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價值觀視域下醫學人文內涵比較研究*

唐思哲，王錦帆

(南京醫科大學醫政學院，江蘇 南京 211100，1584164112@qq.com)

中國醫學人文正處在發展關鍵期，然而受西方醫學人文價值觀影響，尚未形成我國醫學人文價值觀的成熟體系。本文擬厘清中外價值觀的特征及關系，明確中國醫學人文應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指引，并作為醫學人才培養的課程思政改革要素。本文運用中國知網平臺搜索中外文獻：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七個與醫學人文關系密切的關鍵詞(和諧、平等、公正、法治、敬業、誠信、友善)。經文獻學習后篩選出與研究主題契合的語句進行摘錄，總結古代與近代中西價值觀精髓，匯總提煉制成當代中外價值觀對比表與中國價值觀發展縱向一覽圖。研讀中外醫學人文文獻，總結中西方醫學人文發展脈絡與特質，提煉其中異同。

1 中西方價值觀相關概念與內涵

1.1 價值觀

價值觀是人們在實踐中形成的對于價值以及價值關系的根本觀點和一般看法,是處理各種價值問題時所持有的較為穩定的立場、觀點和態度的總和[1]。

1.2 中華價值觀

中華價值觀是中華民族經歷風雨，延續至今且具有代表性的優秀價值觀念，當代中華價值觀的表現形式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即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是馬克思主義思想中國化的理論成果，契合社會需求的價值觀和思想認識。它在中國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的實踐中形成，是關于社會主義價值本質相對穩定的價值理念[2]。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繼承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優秀基因，寄托近代以來我國人民歷經千辛萬苦確立的信念與理想，也展現了所有中國人的美好愿景。

1.3 人文

源自于《周易》中的文字：“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處“人文”指文化現象與人類文明。在西方，“人文”來源于humanus一詞，指向人、文雅、仁慈、博學。該詞區分人類與獸性的品質，并且與人類的理性相關聯，即通過語言來考慮、選擇和表達這些選擇的能力。“人文”也象征著一種美德，對人類的美好感情[3]。

1.4 醫學人文

當代醫學人文從北美發生發展，是二十世紀興起的以反思醫學目的、維護醫學尊嚴、堅守醫學良知等為內容的學術思潮、教改實踐和文化運動[4]。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后,醫學人文漸漸朝新西蘭、加拿大、澳大利亞，乃至法國、英國、德國發展，并趨于成熟而在醫學界廣泛傳播，中國醫學人文價值觀深受西方醫學人文價值觀影響。

西方醫學表達的含義是，體現醫學對生命終極關懷，蘊含著相應的信仰、精神、價值、行為、制度及知識體系等[5]。醫學人文也是一個交叉的學科，包括哲學、法律、歷史、文化研究、人類學和藝術等，與醫學科學關聯的人文科學知識總稱。醫學與人文同根同源，醫學人文是醫學固有的，不是后天賦予的。醫學的本質屬性是社會性和人文性,最終價值即醫學人文價值[6]。

醫學人文精神是指醫療活動中表現出的對人的尊重、關懷的人生價值體現。也是熱愛生命、在醫療活動中堅持“以人為本”精神,反映人類對生命根本態度的精神,是醫學的靈魂所在[7]。目前中外醫學人文課程比較集中被認為是以醫學哲學、醫學法學、醫學社會學、醫學倫理學、醫學心理學、醫患溝通學、醫學史等相對獨立的醫學人文交叉學科群，尚無形成知識與理論聯系邏輯縝密的理論體系。它也是醫學院校人文學科的核心組成，是醫學生必修或選修的課程。有研究表明，人文學科課程可以直接培養共情推理和認知技能，而這在標準課程中卻被忽略[8]。

1.5 中國醫學人文面臨價值選擇

自十九世紀末西方醫學進入我國，中國醫學人文的價值觀就深受西方醫學人文影響，目前尚未形成牢固的特色的中國人文價值觀念。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背景之下，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高校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作出重要指示，提出要發揮課堂教學的主渠道作用，打造各門課程與思想政治理論課的協同效應。多位學者認為應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武裝頭腦，將其作為思政元素融入課程，使其指導中國醫學人文發展。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正是立足于優秀傳統歷經千年磨礪，結合改革開放成果，匯集廣大人民殷切希冀的優秀價值觀。堅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增強文化自信的關鍵,文化自信是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基石[9]。我們醫學教育工作者必須發揮核心價值觀的引領作用，推動中國醫學人文發展，提高醫學生的醫學人文素養。

