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方 湖北文理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
新時代背景下,媒體從業者面臨眾多挑戰。季為名、葉俊指出:“當前,媒體格局、輿論生態、傳播技術深刻變革,迫切需要創新傳播手段,提高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很顯然,沉浸式脫貧報道是當前新聞界推出的、引導國民輿論的新形式。該形式將沉浸式新聞技術與脫貧攻堅戰的政策路線結合,創造出媒介融通的廣闊局面。央視網開辟VR頻道,運用“VR暖故事”板塊描述脫貧攻堅戰中的卓越成果,充分體現央視新聞人對新聞輿論工作中方向、話語、理念把握的精確。此外,沉浸式新聞在樹立正面國家形象,引導海外輿情變化上亦有突出貢獻。可以說,央視網的沉浸式脫貧報道緊跟新時代需要,帶動整個新聞業界走向傳播制度、傳播手段、傳播載體的全面革新。
所謂沉浸式新聞,即依靠360°全景攝像機采集、記錄、還原事件現場的新聞形式。具體來說,沉浸式新聞在當下主要分為兩個類別。第一類是“全景影像新聞”,第二類是“虛擬現實新聞”。對于前者,新聞的目的在于將觀眾置身于現場,感受現場環境所帶來的沖擊;對于后者,新聞的目的是賦予觀眾極高的自主選擇權,自己選擇觀看新聞的路徑和方式。目前,傳統新聞形式逐漸無法滿足部分觀眾的信息需要,沉浸式新聞的發展補足了此類需求。2015年,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美國廣播公司(American Broadcasting Company)、英國廣播公司(British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新京報等媒體紛紛推出自己的沉浸式新聞產品,在積極探索沉浸式新聞創作的實踐中邁出重要一步。2016年,央視網躬身入局沉浸式新聞報道,于全國兩會期間充當了“VR+”主力軍的角色。2020年,央視網上線“決勝——脫貧攻堅智慧媒體平臺”,使用VR新聞等媒介形式,力助脫貧攻堅戰取得最后勝利。
改革開放以來,國民貧困狀況得到有效緩解。1994年,《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1994-2020年)》頒布,扶貧規劃正式提上日程;2001年,《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01-2010年)》頒布,為扶貧開發工作提供指導規范;2012年至今,隨著黨的十八大召開,脫貧攻堅戰被提至治國理政之突出位置。全國脫貧工作如火如荼進行,人民物質生活水平極大改善。2012年,我國貧困人口數量尚存9899萬人,到2015年已減少至5575萬人。2015年-2019年,貧困人口進一步銳減,僅余551萬人,貧困率由原先的5.7%降低到0.6%,脫貧攻堅戰的階段性成果顯著。2020年作為脫貧攻堅的決勝之年,國家計劃在農村全面消除絕對貧困,解決我國長期絕對貧困的歷史問題。2020年,新聞工作需要準確、全面而深刻地報道扶貧成果,鞏固黨和國家階段性勝利,給人民群眾帶來信心。我們認為,借助沉浸式傳播技術記錄國家的光輝時刻乃大勢所趨。沉浸式脫貧新聞報道不僅能夠從理性上讓國民認識到國家經濟、民生的巨變,更能夠從感性上讓國民深刻領略脫貧致富的偉大奇跡,了解貧困消除之不易。
