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經貿大學 苗家媛
通常來說,補強證據規則的作用主要在于防止由于證明力單薄的證據存在致使案件事實被錯誤認定,如果其一定要被認定為定案依據,需要其他證據加以輔佐證實。在普通法系中,補強證據英文corrobor-ation譯為“進一步的證實,進一步的證據”。其對象是證人證言、被告人供述等言詞證據。我國補強證據規則的主要適用對象是口供,包括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庭審供述及庭外供述,內容上看包含有罪、罪重的供述和無罪、罪輕的辯解。由于口供具有真假混雜、反復易變的特性,其證明力比較薄弱,因此若要作為定案證據需由相關補強證據輔以證明。直接證據、間接證據皆可適用口供證據補強規則。但同一被告所做的其他言詞類證據不能被認可,因為不符合補強證據基本的獨立性要求,達不到被告人的供述做不到相互獨立、分屬不同來源的標準。
最早的“零口供規則”指的是誕生于2000年8月,由遼寧順城區人民檢察院推出《主訴檢察官辦案零口供規則》。作為社會法治發展至一定階段的產物,以目前成熟的法律制度的要求來看,它的確還不夠完善,尚缺乏可操作性和全面實行的可能性。但它對于推動刑事司法進程、消除刑訊逼供所導致的負面效應具有重要意義,是保障社會法治公平的重要途徑。我們應以包容審慎的態度分析其局限性,支持引導其優越性,肯定“零口供”規則在推動我國司法文明進程中的重要價值,早日建立完善好該規則在我國的實行標準。
“零口供”規則要求司法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對有罪供述予以排除,嚴格來講這樣的要求無疑能徹底排除某些非法取得的口供,但也不可避免會累及犯罪嫌疑人自愿供述的罪行。而我國《刑事訴訟法》明確規定,被告人的供述是八大證據種類之一。在司法實踐中,經過查證內容真實可信,且取證程序合法的被告人供述,是可以作為定案的依據的。由此看來,“零口供”規則存在完全否定口供價值的傾向,有悖于當前我國法律規定也不符合現代法律精神,并不能適應現階段我國的司法環境。對于那些主動認罪認罰的供述采取消極對待態度,也會大大打擊犯罪嫌疑人悔罪積極性,最終難以達到既確實保障基本人權又充分發揮刑事訴訟懲罰和預防犯罪的基本目的。
與零口供規則密切相關聯的沉默權貫穿刑事訴訟的始終,對于東西方的刑事審判活動都具有深遠的影響,新《刑事訴訟法》首次宣布“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的規定,這也是我國法律首次在法律條文的層面明確賦予被追訴人沉默權,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行使沉默權的法律依據。在偵查審查起訴階段,面對司法機關對其提出不利的證據、面對檢察官訊問以及法官提問時,犯罪嫌疑人均可保持沉默。然而“零口供”規則僅存在于審查起訴階段,那么一旦偵查階段所采集的有罪供述被清零,從偵查階段開始所產生的證供就無法延續到最終的審判環節,在偵查階段浪費警力資源,提高偵查成本,在審判階段也將會破壞審判程序的流暢度,極大可能造成最后審判結果的偏誤甚至錯誤。
“零口供“規則若想要順利推行,首先,在口供是合法取得的前提下,取證仍應盡量結合口供。這樣一方面可以節省辦案成本,減少偵查機關的壓力。另一方面也極大降低了取證難度,是提高破案偵查的速度和效率的明智之舉。其次,加快偵查活動的法律程序化制度設計和職業化制度建設,同時在立法上確立監督機關的地位。最后要注重提高偵查機關運用科學技術調查提取證據的能力,同時要看到當前此方面相關立法的缺失,導致科技證據取證沒有確定、統一的標準和規則可遵循的現狀,對于立法缺失和模糊之處應向上級積極反映。加快科技取證立法,建立健全相關法律法規,早日明確對于通過科學技術、大數據等技術手段所取得證據的認定的相關規則。
口供證據具有能夠直接、全面指明案件事實構成要素的天然優勢,“由供到證”式收集相關的證據,剛好適應了偵查技術一般、破案任務繁重的傳統偵查環境需要。口供的存在提高了偵查機關查明事實真相的效率,從而幫助司法人員盡快達到最終控制減少犯罪的目的,我國案件審判主要在于控辯審三個環節,但無論哪一環節,司法機關都或多或少被口供的重要性左右,如果想要改革,難免會涉及兩個階段轉化時,司法機關如何處理好口供這一核心要件的關系。
學術界對于口供的態度主要存在兩種爭論也叫兩種主義,一謂“口供中心主義”,一謂“口供拋棄主義”。“零口供”規則是“口供拋棄主義”的一種典型體現,“口供拋棄主義”作為科技取證技術發展的結果,也同時契合了對抗制訴訟模式的要求。而“口供中心主義”則歷史更為久遠,范圍更為廣闊,當然它的濫用導致人權極易遭到侵犯的弊端也更顯而易見。客觀來說,這兩種主義都沒有正確認識口供在司法裁判中的地位。相對于絕對排除主義和絕對中心主義,首先我們更應該注重培養司法工作人員“供證平衡、供證一致”的觀念,供即口供,證即其他在案證據,既要正確對待口供,明確口供作為證據體系中一類重要證據的作用,也要全面理解對口供多加限制來防止口供被濫用的整體立法思想。其次,要正確認識口供與刑訊的關系,口供制度本身絕非刑訊逼供的根源。若要適用“零口供”規則進行審判,則要重視間接證據、實物證據的作用。對于據以定案的證據在形式上是否合法、內容上是否具有關聯性也自然提出了更為嚴格的要求,因此實際司法實踐過程中,對于其他證據取證程序的合法性應當被放在更突出的位置,要特別注重對證據形式的合法性進行審查,這樣才能提高證據的可信度,使“零口供”案件的結果更具說服力。
在我國現實司法實踐中,司法人員的“口供情結”由來已久。尤其在認罪認罰從寬的制度持續推進的形勢下,自白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嫌疑人、被告人的人權保障、對于司法機關辦案的效率要求之間的沖突更為激烈。筆者認為,相對的“零口供”才能適應現代法治改革發展的需要。傳統的口供證據補強規則不應全盤否定,而需審慎對待,更為嚴格把握和審查判斷口供的合法性和真實性,結合實物證據、間接證據加以驗證,斷不能一刀切實行絕對“零口供”。同時要嚴格實施審訊錄音錄像制度,強化對司法工作人員行使權力的監督,做到有權必有責、用權受監督、濫權必追責。堅守被追訴人的人權保障底線,真相固然重要,但如果因為過于急切尋求真相反而造成冤假錯案,是對司法制度的侵蝕,也必然導致司法公信力的下降。相對化的“零口供”規則的出現能督促克服“口供情結”,當沒有口供可以依靠時,偵檢機關便需要從其他證據對案件進行審查,如果沒有其他證據顯示當事人有罪的話便可推定其無罪,這實質上有利于保護人權、提高辦案效率質量。從這一層面來看,“零口供”規則作為無罪推定原則的一種體現,保障了被告人、犯罪嫌疑人的沉默權,落實了“重證據、不輕信口供“的主要立法思想,幫助司法工作人員減少口供依賴,對案件事實作出綜合客觀且相對準確的判斷,保護了司法公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