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婷 張 岳
(濟南大學文化和旅游學院 濟南大學商學院)
通常來講,18歲之后便是成年。然而,18歲可能只是生理成熟的標志,大部分人心理成熟稍晚于生理成熟。生理年齡和心理年齡的不同步意味著18到20幾歲的青年可能步入了一個新的生命階段,美國發展心理學家Arnett將這一階段界定為“成人初顯期”。該階段的青年有著特定的生活軌跡和發展任務,其主要特征體現為五個方面:身份探索、自我不穩定、自我關注、過渡性、多種可能性及樂觀。其中,身份探索是成人初顯期青年們的首要目標。[1]
閑暇參與,作為個人完成自由全面發展的重要途徑,與個人的生活緊密相關。積極的閑暇活動與高生活滿意度、高主觀幸福感顯著正相關[2][3],也有助于負面情緒排解。[4][5]每個人的健康與幸福感離不開閑暇參與。目前,學術研究多集中在一般群體的閑暇研究,基于成人初顯期青年的閑暇研究比較匱乏,成人初顯期青年迫切地想通過閑暇參與完成對自身以及其他方面的探索,而又由于身處該階段的不穩定性,青年往往背負著沉重的壓力與焦慮,導致他們參與閑暇活動的動機呈現出復雜性的特征。此外,由于中西方文化和社會背景不同,初顯期人群的主要特征也必然存在差異性,對中國成人初顯期階段的解讀與指導不能完全照搬西方理論。因此,本次研究基于中國成人初顯期的社會階段特征,對初顯期青年的閑暇參與動源因素進行探究。
成人初顯期的群體是指18~29歲未婚的年輕人,成人初顯期階段不是青春期的延長,因為當社會變得更為富有時,社會對于年輕勞動力沒有急切的需求,又由于“知識經濟”需要更多的教育準備和技能發展,使工作比過去更具認知挑戰性和潛在的回報,大多數年輕人推遲了結婚、為人父母和穩定就業的時間,獲得了延長成人初顯期的機會。Arnett指出,成人初顯期是年輕人逐漸實現自己心理標記、接受對自己的責任和作出獨立決定的過程。[6]
當前研究可以肯定的是,成人初顯期并不是只出現在美國中的一個特殊現象。Galanaki與Leontopoulou(2017)在希臘對成人初顯期理論進行了印證研究,證實了成人初顯期的存在及其特定的發育特征,同時發現在新生成年的概念和經歷方面存在系統性的性別差異和年齡差異。[7]王寧(2018)在引入西方成人初顯期理論的同時,提出了中國社會“準成人期”的顯著差異性特征,并將其作為中國青年研究的新范式。[8]
在關于成人初顯期青年的相關研究中,家庭關系對成人初顯期的影響占了很大的比重。成人初顯期青年的兄弟姐妹的看法會對其自身影響較大,并且成人初顯期青年會對較年長的同胞進行一定的模仿行為[9]。擁有較好父母關系的成人初顯期青年與同期同學相比,表現出較高的成熟性,“更像成年人”。[10]父母對成人初顯期青年的信任將對成人初顯期青年的主觀生活滿意度產生正面影響[11]。還有一部分研究著眼于外部因素對成人初顯期青年的影響,但是,很少有針對成人初顯期青年閑暇參與的相關研究。
閑暇或休閑,既可以理解為一個獨特的生活領域,類似于家庭、教育、工作和參與社區的領域[12],也可以視為一種活動,是人們在空閑時間為了讓生活變得更精彩、更有意義而做的事情。[13]閑暇參與通常被定義為在可供選擇的自由時間內進行個人選擇的活動,這些活動與工作或其他強制性活動形式無關,預期將促進快樂、友誼、幸福、幻想、成就感、自我表達和自我發展等。[14]閑暇在個人的成長與壓力排解中至關重要,研究發現,良好的閑暇參與對學生的心理健康、自尊和自信及個人發展產生了積極影響。[15]另外,閑暇的重要性也體現在職業生活中,休閑時間與勞動效率之間存在顯著相關性,積極的閑暇參與可以提高生產率。[16]
休閑動機是一種休閑需求狀態,一種驅動和鼓勵人類進行休閑行為的內在力量;能促使人們根據情境或活動做出相應的行為,激發偏好,并最終獲得預期的滿足感。[17]Ramey、Lawford、Rose-Krasnor(2016)發現,本科生閑暇參與的動機是學習和鍛煉能力,同時進行自我保護,例如,免受孤獨或內疚等負面影響。[18]Walker與Yan(2020)調查了英國、加拿大、香港地區的員工在休閑期間對自主性、能力和相關性的基本心理需求的滿意度與內在動機之間的關系,發現年齡顯著影響個人參與動機,自主和相關滿意度顯著影響閑暇活動的內在動機。[19]
