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為
(貴州民族大學社會學與公共管理學院 貴州 貴陽 050025)
教育公平問題一直以來都受到各界的關注,其中教育機會公平是被關注的重點。使不同地區的孩子享受到同樣高質量的教育,是教育改革追求的目標。因此,不同學校教師教學資源的均衡分配是當前教育改革的方向。教師隊伍狀況對學校教學水平十分重要,合理的結構可以使得教師隊伍教學水平以及應對教學改革的能力都達到最佳狀態,最有利于教育公平的實現。當前鄉村教師隊伍建設過程中面臨困境,使得城鄉之間教育資源配置的公平化進程受到阻礙,會對教師團體整體教育質量產生的一系列負面影響,進而拉大城鄉教育水平的差距。
當前我國鄉村教師主要以中小學教師隊伍主要為初中小學教師,這一教師隊伍有別于其他教師,有其特殊性使命。長時間的城鄉二元格局,造成了城鄉之間整體社會資源的不平衡,教育資源也在此列。這種區別主要來自他們所面對的學生的狀況。初中和小學的學生群體,其最突出的特征之一,是其抽象思維能力尚有不足。布迪厄在其著作《再生產》中曾言:“每個人的語言資本在學校市場上的價值,隨以二者之間的距離變化:學校要求的符號控制類型,來自本人階級初始教育的對語言的實際控制。”[1]因此,對于鄉村教師而言,需要具備兩方面的文化背景:一方面,鄉村教師需要對工作所在地的民俗文化有足夠深入的了解,能夠以契合當地文化的語言和邏輯形式組織語言,對制式教育所要求的內容進行轉譯。另一方面,鄉村教師需要對現代教育的內容爛熟于心,具有較高的文化素養和科學素質。但兩方面的要求在當前狀況下出現了矛盾,其具體呈現為我國鄉村教師隊伍中年輕鄉村教師隊伍的低教齡化。
鄉村教師隊伍建設是拉近城鄉教育差距的關鍵所在。年輕教師的教學理念和信息化教學方面不存在問題,其學歷水平較高。但是其年輕鄉村教師一般教學經驗較少,對學生狀況的把握與經驗豐富的教師相比存在較大差距。僅以學生成績而論,年輕教師的教學水平低于高齡教師。與此同時,年輕教師一般流動性較強,通過競聘和公務員考試等路徑調離鄉村教師的情況突出。以內蒙古東部L村小學為例,該校以內蒙古東部L村小學為例,該校當前該校總計有學生177人,教師16人,其中50歲以上教師7人。當前該校教師家庭居住地在本村的教師7人,即為以上7位老教師,其余9位教師居住地都不在本村鎮,可以每周回家一次,平日工作時間內的食宿在校解決。2017年L村小學年輕教師流入3人,次年2人離開該小學。根據H老師所言,至2021年,現在的高齡教師將會只剩下2人。
在影響教師隊伍教學質量的相關因素當中,教齡是其中極為重要的影響因素之一。羅生全和孟憲云通過對全國十個省級行政單位和一個計劃單列市進行抽樣,以分層隨機抽樣的方式選取了90所中小學,總計發放問卷3000份調查問卷。統計結果表明,“從中小學教師教學效能總體水平上來看……中小學教師教齡越長,教師教學效能越高”[2]。有學者從職業倦怠狀況出發,研究了不同教齡的教師群體的情感變化情況。研究結果表明:教師從工作開始到工作的6—10年成就感一直呈下降趨勢,而情感衰竭和去個性化卻呈上升趨勢,工作的 6—10年是倦怠表現最嚴重的階段。與此同時,一項關于小學教師心理資本的研究證明:“心理資本與教師職業壓力顯著負相關,與主觀幸福感顯著正相關……教齡在5年以下的低教齡教師的韌性水平低于教齡在16年以上的教師,表明低教齡教師在面對困難或挫折時,迅速復原或超越的能力較低。”[3]當前鄉村教師隊伍教齡的兩極化分布,對教學水平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以內蒙古東部L村小學為例,其教齡超過30年的高齡教師有7人,剩余的9名年輕教師,其教齡最長的不足4年。以當前的形勢發展下去,在不久的將來,L村小學將會因為高齡教師的全部退休和年輕教師的頻繁流入流出,造成教師隊伍低教齡化的常態化,這將對該校的教學質量產生極大影響。在訪談中談及經驗問題時,年輕教師說:“沒有十年工夫,教學經驗達不到,教學水平肯定就差一點兒”。高齡教師同樣認為:“老師沒十幾年經驗,你就不可能知道學生是怎么回事。”當前鄉村教師隊伍的教齡結構呈現出來的兩極化狀態,伴隨著高教齡教師的退休和年輕教師的高流動性,鄉村教師隊伍的低教齡化將大概率出現,對未來的鄉村學校教學質量必然產生負面影響,最終導致城鄉教育水平的進一步拉大。
當前鄉村教師隊伍當中很多年輕教師的工作所在地與家庭所在地都有一定距離,不能當天往返。年輕教師每周末有機會離開學校返回家中,并于開學的前一天提前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這種候鳥式辦公狀況的存在,使得年輕教師不論是對工作還是對家庭都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剝離感。在縣城與鄉村學校兩地間的不斷奔波,使這類教師在“堅守”與“遷徙”的搖擺中日漸消解了教學的激情,難以擺脫“融入”與“孤立”兩難中社會角色的沖突[4]。當前年輕教師調入鄉村學校,有賴于“縣管校聘”政策的推進。在教師招聘的過程當中,報考教師并不受戶籍約束。這樣能夠在更大范圍內選拔出最為優秀的一批教師進入到工作崗位工作,從而使教育教學質量更加有保障。但是與此同時,被調入鄉村學校的年輕教師們都遠離家庭所在地。鄉村教師當中的年輕人在其家庭與工作之間陷入兩難的境地。在城鄉差距短時間之內難以徹底平衡的狀況下,為了子女未來的教育環境的等因素,年輕教師離開鄉村的概率遠大于其扎根鄉村的概率。選擇在工作地和家庭所在地之間長期擺蕩的鄉村教師必然是少數,且一旦有機會就將立刻脫離鄉村。因此,當前鄉村教師隊伍中的候鳥式辦公狀態,很有可能使得鄉村學校成為年輕教師的踏板,而非長久的工作地。
