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齡體育思想研究及啟示

一、研究緣起

無論是西方的古希臘還是中國的殷商時期，父權文化導致“男尊女卑”的性別壓迫根深蒂固。漢代劉向撰寫的《列女傳》和班昭撰寫的《女誡》開創了禮教中的女教，對全社會的女性提出了行為規范和審美要求。[1]長期以來，女性一直處于社會的最底層，深受“男尊女卑”“三從四德”“女子無才便是德”等傳統思想的束縛，[2]被動維護男性社會秩序。女性的身體淪落為繁衍子嗣的工具及取悅男性的載體，只注重身體的實用性，身體觀更是無從談起，[3]更多的關注與談論女性身體的自然屬性和感性維度。清末民初，束縛女子的封建思想逐漸瓦解，有識之士提出：“既得為人，其聰明睿哲同，其性情氣質同……女子未有異于男子也，男子未有異于女子也，”[4]強調男女生而平等，表達女性身體解放的訴求。女性身體和社會的聯系發生改變，開始關注普遍的自然屬性背后身體所表征的社會屬性。希林認為，女性身體的思考，需要始終契合身體所處的社會背景。[5]中國女性在國家危亡之際突破規范、約束甚至被壓迫的狀態，成為社會革命性變革的參與者和重要動力，以個體的身體實踐言說和解釋這一歷史進程。陳擷芬通過創辦《女報》關注婦女問題和婦女解放事業；[6]沈佩貞組建女子尚武會；[7]秋瑾畢生熱愛武術運動，積極倡導尚武愛國。[8]上述文獻表明，越來越多的女性沖破封建禮教的樊籠，通過身體的改造、強化和塑造打破中國舊倫理對女性身體的禁錮，開始顛覆女人是男人附屬物的傳統性別觀念，解放了傳統中國女性的身體觀。特別是受強種強國、體育救國和爭取平等思潮的影響，塑造了中國女性特有的身體符號?；仡櫄v史，宋慶齡先生作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女性之一，已然脫逾出秉持三從四德的傳統女性序列，表達著近代中國女性的話語力量?？v觀其一生，她為中國人民的獨立和解放、新中國的婦女兒童事業和社會福利事業的發展做出了杰出貢獻。周恩來曾這樣評價：“國之瑰寶，在中國有百萬共產黨員，但只有一個宋慶齡”。[9]她的女性身體觀、兒童體育觀、福利事業觀為我國婦女解放、女性體育、青少年體育和慈善賽事的發展奠定了基礎。鑒于此，本文以宋慶齡的講話、書信、文章和選集為依托，穿透時空的界限，詮釋中西文化交融下現代女子的革命理想和生活態度，追溯宋慶齡體育思想的成因、歷史作用和現實啟示。

二、宋慶齡體育思想的成因

（一）家庭環境的影響

以曾國藩、張之洞為代表的洋務派，雖主張女性教育，但提出女性應“柔順恭謹、求恕戒妒”。[10]父權制下男尊女卑的傳統封建主義女性觀在中華民族的千年歷史中根深蒂固，女性參與體育意味著對“家”的逃離，在政治、文化和社會上也屬于被排斥的異化現象。實際上，家庭則是與身體有關的一切活動的起點。無論是作為個體的身體，還是作為群體的身體，都與家庭有著割舍不斷的聯系。傳統中國“家庭”的觀念和敘事往往成為人們觀察社會和文化的特定視角，更多的是一種民族情感和精神的歸宿。[11]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家庭環境對孩子們的性格和才能產生深遠且深刻的影響。宋慶齡1893 年出生于上海，父親宋嘉樹早年在美國接受基督教的洗禮，回國后一邊傳教一邊興辦實業，創辦了教會學校、兒童樂園和大眾醫藥所，深受西方民主思想的影響，希望自己的子女能用西方的理念來改造中國，成為民國時期政治經濟舞臺上的活躍人物。父母對她的教育，完全摒棄孔孟之道和三從四德，而是采用民主的精神，從小就接受西方民主思想，又在三一堂女塾和上海中西女塾學習，從而人人平等的教育理念深入骨髓。少年時代的宋慶齡在上海接受的是完全西方式的教育，受其父親宗教生活的熏染，很早就開始關注身體、關注體育，并身體力行的參加網球、游泳、臺球等體育活動。宋慶齡出生并生活在近代文化和傳統文化的轉型期，她的家庭不僅是生活的場所和身體安置的空間，更多的具有國家情感和民族文化的維度。對于少年時期的宋慶齡而言，由于深受家庭環境的熏陶，雖然尚未形成系統的女性觀和體育觀，但是已經開始走出傳統的閨閣生活。身體的表達已經由封閉走向開放，女性身體的主體意識已經開始呈現，現代知識女性的影像初步形成。

