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形勢下總體設計所目標價格管理思考

任泉霖 呂俊左 常巧云 林韜

摘要國家推進軍品價格改革以來，軍品價格形成機制發生了巨大變化。持續數十年的以成本補償為核心的審定價機制逐步轉變為以目標價格為核心的新機制。如何開展目標價格管理，事關國家、軍隊以及軍工企業發展。從微觀上，優秀的目標價格管理對裝備定型以及新裝備立項大有裨益；從宏觀上，能夠提供性價比更高的裝備，能夠為中國國防建設提供更加強有力的支撐，減輕國家財政負擔。在此背景下，本文擬通過對當前國家政策法規形勢、軍方管理、產業管理、所內科研管理和技術體系等現狀進行分析，查擺存在的問題，提出如何開展后續目標價格管理的思路和對策，以更好地適應軍品價格體制改革，夯實總體設計所的產業優勢。

DOI： 10.19840/j.cnki.FA.2021.04.006

一、軍品價格改革的現狀分析

（一）軍品價格政策發展歷程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經歷了多個軍品價格體制改革階段。從無償調撥到實報實銷的經濟核算，再到計劃成本加成計價階段，改革開放后進入了合同定價探索與發展階段，到了21世紀初期，形成需求定價為主的價格體制[1]。長期以來，我國始終堅持“保本微利”軍品價格政策，在1996年印發的軍品價格管理辦法中，依然延續著軍品利潤只有5%的規定。而同期我國同等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平均利潤率達到7%以上，歐美部分著名軍工企業（波音、達索、雷聲）利潤率在7%～13%之間，我國銀行一年期貸款利率最低為5.66%，這種情況極為影響企業生產積極性。

而后從2013年到2019年，原總裝備部、國家發改委、財政部多次組織征求軍品價格管理辦法改革意見。歷經多年反復醞釀，2019年，財政部擬定正式發布軍品定價議價規則，為軍品價格體制改革提供國家級政策指引，也正式將目標價格引入到實際操作中。

（二）改革后的主要特點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加快國防和軍隊現代化，實現富國和強軍相統一的戰略部署，實施軍民融合發展戰略；軍品定價議價規則明確了推進軍品價格市場化改革，促進國防科技工業科學發展要求。以上兩點明確表明了國家決心打破國內現有武器裝備研發與購置中“造不起、買不起、用不起”現狀，解決單一來源型號過度設計及不計成本設計問題，調動市場資源全過程參與到武器裝備研發與購置，解決產品與經費需求的矛盾，找尋性能與價格的平衡點。我國軍品價格體制從“單一定價模式”向“定價+激勵約束議價+競爭議價+征詢議價”轉變，從“成本補償”向“目標價格”轉變，從“個別成本計價”向“社會平均成本計價”轉變。“價格=成本+利潤”的模式已經不再使用，“成本=價格-利潤”的目標價格模式正式走向臺前。

二、當前目標價格管理的現狀及問題分析

（一）現狀分析

1.管理現狀

從職責上看，在組織方面，國內總體設計所已經制定了項目經濟性論證的管理職責，但在技術部門缺少相對明確的職責和流程。

從任務推進上看，國內很多項目已經按國家和軍隊要求啟動了目標價格管理和經濟性設計分析的工作，很多總體設計等研究所已經探索推進了大量工作。部分單位設置了成本工程師、成本會計師等相應的崗位支撐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在管理框架、制度、流程等配套體系方面仍然缺少行業級整體的模型。

2.認識現狀

從研制團隊的思想認識上看，經過一定范圍的了解，對于價格與設計的關系已經初步形成了統一認識，但是對于“經濟性與我的關系”“經濟性對研究所發展的作用”仍存在思想上的不理解。這里，我們同樣可以用外部視角來驗證價格對于裝備的重要性。

從國際上看，2019年5月俄羅斯國防部宣布采購76架蘇-57戰機，總價值1700億盧布，約合單架22.3億盧布，單架采購價格低到了驚人的3 450萬美元，這遠低于美軍F-22、F-35的價格，這引發了美國媒體的高度關注。從這個事件上可以看出：如今國際上軍備競賽已不再是單純的技術先進性的競爭，國防采辦能力和裝備經濟性水平已成為更為關鍵的競爭要素。

從國內上看，站在宏觀經濟形勢的視角上，十八大以來，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GDP降速、供給側改革、中美貿易戰，特別是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對中國經濟的傷害，這在一定程度上堅定了要過“緊日子”的信念。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指出，要“堅持富國和強軍相統一”“深化國防科技工業改革，形成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格局，構建一體化的國家戰略體系和能力”。這向軍工產業釋放了明確的信號，依靠粗放投資驅動裝備建設進步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軍工行業的鐵飯碗將不再能吃好、甚至是吃飽。

從民用航空領域上看，大疆公司組建于2006年，如今已成為占全球約80%市場份額的巨頭?？梢哉f消費級無人機這樣的低端產品不是我們的主攻方向，但是換位思考，如此低廉的成本，我們能否同樣完成一型飛機的研制？這值得我們再次深思。這不是想不想、做不做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

