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偉偉
摘 要:散文化小說,故事情節比較平淡,不是依靠跌宕起伏的情節來吸引讀者。而偏愛在特定的自然環境描寫中,構建特定的情調,錘煉詩意的語言,自成一種新的文學意境。基于這種文學特征,相對應的教學方法的滲透是必要的。我們要規避對散文化小說中人物形象的誤讀,必須“疑”而知其性,全讀細品寓而示其相,緊抓物象暗示;聚而張其勢,尋覓群像共質;窺看風景草木,了然于心。
關鍵詞:散文化小說;人物;形象
近些年全國各地高考文學類文本閱讀題選材中出現了一批不以情節的跌宕起伏來吸引讀者的作品,它們都有共同的特點,少矛盾沖突,缺少懸念,故事情節往往并不是完整統一的,這可以算作是散文化小說的標志。這種類型作品的代表作家很多,如汪曾祺、師陀、廢名等等不少高考卷和模考試卷中出現這類作品,而學生普遍反映,作品讀不透徹,對人物形象把握不夠準確,相應的作品思想內容的把握偏差也就會很大。
規避對散文化小說中人物形象的誤讀,探索有效的閱讀途徑,是我們老師應當去思考的問題,只有這樣才能解開披在人物身上神秘的絹紗,透過那平靜如鏡的江面,看到水底快活生動的魚群……筆者有以下幾點思考:
一、“疑”而知其性,全讀細品
閱讀教學是一種碰撞教學,四濺的火花不僅來自于單一的主體,應該包括學生、教師、文本、教科書編者、文本閱讀命題者等等。這不僅是作品閱讀表層的碰撞,更應該是來自各自思想領域的撞擊。這種關系是以表層的沖突,深層的和諧存在的,在文本閱讀過程中,最初時一定要讓學生的閱讀行為成為其自主的過程,邊讀邊圈出其質疑,因為“疑”而知其性,尤其在情節不是特別激蕩的文本中,任何閱讀中生成的疑惑、問題都是非常寶貴的,有可能會成為解決文本的突破口。閱讀本身就是一個參與與創造、質疑、解疑的過程,在全讀細品深思中,全面整體地把握人物形象。
在師陀《狩獵》的文本教學中,對于其結尾部分的一句話“他沒有再詢問他的姨表妹。他珍重的將在果園城買的香煙塞進口袋,然后向車站那邊走去,火車在等候他,一切旅館和按月出租的房子都在等候他。”很多學生提出對這句話意蘊理解上的困惑。探究此句的意蘊,從深層次上看,依舊考察的是學生對文本、對人物的把握。有學生提出疑問,如:他為什么離鄉?為什么回鄉?為什么再次離鄉?這三個問題既能讓我們全面去讀,又可以從細節處準確把握。
首先思考離鄉,或許他是為了理想和抱負。文本第6段中說到,外出狩獵就是由于青春的雄心。其次思考回鄉,應該是難熬的鄉愁,故鄉有他愛的人,有他熟悉的過去,有他的精神家園、精神寄托。就如同一首歌唱到的那樣:回家的心思,總在心頭。此處還可以插入對細節的分析:他在旅館拔頭發,手按在門環上,家鄉的人把他當成外來客。時光易逝,歲月蒼老,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人還是那個人,可是確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于此。于是在這些最細節處,最樸素的語言中要能讀出隱隱的真情。最后討論“再次離鄉”:時間加在人身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先賣梨膏的卻不識他這位忠實主顧。這體現悲劇的不可避免,在于人無法還家;更在于即便是還了家,依然還在無家的感覺之中。文中的孟安卿既不屬于故鄉,也不屬于他鄉,他的靈魂是無處安放的,表達了人生的迷惘和無法找到精神家園的苦痛。
