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言修辭視角看吳青峰歌詞風格及其成因

【摘要】正所謂“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當代流行歌詞的文學性正隨著時代的發展而呈現不斷上升的趨勢，而流行歌詞也已隨著現代漢語研究的發展而漸漸進入了學術分析的視野。本文基于當代修辭學的研究視角，以吳青峰所創作的流行歌詞為研究對象，總結出了吳青峰以“清譎雋秀”為主要特點的歌詞寫作風格，并從吳青峰個人經歷以及社會文化影響等方面分析了這一風格的形成原因。

【關鍵詞】吳青峰;歌詞;語言;修辭;風格

【中圖分類號】J614?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39-0113-02

一、引言

王國維曾在《宋元戲曲考》中提出：“一代有一代之文學。”誠然，從先秦時期的詩經、楚辭和漢賦，到后來的唐詩、宋詞和元曲，每個時代都有其最具代表性的韻文文體。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當代的歌曲歌詞若放在后人眼中，也許正如我們眼中的宋詞元曲一般，具有豐厚的研究潛力。可以預見，當代歌曲的歌詞在不遠的將來，也會成為帶有時代烙印的標志性韻文文體之一，真正進入帶有歷史眼光的學術視域。

吳青峰是當代華語樂壇頗具代表性的創作型青年歌手，擁有臺灣政治大學的中文系、廣告系雙學位，還具備扎實的文藝素養與細膩的審美意識。這種文藝素養和審美意識體現在作品中，表現為其歌詞中時常出現的一些獨特修辭方式與詞句選擇。擔任“蘇打綠”樂團主唱期間，吳青峰不僅包攬了樂團幾乎所有歌曲的詞曲創作，還隨樂團獲得過臺灣金曲獎“作詞”“作曲”和“編曲”等三大獎項，在他獲得的數十項音樂獎項中，與作詞有關的獎項占近三分之一。

綜上所述，從修辭角度對吳青峰的歌詞風格進行分析，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代歌詞創作的基本特征，從而為之后的相關研究奠定些許基礎。

二、吳青峰歌詞“清譎雋秀”的表現風格

王德春先生在《現代修辭學》一書中，將言語風格的本質概括為“使用語言特點的綜合”以及“個人表現特點的綜合”，表示每位創作者都有可能形成自己的獨特創作風格。書中還提出，個人風格的形成除了受到其人生經歷與性格特征影響之外，還會受到外在社會因素和時代因素的制約。

吳青峰歌詞的表現風格可以用“清譎雋秀”四個字來概括，這四個字可以拓展為“用語之清冽”“詞句之詭譎”“用意之雋永”以及“用心之靈秀”這四個方面。之所以選用這四個詞作為對吳青峰歌詞的概括，不僅是出于自己對吳青峰歌詞風格的主觀感受，更是因為這四個詞所代表的特征都能從吳青峰歌詞的遣詞造句、謀篇布局中得以體現。

（一）用語之清冽

遣詞造句是消極修辭的核心途徑，也是一個文字創作者形成個人風格的重要手段，創作者往往會從“音、形、義”三個維度來選用語句，從而體現出自身的創作風格。用“清冽”對吳青峰的歌詞用語加以概括的原因在于，吳青峰所創作的歌詞中所選取的語詞往往偏向清澈自然的風格，他熱衷于使用“蝴蝶”“草原”“花朵”“夢”“云煙”“海洋”“飛翔”“夜色”“星光”“天鵝”“落葉”“雨”“精靈”以及“風”等偏向冷色調的自然意象，并且善于以這些自然意象為基礎將歌詞內容引向奇譎深邃的特殊主旨。

從吳青峰對“自然意象”的選取傾向性中，能看出他內心世界的純粹與善良，但這之中又不乏對自我意志的堅守，就像《你心里最后一個》中的那句“聲線就青鳥地唱，腳步就落葉地踏”，一字一句，都是在體察世界的基礎上所給予的清冽溫情。吳青峰的歌詞常常帶有一種矛盾感，而這份矛盾感的源頭，也許就在于他那“眼冷”而又“心熱”“清冽”而又“溫情”的創作者心境。

（二）詞句之詭譎

最初接觸到吳青峰所作歌詞的人，往往都會首先注意到他那些用詞較為刁鉆的歌詞，比如《日光》中的“水濂遮蔽/海妖歌吟/夜燕竄襲/金手撫息”四句，又比如《你心里最后一個》中大段意識流的歌詞：“眼著溶解的云/緩慢地開綻/碎裂的時間/劃著傘沿打下……”無論是用字的生僻還是語詞搭配的吊詭，都令人對他的歌詞印象深刻。然而，吳青峰的歌詞創作中既有像《日光》這般語言如詩的存在，也不乏平鋪直敘、表達生活溫情的作品。正因如此，“詭譎多變”才成為了吳青峰歌詞的代表性特點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吳青峰的句式選用也十分多樣，且時常會用到倒裝、頂真、用典、轉品、藏詞以及析字等頗具文人特色的修辭手法。比如《藍眼睛》中：“地平線/彩虹消失在一瞬間”，通過將歌詞原句“彩虹一瞬間消失在地平線”進行句式上的調整，更好地貼合了歌曲旋律與韻腳的需求，體現出吳青峰作為歌詞創作者的靈活巧思。

