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與黑》于連形象淺析

《紅與黑》是法國作家斯丹達爾的長篇小說，自1830年出版以來，贏得了世界各國一代又一代讀者的心。僅僅在中國，《紅與黑》的漢語譯本就有20多個，這在世界文學作品長篇小說翻譯史上是絕無僅有的，由此可見其暢銷情況。

《紅與黑》之所以能在普通讀者心目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歸根結底還在于其塑造出了于連這一人物形象，他與整個社會環境的沖突，他的野心、對現實的憤懣不平以及報復性的反抗是整部小說真正扣人心弦的所在。離開了于連，《紅與黑》的魅力就無從談起。

于連是法國大革命以后的一種社會典型，他是被排斥于政權之外的中小資產階級的代表，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這種自我意識也是他性格中的核心成分，并且在環境的作用下衍生了平等觀念、反抗意識和個人野心這三種特質。

一、強烈的自我意識

于連是一個鋸木廠廠主的兒子，外表柔弱，但內心充滿激情，富有執著精神。外表和內在的強烈反差也是于連形象的一個鮮明特點。在他的思想深處，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時刻為捍衛自己的尊嚴而斗爭。

當于連知道自己要去市長家做家庭教師的消息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跟誰在一起吃飯，并且心里發誓：“如果要降低身份，和仆人一起吃飯，則不如放棄這一切。若父親相逼，我寧愿死。”當市長夫人德·雷納準備額外贈送于連一些金幣用于購置幾件襯衣時，于連發怒道：“我人窮但志不短。”他認為夫人的饋贈是對窮人的施舍和憐憫，因而拒不接受。

后來，當市長訓斥于連時，于連的眼里閃著復仇的光，憤然回答：“先生，沒有你，我也不會餓死。”并且為了報復市長，他決定握住市長夫人的手，與此同時，在心里想：“此人享盡了人間富貴，當著他的面占有他妻子的手，這對他豈不是一種諷刺？對，我一定這樣做，誰叫他趾高氣揚來著。”這種想法實際上是平民階層對貴族階層的報復和反抗。

二、躋身上流社會的野心

于連生不逢時，本來幻想自己能像拿破侖那樣憑借才能、智慧擺脫卑賤的地位，走上一條飛黃騰達之路，但是在王政復辟時代，平民階層沒有穿上軍官制服的可能，所以當將軍這條路走不通了。那唯一能讓他實現個人目標的道路就是當神父。特別是當他看到一個神父能拿到三倍于拿破侖麾下名將的薪水時，他就將拿破侖的名字深埋心底，不再提起，轉而發憤攻讀神學，即使他根本不相信神學經典里所寫的內容，也裝出了一副虔誠、熱烈的面孔，他認為自己是一個“老練的偽君子”。

在于連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前途要仰仗神父時，他便刻意博取他的歡心，仗著驚人的好記性把一整部拉丁文《圣經》倒背如流，獲得了去市長家做家庭教師的機會，也邁出了他人生奮斗的第一步。

當于連看到侯爵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可以幫助他實現進入上層社會的理想時，他心甘情愿地為侯爵效勞，甚至冒著生命危險為侯爵送信，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野心在支配著他的行動。

除了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于連還是一個具有雙重性格、雙重精神的人物。一方面他出生于平民階層，出于對貴族階層的仇視，他憎恨那些凌駕于他之上的人;另一方面，他又渴望躋身上流社會，獲得名譽、身份、金錢和地位等。于連的雙重性格決定了他在某種層面上是一個“偽君子"。在于連的心目中，他為了躋身上流社會所采取的所有手段都是實現自己人生目標的正當行為。因此，任何的習俗和法規都對他失去了約束力，他只對自己負責，他的心目中只有一種道德，那就是自己的價值、自己的尊嚴。實際上，于連這樣的性格正是作者心目中理想形象的投射。

斯丹達爾曾經在《自我中心主義者的回憶》中說過這樣一段話：“社會好比一根竹竿，分成若干節。一個人的偉大事業就是爬上比他自己的階級更高的階級去，而那個階級則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爬上去。”這正是斯丹達爾的社會觀和人生觀的體現，也為于連這個人物形象的一切行為作了最好的詮釋。

三、英雄情結

對于想要躋身上流社會而無所不用其極的于連來說，為什么在明知有希望獲得出獄的機會時，卻不祈求任何人的恩賜呢？這可以從于連所具有的英雄情結中尋求答案。

于連的精神氣質是浪漫的，在資本主義社會，他的英雄情結是造成他人生悲劇的重要原因。他曾經熱衷于追逐金錢、地位和享受，但他絕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他甚至看不起一身銅臭味的人，包括他的父親以及德·雷納市長。

父親去監獄探訪他時，對他大聲訓斥，而當于連告訴父親自己有一筆存款后，父親的態度發生了巨大轉變，立刻對他熱情起來。等父親離開之后，于連傷心地感嘆：“這就是所謂的父愛！”

于連追求冒險，追求榮譽，渴望站在舞臺中央的聚光燈下，受萬眾矚目和歡呼。總之，他渴望像歷史上的英雄一樣，當然這些欲望都是精神性的，而非物質性。在小說中，于連來到山崖邊，看到一只老鷹在空中盤旋，“于連的眼睛機械地隨著這只猛禽安詳而有力的動作，不禁怦然心動。他羨慕這種力量，這種遺世獨立的境界。”這只老鷹正是于連浪漫氣質和英雄情結的真實寫照。

小說中還有一個情節，國王駕臨維立葉小城，已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市長夫人把于連安排到了儀仗隊中。于連高興得心花怒放，但是此舉卻招致全城有地位之人的嫉恨，他們認為以于連的出身不配進儀仗隊。此時的于連出盡風光，卻為他日后卷入小城的政治紛爭埋下了隱患。在小說中，于連把自己當成了英雄，兩個愛他的女人也是如此期待的。市長夫人堅信于連將來必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成為教皇。瑪蒂爾德愛于連也是出于對于連的崇拜。于連被關在監獄里時，最關心的不是怎么能夠出獄、怎么能夠無罪，而是監獄外面的人會怎么看他，這些實際上都是他的英雄情結在作怪。

《紅與黑》中有兩個人物與于連的性格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個是富凱，從做小本買賣開始，踏踏實實、兢兢業業，靠勤勞和智慧發家致富;另一個是華勒諾，他起初是乞丐收容所的所長，靠投機鉆營、行賄受賄一路飛黃騰達，并獲封男爵。于連是鄙視華勒諾的，但是對他的朋友富凱同樣瞧不起。如果說這兩個人走的是庸俗的人生之路，那么于連向往的則是浪漫的英雄之路。

在于連生活的時代，法國雖然恢復了封建統治，但是整個社會已經走向資本主義了，這意味著等價交換原則在現實生活中占據了主導地位，社會日益庸俗化。從小說中可以看出，斯丹達爾非常蔑視那些粗俗、卑鄙、貪婪之輩，對現實主義的資本主義化更是保持著清醒的批判態度。從這個意義上講，于連對英雄人生的追求以及他所遭遇的悲劇，是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抗議。

四、結語

《紅與黑》中塑造了一個經典形象——于連，他的性格具有多面性，他的強烈自我意識以及他的英雄情結吸引著無數的讀者。即使于連的行為并非無可指摘，但是他卻是作者所贊賞的那種勇于為理想而奮斗的人。

（江蘇商貿職業學院）

作者簡介：孫艷（1983-），女，安徽無為人，碩士研究生，副教授，研究方向：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