閑暇參與映射并支撐了初顯期青年們對內和對外探索的雙重目的,青年閑暇參與的頻率和強度非常高,閑暇活動的多樣性和延展性也為青年提供了發展自我價值、自我控制和社交聯系的重要環境。[20]有數據表明,18~29歲人群精神類疾病的患病率超過40%,高于其他任何年齡范圍的人。[21]不得不說,成人初顯期階段對于青年來說,是一個成長而又危險的階段,該階段的不穩定極易造成心理健康問題。成人初顯期青年的自我探索行為常以閑暇參與的方式實現,以閑暇參與的動機為研究對象,更易探析成人初顯期青年的心理軌跡。然而,學界當前對閑暇的動機研究多偏重一般性的動機因素,對動源性影響因素研究不甚明確,尤其缺乏對與身份探索聯動的動源性影響因素的探究,且樣本多來自西方國家,對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樣本缺乏探索。考慮到中國成人初顯期青年的獨特心理和社會特征,以及近年來青年人抑郁癥等健康問題帶來的社會壓力,探究成人初顯期青年閑暇參與的動源因素,促進其心理健康和自我發展有著更為積極的社會意義。
本文研究群體為中國18~29歲未婚青年,采用深度訪談法進行資料的收集,共訪談22人次。女,19歲,城市生源,大一學生;女,20歲,城市生源,大二學生;男,22歲,農村生源,大三學生;女,22歲,農村生源,大二學生;男,22歲,城市生源,劇組人員;女,23歲,城市生源,研究生;男,23歲,農村生源,研究生;女,23歲,農村生源,大三學生;女,24歲,農村生源,研究生;女,24歲,農村生源,研究生;男,24歲,城市生源,人力資源部門;女,24歲,城市生源,會計部門;男,24歲,農村生源,研究生;女,24歲,城市生源,研究生;男,25歲,農村生源,物流客服;男,25歲,農村生源,數據分析師;男,25歲,農村生源,公務員;男,25歲,城市生源,研究生;男,25歲,城市生源,研究生;男,25歲,農村生源,設計師;男,27歲,農村生源,企業運營部門;男,29歲,農村生源,個體戶。
本文主要運用程序化扎根理論的三級編碼步驟來探索成人初顯期閑暇行為的動源因素。首先,采用MAXQDA軟件,對轉錄后的文本資料進行開放式編碼,將收集到的資料進行揉碎和重新整合,提取出與成人初顯期閑暇行為有關的原始代表性語句標記,將標記后的編碼分解成不同的信息單元,然后發展概念,抽象出能體現或影響成人初顯期青年們閑暇參與關鍵信息,形成302個初始概念,44個初始范疇。其次,進行關聯式編碼,把開放式編碼已經形成的概念和范疇進行聯合,尋找范疇之間所存在的邏輯和包含關系。經過反復的比較和挖掘,將開放式編碼提煉的15個范疇概括成為5個主范疇。再次,在“選擇式編碼”分析階段,通過進一步系統地處理主副范疇之間的聯系,尋找出能夠理解所有概念和范疇的核心范疇,實現對研究對象的分類和理解,最終得到客觀條件、未來導向的探索、浪漫關系、逃離、同伴影響五大核心范疇,開放性編碼示例見表1。

表1 開放性編碼示例
進而,根據主范疇的基本含義,識別其中存在的典型關系結構,以此為基礎發展出能夠串聯、描述成人初顯期青年閑暇參與動源影響因素模型,見圖1,同時形成了閑暇參與的故事線,即成人初顯期的青年在閑暇時間探索中受到各種客觀條件的限制,而在自我探索過程中進行休閑放松,有時會逃離(部分)承諾而獲得更大的休閑放松,在探索的同時也逐漸接受承諾。

圖1 成人初顯期青年閑暇參與動源因素模型
通常情況,時間、空間、經濟等客觀因素被認為是影響每個人閑暇參與的主要因素。[22]然而,本研究在調查過程中發現,由于每個人的經濟狀況或閑暇活動的預算不同,經濟因素對每個人閑暇參與的影響強度和重要程度會有差異。對中國成人初顯期的青年來說,更顯著和突出的影響因素則集中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同伴影響