（三）用意之雋永

修辭活動的目的往往與創作者的創作動機息息相關，而修辭目的則往往在文本主旨上得以體現。吳青峰的創作風格不僅體現在個性化的語詞選擇，還表現在其價值取向特殊的文本主旨上。

他鮮少創作純粹的芭樂情歌，其歌詞主題的升華方向往往也并不青睞于“仁義禮智信”等較為宏大而激進的觀念，而是傾向于一種“勸慰型”的人生開解，表達出一種“堅守本心”“向內探尋”，以“自我”為中心的價值取向。

比如《飛魚》中的“開花不結果又有什么/是魚就一定要游泳？”《包圍》中的“誰都沒有權力能支配/我一生一趟忠于自己的表演”，以及《Must keep singing》中的“I must keep singing / I cannot keep trying / I must keep hurting then living”，都表現出“堅守真實本心”“向內探尋真理”的題旨取向。這種以自我反思為核心的主旨偏好與他工巧而詭譎的遣詞造句能力相輔相成，使得他的歌詞在風格上具有了雋永深邃的特點。

（四）用心之靈秀

用“靈秀”來形容吳青峰歌詞創作的“用心”，既是由于他的歌詞中體現出對世間萬物的細致體察，也是因其歌詞在創作手段上展現出特有的靈動與精妙。

吳青峰的歌詞往往樂于使用較為細微的人、事、物作為切入點，甚至在歌名上都崇尚“小”字，比如《小情歌》《小宇宙》《小時候》《小星星》《小精靈》等，而以“大”字寫入歌名的卻幾乎沒有。與此同時，吳青峰在歌詞創作的過程中極為擅長“以小見大”，比如《蜂鳥》《飛魚》《小宇宙》《符號》等，都以極小的物象作為切入點，表現了能夠反映現實的深刻主題。這種細膩、獨到而充滿靈氣的寫作方式，正體現了吳青峰的寫作心態之“靈秀”。

三、吳青峰歌詞風格的形成原因

（一）主觀因素

吳青峰于1982年8月30日出生于臺北市，畢業于臺灣政治大學中文系、廣告系。臺灣是中國流行音樂文化重要的繁衍地，于80年代出生且成長于此的吳青峰自然也受到了相當的文化熏陶，尤其是中文系與廣告系的學習經歷，更是為他求新求異、洞察社會冷暖的歌曲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2001年，吳青峰與臺灣政治大學的校友共同創立了蘇打綠樂團，2003年確立了以吳青峰、史俊威、謝馨儀、龔鈺祺、劉家凱和何景揚為成員的六人陣容，吳青峰在其中擔任主唱一職。蘇打綠的六位團員都有著自己所擅長和喜愛的音樂領域與音樂風格，在相處的過程中，他們在音樂上相互交流、相互影響，這也為吳青峰的歌曲創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九零年代中的臺灣尚且處于中西方文化交融的時代，吳青峰出于個人愛好，在學習中國文學的同時也涉獵了許多西方的文學作品，這一點在他所創作的許多歌詞中都能夠有所體現，比如對《未了》《蟬想》《煽動》等歌曲中對《西西弗斯神話》《蝴蝶夫人》《浮士德》等外國文學典故充滿創造性地使用，又比如在《男孩莊周》《故事》《各站停靠》等歌曲中對眾多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的密集化用，都體現出他不拘泥于國界與時代的創作視野。這種寫作視野的廣度，使得吳青峰的歌詞雖然吊詭，但在工巧之間卻也能看出其創作心態的包容與大氣。

（二）客觀因素

臺灣文化雖以中華文化為主體，但高山族的南島文化亦對臺灣文化亦是有著重要影響，近現代的臺灣文化又與日本、歐美文化相互融通，因此呈現出較為多元的風貌。這種豐富的文化氛圍對吳青峰的歌詞創作也有著一定的影響，比如吳青峰所創作的臺語歌曲《無眠》、歌詞中帶有英文的歌曲《Everybody Woohoo》以及帶有日本民謠曲風的《日光》等，都能夠看出多元文化對其創作的影響。

從八九十年代至今，臺灣的社會氛圍一直處于思想的高度交鋒期，期間各種思想文化層出不窮，為這一代的年輕人的成長埋下了“思想多元”的種子。

在這般文化氛圍下成長的臺灣年輕一代，往往思想前衛開放、個性尖銳鮮明，對社會的黑暗面敢于提出反抗的聲音，這一點在吳青峰的各類帶有批判性的歌詞創作（比如《狂熱》《御花園》《痛快的哀艷》等）中均有所體現。

綜上所述，吳青峰“清譎雋秀”的歌詞創作風格是在其成長過程中的主觀因素及客觀因素共同作用下形成的。筆者相信在未來的中國流行樂壇上，以吳青峰為代表的中國新一代歌曲創作者們，都將以新時代青年的熾熱創作激情，書寫好專屬于吾輩的音樂華章。

參考文獻：

[1]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7.

[2]王德春，陳晨.現代修辭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3]吳禮權.現代漢語修辭學[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4.

作者簡介：劉暢譚，男，武漢大學文學院，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現代漢語修辭與詞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