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藝術手法在景觀設計敘事性表達上的應用與啟示

摘要：敘事性表達是景觀設計的主題呈現和內容組織的重要手法之一。本文從電影的幾種表現手法出發，與園林景觀的特點與營造方法進行對比，并結合案例分析探究電影藝術在園林景觀設計中敘事性表達的應用與啟迪。

關鍵詞：電影藝術;園林景觀;敘事性表達;蒙太奇;長鏡頭

中圖分類號：TU98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08-0-02

現代園林景觀具有場地與故事結合的發展趨勢，而電影作為感染力和信息傳達能力較強的敘事載體，其敘事結構組織和主題表現的手法在景觀的敘事性表達上具有適用性。將電影敘事手法抽象提取出來并找出其適用于景觀設計的模式，對園林景觀設計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1 敘事性表達相關理論

1.1 敘事學與敘事手法

西方關于現代敘事學（marratology，又稱現代敘述結構學）的理論研究可以追溯到柏拉圖時代[1]。敘事學理論奠基人之一的羅蘭·巴特認為，只要具備敘事的基本主題與特征，其語言就可以是多種形式的，即無論是文學還是繪畫、電影、漫畫等都作品可以進行敘事表達[2]。

敘事手法這一概念最初源于語言學，作為敘事中的表達手段，它是基于敘述者和受述者二者之間定向聯系的一種信息表達手法。敘述的結構特征是建立在語言結構上的，一個完整的敘事通常是由敘事詞匯、敘事語法、敘事過程三個要素緊密結合而形成的。不同形式的敘事具有不同的敘事手法，如在文學中，敘事詞匯即抽象文字，敘事語法為敘事者（即作者）以第二人稱暗示受敘者（即讀者）敘事的內容，其敘事過程則是以讀者的閱讀順序為引線，將整個敘事內容聯結成一個整體。

1.2 電影中的敘事

電影中的敘事源于文學中的敘事，即使用影像和聲音為主的感官語言代替抽象文字的一種表達方式。第二人稱敘事語法在電影中被淡化，受敘者這一主體也在人稱淡化的過程中變成一種暗示，從傾聽者的角色轉變為欣賞者。在敘事過程中，電影以時間為引線，將影像片段經過處理串聯成整體，最終形成一個完整的敘事過程。電影中的時間引線具有不可變性，這也增強了電影中敘事者所傳達的信息被受敘者準確接受的能力。

與文學作品相比，電影作品的時間有限，其表達過程更富于邏輯性，敘事體系更加完善，敘事手法更加多元化[3]。加之以畫面和聲音對內容進行實感化，更能表達較深層次的主題與思想，電影表層所傳達的欣賞體驗也更有沉浸性和吸引力，加強了信息敘述效率和準確性。

1.3 園林景觀中的敘事

馬修·波提格（Matthew Potteiger）和杰米·普林頓（Jamie Purinton）提出可以在景觀設計中運用敘事的方法，這樣可以增強使用者對景觀的全方位體驗[4]。進而言之，景觀中的某一元素作為敘事語匯，具有一定精神內涵和動向能與受敘者（即游覽者）產生對位、同構、共振，游覽者能夠接收到設計者所傳達的景觀表象之下的信息。

園林景觀中的敘事以場所為基礎，以游線和時間變化為引線進行連接，以景觀元素為敘事語匯進行信息傳達。在敘事結構上，園林景觀中的敘事者為景觀設計者，受敘者則是游覽者。電影中敘事語匯和受敘者在精神上相互親近和交融，在物質維度上卻處于不同的維度，只具有傳達和接受的弱聯系性。而園林景觀中的敘事語匯景觀元素比電影中的畫面和聲音空間尺度更大，無論是在物質還是精神維度上，其敘事語匯與受敘者都具有包含和交融的關系，是一種與敘事主體具有強聯系性的敘事。

狹義上來說，敘事性表達在園林景觀中多用于描述或記敘某一事件，因此被廣泛應用于紀念性景觀等以場地故事為主題的景觀中。這些園林景觀要求人們從物質形象中求得歷史與情感的表現，而敘事性表達利用空間和游線使記憶變得有序而具有時空動態性，相較紀念館等靜態的記憶具有更好的時間維度上的感染力。