2 中西方價值觀內涵與特征比較

2.1 特征性關鍵詞的選取

選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七個與衛生職業精神密切相關的主題詞，分別是和諧、平等、公正、法治、敬業、誠信、友善，對應醫務工作者必需的醫學人文素養與精神。“和諧”：醫患關系和諧；“平等”：醫療活動中人人平等；“公正”：醫療資源分配公平；對“法治”：衛生工作者在醫療活動中遵守法律法規；“敬業”：醫務人員不止將職業看作謀生手段,且視為具備內在價值的事業；“誠信”：對待患者誠信，忌作假；“友善”：對患者態度親和。七個主題詞高度契合以人為本，尊重生命，善待患者的醫學人文精神的特質，是醫務工作者必備的人文素養，故選其進行分析。

2.2 古代中西方價值觀內涵

儒學是君王治國理政的根基，仁、義、禮、智、信、恕、孝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儒學既是對個人美好品質的弘揚，也是對和諧社會里人文價值的肯定。古代中國受到儒家學說、宗法制與皇權至上的思想影響，在貴賤有別的前提下實現同階級中的平等、公正，依賴“人治”基礎上的法治維護家庭、宗族、社會和諧。二者相輔相成，成就了中國人民的家國理念，也體現古代人民對社會和家庭的服從觀念。

古代西方形成許多在社會中影響廣泛的價值觀,如英雄主義、德性主義、共和主義、信仰主義和自由主義。英雄主義與德性主義孕育平等、友善、公正等價值觀。中世紀后，西方人普遍信仰基督教，神本主義占據統治地位,且排斥其他文化，這些文化的信仰者也被稱為“異教徒”[10]。在文化復興的沖擊下，神本主義才有所松動，然而宗教的影響依然體現在西方社會的各個方面。

同世界上以宗教為核心的文明對比，中華文明最根本的特征是世俗性。中華文化是人本主義性質，西方文化以神本主義為內核。中華文化強調行善懲惡，警示人們遵守社會倫理規范，追求的最高境界即“天道”，并非西方的自由主義或個人情懷。“天道”即天下萬物運行規則，其內含“天、地、君、親、師” 等傳統信仰。

2.3 近代中西方價值觀內涵與發展

鴉片戰爭、自由主義和國內變革力量對中國傳統價值觀造成強烈沖擊。但由于西方國家在內政、外交上的雙重標準，知識分子們發現，作為自由主義價值觀揚棄形態的社會主義價值觀，能滿足中國人民民族獨立與階級解放的訴求，并與中國傳統價值觀的內在契合，因而其演變成為中國近現代價值觀的主流。在這個過程中，社會主體價值觀依舊是傳統儒學價值觀，先進知識分子與開明群眾中分為西方價值觀與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價值觀兩派。

隨著資產階級不斷壯大、老貴族階級逐漸沒落，近代西方自由主義與理性主義空前發展。基于社會契約理論，西方價值觀顯示出強烈的個人主義傾向。例如“公正”強調個人權利與利益的公正維護；西方近代法律為保護資本主義發展，維護經濟秩序而制定。在此過程中無產階級異軍突起，為維護統治，資產階級運用公德與所謂法治造就表面平等與社會和諧。

近代中國價值觀處于變動時期，社會主義思想剛剛萌芽。而此時西方國家的價值觀已有雛形，在古代價值觀的基礎上強化個人主義與自由主義，而宗教依然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影響力。源于西方的馬克思主義通過中國共產黨經歷百年的發展和創新，已經形成了獨具中國文化內涵的思想理論體系——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從生命倫理的角度來講，中國傳統儒家文化的內涵與馬克思主義哲學之間具有一致性[11]。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傳統文化的有效結合，不僅需要對文化內容進行合理選擇，結合我國歷史文化的發展特點，特別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需求，要對一部分傳統文化進行揚棄，繼承和弘揚適應新時代發展的優秀文化，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文化體系。中國傳統文化必須經過長時間的變革與創新，才能更好地滿足現代化社會的發展需要。

