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鮑震(山西地方鐵路集團有限責任公司)
根據美國著名社會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提出需求層次理論,在解決了最基本的溫飽生存問題以后,隨著人們收入水平的不斷上升,解決心理歸屬問題的社會需要、尊重需要便日益的重要起來,有學者把這一需求階段稱為小康階段。大眾消費正是整個社會進入小康階段的表象和必然產物,隨著可支配收入的不斷上升、中等收入群體不斷擴大,使得中國人民在解決最基本的溫飽需求后有能力去追求更高層次的需求。中國經濟發展如此迅速,短短幾十年就造就了數以億計的中等收入人群,在二十一世紀初中國便以極快的速度進入了大眾消費時代。原先在人們眼中一些高不可攀的耐用消費品如各種家電、電腦、手機、汽車進入千家萬戶,電影、電視劇、小說、選秀等大眾文化空前繁榮。這些需求又為企業家創造了良好的機會,新興行業、企業不斷涌現,這些行業、企業又創造出更多的中、高等收入人群,中國的經濟發展在21世紀初進入一種良性循環的正反饋中。這一歷程與中國進入小康社會的時間高度契合,可以說正是中國大眾消費時代的到來創造了一個蓬勃發展的市場,憑借著這股東風,中國的國企、民企都在大踏步地前進,業績上漲,給予員工的待遇也隨之水漲船高。這些事實證明,提高勞動者收入、擴大中等收入人群、培育國內統一的大市場、殖產興業才是提升國家競爭力的最佳途徑。
新興的美國不僅擁有相對廣闊的土地資源,更沒有舊制度的枷鎖。“西進運動”不僅造就了美國發達的農業,更是培育了一批富裕的自耕農階層。更為重要的是以亨利·福特為代表的一批美國資本家不再追求絕對剩余價值,而是通過改進技術、管理來提高相對剩余價值,并通過高工資來激發工人的工作積極性。這些有利條件使得20世紀初的美國產生了一個新興而又龐大的中產階級。他們在解決溫飽需求后,開始追求更高層次的需求,以家電、汽車為代表的一些原來的奢侈品開始進入千家萬戶,人民的新需求又激發了企業家開始組織新產品的生產,美國的社會生產力和財富都急劇增長,美國進入了繁榮的“鍍金時代”。
二戰后,美國憑借強大的生產力發展起來,美國式的消費觀、價值觀也隨著戰爭開始強烈的影響歐亞。特別是西歐、日本的勞動人民收入水平的不斷提高,孕育出一大批有購買力的中等收入人群,英國、法國、德國、日本等國也依次進入了大眾消費時代。這一時期迫于共產主義的壓力,這些國家的分配制度較為合理,這不僅促進了社會的和諧穩定,更為這些國家提供了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內在動力。
中國古代社會落后的生產力不會產生大眾消費的土壤,當時中國農民的最高理想就是能解決大眾的溫飽問題。然而即使僅僅是溫飽,在古代落后的生產條件下都是難以實現的,大眾消費這一概念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更是所謂的天方夜譚,超出古人的想象。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在“一化三改”的過渡時期總路線的指引下,借鑒蘇聯建設社會主義的經驗,中國建成了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依靠中國共產黨高效的組織能力和動員能力,在短短幾年間中國的工業化進程就已經初現規模。1952年第一產業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為50.5%,第二產業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為20.8%;到了1978年這一比例就已經變為第一產業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為27.7%,第二產業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為47.7%。可以說建國初期二十多年的社會主義建設基本使中國初步實現了工業化,國家安全有了最基本的保障,人民告別了動蕩不安的舊社會,文盲人口比例大幅下降,勞動力素質有了極大的提高。但由于這一時期社會財富都用于工業資本的積累,又加上政治上不鼓勵個人消費,加上疊加人口的爆炸性增長,城鎮、農村居民人均收入增長都比較緩慢,滿足基本溫飽需求是這一時期人民消費的主流。