（二）時代背景的影響

從晚清到民國的政權更迭，中國依然“國力苶弱，武風不振，民族之體質，日趨輕細”，[12]處在“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宋慶齡生于清朝末年，晚清政權已是“日之將夕”，民族危機日益加深，國人體質日漸羸弱，身處大亂將起的“衰世”之中。[13]“天下興亡，匹婦亦有責焉”，[14]通過身體的改造達到強大民族和重振中華的思潮已經超越了性別。赴美留學期間，她讓自己的父親通過寫信、郵寄剪報等方式關注國內的形勢發展，體現了宋慶齡的民族憂患意識。在收到共和國新國旗后她站在椅子上高呼：“打倒龍！高舉共和國的旗幟！”[15]始終洋溢著強烈的愛國主義和使命感。這一時期是中國歷史上女性身體改造最為激烈的時期，女性身體層面的革新成為這個時代一個重要面向。[16]在討論近代女性身體問題時必須重視歷史形勢和現實存在，女性身體存在的意義與當時的政治、經濟、思想發展狀況密切關聯。“母健而后兒肥”[17]的保健需求強調婦女身體、“有了強健的體格……才能擔負起這救國的責任！婦女同胞們，可不努力嗎？”[18]等論調都在強調女性身體的存在價值，促使女性平等的參與公共空間活動。以宋慶齡為代表的新女性都意識到關注女性體育、提升民族體質是他們的責任和使命，并希望通過自己的學習、實踐，進一步推動女性參與體育運動。以期出現更多“女子得正當運動，增進其健康與體力”[19]的女性身體觀，更多“跑冰場男女混雜，觀者跑者皆有如癡如醉之”[20]的活動場景。在民族危機的刺激下，以民族國家利益為最高原則，身體國家化的邏輯落實了女性身體表達的合法性。

（三）西方近代文明的影響

堅船利炮帶來西方文化的涌入，“師夷長技以制夷”通過“走出去”睜眼看世界。西學漸進，學習西方先進思想成為時代的潮流?！拔锔偺鞊?、適者生存”的進化論、“尚武強種”的軍國民主義、“女權解放”的女性主義等各種西方思潮成為仁人志士救國救民的武器。1907 年，年僅14 歲的宋慶齡赴美留學，在美國讀書求學期間，她積極參加西方的現代體育活動，系統的學習西方的近代文明、西方的民主制度。她的游泳、網球水平不斷提高，并作為校游泳隊的主力隊員，經常代表學校參加校際比賽，被譽為“泳池里的花朵”，也逐漸形成了以“人性人權，自由平等”為核心的思想理念。宋慶齡曾回憶說：“青年時代耳濡目染的美國民主傳統，既是她所接受過的教育的一部分，也是她生活中的力量源泉”。[21]在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中，宋慶齡敏銳的吸收了英國女權運動者潘哥赫爾斯特的女權主義思想，開始從家庭走向社會，從依附家庭走向個性獨立，開始關照女性的身體健康，表現出明顯的“身體轉向”。期望“中國婦女也將成為同男人們地位平等、平起平坐的伙伴”，追求健康體魄、個性自由、捍衛民族國家權利。[22]長期的西式教育，厚重的家庭生活、傳統的中庸文化和博愛的基督教教義，使她成為溫和的女權運動者，希望“爭取女權不要像男子那樣去打架”。[23]由此，奠定了宋慶齡中西共融的復雜性格，逐漸成為梁啟超所說的具有尚武、民氣、自由、自尊等特質的“新民”。[24]西學東漸的進程逐漸消弭“男尊女卑”的性別歧視，不斷形塑宋慶齡體育思想中女性身體觀的話語模式。