2.4 當代中西方價值觀主要差異

比較中國與西方國家當代相同主題詞的涵義，制表比較如下(見表1)。

中華文明在與其他文明的不斷互鑒交流中形成了開放體系。從歷史上的佛教東傳,到“西學東漸”、馬克思主義思想傳入中華大地,再到改革開放，中華文明始終兼收并蓄，不斷優化。習近平總書記在亞洲文明對話大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中表示：親仁善鄰、協和萬邦是中華文明一貫的處世之道,惠民利民、安民富民是中華文明鮮明的價值導向,革故鼎新、與時俱進是中華文明永恒的精神氣質,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是中華文明內在的生存理念[12]。反映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西方國家核心價值觀區別的根本所在。

中西方價值觀有差異也有雷同，對于西方價值觀，我們要在揚棄中學習，它的不同歷史形態的內容、構建、興衰更替及其歷史和現實影響可以給我們提供許多值得引以為戒的啟示,今天構建基本共同體價值觀需要超越個人本位立場,弘揚古希臘思想美好生活理念,徹底舍棄其對外侵略擴張的思想,從重理性走向愛智慧[13]。

表1 當代價值觀中外內涵對比

2.5 中國價值觀的發展

圖1 中華價值觀發展一覽圖

每一個文明系統都會有居于主導地位的核心價值觀。在中國傳統社會,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價值觀,就居于這樣的中心位置,它的形成和發展也經歷了漫長而曲折的過程。盡管儒家思想及其價值觀在春秋戰國時期已相對成熟,但它并未因此受到普遍尊重,反而因其已有的影響力而受到各家批評。在批判的基礎上,道家、法家等諸子百家既有對儒家思想肯定和保留,也有代表自身特點的新觀念產生,他們共同豐富了以孔孟為代表的儒家核心價值觀的內涵[14]。從而構建了中國傳統價值觀的內核。

綜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產生有相應歷史根源，價值觀從古至今一脈相承，取前者精華，去其糟粕，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同時，賦予時代色彩。

3 中西方醫學人文內涵的異同

3.1 中國醫學人文及特質

崇尚生命、重視生命、維護生命健康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是中醫人文思想的核心價值觀[15]。其內涵可追溯到《黃帝內經》，對于生命的神圣，它說：“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于人”。唐代名醫孫思邈認為醫學人才應當是像扁鵲、華佗、張仲景那樣的“蒼生大醫”,他論述 “大醫”的條件就是“精誠”。“精”即醫術要精湛,達到“精超絕代”之巧。 “誠”即醫德高尚,品格優良。為弘揚醫德,他在《大醫精誠》中對醫生的職業道德、醫療作風、金錢觀以及行醫禁忌等進行了系統論述[16]。三國時期名醫董奉行醫不計酬勞,成就了“杏林春暖”的千古佳話；金元時期名醫朱丹溪名冠江浙,卻仍清修節儉,有求醫者“無不即往”等。我國古代許多醫家仁愛為懷、淡泊名利、疾惡揚善、甘于奉獻、視人如己等表現都是中國古代優秀醫學人文思想和醫德素養的集中詮釋。醫學人文隨著西醫進入中國，便擁有了兩個體系，融合著傳統中醫學與西方的現代醫學人文的綜合而成了中國近代醫學人文內涵。

2012年6月，原衛生部、國家食品藥品監管局、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聯合印發的《醫療機構從業人員行為規范》第四條提出：“以人為本，踐行宗旨。堅持救死扶傷、防病治病的宗旨，發揚大醫精誠理念和人道主義精神，以病人為中心，全心全意為人民健康服務” 。科學發展觀以“以人為本”為引領，統領了我國醫學人文“大醫精誠”與西方醫學人文“人道主義”為一體的人文價值觀。