改革開放以后,面對中國和世界發達國家之間不斷拉開的差距,黨和國家的領導人意識到了僵化的思想意識不利于發展生產力、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通過解放思想、實事求是,中國的改革開放在農村首先取得了巨大的成效。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施極大地激發了農民的勞動積極性,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假如1952年的農業總產值指數為100的話,到了1977年時農業總產值指數僅為174.2,而到了1987年這個數字就上升為318.3,可以說改革開放前十年的中國農業發展速度超過之前的25年的發展速度。更為重要的是以農村改革開始,中國經濟開始一改往日計劃經濟的教條,開始變得日漸充滿活力起來。中國農民的多種經營初見規模,農產品市場有了極大地豐富,基本解決了中國的溫飽問題。這些有利條件為鄉鎮企業的發展、城鎮人口的增加、城市的繁榮創造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改革開放后,中國的第二、第三產業就進入了較快的發展期,解決了大量的就業問題,特別是在2000年以后中國的第一產業就業人口開始進入了一個加速轉移期。時至今日中國的第二、第三產業的就業人口,雙雙超過了第一產業的就業人口。可以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人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都取得了一個巨大的飛躍,特別是第二、第三產業的迅速發展又促使中國人民收入水平不斷提高,人民的生活方式也隨之產生了劇烈的變動。按照世界銀行數據,中國自1998年開始進入中等偏下收入國家行列,進入新世紀以后中國人民的收入水平有了更加顯著的提升,到2010年即進入了中等偏上收入國家行列。
與此同時,中國企業也進入了快速發展的時代。2000年時,中國大陸企業進入世界500強名錄的只有9家,而且基本上都是國企,而2021年,中國大陸企業進入世界500強名錄的達到143家,其中也包括許多令人矚目的民企。這一歷程與中國進入小康社會的時間高度契合,可以說正是中國大眾消費時代的到來創造了一個蓬勃發展的市場,憑借著這股東風,中國的國企、民企都在大踏步前進、業績上漲,給予員工的待遇也隨之水漲船高。這些事實證明,提高勞動者收入、擴大中等收入人群、培育國內統一的大市場、殖產興業才是提升國家競爭力的最佳途徑。
收入的提高自然帶來了消費的提升。原有的對溫飽、安全等的方面需求基本解決后,進入中等收入的人群開始追求更加有品味的生活,消費主義在中國開始勃發,各種家電、電腦、手機、汽車進入千家萬戶,電影、電視劇、小說、選秀等大眾文化空前繁榮,這種大眾消費不僅僅塑造了新時代中國人的價值觀,更成為刺激中國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
“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史記·項羽本紀》的這句話可謂道出了人類對社交需求、尊重需求的渴望,下到販夫走卒,上到王侯將相莫不如此。盡管消費主義在中外都飽受批評,馬克思就深刻地批判過“商品的拜物教”,其背后的實質就是在豐富的物質條件下人們越來越關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滿足了最基本的溫飽需求后,只要有能力,人就會去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滿足,作為一個社會人,希望被別人所承認、被別人所尊重成為所有人的愿望。在古代等級森嚴的社會,就曾以一些符號化的東西來滿足社會上層人士的這些需求,如中國封建時代會規定建筑物的形制、衣服的顏色、行為禮儀等等繁雜的“規矩”來區分不同人群的身份地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雖然建立了一個人人平等的新社會,但是追求被別人承認、尊重的精神需求依然存在。從早些年流行穿綠軍裝、中山裝到近年來講究穿名牌、用名牌,其心理需求都是一脈相承的。進入二十一世紀以后,隨著人們收入水平的快速提高,溫飽問題解決后,人們開始購買一些原來“高不可攀”的商品,除了滿足物質上的需求以外,滿足精神需求也是一個不能忽視的理由。在中國大眾消費時代,大眾心理是一個值得深究的關鍵變量。
幾乎每個時代都有一個理想生活愿景。改革開放以來,歐美發達國家人民的生活方式漸漸成為中國人所羨慕、追求的生活方式:時髦新穎的服裝、美味可口的餐飲、現代寬敞的住宅、方便快捷的汽車……加上好萊塢電影、歐美電視劇對這種生活的生動演繹,把傳說變為了“活生生”可見的現實,并且這種愿景隨著中國經濟的迅速發展正被中國人快速的實現著。
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的發展速度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例如,世紀初汽車還僅僅是少數人的消費品,每千人的私人汽車保有量僅僅為4.93輛,到2020年這個數字就已經超過200輛。汽車保有量的增長速度大大高于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長速度。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人們往往與自己收入水平相當或之上的人群進行比較,經濟狀況相近的同事、朋友購買了汽車(或其他商品)往往是促使自己也購買的一種關鍵因素。除了實用的角度外,一些商品還被賦予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社會階層”歸屬感的屬性。