（四）孫中山革命理念的影響

1913 年，大學畢業的宋慶齡追隨孫中山先生從事革命工作，她既是孫中山先生的夫人，又是孫中山先生的秘書；既是孫中山先生革命的忠實追隨者，又是孫中山先生相互扶持的革命伴侶。兩人一致的人生理想也讓宋慶齡的個人理想與孫中山的革命事業密切結合，體育思想也深受孫中山革命理念的影響。孫中山先生在民族危亡之際，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提出“夫欲圖國家之堅強，必先求國民體力之發達”，[25]號召“使四萬萬同胞均有尚武之精神，使中華民國富武力之保障”。[26]他們常常在花園打網球，根據不同的條件、環境選擇適宜的鍛煉方式，躬身實踐持之以恒，為了革命工作而頑強的鍛煉身體，即使在永豐艦避難時，依然早起操練太極拳。宋慶齡一直在向孫中山學習：“我的丈夫在各方面都很淵博，我從他那里學到很多學問，我們更像老師和學生”。[27]她的一生都在追隨、堅持和發展孫中山的思想。[28]孫中山先生在革命實踐中形成的尚武以強種的民族憂患意識、強身以保國的民族生存意識和健體以“攝生”的個體生命意識[29]是宋慶齡提倡養生、關注婦女兒童體育、強調終身體育和倡導強身健體的根源。在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副主席和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期間，盡管公務繁忙，宋慶齡依然堅持體育鍛煉，進行體操、太極拳等體育活動，對體育的執著追求貫穿其一生。

（五）革命實踐和經驗的影響

宋慶齡的體育思想經受了美國民主傳統、三民主義、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的洗禮；更是她在國外生活體驗、中國人民革命和建設、反對帝國主義和反法西斯斗爭中獲得的一系列實踐經驗的總結。[28]從1913 年擔任孫中山先生的英文秘書到1981 年被授予中華人民共和國名譽主席，宋慶齡經歷了北伐戰爭、反袁斗爭、護法運動、五四運動、國民革命運動、反蔣斗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締造新中國。在這七十多年波瀾壯闊的革命生涯中，宋慶齡積極倡導、倡言體育，逐漸領悟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的真諦，認識到必須提高身體素質，才能更好地投身到革命中去，把體育同革命、斗爭和救國融為一體。為了革命，宋慶齡的足跡遍布祖國的大江南北，在各地都積極的因時因勢的進行體育鍛煉，如：登山、游泳、散步等體育活動。在親身實踐中，不斷加深對體育運動的認識，獲取豐富的、有價值的體育實踐經驗，尤其是站在理論的高度上，深層次的、全方位的思考體育運動。從繼承和發揚孫中山的體育思想到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和中國福利基金會的實際工作，從共產主義思想的影響到新中國建設的實踐，宋慶齡體育思想的形成既反映了個人革命的軌跡，也呈現了時代特點。

三、宋慶齡體育思想的歷史作用

（一）對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的影響

古希臘時期的奧林匹克賽事，女性被完全剝奪了參與甚至觀看的權利。[30]中國的封建社會強化了男尊女卑、夫為婦綱的家庭觀念，古代體育賽事中鮮見女性的身影。恩格斯認為：在任何社會，婦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31]宋慶齡作為“新民”一改深居閨閣的形象，沖破女性身體被壓迫的狀態，積極投身中國革命，把身體與社會緊密相連。在《現代中國婦女》一文中描述了她所期望的中國婦女運動：“中國婦女也將成為同男人們地位相等、平起平坐的伙伴?！盵28]在大革命時期，宋慶齡開始真正投身于婦女運動，并推動婦女運動的蓬勃發展。縱觀女性從足不出戶到正常參與體育運動，將體育活動作為爭取自由解放的斗爭工具，體育救國的身體觀推進了女性身體的實踐與表達，女性身體文化由封閉式的自我傳承走向開放式的交流演繹。[32]宋慶齡不僅身體力行地倡導體育救國的女性身體觀，還通過演講等形式宣傳婦女解放運動。她在神戶高等女子學校演講時指出：“婦女地位是一個民族發展的尺度。當今世界上，只有意識到這點的民族，才能成為偉大的民族?！盵28]在宋慶齡的領導下，經過婦女代表的共同努力，《婦女運動決議案》最終獲得通過，她擔任國民黨中央婦女部部長；她大力支持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婦女解放協會，擔任全國婦女聯合會名譽主席。宋慶齡的一生都在研究和推行婦女解放運動，成為世界著名的婦女解放運動的活動家，不僅推動著中國婦女的解放運動，也是世界婦女日益覺醒的有力證明。