“敬佑生命、救死扶傷、甘于奉獻、大愛無疆”，是習近平總書記016年8月召開的全國衛生與健康大會上，高度概括的我國衛生與健康工作者的職業精神。在2020年，我國鑄就了偉大抗疫精神——“生命至上，舉國同心，舍生忘死，尊重科學，命運與共”。它們豐富了現代中國醫學人文內涵。

中國醫學人文的特質即“一切為了人民健康”。以該特質為核心的醫學人文思想體系在解決中國長期存在的積貧、積弱、疾病等問題,指導中國醫療衛生事業沿著正確的道路發展上發揮了巨大作用[17]。中國傳統醫學的人文思想偏重醫家個人修養；其人文思想基礎建立在心身一元論基礎上。

3.2 西方醫學人文及特質

西方醫學人文始于公元前古希臘名醫——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其遵循以患者為中心的診療法則,主張從患者切身利益出發,盡可能避免盲從不成熟可靠的療法,重視臨床人文關懷和講求醫學的人性溫度。希波克拉底對醫學人文的另一貢獻是開啟了西方醫學倫理基本框架[18]。《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文字在不同時間、地點被改變以適應當時需要,但其核心理念沒變,即醫生應尊重生命,胸懷仁心,精進醫術,竭盡全力,采取其認為有利于患者的醫療措施,置病人利益于首位,且人人平等[19]。這與孫思邈《大醫精誠》中有關生命與醫德的闡述不謀而合。然而，隨著生物醫學模式的發展，這種專業化的建制壓縮了“情”與“義”的生存空間。這是醫學人文精神衰落的根本原因,也正是由現代醫學的專科化體制所決定的[20]。

西方醫學人文的特質：以患者為中心，眾生平等。西方醫學的人文思想偏重醫療制度建設；其人文思想基礎建立在心身二元論基礎上。

3.3 中西方醫學人文的發展趨勢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健康中國國策指引下，中國醫學人文的內涵正在發生質的改變，其價值取向首先遵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但也注意學習借鑒西方優秀人文思想，不斷豐富中國醫學人文內容，攜手各國共建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

西方醫學人文,傳統的希波克拉底誓言與《日內瓦宣言》均強調了人文思想、生命健康的重要性，雖然在不同時代有著不同的解讀，其思想內核依然保留了下來,但受制于西方社會制度和其價值觀中提倡的絕對民主與自由，其核心要義的人文關懷與博愛精神難以實現。

4 中國醫學人文的價值引領

4.1 抗擊新冠疫情凸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重要性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來勢洶洶，各國疫情形勢都不容樂觀。中國迅速展開抗疫工作：武漢迅速“封城”、緊急建立方艙醫院、各地派出醫療隊第一時間支援武漢。中國的行動不僅僅歸功于黨中央的英明領導，也歸功于根植在人民群眾心中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長期受到其正向引導，人們注重集體意識，深諳舍己為人的道理；主動在疫情防控期間隔離、上報情況、捐贈物資等。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抗疫斗爭偉大實踐再次證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具有的強大精神動力，是凝聚人心、匯聚民力的強大力量。偉大抗疫精神彰顯了我國新時代的精神財富，也為“四個自信”的踐行與發展增添新的現實內涵。

4.2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領導中國醫學人文發展

相當長一段時間以來，中國醫學人文價值觀總體上還深受西方醫學人文觀影響，當下特別需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指導。中國醫學人文在近五千年文明發展中，扎根于華夏傳統，又增添了許多優秀的新時代元素。 在2003年抗擊“非典”、2016年健康中國戰略推進、2020年抗擊疫情以及20余年來醫改進程中，我國廣大醫務衛生工作者的出色表現和光輝業績證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最符合國情、最契合醫學人文內涵的優秀價值觀，需要我們不斷汲取它博大深厚的正能量和營養，需要我們全行業把它作為最高的政治信條來堅守。

綜上，中西方價值觀、中西方醫學人文的內涵均有很大不同，中國的醫學人文是立足于本國國情的、傳承了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人文精華，其發展應當由中國的優秀價值觀進行指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中國醫學人文思想的總綱。中國醫學人文應著眼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結合優秀傳統與當代實際，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導向，傳承中國傳統文化精髓，主動將醫學職業精神和抗疫精神融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發揮其強大的教化育人和航行引領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