收入的增長、富裕人群的增加、消費的升級使人們生出了更多的欲望。從好的方面來說,這種欲望激勵了人們更加積極地參與社會經濟活動、創造出更加豐富的物質財富,利人利己。但是相應貧富差距的擴大,特別是人們身邊富裕人群的增加,又使得人們開始感到不公平、人與人之間缺乏信任感,收入上升帶來的幸福感漸漸消失,甚至給人帶來普遍的焦慮感。
中國經濟在改革開放后就進入了一個長時間的順周期當中。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隨著人民收入水平的快速增長,人民的財產數量有了一個極大的躍升。在實物資產方面,特別是1998年以來,中國開始全面停止住房實物分配、實行住房分配貨幣化后,房地產市場蓬勃發展,房產成為了中國人的主要資產。與此同時,2019年全國城鎮居民人均住房建筑面積為39.836.6平方米,達到了2000年的1.95倍,農村居民人均住房建筑面積為48.945.8平方米,達到了2000年的1.98倍。可以說中國人民的住房狀況在量上、質上都有了一個極大的躍升。
在金融資產方面城鄉居民人民幣儲蓄存款年底余額由2000年底的64332.38億元增長到了2018年底71.6萬億元,增長了11.13倍;股票市價總值由2000年的48090.94億元增長到了2020年797238億元,增長了16.58倍。
《孟子·滕文公上》中有言,“有恒產者有恒心”。21世紀初的中國正處在一個人民擁有的“恒產”加速增長的時代。膨脹的資產數量使人們消費時更有“底氣”,對未來高收入和美好生活的預期提高了人們的邊際消費傾向,客觀上提高了整個社會的總需求量,對國民經濟的增長起著不可替代的正效應。“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健康的經濟增長模式當如是也。
然而隨著邊際效用的遞減,更大的房屋、更好的汽車、更先進方便的家電并不能使人們感到相應的滿足,隨著中國人民收入的提升、物質的豐富,根據蓋洛普統計中國人民對現有生活感到滿意的比例反而卻下降了。在社會心理學上把這種現象歸結為適應水平現象,簡而言之就是說當我們的狀況變好時,我們在最初是感到高興滿足的,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會調整自己使自己適應這一水平,對原來覺得很好的東西在被滿足后也會覺得一般。這種人類心理超越國家、民族、時代而普遍存在,并會對現實社會產生極大的影響。在物質財富極大豐富的時候還依然追求過多的物質享受,不僅無法得到滿足,反而陷入了欲壑難填的窘境。特別是在房地產領域,有些人出于對房地產價格上升的預期而加大杠桿購買房地產,這種行為不僅推高了資產價格,還催生了資產泡沫、加大了金融風險,給炒房者本人和整個社會都帶來了極大的風險。
另外從整個人類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大眾消費時代雖然使人民享受到了工業化的發展成果。但是,追求無限的物質享受必將帶來嚴重的資源消耗,甚至惡化地球的生態環境,給當代及后代人都帶來極大的危害。
世界其他經歷過大眾消費時代國家的歷史經驗表明,長期經濟順周期后可能會面臨激烈的調整期,了解大眾的消費心理,彌補經濟發展中“不平衡不充分”的因素,才能夠促進中國經濟可持續的健康發展。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深刻理解中國的現實國情,在十九大報告中提出了,“我國穩定解決了十幾億人的溫飽問題,總體上實現小康,不久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廣泛,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可以說這樣的論斷從社會心理方面一針見血的指明了當前中國的主要矛盾,物質財富的豐富已經不能滿足中國人民更高層次的需求。小康社會的美好生活,不僅僅是人們在物質上的需求,更包含了豐富的精神需求,這要求在中國建設一個更加公平正義的社會環境,建設一個藍天青山綠水的自然環境。這樣宏偉大業的達成除了黨和國家的努力外,還需要社會大眾的踐行參與。正如《孟子·盡心上》中所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通過不斷對社會消費心理進行正向的引導,讓人們形成健康向上的消費觀,讓有能力的人多做貢獻,才能促進經濟社會的良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