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洞窟的開鑿和營建經十六國、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回鶻、西夏、元,時間跨度千余年。筆者認為從敦煌壁畫風格的演變過程可以了解每一個朝代的文化和社會狀態,壁畫作品本身可以體現出繪畫理論在應用方面的變遷。本文選取早期壁畫作為案例,從畫論的角度來解讀敦煌壁畫的部分作品,從而分析敦煌壁畫的色彩觀念。
一、早期敦煌壁畫的色彩表現
早期敦煌壁畫運用的是彰顯自由靈動的筆觸,使用的是天竺暈染法,這種暈染方法吸收了西域的繪畫方式,隋唐時期的敦煌壁畫大多展現的是明亮華麗的風貌,以黑、白、藍、紅為主色調,佛教藝術的本土化便從這里開始;五代、宋代仍然延續隋唐時期的用色方法;元代,受到水墨文人畫的影響,敦煌壁畫的著色也改為著淡彩,用淡彩和以黃土為底營造詭秘的氛圍。由此可見,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敦煌壁畫的早期開端。
北涼和北魏時期的敦煌壁畫,畫師是直接在墻壁上起稿,這可以從254窟中的色層剝落情況了解起稿到上色的過程。當壁畫完成后,用黑或棕色覆蓋一遍定形線,墻壁的顏色使得畫面的色彩表現穩定。這時期的壁畫多是色塊拼接而成,人物描繪采用的是龜茲風格的暈染法。例如,敦煌石窟中的257和263窟。
西魏和北周時期,敦煌壁畫多畫在經處理過的純白底子上。通過白色的高明度來襯托后續所上之色,這使得各種圖案更加清晰,畫面整體的色彩也更加飽滿、鮮明。
通過對早期敦煌壁畫的繪畫方式分析可以發現,在色彩結構中,早期敦煌壁畫對線條勾畫和色彩平面化的處理較為重視,也就是裝飾意識較為突出,可總結為以下三種用色方式:一是具有象征意味的主觀用色,賦予色彩以角色或性格幫助區分,例如,繪制飛天形象時,多采用明快的土色或紅色,以表現輕盈感和飄逸感,而繪制兇猛的獸類形象時,多使用黑、棕等暗色;二是遵循物體固有色彩來描繪,尊重物象本身的顏色,有寫實的意味;三是通過解構物象色彩,進行重新排列組合,從而表現顏色,畫面和線條造型也進行了夸張和變形,使畫面更具有裝飾意味,更多地體現了繪畫的寫意性。
從魏晉時期開始,敦煌壁畫的配色形式便遵循中國古代的用色傳統,經歷幾個朝代的發展,見證了中國傳統色彩體系從確立到成熟的過程。敦煌壁畫的配色屬于傳統五色學,即青、赤、黃、白、黑,這與三原色理論有相似之處。不同于西方處理物象的光影性和寫實性,我國的用色表現為象征性與寫意性。例如,敦煌壁畫275窟中,通過色彩的應用體現的是一種信仰象征——彌勒信仰,寄托了從現世的苦難中獲得解脫的思想。
從形象表現方面分析,早期的敦煌壁畫中,人物形象偏向古樸笨拙的風格,與當時主流的藝術風格略有不同,主要受犍陀羅藝術的影響。北魏時期的作品更具有寫實性,服飾緊貼身體,展現了西域風格。
從色彩角度分析,早期的敦煌壁畫以黑、白、紅、褐為主色調,青、灰為輔色調,與漢墓壁畫的用色比較相近。從這一點可以推測,早期的敦煌壁畫融合了中原文化的色彩因素。
二、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相關繪畫理論
壁畫作為一種帶有宗教意味的藝術作品,可從兩方面進行分析:外來文化的引入和中原文化的滲透。
一是外來文化引入方面,此處著重論述的是印度佛教思想的影響。南北朝時期,佛教興盛,但與印度的佛教有所差異。不同于南朝本土佛教教義中的重義理而好玄言,印度的佛教思想具有濃厚的思辨性,理論體系嚴密,可以運用概念分析來論證其基本教義。所以,南朝文士在玄言與印度佛學的思辨結合過程中提高了理論能力,并將二者融合形成更適合本土發展的理論。最典型的例子是劉勰撰寫的《文心雕龍》,在內容和邏輯上都有嚴密的理論體系,體現了其思想的嚴謹性。謝赫在《畫品》中提出了“六法”,有人懷疑“六法”與印度的美術理論“繪畫六支”有淵源,雖然未被完全證實,但傳入中國的印度思想是可能帶給謝赫一定影響的。
二是中原文化的滲透。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蕩不安,儒家思想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與挑戰,所以在后期,人們融合了儒、釋、道三家思想,形成了新的哲學體系,儒玄思想成為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的思想基礎,其強調重視個人價值,使得人們在思想精神領域取得較大的成就,在繪畫作品和繪畫理論上蓬勃發展。
從敦煌壁畫的內容尋找相關畫論,其主要通過造像和圖畫來傳播教義。一方面,與曹植《畫贊序》中對于繪畫的教化功能有所契合:“是知存乎鑒戒者,圖畫也。”“鑒戒”指的是倫理道德的教育功能,但從壁畫的功用上來說,傳播教義也是通過規勸人的行為來教化人,所以筆者認為這兩者有異曲同工之處。另一方面,壁畫通過選取圖像來傳播教義。陸機在《士衡論畫》中說:“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畫。”這將繪畫視為與文學一樣的高度,通過圖像的表現,讓道理更通俗易懂地傳播。
從敦煌壁畫的表現形式來尋找相關畫論,不得不提的便是南朝謝赫的《畫品》,上文也提出“六法”與“畫論六支”或許有淵源關系。所以,剖析“六法”對理解壁畫形式和創作方法有很大的幫助。“六法”包括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隨類賦彩在壁畫中一方面表現為物象原本的色彩,另一方面則是依據畫面整體的色調搭配顏色。例如,敦煌壁畫257窟中有大量的補色對比,主要為紅色與綠色、黑色與白色的對比,這樣的色彩表現可以形成一種穩定且連續的色調。
由于時間的原因,敦煌壁畫受到氣候的影響發生氧化,逐漸產生變色和剝落,這使得墻體的顏色顯現出來,更能讓人感受到壁畫色彩與石窟外貌融為一體之感。
人們雖不能回到敦煌壁畫的創作年代,一睹壁畫的風采,但能從現存的壁畫色彩搭配以及對于造像的呈現上了解敦煌壁畫的色彩樣式,將造像與墻面、墻頂的繪畫部分聯系起來,可以讓人感受到“六法”中的氣韻生動。此處的氣韻生動延續了“漢代藝術,其形之方式唯在生動耳”的藝術特點,保留了夸張的動態,營造靈活且生動之感,從中也可以了解到當時人們對于藝術作品的態度。
三、結語
通過對早期敦煌壁畫和畫論的粗略研究,人們能感受其重要性,不論是敦煌壁畫中的色彩觀念、創作方式、用色結構,還是謝赫“六法”論在敦煌壁畫中的體現,抑或是與文化藝術相關的理論,如今仍有很高的研究價值。通過研究古代作品和文獻,人們可以對比觀察當下的藝術發展,這可以為理解當代藝術帶來新的視角。
筆者認為對于理論和作品的學習,要去了解文化的起源、探索文化內涵,才能體會其中的深意;并且要持開放和包容的態度來看待多種多樣的文化,使文化、藝術碰撞出更多的可能。
(首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作者簡介:蘇嘉琪(1997-),女,陜西咸陽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