沉浸式新聞中,線性文字、文字、視頻、音頻、圖片流被貫穿進360°的全景場面,為觀眾提供了非常豐富的敘事模式。傳統新聞信息的采編方式、傳播方式對沉浸式新聞已經不再適用,沉浸式新聞是新聞敘事的全新手段,使故事可以通過交互選擇的多線性維度展開。央視網“VR暖故事”《“解碼”連樟脫貧秘訣》體現了多線性敘事模式的強大功能。這篇報道中,觀眾可以看到習近平總書記訪問連樟的新聞畫面,看到連樟人民群眾共同給主席寫的感謝信,以及脫貧成果的數據表……一連串生動畫面共同構成了連樟地區脫貧攻堅戰的動人事跡,敘事手段簡練又多元;同樣,《阿爾山:圓了安居夢 吃上旅游飯》亦完整體現多線敘事的表現力,只不過這篇報道相較之下缺乏豐富的視頻資源,基本僅借由文字、圖片傳達習近平總書記對阿爾山貧困老百姓的深切關心和濃濃溫情。某種程度而言,沉浸式新聞的敘事被隱去,敘事的載體被無限縮小,一切關乎用戶的選擇。在沉浸式新聞的脫貧故事里,一個典型悖論被突顯了:多線性的敘事結構使得故事的呈現愈加豐富、復雜。與此同時,多種媒介形式的融合使用讓觀眾忘記媒介載體,轉而注重故事的實質,令脫貧故事更加生動。
印刷機時代,文字媒介高度發達,由文字媒介調動起人類的左腦使用也相對頻繁。到新媒體時代,信息的展現方式逐漸豐富,受眾不僅要擁有左腦的邏輯判斷能力,還需運用右腦來描繪信息的具體形象。因此,右腦可以被認為是新媒體時代人類接收信息的主要處理器官。右腦的感性控制,對媒介內容接受影響深遠。在沉浸式媒體中,依靠體驗獲得感性材料的過程無須贅述,但依然要強調其中邏輯說理的成分。央視網“VR暖故事”《東西協作 干沙灘變身金沙灘》中即有兩個場景證實情理交融的可行:第一,海國寶家。此場景通過對脫貧村民家中具體情形的描述沖擊觀眾感性,使觀眾切身體會到脫貧攻堅對村民生活的改善;第二,農業科技大棚。此場景對脫貧情況的描述不僅停留在環境展示層面,而且還擴展到羅列證據、說理的理性部分。場景中文字說明:“全村6900畝耕地,已流轉6300余畝……帶動就業3500余人,年創勞務收入達6000萬元以上”,可以看出說理的使用亦能直觀展現脫貧成果。沉浸式脫貧報道媒介融合的優勢,正在于主導感性的媒介形式和主導理性的媒介形式相輔相成。用戶能夠調動各樣的感覺、知覺、邏輯能力處理沉浸式場景中的信息。
傳統媒體中的沉浸式新聞增強輿論把關,導向意識鮮明。沉浸式新聞的后期階段固然無法控制場景細節,但是卻可以在前期策劃時充分發揮把關者地位的優勢,以“導向”作為新的“把關”,引導用戶關注積極、正面的內容。央視網VR頻道中,我們可以看到《三河村脫三招“通關”》《山不在深 有網則“靈”》《傅企平:生態就是生產力》等沉浸式脫貧報道,分別從選題、制作、主持各個方面嚴格把關,在豐富對脫貧攻堅戰不同面向展現的同時,控制內容篇幅、節奏、情感,打造出高質量的新聞報道作品,體現主流媒體對輿論的正確導向。陳力丹指出:“導向意識不該把其理解為一種外在的、通過行政控制加以實現的事情,應內化為一種基本的職業道德意識”。央視網VR頻道對脫貧攻堅戰的系列報道一改傳統把關模式,在輿論引導工作方面成績突出,標志沉浸式新聞從“絕對把關”到“導向意識”的深刻轉型。