絕大部分受訪者表示,周圍的人,比如同伴,顯著影響閑暇安排。同伴影響是指參照群體的行為或特征影響個人行為或結果的外部性,[23]同伴可能為戀人、兄弟姐妹、鄰居和朋友等,通過其行為、形象、價值觀等方面對個人進行潛移默化的影響。部分受訪者表示:“我不愿意自己出去,必須要有人陪著(W2,男,23歲)”。“可以跟著朋友一塊去玩,但是如果是自己的話就是不太想玩什么了(L3)”。可見,受訪者在無人陪伴時,閑暇活動積極性較低;有同伴陪同時,受訪者則表現為較高的外出閑暇動機,由拒絕外出閑暇活動的消極狀態轉換為較活躍的積極狀態。
年輕人尋求陪伴的動機,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群居生活能夠給予個體安全感與信息通暢等。[24]從情感角度來看,當人們認為這些同伴與自己反應同頻時,更愿意表達情感,分享或者傾訴個人情感。[25]相比于獨自一人,同伴的存在會增加閑暇活動的樂趣,也會顯著增加個人對生活的激情。[26]
2.互依與群體認同
在與受訪者的交流中發現,部分受訪者表現出更關注其他人的目光——在乎他人對自己的看法。“你一個人出去逛街,你試衣服都沒人幫你看好不好看,兩個人有一些交流的話會更高興一點吧(Y1)”;“吃了頓小龍蝦……我能當著朋友面吃,讓他羨慕我,心理上就會特別滿足(J1)”。受訪者表示,在有群體關注的情況下,他們通常表現較為積極,對某些閑暇活動有進一步的促進作用。部分受訪者亦表示在一個人獨立的情況下,會喪失參與部分活動的動力,某些活動的效用也會降低。究其原因,是在集群行為背景下,群體認同對個體的集群行為意愿具有直接的動員作用,成人初顯期的青年在閑暇活動選擇時也希望得到群體認同,會考慮陪同的伙伴與群體對其的評價,以期收獲群體認同。
影響中國成人初顯期青年閑暇活動的更深層次原因也可能是中國傳統文化。文化環境對于具有社會性特征的自我意識影響較大[27]。中國傳統文化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更加強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28],文化環境的不同造就個體的不同,中國成人初顯期青年自有意識起便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形成了與心理學上互依型自我建構概念相一致的休閑觀念,即把自己看成是具有包容性的社會關系的一部分,個人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關系中他人的思想、情感和行為。[29]這種自我建構的特點是每個人會在互相依賴的社會關系中找到自我。個體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密切關注他人感受,愿意把自己融入環境和他人關系中。[30]中國傳統文化的特征造就了互依自我,進而影響了中國成人初顯期青年的閑暇選擇,使其更傾向于群體活動,期待群體關注與認同,這是Arnett在調查美國成人初顯期的青年們所沒有提到的,也可能就是直接造成中美成人初顯期青年的差異所在。
通過數據分析可以發現,成人初顯期是一個比較矛盾的階段,連接著青春期與成年期,青年所處該階段的矛盾性是其焦慮的來源,他們對當下存在焦慮,但又抱著積極的心態渴望明天、期待明天,正在通過自身的努力有所收獲,增加該階段的穩定性。
1.浪漫關系的探索
本研究發現,浪漫關系的探索是成人初顯期青年閑暇參與的另一主要動因。愛情是成人初顯期青年身份探索的兩個重要領域之一,[31]愛情對于他們來說,又神秘又向往。在采訪中,處于戀愛關系的受訪者表示:“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光總是歡樂的(C1)。”受訪者還表示,除了父母之外,戀人是最親密的人,“關系最特殊的一個人(S1)”。訪談發現,女性受訪者很少主動提及戀人,可能她們比較害羞,也可能是對戀愛與對戀人的態度存在性別差異,尚未驗證。