（二）以A總體設計所為例分析在目標價格方面存在的問題

1.工作開展的深度不夠

以A總體研究所為例，總結前期的目標價格管理工作，側重目標價格論證和分解方面，但開展深度都有限。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受軍品價格體制改革影響，目標價格管理政策出臺快，作業文件和流程相對缺失；最后一方面是航空工業廠所分離的管理現狀對目標價格的管理要求造成了總體設計所，特別是總體單位的責權利不統一，缺乏自主限費設計的激勵機制。

2.研制模式不適應目標價格管理

我國的航空武器裝備體系是傳統計劃經濟的產物，幾十年來一直高度封閉在傳統軍品市場當中。裝備牽引模式一直是以計劃和技術牽引為主，設計人員依托項目技術的成功可以發論文、評職稱，并取得行業地位。但從裝備的商品成功上卻無法取得直接效益，直接激勵的缺位也間接推動了設計團隊對于經濟要素的忽視。

3.專業能力建設存在明顯短板

從某集團看，B總體設計所貫徹了“有重量就有價格”的理念，將經濟性專業與重量專業打包在一起，組建重量與經濟性專業，并已經完成了經濟性專職人員設置；從行業上看，另一集團在集團管理機關層面的財務部成立了對應處室，在旗下總體設計單位設立了成本價格專業。同時在項目研制過程中組建了經濟性設計IPT，從各專業抽調人員專職負責項目的經濟性設計工作。從當前專業體系上看，A總體設計所在傳統設計領域非常完備，但在目標價格或經濟性專業上，沒有獨立專業、專職團隊和帶頭人，仍以財務部開展傳統價格管理為基礎。

4.方法、工具、手段不足

從理論和方法上看，國內對于經濟性設計的認知還處于探索階段，在軍工高校中對于經濟性設計的學科仍然不成熟，經濟性設計理論也基本處于起步階段，經濟性工具在國內也是少之又少，目前行業內能稱得上應用的僅有PRICE等。

三、開展目標價格管理的對策思考

（一）加強政策引導

1.學習軍品價格體制改革政策

要加強軍品價格體制改革以來的各項政策，制度的學習、交流。同步學習民機、民用領域開展價格管控、低成本設計等方面案例，推進政策入腦入心。

2.加強理念導入

成本是設計出來的，這是所有設計人員的共識。同時，據西方不完全統計，小批試生產前的研發階段約占全壽命周期資金投入的5%，卻決定了產品全壽命周期成本LCC的近95%。因此，必須要轉變思想，加強經濟性設計理念的導入，從思想的源頭把控，通過多種平臺、各個維度向設計人員推送“裝備經濟性與我密切相關”等概念，根除工作上的思想障礙。

（二）搭建管理體系

1.優化組織機構和人員

組織保障是開展好目標價格管理工作的基礎。由于是新興專業，考慮到專業的生存能力等因素，應該按照借雞下蛋、分步成熟的模式逐漸完善組織。

依托現有廣泛應用項目會計師系統，由項目會計師系統作為虛擬行政組織、面向全機牽頭組織開展項目內目標價格管理工作。制定項目級經濟性工作計劃、開展過程管理和考核，對項目負責人、行政總指揮負責，完善日常工作機制，及時溝通、審議和決策日常相關事宜。

組建目標價格與經濟性團隊，作為獨立團隊參與項目研制團隊，在各研制階段專項開展目標價格分解和目標成本監控工作。

在具備相應項目成功的工作經驗后，依托研發流程組建經濟性設計分析專業，將原團隊中部分骨干（非系統專業的）調整至新專業，牽頭開展經濟性分析工作[2]，作為專職組織負責經濟性專業主建工作，牽頭設計和優化研發流程，提高設計分析能力。

通過社會、學校招聘不斷補充專業人員，同時加強與國家和軍隊相關單位、院校等有相關經驗的單位開展信息交流和合作，不斷完善人員流通機制。

2.融入研制程序

目標價格的落腳點是產品，因此推進目標價格管理必須要融入研制程序，納入到產品管理中，特別要關注成品管理。

將目標價格下沉并納入成品管理流程，將目標價格（初步）、經濟性設計要求、使用保障費用要求落實到成品協議中，并與成品研制合同進行對標；組織制定項目的經濟性設計準則，提出經濟性設計的要求，面向研制全線宣貫，要求成品研制單位建立適當的目標成本管理體系，采用適當的方法達到目標價格水平。

組織評價或審查各項主要戰術技術指標和研制方案對目標價格影響分析；梳理裝機貴重件、新研大型保障設備設施、新技術、新材料及研制過程等風險點，出具風險分析方案。要求在每個關鍵節點，編寫費用分析報告，持續跟蹤研制過程等風險要素進展；開展目標成本監控，探索實施經濟性仿真；針對目標價格，在重要里程碑上，應在全機范圍內開展自下而上的校核分析和評價。

3.結合合同管理等手段強化目標價格管理

合同是總體單位與成品研制單位開展項目研制的契約書，是具有法律意義的目標價格管理載體。要在具備簽訂研制合同條件的產品上，加快建立目標價格落實機制，推進合同標的與研制要求的對標。研制階段內開展成品研制經費與目標價格匹配性審查；與分承包單位簽訂成品研制合同，落實研制費和目標價格管理權利義務；建立配套商評價實施準則和配套成品研制經費管理規則，將目標價格落實情況納入其中。

