆紋樣當中,其中最有特點的三星堆由鳥造型衍生的岐羽紋就是典型的代表紋飾之一,紋樣從“形”到“神”的夸張,抽象夸張的紋樣符號演繹神靈的寓意。歧羽紋,這一紋飾由鳥的形態變化而來。古蜀傳說蜀王均與鳥密切關系,使部分學者認為“鳥”是三星堆先民的圖騰。在歧羽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鳥”形象經歷的抽象異化變形:該紋飾由鳥頭、翅羽和尾羽組成,鳥頸仲長,翅羽橫向展開,尾羽與翅羽平行,形成了倒立的“F”,或類似漢字的“飛”。在2號坑出土了很多鏤空羽形器物,上面紋飾呈現勾云形,岐羽狀裝飾。該紋飾在中原和長江流域的其他地區器物上不呈出現。
歧羽紋由鳥紋抽象幾何概念異化轉變得到,這一紋飾是典型的三星堆造型紋飾上異化特征之三:原生紋樣形態基礎上夸張變形之后新紋樣。
4.特征四:紋樣與紋樣重新組合得到另一種組合式復合紋樣,以魚、鳥、羽箭紋為例
金仗上有代表王權的族徽的標志性紋樣,這組紋樣由四根羽箭平行射入兩個人頭中,箭頭分別穿入兩條魚的頭部,箭尾兩只展翅的飛鳥。三星堆金杖特有的魚鳥箭紋(K11),相傳這是兩個部族,鳥部落和魚部落他們的圖騰,羽箭頭相當于是誓言,他們在金杖上刻下了契約。以“杖”象征王權或神權的史實,在古埃及文明、愛琴海文明以及西亞文明中,倒是見慣不驚的,這表明三星堆中明顯有著中原文明商周時期沒有的異化現象。金杖是古蜀人在借鑒西亞文明的基礎上,刻上古蜀國特有的族徽的符號紋飾。
魚、鳥、羽箭紋是三星堆特有復合性紋樣,這種三種紋飾獨特的組合方式,這一紋飾是典型的三星堆造型紋飾上異化特征之四:紋樣與紋樣重新組合得到另一種組合式復合紋樣,紋樣組合后象征新的圖騰族徽意義。
5.特征五:紋樣吸取中原文化,異化變形帶有獨有的本地屬性紋飾,以獸面紋為例
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器具備較高的鑄造水平,紋飾圖案和技藝都趨于穩定。紋飾上的造型和符號與中原地區青銅紋飾呈現出相近的特點,跟商周中原時期的紋飾一樣擅長運用獸面紋、云雷紋、弦紋等紋樣進行青銅器裝飾。紋飾特征莊嚴、肅穆、繁復,特別是獸面紋給人威嚴猙獰的感覺。在三星堆出土的罍(K2② 88)、尊(K1 158;258)上出現橫貫口獸面紋,是同時代其他地區青銅文化中所罕見的。
三星堆銅尊的頸部平滑僅飾以三道弦紋,紋飾突出中間獸面紋為主體。三星堆青銅獸面紋圖飾不僅局限于簡單的拷貝,而采用融合中原紋飾特點,和而不同的理念。三星堆多個青銅器上的獸面紋口部是橫貫的,獸面紋面部巨目和“臣”字上揚的眼眶又與人像斜向上的眼眶坡為相似。三星堆青銅器上的紋飾主要以繼承為主,并呈現本土地域性特征。這一紋飾是典型的三星堆造型紋飾上異化特征之五:紋樣吸取中原文化,異化變形帶有獨有的本地屬性紋飾。
三星堆紋飾從題材上異化特征,主要有宗教寓意型、人事活動紋飾。
其中,宗教寓意型,主要表現器物為“祭山圖”玉邊璋(K2③201-4),大體上推測該圖所表現的正是所謂“山陵之祭”的隆重祭祀場面。“祭山圖”玉璋、青銅神壇都屬于人事活動類紋飾。紋樣題材上,組合圖式的抽象異化——宗教寓意象征性,都反映人與自然,人神共生太陽崇拜某種祭祀場景。神樹底座紋飾山形外觀造型與“祭山圖”玉璋上第一組的下方兩座神山,以及神山上的紋飾都雷同和相似。
人事活動紋飾,主要是神樹底座跪坐人像和祭山圖上的巫師、神壇上巫師圖案都是頭戴高冠,兩耳帶耳飾,雙手抱于胸前。這種反映大型祭祀類場景的組合故事類紋樣別具古蜀的特征。在紋樣人物和造型特征中屬于寫實性造型,紋飾上屬于抽象變形的裝飾。銅神壇(K2③296)的下方神獸結合四方神獸的外形,翅膀和尾部成抽象變形岐羽紋樣貌。
三星堆祭祀坑青銅器上的紋飾是在本土文化的基礎上吸收中原、長江流域等其他地區文化所形成的一種復合型紋樣。主要特征有如下五點:1.人身和動物異化同構;2.人面和動物異化同構;3.原生紋樣形態基礎上夸張變形之后得到新紋樣;4.紋樣與紋樣重新組合得到另一種組合式復合紋樣;5.紋樣吸取中原文化,異化變形帶有獨特的本地屬性紋飾。最后一類紋樣屬于題材組合式抽象異化。三星堆祭祀坑器物上紋樣異化現象不僅具有自身的本土特性,也蘊含著豐富的有關古蜀歷史文化內涵。三星堆青銅器紋飾不僅受到中原青銅紋樣的影響,長江流域各個地區之間也是相互影響的。古蜀國自古以來,都是同中原及周鄰地區各種文化的關系相融合,因其開放性。才能吸收中外文化的基礎上,創造并發展出新的地域文化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