2.積跬步以至千里
成人初顯期的青年普遍會在閑暇時間努力提升自我,例如,參與運動與健身:“晚上去健身,不是為了減肥,就是為了強身健體(Y1)。”大部分采訪者都意識到身體健康是重中之重;也有部分受訪者的主導需求是學習和發展自我,“閑暇時間基本上都是準備考試,教師資格證之類的(Q1)”,“七點左右開始學習一些PS,然后是實踐到八點半到九點之間(J1)”。大多受訪者的共識就是主動提升和發展自己,學習不能中止。通過奮斗來增加就業概率或改善經濟狀況,可以降低對該階段不穩定性所導致的負面情緒。[32]可以看出,成人初顯期的青年渴望進步,渴望更好的自己。
成人初顯期的青年不斷地提升自身能力,有的抱有功利性動機,比如為了以后能更好地就業[38];也有的是成長性動機,純粹是提升自身能力。共同點都在于,處于成人初顯期的青年普遍都有一個積極的態度和心理素質,在閑暇時間進行興趣愛好或自我提升,努力并且生活積極、珍愛生命,在對自我責任的認知上有一個清晰的、符合社會主導價值取向的觀點,具有良好的自我責任觀。[33]
3.享受今天與尋美之旅
閑暇給予了成人初顯期青年探尋與體驗生活美的機會,他們帶著好奇心正全力探尋生活中的美。例如,都市景觀之美,“上海,感覺確實是魔都,很有魅力的城市(L3)”;或舌尖上的悅然跳動,“出去吃東西享受美食(Q1)”。受訪者在談到外出旅行或品嘗美食等閑暇活動時,無一不透露了開心且激動的情緒,他們在有限的閑暇時間內去搜尋、去嘗試生活中的美,正是這探尋與享受的過程刺激了其對生活的積極態度與行動。
無論是自然景觀的波瀾壯闊,還是城市一片繁華,亦或是生活的柴米油鹽,對于處于成人初顯期的青年來說,都具有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人類對美的欣賞和無法抗拒,是大腦神經長久進化的結果。[34]特別是青年的好奇心重,在體驗式探索中獲得滿足。物質水平的提高也使人們有能力有條件探索與搜尋生活的美。
成人初顯期青年在閑暇參與時,背負著一種未曾明示但單方或雙方默然接受的承諾,我們界定為“隱性承諾”。它可能是被動隱形承諾,也可能是主動隱形承諾,會影響著每一個人閑暇活動方式的選擇與動機。成人初顯期階段的不穩定性,讓處于該階段每個人都會面臨著壓力。有研究指出,中國青年的壓力主要分為外部因素(家庭,同齡人和學校的關愛關系)和內部因素(目標和愿望,解決問題和自我效能感,同情心和自我意識),這些壓力也可以歸為“隱形承諾”的內容范疇。[35]成人初顯期的青年通過探索各種可能性,給予與接受承諾,以期望減少目前的不穩定性,增加自身的穩定性。
1.被動隱形承諾
很多壓力是被動隱形承諾的高標準要求引起的。采訪中,成人初顯期階段的學生群體大多提到了學業壓力,例如,“周一至周五要按時完成學習和老師布置的任務(L2)”,老師布置任務,學生接受老師的任務,此時,學生就接受了老師給予的一個被動承諾——學生需要在一定的時間內以一定的標準完成任務。在工作環境中,工作給予的壓力較大,“處于這種工作環境中,其實不用你自己往前走,別人就會推著你往前走(Y1)”,不斷地提高自己以達到工作要求也是工作給予的一種被動隱形承諾。受訪者表示,無論處于學校、工作還是家庭中,都會背負著隱形承諾,幾乎無時無刻不受到隱形承諾的影響,既有積極的影響,也有消極的影響。被動隱形承諾的內在壓力,可以給予人前進的動力,也是令人煩惱的來源。
2.主動隱形承諾
受訪者亦在訪談中表明,有些承諾是自己主動給予的,承諾給予的個體包括自己或其他人。例如,對自己身體健康的承諾,“不能肥宅(X2)”;自己給予父母的承諾,“想以后掙錢了領父母出去旅個游(Z3)”;“現在打好基礎,找到好工作,賺更多的錢,回報父母,不辜負他們。(X2)”。我們將這類承諾歸為主動隱性承諾。其中,自己給予自己的隱形承諾,大都是積極樂觀的,可以說是給自己定的一個目標、一個藍圖。在滿足個人低層次需求的同時,也在向著高層次的需求躍躍欲試。對自己的主動隱形承諾可以說是自己不斷進取的一種表現形式。而給予他人的主動承諾,大都也沒有明示,例如孝順等。