所以學生從這里可以思考到文本不是反映失去與珍惜的話題,也不是反映對自我選擇反思、后悔的話題,對于孟安卿的人物形象的把握就很清晰了。這種在閱讀整體中以“疑”為突破口,由此衍生出文本切近的“論域”,成為了文本對話的關鍵,要避免“對書無探討、無個性化解讀的問答、無整體感知的尋章摘句”等問題。陳善說:“讀書須知出如法。”我想以“疑”而知其性,全讀細品是第一步。
二、寓而示其相,緊抓物象暗示
與傳統小說相比,散文化小說故意淡化人物的臉譜化,呈現人物本真的原貌。但是不管怎么樣,小說中的人物總有生活的基本設施,生活的人、物、環境都可以成為我們把握形象的突破口。
文源于象。存在于文中的“象喻”,是指用人們了解的、明白的事物去解讀那未知的、不明白的事物的思維方式和文化行為。尼采認為,個體的認識原則離不開象喻。它,有時不期而遇,有時如有神助,其美妙甚至超出了自身的期待,是作者在“心力”的苦心經營之下,“心目”的頓然開明,創造出一種物與我、意與境、虛與實、情與景的有機整體。尤其在散文化小說中,把握物象的暗示分析人物形象是非常關鍵的。
“物象”的暗示在教材中有鮮活的例子,《祝福》中四叔的書房里有朱拓的大“壽”字,陳摶老祖寫的,脫落的對聯,上面寫著“事理通達心氣和平”……這段對書房的經典描寫,給讀者描繪出了一個擴散著虛偽、腐朽、愚昧氣息的書房,給我們更好地地走進魯四老爺的內心提供了一條鮮明的路,讓我們更好地把握他的人物形象。
廢名《河上柳》中寫:“清早起來,太陽仿佛是一盞紅燈,射到橋這邊一棵圍抱不住的楊柳,同時惹得你看見的,是‘東方朔日暖’、‘柳下惠風和’”。茅棚邊上的柳樹,象征或者暗示了老爹平靜、自足的生活,也象征著作者心中溫暖古樸的生活世界。《桃園》中作者寫的橘:是家庭溫馨的象征。綠綠的橘樹的葉子,一片片,長在阿毛的心里,代表著充滿能量的生命。所以阿毛想種橘子樹,正是他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和追求。王老大用酒瓶子換桃子,喝酒不僅是王老大生活中的一個嗜好,酒更是王老大擺脫生活酸苦,逃避現實悲傷的精神良藥。用酒瓶換桃子,表明他愿意拿自己生命里最看重的東西去換取女兒生動、活潑的人生,他有了深深的悔意,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而難受,為沒有照顧好女兒而傷心。
散文化小說往往借象言情、借象言志、借象言理、借象表達人物立體的形象。透過物象的暗示,結合文本的語境,相信對于人物形象的把握會更準確,也更深刻。這些活生生的“這一個”才是文本要給我們呈現的,是最本真最自然最真實的存在。
三、聚而張其勢,尋覓群像共質
散文化小說中重要人物的活動經常離不開周圍人的互動,他們彼此關系千絲萬縷,而很多時候,學生并不喜歡關注這些看似非重要的人物,從而放棄了準確把握主要人物形象的“一味良方”,或許這往往是解開問題的關鍵。
讀《塾師老汪》,可以讓學生讀一讀其間的三個片段。
片段1:由于老汪講文講不清楚,徒兒們十有八個與他作對,何況十有八個本也沒想聽學,只是借此躲開家中活計,圖個安逸罷了……如講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徒兒們以為遠道來了朋友,孔子高興,而老汪說高興個啥呀。恰恰是圣人傷了心,如果身邊有朋友,心里的話都說完了,遠道來個人,不是添堵嗎?恰恰是身邊沒朋友,才把這個遠道來的人當朋友呢;這個遠道來的人,是不是朋友,還兩說著呢;只不過借著這話兒,拐著彎罵人罷了。徒兒們都說孔子不是東西。老汪一個人傷心地流下了眼淚。
片段2:老汪的老婆叫銀瓶,銀瓶不識字,嘴卻能說,盡是些東鄰西舍的閑話。人勸老汪:“老汪,你是有學問的人,你老婆那個嘴,你也勸勸。”
老汪一聲嘆息:“一個人說正經話,說得不對可以勸他;一個人胡言亂語,何勸之有?”