（二）對中國兒童教育事業的影響

宋慶齡是少年兒童慈愛的祖母，她的一生是同少年兒童工作聯系在一起的?！熬染任覀兊膽饡r兒童吧！請你們幫助保全這些未來中國的生命，以表現你們對于中國的愛護?！痹诟锩鼘嵺`中充分認識到民族的命運和前途與兒童的教育緊密相連，通過演說、文章、報刊、題詞等形式向人們闡述兒童教育的重要性。“少年兒童是我們祖國和民族的未來，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要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予兒童”“要使兒童在德智體諸方面生動活潑的、主動的得到發展”……如果需要，這樣的論斷可以繼續羅列下去。締造未來，培養高素質的新一代是宋慶齡兒童教育的主要內涵。在慶祝新中國第一個兒童節時祝愿孩子們：“養成健全的體格，成為革命的主力軍，肩負建設新中國的偉大任務?！盵33]長期以來，她非常關心少年兒童的身體健康，要求父母和教育工作者要注意少兒的營養和身體發育，經常教導少年兒童要鍛煉身體，講究衛生，成為體魄健壯的、勇敢的、能吃苦耐勞的新一代。身體健康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參加勞動、管理機器、攀登高山、漂洋過海、飛向宇宙、深入地層這絕不是一個體弱多病的人能辦得到的。在1979 年5 月30 日致函天津少年兒童說：“勤奮學習文化科學知識，遵守紀律，熱愛勞動，練好身體，成為德智體全面發展的革命接班人?！盵34]1979 年5 月在《孩子們，好啊…》一文中提出：“要勤奮學習，練好身體?！?979 年10 月，給天津塘沽區團委題詞：“祝孩子們身體好，學習好?！彼龔娬{要開展豐富多彩的文體活動，教育兒童要鍛煉身體。[35]1981 年，重病期間的宋慶齡依然撰寫了《更好地為下一代著想》，關心兒童教育工作，呼吁全社會要重視對少年兒童健康體魄的培養，表達了其始終關心和愛護兒童發展的點滴情懷。她的一生都在為推動兒童教育事業而奮斗，開創了我國兒童教育的新局面，獨特的兒童教育觀點、目標和方法是我國兒童教育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依然指導著當前的兒童教育工作。

（三）對中國群眾體育的影響

中華民族百年的羸弱得來了“東亞病夫”（Sick Man of East Asia）的詬罵。建國后，增強人民體質，開展群眾性的體育運動，為祖國建設鍛煉好身體，成為當時體育工作的主題。[36]如同孫中山、毛澤東提倡終身鍛煉的習慣，宋慶齡也把青年時期喜歡的體育運動項目終身習練。宋慶齡的愛好廣泛，既喜歡傳統的武術、登山，又愛好新式的網球、臺球等項目。即使在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副主席和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期間，依然每天進行體操、散步和太極拳等體育活動。終身體育即是貫穿于人一生的體育活動和意識，也要能夠融合于社會各個方面。[37]在客人到訪時，邀約一起打臺球、乒乓球，并且到虹橋俱樂部觀看體育表演。宋慶齡作為體育運動的受益者和實踐者，也以不同的方式影響著身邊的人參加體育運動，推動群眾體育的發展；也在許多文章、講話和題詞中大力倡導“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她時常提醒身邊的工作人員要注意鍛煉身體，促進身體健康，并在籃球比賽中拋球助興和乒乓球比賽中揮拍上陣，鼓勵戰士們向毛主席學習，在院內的池塘內練習游泳。宋慶齡先生關注普通民眾的體育鍛煉，提倡因時因地的鍛煉身體，提醒我們普通群眾參與體育鍛煉的形式并非有多么困難，最為困難的是將體育鍛煉生活化，將體育鍛煉融入到日常生活中。[38]宋慶齡關于群眾體育的實踐與探索，為全民健身戰略背景下群眾體育工作積累了經驗，也為不同層級的全面健身規劃、綱要、戰略的實施提供一定的借鑒。