年輕教師的“流入”并不意味著“留下”。有研究者對鄉村教師的流動性進行了調查研究。該團隊對全國23個省的鄉村教師調研之后發現,鄉村教師的學校流動頻次平均為1.71次,僅有28%的鄉村教師沒有換過工作環境,72%的鄉村教師都曾經發生工作調動,且流動三次以上的教師占比為27%[5]。更為重要的是,這種流動呈現出一種自主流動而非政策調動的特性。
鄉村教師隊伍建設過程中所出現的教齡低引起問題有二,一是教師對制式教育的相關要求理解不夠到位,高流動性讓教師對于民俗文化陌生,在授課過程當中要么硬性灌輸,要么對相關內容運用不當。單純增加教師崗位的流動性并不能完全解決當前問題。誠如在開篇所說,鄉村教師工作有其特殊性,城市文化造就的生活語言環境與鄉村生活所使用的語言習慣之間存在一定的差異性,這種差異性在教學當中勢必會使得教師和學生之間對彼此的理解出現遲滯乃至失誤。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開源節流”,“留下”當前鄉村教師中的優勢資源。
當前,我國鄉村教師隊伍中的老齡化依然較為嚴重,但教育改革的主力軍必然是青壯年教師。保證鄉村教師隊伍的年輕教師的合理比例,對整個教師隊伍所轉變教育理念、提升教學手段現代化水平至關重要。目前,我國部分地區仍然存在鄉村教師隊伍“缺編”但城鎮教師隊伍“超編”的不平衡狀況。確保年輕教師有編必補,使年輕教師能夠真正下到農村學校當中工作,不僅會緩解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因高齡教師退休導致的教師短缺問題,同時對改善整個鄉村教師隊伍的現代化水平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在提升鄉村教師隊伍理念和教學手段現代化的同時,對教學質量的要求也不能放松。高齡教師具有極為豐富的教齡,這對農村教育而言是極為寶貴的財富。在高流動性導致的低教齡化的鄉村教師隊伍當中,需要有人可以對年輕鄉村教師“扶上馬,送一程”。通過培訓,身體和精神狀況尚且良好的退休教師,對其中符合要求的退休教師進行返聘。返聘的高齡教師可以從教學內容、學生反應、課堂節奏、民俗文化等多方面對年輕教師進行幫助和提升,從而整體提升鄉村教師隊伍的教學質量。
鄉村補貼是鄉村教師隊伍的一項福利性補貼收入,應加大該項補貼的力度,同時保證補貼能夠及時發放。在短時間之內,我國城鄉之間的巨大差異仍然難以消除,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也很難在短時間之內使有機會真正意義上做到百業振興。因此,長時間處于農村生活的鄉村教師其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的相對弱勢就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鄉村補貼的意義也正在于此。但是,當前鄉村補貼標準較低,且有個別地區鄉村補貼款項不能及時發放,甚至有遲發幾年的現象出現。這嚴重影響了該補貼的發放效果,甚至起到了一定的負面效應。在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的大背景之下,補貼標準過低會使得該款項的激勵效果較差。鄉村補貼的制定標準,不應知識簡單考慮教師生活當中的物質消耗和經濟支出,更加應該綜合考慮鄉村教師群的社會資本與文化資本的缺失狀況。
教師這一職業一般會在相同工作地點長時間任職。這一工作特性存在的原因,在于教師所面對的并非是工業零部件,教育本身也并不是機械的流水線。學生的主觀能動性和客觀存在的鄉村文化氛圍,在教學過程當中都將對老師與學生的溝通產生影響,進而影響教師的教學質量與教學水平。鄉村教師隊伍需要兼顧制式教育要求與鄉間民俗文化屬性。高流動性與鄉村教師的內在工作要求是相矛盾的。教學過程中的轉譯建立在與本地的語言、文化相互接納的基礎上,教學語言的運用和教育思維的部分生長點都扎根于學生日常生活的鄉村民俗文化之中,才能夠最大限度上避免學習環境與生活環境的轉換帶來的信息差對教學效果造成影響,使得鄉村教育能夠更為高效地進行。因此,在鄉村教師“留下”這一主題做文章,對于拉近城鄉之間的教育差距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鄉村教師隊伍當前所面臨的種種問題,乃是當前我國社會轉型期所必然遭遇的陣痛。伴隨著我國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和鄉村振興戰略的有效實施,最終能夠留存下來的鄉村教師隊伍必然符合理想狀態的格局:了解鄉村民俗文化的同時,兼具現代化開闊視野。但就目前的狀況而言,解決“留下”面臨的困境仍是促進城鄉教育均等化道路上的一道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