片段3:管家老季跟了過來:“東家,把老汪辭了吧。”
老范:“為啥?”
老季:“老汪教書,娃兒們都聽不懂。”
問一問學生,你讀出了什么?
這些片段本是分散在文本中的,可是被老師有目的地放在一起來共讀,不但調動起學生閱讀的好奇感,同時讓他們掌握了讀懂這類小說的一個途徑。經過一番討論,我們有了新的發現,片段一,學生讀出了老汪孤獨,無真正理解自己的朋友。片段二,學生讀出了老汪與老婆缺乏共同語言,說不上話,并不是精神伴侶。片段三讀出了他人對老汪的全盤否定。
之前對老汪怪異行為的無法理解甚至懷疑,一下子就變了,學生站起來動情的說:老汪跟孔乙己真像,真是個可憐人。身處在這樣的時代,知識分子不被尊重,甚至遭受詆毀,難免產生難以排遣的孤獨與寂寞。
聚而張其勢,尋覓群像共質。群像背后是作者要讓我們看到的時代背景和歷史特征,有著更深層次的文化內涵,我們要抓住這些身邊人,邊緣人,一起來看,才能看到作品表層沒有的東西。由此,讀廢名《菱蕩》里的聾子,我們應該找找與他交往的那些“女人們”;讀師陀《素姑》里的素姑,不妨來看看挑水的老王、做飯的劉嫂、日日來的賣絨線的小販,你會看見不一樣的菱蕩,不一樣的果園城,這些群像背后是:生活特征,社會命運。它讓我們更加貼近人物。
四、窺情風景上,鉆貌草木中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就像烏鎮、周莊這樣的地方,如此的干凈,遠離喧囂的城市,所以廢名《菱蕩》所在的水鄉人必然也是質樸的。人家要蘿卜就給,很老實,被調侃蘿卜不好吃,就笑笑,一幅憨態可掬的樣子,很淳樸,很憨厚。所以石家井的小姑娘,對于陳聾子來說,是一個美的化身,他也有對美的追求和欣賞,不能僅僅停留在男子對異性的向往上。也正因為這樣,所以《菱蕩》里的女人可以敞開胸脯自由自在的洗澡,即使被聾子看見也并不驚慌和害怕。
因此我們要關注地域民情,關注作品營造的意境氛圍,整體上把握人物的特征。進而才能讀出作品里的(文化的根)自然、人與自然的和諧大美。
拿汪曾祺來說,生活都是真實的,人物仿佛就在我們身邊,沒有刻意的加工和雕琢,對于人物活動的地域特征描寫得很自然、很貼切,對于民俗、風土人情的描寫細致入微,如在《鑒賞家》中,作者就為我們展現了一幅色、香、味俱全的物產風俗四季圖。“立春前后……七八月賣河鮮、鮮菱、雞頭、蓮蓬、花下藕”。《受戒》里一開頭寫荸薺庵,引出當地的風俗,明海出家的過程,荸薺庵的生活方式,小英子一家的生活狀態。
汪曾祺仿佛不是在講故事,不是在記敘故事,刻畫人物,更像是在營造某種特定的氛圍意境,一篇成功的作品,將生活中的圖景藝術化,形成一種具有美感的可感可想的境界,這也是美學的基本要求,這恰好又成為了我們正確把握散文化小說中的人物形象的很好的抓手。
基于散文化的小說的特征,我們需要“疑”而知其性,全讀細品;寓而示其相,緊抓物象暗示;聚而張其勢,尋覓群像共質;窺情風景上,鉆貌草木中。順其自然的隨筆文體,在自然的敘述中,體會它仿若水的流動,和諧的唯美,透過平靜的表層看透湖底的深邃。
參考文獻
[1][宋]陳善.《捫虱新話》。
[2]夏靜.《“象喻”思維論》,載《江海學刊》,2012年第3期。
[3]曾利君.《中國現代散文化小說:在褒貶中成長》,載《文學評論》,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