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薌劇現代戲《谷文昌》中的人物塑造

林志華

（漳州市戲劇研究所 福建 漳州 363000）

歌仔戲（薌劇）是福建省五大劇種之一，在2006年5 月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薌劇現代戲《谷文昌》從人性的角度和情感維度進行深入刻畫，塑造出谷文昌這位有血有肉、敢于擔當、勇于與百姓同甘共苦的縣委書記形象。薌劇《谷文昌》圍繞為“敵偽家屬”平反和筑堤植樹等情節展開，以藝術的方式再現了谷文昌的公仆情懷和擔當精神。整部劇情充滿了人情味，彰顯了谷文昌的人物形象和精神高度。谷文昌精神成為當代社會的正能量和主旋律，展現的是抽象的意識，若無生動可感、審美意味及通俗易懂的藝術表現力，就無法讓觀眾接受其所表達的思想內涵。在此主旋律下如何成功地塑造英雄式、模范式的人物，使其深入人心和吸引觀眾，這才是難點，才是作品成功與否的關鍵。而薌劇的《谷文昌》卻做到了，成功地塑造了谷文昌和藹可親、溫暖、真實、可愛又可敬的人物形象。

一、樸實真誠之處：彰顯人性美

英雄人物和楷模人物的塑造比較難，如何使人物形象深入人心則更難。薌劇《谷文昌》的編劇則通過一個個人物的寫實性展現了人性美這一永恒的主題，將一心為民的谷文昌鮮活地搬上了戲曲舞臺。所謂的實實在在的人，不但指能夠果敢擔當，還指具有極強風骨的英雄品質，也包含軟弱、困惑、擔心等普通的情緒。唯有如此，人物形象才顯得有血有肉，才有情有淚，使老書記谷文昌的形象深入觀眾心中。

薌劇現代戲《谷文昌》主要通過為“敵偽家屬”平反的矛盾來刻畫人物的人性美。谷文昌在工作中發現了政策失誤，所說的“敵偽家屬”均是普通百姓，是受兵災之苦和親人分離的受害百姓。他想為其摘帽，想糾正錯誤，還百姓公正的身份，但這個錯誤的糾正面臨各種問題，會“牽一發而動全身”。“敵偽家屬”的帽子源自政府，平反可能會存在質疑政府決策之嫌，而“敵偽家屬”又帶有較強的政治傾向，代表了黨和人民與這群人間的對立性，為此對立人物爭取利益，是否會存在立場方面的問題？同時，同僚、上級等也給谷文昌帶來極大的壓力，可能會使其失去政治支持，或影響個人的仕途。加之其家人、孩子、愛人是否會因這件事而受到牽連等等，這些問題都是為摘掉“敵偽家屬”所要面臨的問題，稍有不慎，都會出現政治性錯誤，甚至給自己的家庭和人生帶來災難。但若執行上級文件，對此問題視而不見，就不會存在階級立場、政治風險和個人利益風險的問題，也沒有這一堆堆的麻煩事。這種境況正是對人性的考驗，即便他是縣委書記，是共產黨員，他也不能避免地陷入猶豫、彷徨和糾結。再加上，在防風治沙中，樹木種植又反復失敗，給其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谷文昌也一度懷疑自己的判斷力和能力，甚至懷疑自己的德行。然而，最終，谷文昌還是選擇了德行，選擇了人性的最美處。而上述種種的難處、種種的糾結和思想掙扎并未影響谷文昌這一高大的人物形象，在事關家人安危和個人前途命運方面，谷文昌的內心是復雜的，也是糾結的，而這些內心的表達及呈現正是這一人物形象真實所在，使人物更加豐滿，使人物由普普通通的個體形象逐漸地上升、逐漸地拔高，這種基于人情、基于人性的人物性格特征的抽絲剝繭般的呈現，使人物更顯得有血有肉，有情有義，非常接地氣。這種表現手法，既凸顯了谷文昌作為普通人的質樸，又彰顯了其作為縣委書記、作為人民公仆的擔當和正義。

二、生活化性格化之處：彰顯人格魅力

谷文昌是勇于擔當和甘于奉獻的好干部、好公仆，將群眾之事放于首位、將百姓利益放于首位的品格是共產黨人的共有底色，而薌劇中的谷文昌是多面性的，通過生活化和個性化的手法生動而立體地塑造了這一底色。