（四）對中國體育慈善事業的影響

在發展體育運動，鍛煉國民體魄之余，依據時局的變化和需求，通過體育義賽等形式踐行體育救國的新路徑。慈善是全人類共有的行為和思想。民國時期，軍閥連年混戰，自然災害頻繁，慈善救濟成為社會生活的強烈需求。作為民國時期的知名人士，宋慶齡以體育為載體，積極主辦體育義賽，實施慈善救濟，撫慰災民。1943 年5 月宋慶齡發起籌賑豫災足球表演賽，將所得災款125530 元全部捐贈災區以賑濟災民。[39]在第一次盛況空前，籌得大量善款的足球義賽之后，又在1946 年籌辦足球義賽為蘇北和湘中賑災，卻因國民黨的阻撓而夭折。在宋慶齡的引領下，中華體協等組織舉辦同業救濟、賑災比賽、抗戰募捐等活動踐行體育救國。宋慶齡一手創建和領導的中國福利會始終關注婦女兒童事業的發展，傾注了其畢生的心血。為繼承和發揚宋慶齡“全心全意為婦女兒童服務”的宗旨，成立了中國宋慶齡基金會。至今，宋慶齡基金會和新疆體育局共建的新疆宋慶齡足球學校依然肩負著培養優秀足球人才的重任。這些比賽創新了社會公益活動的形式，籌集了一定的善款，引起了社會的關注，為需要幫助的地區和人民提供了大量的財力、物力。宋慶齡締造了中國福利會，開創了通過體育義賽籌得善款的舉措。她所采用的依托協會組織和名人效應的體育慈善賽事，不僅在當時前所未有，在現今亦影響至深，為現代的體育慈善事業提供了典范。

四、宋慶齡體育思想的啟示

（一）從客體到主體：女性體育價值觀的轉變

人類的歷史就是身體的歷史，身體的生成受到生物、社會、文化的主宰，社會權力關系在身體發展史上得到深刻體現。[40]事實上，近代女性體育的興起源于“強種強國”的民族意識，特殊歷史時期與特殊國家需求背景下，女性體育實踐與國家命運密切相關，反映著個體行動與社會結構之間的相互關系。社會結構對人的行動具有制約作用，它使行動成為可能；行動者的行動既維持著結構，又改變著結構；行動與結構之間這種相互依持、互為辯證的關系反映在社會實踐中。[41]女性體育實踐承擔著“身體政治”[42]的意象，優先體現國族或國權考量的身體權利義務觀，女性的身體開發勾連著國家的存亡和興盛。透視歷史，女性體育實踐在女性解放與進步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但是少有關注女性自身的發展。隨著社會思潮不斷變遷，體育運動不僅成為女性展現身體的空間場域，參與體育活動還打破了“男尊女卑”對女性身體的誤解，釋放了自身的身體話語權，女性身體也由束縛走向解放。從社會層面來看，女性體育實踐松動了“男強女弱”的身體刻板印象，解構了男女性別秩序的二元對立結構。[43]在個體層面，開始從女子本位審視女性體育，從關注客體化的身體轉向關注主體化的身體，強調女性自身健康和女性自我價值的實現，突破日常生活和傳統性別角色的束縛。