沉浸式新聞創作難度大、制作成本高。記者不僅需要掌握傳統的新聞采編技巧,更需要熟悉VR設備的使用流程,了解繁瑣的操作細節。單純依靠360°全景拍攝極有可能無法滿足新聞完整性的需要,不少場景只有通過建模等手段才可實現,制作成本不斷提高。目前階段,沉浸式新聞未進入主流的媒介渠道。梅因紀事報(The Des Moines Register)、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迷你美國新聞(Mini USA)等國外媒體在每部VR新聞作品中投入上萬美元,盈利模式尚不明朗。任何沉浸式新聞只有經過前期縝密的策劃、部署,最終才能在制作成本與報道質量之間取得平衡。我們從央視網VR頻道脫貧攻堅相關報道不難看出創作難度、制作成本等問題對新聞選題、篇幅、報道模式的限制。這些局限極大程度束縛了新聞自由敘述的空間,削弱了新聞本身的表達力。新聞記者既無法發揮語言序列的傳統優勢,又無法在沉浸式新聞中找到一席之地。脫貧攻堅敘事的魅力經由成本、質量的取舍后變得差強人意,未達到理想預期。
針對脫貧攻堅戰的沉浸式報道,講究受眾范圍的最大化、傳播效果的最強化。然而,現實中使用沉浸式媒介的受眾基數并不龐大,絕大多數受眾僅將沉浸式媒介作為接收信息方式的新嘗試。從周勇、倪樂融、李瀟瀟關于“沉浸式新聞”傳播效果的實驗中,可以看到沉浸式媒介在信息傳播上天生的劣勢。實驗結果表明,控制相同新聞變量,僅考察沉浸式新聞對受眾之影響,此時受眾對信息細節的掌握甚至不如傳統文字新聞。沉浸式新聞報道雖然通過影像的方式為受眾展現了全方位的信息,卻導致受眾“習焉不察”,喪失對信息整體的認知,進而削弱了信息的傳播效果。可以說,受眾范圍小,傳播效果弱,兩個現象共同造成沉浸式脫貧報道在傳播廣度方面的局限。在央視網VR頻道脫貧攻堅戰的相關報道中,傳播效果較弱的作品屢見不鮮。如《農業旅游兩手抓老區起了新變化》《阿爾山:圓了安居夢吃上旅游飯》《美麗江中小島鄉村振興先鋒》三篇報道同樣聚焦鄉村振興中旅游業的貢獻,卻未能做出差異化,在報道模式、報道內容、影像畫面方面頗多相似之處,無法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進而也就無法點燃觀眾二次傳播的熱情。實際而言,脫貧攻堅戰是黨的領導下的偉大成果,其在要求報道嚴肅性的同時,也需兼顧現實中的傳播效度。央視網VR頻道對脫貧攻堅的報道宏大有余而感染力不足,媒體過于注重治國理政的謹慎面孔,忽略傳播效果亦需其他要素補充。
傳統媒體的長期生存往往依賴深度報道。在深度報道過程中,新聞事件被記者從多個角度不斷挖掘,既構建出新聞事件豐富的價值意義,又引發受眾深度思考,充當“思辨”發酵的輿論平臺。深度報道不僅體現在報道篇幅的長度上,還體現在記者對事件的持續關注上,這些傳統媒體的優勢如今恰巧變為沉浸式新聞的劣勢。可以認為,沉浸式新聞雖然能夠在感官上滿足觀眾獵奇的心理,但是卻對組織信息較為乏力。沉浸式新聞報道過于碎片化,觀眾在還原狀態的場景中取得所需信息,沒有敘述者積極引導,自然也就放寬了對內容深度的要求。央視網VR頻道關于脫貧攻堅戰的報道,脫貧成果的展示隨處可見,卻沒有脫貧深層原因的闡發,未嘗不遺憾。“文字媒介形式”與“影像媒介形式”之間的巨大差別令深度報道幾乎無法出現于沉浸式新聞之中。在以文字為主導媒介的傳統媒體中,新聞的內涵是可以被直接敘述的,受眾無須過多努力便可領會深度信息;而在以影像為主導媒介的沉浸式媒體中,抽象的邏輯解讀失去效力,觀眾只能“體驗現場”,卻難以從現場充分發現有深度、高價值的內容。于是,沉浸式新聞與脫貧攻堅戰的結合極有可能無法達到“深入人心”“啟迪思考”的傳播目的,其最大功能還是使觀眾“感同身受”,從感性層面認知黨領導下脫貧工作的成功以及國家富強給人民帶來了強大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