隱形承諾是隱藏于心底的承諾,不會經常被提起,但是絕不會忘記,這與Arnett所提出的實現自己的心理標記類似[36],只是心理標記的指向常常是自己對自己的探索,但主動隱形承諾則包含對個人、群體、家庭、戀人和社會等多主體的指向,在某些方面可以用責任感來理解。
3.隱形承諾下的休閑困境與逃離
一個人在擁有充分閑暇時間的情況下,也幾乎無法完全滿足他們的愿望和需求,因為他們很難擺脫日常生活。[37]有些受訪者有大量的閑暇時間,然而只用于身體的休閑,而精神上與心理上并未得到放松,未達到一個真正的高質量閑暇狀態。有些受訪者在隱形承諾的約束下,表示沒有心情進行閑暇活動,無法得到放松,例如:“老師交代了很多論文、任務沒有完成,也沒有什么心情出去(L3)”。在未完成任務與作業的情況下,將會受到隱形承諾的約束,即使有大量的閑暇時間,也無法做到身心放松,造成身閑心不閑的狀態,我們將這種狀態定義為“休閑困境”。
理想情況下,完成被給予的承諾或任務后再進行休閑活動,將真正達到休閑放松的狀態。然而,完全脫離隱形承諾的束縛是一個比較困難的事情。但是,隱形承諾是可以被逃離的,青年會通過選擇合適的活動來達到暫時逃離(遺忘)的效果,獲得一段時間的全身心放松,例如:“我沒有完成任務,思想上會有壓力,但是如果我去打球,在這一段時間里,我不會去想工作或學習的事情(W1)”。提及最多的是脫離當前環境,外出旅行將會獲得最大程度的放松。例如,“什么都不用想,沒有很強的計劃性,直接休息也沒事,就是那幾天最輕松愉悅,比較難忘(X2)”。在旅行閑暇活動中,他們會更有可能獲得更大程度的滿足與放松。
以往文獻表明,旅行者最主要的出行動機之一就是逃離與放松,[38]例如背包客、驢友等獨行者的旅游活動,是完全脫離了當前環境,達到逃離放松的結果。本研究發現,部分受訪者在不完全脫離當前環境的情況下,例如選擇運動或游戲等,依舊能達到逃離與放松的效果,這是旅行逃離動機所不能完全解釋的。用隱形承諾做出的合理解釋是:承諾的承擔者脫離了給予承諾的環境,暫時沒有遇到隱形承諾的給予者,或暫時忘記自己所給予或接受的隱形承諾,從而實現暫時逃離。脫離了隱性承諾的束縛所進行的閑暇活動,會使自己達到最放松的心理狀態。當然,如果在被給予了大量隱形承諾的情況下,心理負擔沉重,此時,外出旅行與全身心投入的休閑活動將可能會是得到最大放松狀態的最優閑暇選擇。
本文以中國成人初顯期青年為研究群體,運用扎根理論,研究了成人初顯期青年閑暇活動的動源因素。研究發現:第一, 中國成人初顯期青年身份探索與美國青年類似,都是在閑暇時間進行自我探索與各方面的探索,但與美國成人初顯期青年相比缺乏相對獨立性,且閑暇活動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表現為互依型自我建構,在安排閑暇活動時,受到同伴影響較大,多考慮其同伴的感受,表現出照顧他人與合群的動機。第二,中國成人初顯期青年正積極地進行探索,無論是戀愛方面還是職業發展方面等,成人初顯期青年雖然有該階段特殊的焦慮,但是普遍都對未來抱有積極的態度,同時,也以積極的行動面對未來。成人初顯期青年通過多層次的學習進行自我積累,并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心,在體驗中獲得滿足與享受。第三,成人初顯期青年大部分壓力來自家庭、工作、學習、道德等方面的隱性承諾,隱形承諾給予了他們前進的動力,同時,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在無法擺脫隱形承諾時,即使有大量的閑暇時間也無法獲得全身心的放松,但是,可以通過旅行、興趣愛好等活動達到暫時逃離或遺忘的效果,從而獲得全身心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