（二）從缺失到覺醒：兒童體育觀的回歸

長久以來，兒童的身體和活動受到禮教束縛，“小一號的成人”[44]是封建社會兒童觀的真實寫照，素來主張以健身養生為目的的踏青、放風箏等活動，忽視運動對兒童身心成長的作用。受封建專制和倫理綱常的影響，傳統社會的兒童觀念和兒童體育處于缺失的狀態。新文化運動時期，“救救孩子”的呼聲高漲，兒童作為生命主體地位的“兒童本位”思想興起。兒童體育作為“強種強國”的有效途徑，緊密同民族的命運相連，民眾也逐漸認可兒童體育是實現體育救國的有力武器。宋慶齡深刻認識到兒童對于國家、民族和社會的特殊意義，呼吁社會各界關注兒童身體的健康和健全，強調兒童體育鍛煉的重要性。無論是抗戰時的兒童保育會，還是建國后的兒童福利站、兒童劇團等社會組織，都以解放兒童、滿足兒童的身心需要為目的。時至今日，宋慶齡兒童發展中心依然堅持貫徹其兒童教育思想，服務少年兒童文化教育事業。以宋慶齡為代表的先驅們打破傳統、形成共識，關注兒童的身心解放和體育發展，既滿足了國家追求獨立的時代訴求，也推動兒童體育觀從缺失走向覺醒。

（三）從單一到多元：體育慈善榜樣人物的引領

體育社會團體和個人通過從事體育慈善活動，對社會弱者進行救助，提高自身聲望。[45]從官方數據來看，政府向廣大社會公眾籌集的體育慈善經費主要源自體育彩票公益金，[46]運作模式多為慈善基金、慈善拍賣、慈善捐助和慈善義賽，尚存個體單一的困境。[47]目前，我國的體育慈善團體多是政治色彩濃厚的具有半官方性質的社會基金會，以運動員為主體的慈善基金會仍屬個案，尚未形成一定的規模，也沒有發揮出體育慈善人物的榜樣引領作用。宋慶齡先生借助自身號召力統籌的體育慈善義賽在百年前就已經引起了轟動效應，并且帶動了勞軍義賽、賑災表演、體育慈善拍賣等多種慈善方式的出現，仍然為今人所效仿，成為體育慈善活動的重要方式。然而，當今國內的體育明星雖已邁出慈善的腳步，但更多人僅僅是“看客”或者“邊緣人”。由此，作為享有較多社會資源和受人關注的特殊群體，體育明星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可以發動更多的社會資金參與。時至今日，姚基金慈善籃球賽、小肇和他的朋友慈善足球賽、“心系雅安 大愛寧波”籃球慈善賽、中超全明星義賽等風起云涌。因此，宋慶齡百年前的體育慈善方式提醒我們，現代體育慈善事業在以明星個人引領示范的基礎上，盡快走出個體單一的困境，實現項目眾多、方式多樣的發展目標。

（四）從大眾到普及：群眾體育話語的提升

宋慶齡通過改建球房、購置球架等形式組織身邊的工作人員進行體育鍛煉，廣泛開展形式多樣的群眾體育活動；欣賞精彩體育賽事也成為接待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豐富了群眾體育活動的內涵。群眾體育是體育的基本范疇，是國家體育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38]新時期群眾體育工作表現為群眾體育有效供給難以滿足多元化、生活化、個性化的群眾體育需求。群眾體育活動的受眾范圍涵蓋了幼兒、婦女、兒童、老人、殘疾人等各類人群，他們對體育的需求正在從單一的健身需求向健美、欣賞等為一體的多元化需求發展?，F代高科技的介入使體育活動密切貼近群眾的日常生活，引領著群眾個性化的體育需求，借助體育增強群眾的幸福感和獲得感。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思想，把人民作為發展體育事業的主體?！盵48]實現人人享有基本體育健身服務的重要目標，幫助群眾實現人人要健身、天天想健身、身邊能健身、科學來健身，[49]提升群眾體育的話語權。在群眾體育工作中要力爭做到全地域覆蓋、全周期服務、全人群共享和全社會參與，實現群眾體育從大眾化向普及化的歷史跨越，努力實現全體人民共創共擔共治共享。

五、結語

宋慶齡終身熱愛體育、積極踐行體育和倡導發展體育根源于其家庭環境、時代背景、西方近代文明、孫中山的革命理念以及自身的革命實踐和經驗。在她波瀾壯闊的一生中對中國的婦女解放運動、兒童教育事業、群眾體育事業和體育慈善事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和推動作用。她用自己一生的體育實踐詮釋了體育為人類社會發展服務的思想，無疑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注釋：