塑造英雄人物是比較難的，既要源自生活真實，又要高于生活，既要忠于歷史而又要體現藝術性。而薌劇《谷文昌》在人物塑造方面，不但尊重了歷史，也彰顯了藝術性，將谷文昌的生活真實進行細致的刻畫，使其更加符合人物的整體形象要求。然而，生活過于真實，則會減弱戲劇的藝術魅力，而藝術真實太強，則會給人以脫離實際的感覺。在《谷文昌》這一人物塑造過程中，編劇將地域特色及文化等內容進行綜合分析，并融入人物性格特征的塑造中，從細微處，從多側面去打磨和推敲，將谷文昌的公仆形象、共產黨人的黨性、優美人性等進行淋漓盡致的展現。如在《谷文昌》第三場的“夜訪”中，史英萍到“敵偽家屬”黃阿婆家的這場戲，把“敵偽家屬”心中的苦和對未來美好日子的期盼赤裸裸地展示在我們面前，不但刺痛到了史英萍的心，也同樣刺痛到了觀眾的心。這場戲人物設計巧妙，三個女人一臺戲，凄涼感、溫馨感交織在一起，不知不覺中觸碰到觀眾內心最柔弱的點，讓觀眾淚流滿面卻面帶笑容。薌劇《谷文昌》第三場的“夜訪”所表現的人物生活化、性格化之處，使得戲劇人物形象豐滿、性格詳實，劇中既保持了貧民鄉土風格，又兼顧了劇情的觀賞性和藝術性，使人物形象更具張力、更具親和力。

再例如《谷文昌》第五場的“海邊祭奠戰友”，谷文昌在海邊和他的老戰友賴東升爭執的那場戲，堪稱重點場次。老戰友賴東升為了好戰友不犯錯誤，著力勸阻谷文昌收回將“敵偽家屬”改為“兵災家屬”的指令，這在當時是政治立場問題，稍有差池就身敗名裂，無法挽回。面對個人得失，面對人格受到不公待遇受到歧視的“敵偽家屬”，該如何抉擇？在與戰友爭論中，谷文昌下定決心，為“敵偽家屬”摘帽，給予其公平公正的待遇。在此過程中，整個劇情都沒有空喊贊美口號，沒有賦予人物璀璨的光環，但卻能夠給觀眾留下更真實的人性之美，將一個重情守諾、勇于犧牲自我、敢于擔當的實實在在的共產黨人刻畫得淋漓盡致。第五場的“海邊祭奠戰友”中，兩人在海邊激烈“碰撞”的情節設計合理巧妙，人物刻畫深刻，栩栩如生，張弛有度。通過個性化的沖突，主人公谷文昌勇于擔當、一心為民的精神就都表現出來了。

三、樸實無華之處：彰顯親和力

如何把抽象的人物形象轉化為舞臺上可視可感知的立體人物形象，是薌劇藝術的舞臺表現原則。要想準確地理解人物，關鍵在于厘清三條線，即人物性格、人物行為、人物處境三條線。在戲中特意設計了“喝悶酒”到“喝雞湯”劇情，戲劇人物對于動作的反應，不一定是不變的，而是有層次的，因為主人翁的心理是變化的。通過“喝悶酒”到“喝雞湯”等各種劇情相繼出現，觀眾被谷文昌多重的精神世界所感動，薌劇《谷文昌》呈現的人物形象更加立體。人物環境則有“海邊礁石”、“九棵樹”等場景與細節設置，或如峰回路轉，喜出望外；或如疾風驟雨，突然而至，而又在情理之中；或如涓涓細流，潤澤心靈，讓人物告別“高大全”的僵化和空洞。瞬間，那種穿透歷史時空和人的精神層面的真實撲面而來。如第六場的“夜追”。谷文昌夜色下尋找技術員劉志成，他知道這不僅僅是追回一個人，而是追回失去的誠信、追回離散的民心、追回曾經的誓愿。劉志成若非到不得已的境況，怎會背井離鄉選擇逃跑呢？劉志成的逃跑使他深深體會到要馬上、趕緊解決“敵偽家屬”的緊迫性，他要追回劉志成，更要追回自己當初的誓言，追回一個共產黨人的擔當。最后，在戰友、同事、親人、老百姓的理解、支持、信任下，谷文昌的行為兌現了一個共產黨員對人民的莊嚴承諾。薌劇《谷文昌》以濃厚的生活氣息去表現此政治色彩濃郁且莊重的題材，無論是在表演上、唱腔上、音樂伴奏上都應符合人物形象，符合人物的生活環境，利用極具生活化的手段去刻畫人物，在生活化的細節表演中充分彰顯了谷文昌的性格特征，使該人物形象更加接地氣，更具真實性。特別是治理風沙中，谷文昌同東山干部群眾同甘共苦，打成一片，并借助自然環境的表現，以及海的縱深感、狂風巨浪等環境色彩去映照人物，去推動和強化故事性，增強感染力，從而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富有親和力。

總之，薌劇《谷文昌》不愧是經典劇目，其創造人員多次調研，反復開展專家研討，不斷地打磨，深入挖掘生活細節和素材，將谷文昌的人格魅力和精神特質充分地展現了出來，使整部劇更具生命意義，更具生活質感，更具人性光輝，推動著此藝術抵達最高境界。同時，薌劇《谷文昌》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也充分地彰顯了創作人員的藝術想象力，彰顯了演員的藝術表演力，從生活中提煉，從細節中表演，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融入了人物的靈魂塑造中，實現了藝術的真實化，給觀眾帶來了思想啟迪和審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