4.建立總體設計與制造單位協作下的常態化管理體系

總體制造單位是承接價格的第一主體，也是機體制造、采購成品和集成的總負責。同時，機體成本很大，并且同樣面臨系統成品管理難度大的困境，需要設計端與生產和采購端協同、系統管控、落實目標價格與經濟性要求。

應建立總體設計與制造單位協同工作機制，實施一體化制定目標價格落實方案的流程，建立設計與制造一體化的價格及信息溝通機制。設計與制造協同開展目標價格論證，確保目標價格符合產品設計和制造的前后兩端需求。成立設計與制造共建的目標價格管理團隊，組建由項目管理、價格、財務、設計、生產、工藝、采購等人員組成的廠所協同工作團隊[3]，開展目標價格分解與協商、目標成本監控，組織開發和實施成本削減計劃等工作，提高工作效率和效益。

5.完善有效的激勵機制

設計影響和決定成本，因此，真正的降本應該從設計入手。有效的激勵可以促進設計端的主動介入，也正是因為總體設計所在產品成本管理中的收益獲得方面的缺位，限制了總體設計單位成為成本管控的先鋒。

以軍機產品分解結構和研制合同體系為支撐，建立面向全產業鏈的目標成本管控的設計激勵約束體系。使成品研制單位能夠在承接目標價格的同時，還能夠清晰的了解自己未來可分享的利益和損失，激發自身控制設計制造成本積極性。將成品目標成本管控與設計師團隊利益的映射關系，與薪酬、評優評先等方面進行掛鉤，在保證技術指標前提下，將經濟性水平和技術先進水平等同對待，激發設計師從源頭控制設計成本的積極性。

（三）強化基礎支持

1.加強基礎技術支持

專業能力的短板和手段、能力的不足，限制了管理效能的發揮，因此，必須強化基礎技術能力。完善研發流程，打通各階段與各專業的輸入輸出，促進總體設計所從單一“管技術”向“管技術、管產品產業”并重轉變；積累各類價格數據，廣泛收集各類各級次產品經濟數據，深入了解產品的生產制造特點，分析價格的影響因素，為建立價格模型積累數據基礎，總結知識和經驗；基于歷史數據庫和價格模型，開發經濟性設計平臺，豐富仿真模型，探索敏感度分析，為后續有效開展經濟性設計提供手段；建立目標成本數據庫，形成成本模塊，支持論證和后續全壽命周期費用仿真。

2.拓展覆蓋范圍到項目全壽命周期

目標價格管理是經濟性設計分析的一部分，要面向項目全過程，按照全壽命周期維度開展[4]。

論證階段。主要是配合訂購方開展目標價格論證，利用參數法、類比法、工程法等多種方法科學開展項目立項，為項目論證協商提供數據支撐。

方案階段。依據研制合同中約定的訂購目標價格，按照項目研制方案和產品分解結構，提出主要分系統和配套設備的目標價格指標；組織制定成本控制方案和限費設計準則；進行目標價格初步分解及迭代分析，同時納入經濟性分析，并提交轉階段評審。

工程研制階段。組織相關配套承研/承制單位開展機體/配套成品研制過程成本分析；對成品要關注研制過程中方案變化情況，監控方案變化，對全機指標進行不斷校核，必要時提供經濟性指標實現報告；啟動價值工程與成本分析，重點開展全壽命周期費用分析。

狀態鑒定階段。不斷迭代測算飛機單機目標價格，同時有條件的開展經濟性設計核查，檢查跟蹤各項經濟性設計指標的執行情況，提出訂購目標價格調整意見；結合核查情況，開展成本控制情況和收益分析；完成價值工程與成本分析工作。

列裝定型階段。配合訂購方開展訂購目標價格審核，收集并反饋生產中和裝備后的費用數據，不斷完善數據庫。

四、結束語

開展目標價格管理，總體設計所使命艱巨、任重道遠。要從政策上引導、完善管理體系，強化基礎支撐等方面做好體系保障，從思想上、管理上、技術上等多方面補齊經濟性技術和管理的短板，發揮總體設計所在項目研制和產業發展的引領作用，真正在項目研制階段對成本進行有效把控，促進項目的任務和商業雙成功，為建設新時代航空強國貢獻力量。AFA

參考文獻

[1]張懷強，蔣鐵軍，吳琴.裝備經濟性分析[M].國防工業出版社，2019.04.

[2]唐長紅.航空武器裝備經濟性與效費分析[M].航空工業出版社，2018.12.

[3][法]Dale Shermon/著，溫志誠譯.系統成本工程[M].國防工業出版社，2011.07.

[4]軍品定價議價規則（試行）[Z].北京：國務院辦公廳.2019.

[5]裝備購置目標價格論證、過程成本監控和激勵約束定價工作指南（試行）[Z].北京：中國人民解放軍總裝備部綜合計劃部，2013.

（審稿：游宇編輯：馮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