由于景觀設計時無法將體驗者的聯想限定在特定的框架之中，形成的是一種更為開放的空間認知[5]，因此，從廣義上來理解，園林景觀中敘事性表達的應用不局限于場地故事的直接敘述，景觀元素的隱喻、暗喻等手法對場所精神凸顯和場地氣質的表現也構成了景觀敘事的重要部分。通過使用與場地氣質相符的景觀元素，營造場地氣氛，從而強調和升華場所精神，起到輔助和增強景觀敘事性的作用。如“梅陶利卡廣場”（Piazza Metallic，意為金屬廣場）里銹蝕的鑄鐵板就成為自然侵蝕（erosion）的天然標尺。景觀設計師希望通過塊鑄鐵板表達兩種自然進程：鋼鐵的熔融、結晶和自然的銹蝕[5]。

2 主要電影藝術手法及其在園林景觀上的應用與啟示

2.1 蒙太奇

蒙太奇一詞來源于法語montage，意為組裝，最初被使用于建筑學領域。在電影逐漸發展完善的過程中，蒙太奇經電影理論家沿用到電影藝術領域[3]，成為一種新的敘事手法，即對鏡頭或者片段進行有組織、有邏輯的組合和搭配，使獨立的兩個影像片段建立聯系，具有新的含義。

與長時間連續鏡頭相比，蒙太奇手法通過不同的鏡頭組合，縮短了傳達一定程度情緒和敘事所用的電影時間，使電影的表達變得簡潔有力。在特定的環境氛圍下，蒙太奇手法通過在時間和空間維度上的留白，即多個相關聯鏡頭之間的間隙和電影本體未傳達出的信息，給觀影者留出想象的空間。而這種想象超脫于連續電影空間的情緒限制，能給觀影者更強的情景帶入感，例如，一個人看到一盤精心準備的意面往往比看到一個饑餓的人狼吞虎咽更能激起其對于饑餓的情感共鳴。由此可見，蒙太奇手法往往能傳達出比長時間連續的電影片段更強的情緒感染力。

背景音樂的使用也為蒙太奇手法提供了更好的運用環境。由于音樂這一電影元素是與電影畫面平行的電影元素，并且具有連續性和變化性，在電影中具有情緒的增強和緩沖、敘事的鏈接作用，景觀中與之相對應的景觀元素也普遍存在，因此其對景觀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景觀中的蒙太奇手法可根據時間狀態分為動態蒙太奇和靜態蒙太奇。動態蒙太奇以游線為引線，圍繞園路進行景觀元素布置與組合。園林中常見的“豁然開朗”的景觀情緒便是典型的動態蒙太奇手法。由一個狹小密閉的空間突然進入到一個開敞曠遠的空間，設計師通過將空間、光影以及其他景觀元素進行組合和銜接，形成游覽者劇烈的視覺和情感反差。

在動態蒙太奇中，植物景觀設計起到電影中背景音樂的作用，是景觀敘事性表達的重要一環。在線性敘事的景觀中，植物起到串聯景觀元素，增強敘事連續性的作用。如在紀念性廣場設計中，植物以規則式種植為主，并且常常以一種植物重復有規律地出現來加強景觀敘事性表達的完整性。

靜態蒙太奇是指在景觀設計中，在某一視角下的靜止畫面中，景觀元素經過組合、搭配，形成各個景觀元素無法單獨表達的景觀特征。靜態蒙太奇分為三個部分，即景觀元素A的特征、景觀元素B的特征以及景觀元素A、B之間具有的未被明顯表現出來的聯系。如上海新天地的街道景觀設計，將具有現代元素的星巴克咖啡與民國時期的建筑風格相結合，輔以外灘現代化的城市天際線，現代元素與民國元素組合形成時空留白，使觀賞者產生上海近百年來的發展歷史、生活的變化等聯想（圖1）。