[1]張韜磊、吳燕丹：《我國女性體育參與的文化解讀與時代特征》，《武漢體育學院學報》2017 年第2 期。

[2]張澤平、郭玉成：《民國時期女子習武解讀》，《體育文化導刊》2019 年第12 期。

[3]方萍、史曙生：《晚晴女性身體觀的變遷對女性體育的影響》，《體育文化導刊》2018 年第2 期。

[4]康有為：《大同書》，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 年，第148 頁。

[5]希林：《文化技術與社會中的身體》，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 年，第66 頁。

[6]胡桂香：《晚清婦女報刊出版略論》，《編輯之友》2014 年第5 期。

[7]黃湘金：《“英雌”的陷落——關于沈佩貞的歷史與文學形象考察》，《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1 年第5 期。

[8]郭學松：《秋瑾尚武思想研究》，《體育學刊》2013 年第4 期。

[9]尚明軒：《宋慶齡年譜》，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6 年，第89 頁。

[10]劉宏超、吳光遠：《女性主義視角下的中國近代女子體育教育史——從父權制到自由主義》，《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18年第10 期。

[11]劉曉萍：《“規訓”“焦慮”與“建構”：當代中國女性導演電影中的身體與空間表達》，《當代電影》2019 年第1 期。

[12]中共湖南省委《毛澤東早期文稿》編輯組：《體育之研究》，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 年，第56 頁。

[13]吳祖會、郭學松：《三元里反侵略斗爭中的武術研究》，《軍事體育進修學院學報》2012 年第2 期。

[14]呂美頤：《論中國近代婦女運動對社會變遷的推動作用》，《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 年第4 期。

[15]伊斯雷爾·愛潑斯坦：《宋慶齡——二十世紀的偉大女性》，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 年，第4 頁。

[16]潘麗霞：《權力、身體與性別：中國近代女性學校體育實踐》，《上海體育學院學報》2019 年第2 期。

[17]中國史學會：《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戊戌變法：3》，上海：神州國光社，1953 年，第55 頁。

[18]敏君：《閑話婦女：婦女健康美的養成》，《方舟》1936 年第30 期。

[19]馬龍麥爾柯：《女子發育時代之運動》，《婦女雜志》1915 第1 期。

[20]《新年之新世界》，《民國日報》1917 年02 月23 日第3 版。

[21]尚明軒：《宋慶齡年譜》，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6 年，第30 頁。

[22]張愛紅、黃亞玲等：《梁啟超“新民”體育思想之研究》，《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15 年第10 期。

[23]宋慶齡：《現代中國婦女》，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 年，第5-7 頁。

[24]梁啟超：《新民說——少年中國的國民性改造方案》，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 年，第25 頁。

[25]中國史學會：《辛亥革命：八》，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年，第27 頁。

[26]孫文：《孫中山全集（第2 卷）》，北京：北京中華書局，1982 年，第536 頁。

[27]宋慶齡：《宋慶齡書信集（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年，第11 頁。

[28]李雪英：《宋慶齡思想綱要》，中共中央黨校博士論文，2008 年。

[29]劉暉：《梁啟超與孫中山的體育思想研究》，《首都體育學院學報》2015 年第5 期。

[30]李金龍、葛輝：《身體的武器：女性主義理論視角下的賽場暴力》，《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 年第6 期。

[31]恩格斯：《反杜林論》，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第647 頁。

[32]吳建堂：《近代津教會“興女學”思潮與女子體育身體觀的生成邏輯》，《體育與科學》2017 年第1 期。

[33]宋慶齡：《宋慶齡為“六一”兒童節給人民日報題詞》，《人民日版》1950 年06 月01 日第2 版。

[34]萬尚慶：《試論述宋慶齡的少年兒童教育思想》，《安徽教育學院學報》1993 年第1 期。

[35]韓新路：《試論宋慶齡的兒童教育觀》，《中華女子學院學報》2006 年第3 期。

[36]呂樹庭、王伯超：《再論群眾體育與社會體育——概念之間關系的梳理與辨析》，《武漢體育學院學報》2006 年第8 期。

[37]楊清軒、王毅：《“健康中國”視域下學校終身體育改革與發展研究》，《西安體育學院學報》2019 年第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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