2.2 長鏡頭

長鏡頭即“一鏡到底”，是指一種采用銀幕內外時間同步的拍攝手法，通過攝影技術或輔以剪輯與特效技術用一個鏡頭來完成電影全片或較長影像片段的場景渲染和敘事表達[6]。

相較于蒙太奇手法給觀眾帶來聯想和情感起伏，長鏡頭手法著力于為觀眾提供一種真實感，具有很強的歷史再現能力。由于長鏡頭沒有剪輯的過程，敘事在時空尺度上具有秩序性和連續性，因此其在景觀上的應用需要有較為完整而連續的景觀元素，以控制景觀氣氛具有一定的韻律而不發生突變，從而更好地強調場所精神。在控制的同時也要融入其他元素，以其他元素的有序排列加強敘事性表達，一個典型的案例是美國華盛頓中心區的越戰紀念碑。

紀念碑如一把利刃，呈倒V狀沉入地下，利用平面和豎向設計敘述了戰爭的沉重場地氣質。整個紀念碑貫穿場地，作為敘事的主線。紀念碑按照犧牲的時間順序，將戰死的士兵姓名依次刻在碑上，緬懷者在其中行走，可以身臨其境般地感受越南戰爭的過程。紀念碑的高度由東西兩側的入口向中間逐步升高，對于緬懷者的情感具有引導和催化的作用。

越戰紀念碑打破了紀念性景觀的一般線性敘事手法。兩面圍墻中間的交界處是這本“越戰歷史書”的開端與結束。越戰中陣亡者的姓名按時間順序刻在了東邊的墻上，其末端的時間，被西側碑墻的另一頭所延續，并繼續向東展開，最終回到中央相接之處——西貢淪陷，美國退出越南戰爭。與電影長鏡頭手法中暗場相似，在保證敘事性表達的秩序和完整的同時，打破了游線和敘事時間線之間的平行關系，給緬懷者一種時空交錯之感。

如果把緬懷者的眼睛比作鏡頭，緬懷整個紀念碑的過程便是一部完整的長鏡頭電影，主人公則是緬懷者本身。整個碑體以黑色花崗巖為材質，映射著每一個面對它的人像，緬懷者在看到另一個世界親友名字的同時，也能看到自己的映像。一面簡單的石碑能夠讓兩個世界的人們享有短暫的重逢。

整個場地具有電影長鏡頭手法的全部特征：控制場地氣質和游覽者情緒的碑體、打破一般線性敘事的完整而連續的戰爭敘事、以游覽者視角為鏡頭的有序而交錯的沉浸式體驗過程。（圖2）

在今后的景觀設計中，長鏡頭手法在表達場地氣質的基礎上，可以通過空間游線的組織，在不破壞完整有序的線性敘事的同時，將多種情緒和敘事進行穿插表達，從不同的角度強調場所精神。

3 結語

電影藝術作為一門新興的敘事體裁，其拍攝手法和表現方式已經趨于成熟，對于對敘事性需求越來越大的現代景觀設計而言具有很強的借鑒和指導意義。景觀設計師應當在電影的幾種主要藝術手法和已有的園林景觀設計之間尋找聯系和共同點，并篩選出藝術手法中有利于景觀敘事性表達而尚未應用的部分，為今后的園林景觀設計提出科學的建議，在加強景觀敘事性體驗的同時，也給園林景觀設計注入新的內涵，促進景觀、設計師、與游覽者三個角色的情感交流。

參考文獻：

[1] 劉婧，劉力維.基于敘事性與生長性的時空景觀研究[J].綠色科技，2021，23（03）：18-19.

[2] 牛超.電影敘事手法對敘事性景觀ML2015設計的啟示與應用[D].哈爾濱：哈爾濱工業大學，2012.

[3] 黃亮.電影蒙太奇和敘事性表達在景觀設計中的運用初探[D].成都：四川農業大學，2015.

[4] 王鵬，劉杰.景觀的敘事性設計探索[J].黑龍江生態工程職業學院學報，2016，29（2）：4-5.

[5] 彭博.故事融入景觀——談電影藝術對景觀設計的啟迪[D].長沙：中南林業科技大學，2009.

[6] 黃帥.淺析電影《1917》長鏡頭畫面下的人性回歸與救贖[J].藝術科技，2020，33（20）：68-69.

作者簡介：安振方（2000—），男，江蘇徐州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風景園林規劃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