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工藝景觀資源調查與鄉村性視覺感知分析

黃國林，肖遠志，符紅艷，張 力，肖曉玲*

(1.湖南省園藝研究所，湖南長沙 410125；2.園林花卉種質創新與綜合利用湖南省重點實驗室，湖南長沙 410125)

隨著我國鄉村振興戰略的加速實施，鄉村環境得到了極大改善，但由于基礎理論不完善、缺乏鄉村景觀營造技術、過多沿用城市園林造景方法等原因，致使鄉村景觀風貌日漸趨同，鄉土特色漸失。而傳統工藝作為具有鮮明民族風格與地方特色的工藝品種和技藝[1]，與鄉村生活息息相關，其采用的材料、制作的物件、運用的技法、蘊含的文化都具有濃厚的鄉土性與地域性，是凸顯地域特色鄉村景觀風貌的重要組成部分。筆者以中國歷史文化名村為調查對象，對傳統工藝原材料、工藝制品、工藝流程在鄉村生態景觀中的呈現情況進行調查，分析提取彰顯鄉村景觀風貌特色的景觀元素，對其進行鄉村性視覺感知評價，以此來挖掘和利用蘊含文化價值與美學價值的傳統工藝景觀資源，為恢復和重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中國式傳統村落生態景觀風貌提供依據，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區域選取湖南省境內的中國歷史文化名村作為調查對象，其最大程度保持了一些歷史時期的傳統鄉村風貌和地方民族特色[2]，呈現的鄉村生態景觀具有原真性、完整性。建設部和國家文物局共同組織評選了6批 “中國歷史文化名鎮名村”，湖南省共有22個名鎮名村入榜，其中歷史文化名村15個，分別是張谷英村、上甘棠村、高椅村、干巖頭村、坦田村、龍溪村、板梁村、五寶田村、老司城村、芋頭村、坪坦村、上堡村、大園村、蘭溪村、撈車村。作為湖湘傳統村落的典型代表，分布于全省各地，但以丘陵、山區類型傳統村落為主，因而自然生態、景觀風貌、文化習俗等都保存相對完好。湖南省境內中國歷史文化名村地理位置見圖1。

圖1 湖南省境內中國歷史文化名村地理位置Fig.1 Geographical location of famou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villages in Hunan Province

1.2 調查取樣采用文獻查閱、現場走訪、實地拍照等方法，結合中國傳統工藝分類方法，對歷史文化名村中具有代表性的傳統工藝景觀資源進行調查，分析傳統工藝景觀資源應用情況[3-5]，提取鄉村傳統工藝景觀元素(表1)[6-7]，并進行拍照取樣(圖2)；為符合目前游客習慣于手機拍照，采用華為mate 30pro手機及默認27 mm焦段，以人體視線高度拍攝，必要時借助三腳架來保持拍攝角度和標準一致[8]。

1.3 問卷調查采用PEI(photo elicitation interview)照片引導訪談方法，隨機抽取游客對采集到的傳統工藝景觀元素應用場景照片進行調查訪談[9]；調查問卷包括受訪游客的基本信息和傳統工藝景觀元素視覺感知2部分。基本信息記錄受訪游客性別、年齡段、學歷等；視覺感知采用五級順序李克特量表，用“非常具有鄉村性”“鄉村性一般”“不確定”“沒有鄉村性”“非常沒有鄉村性”來調查分析游客對傳統工藝景觀元素的鄉村性視覺感知情況，每種景觀元素的2張不同應用場景照片[10]。

1.4 視覺感知分析通過對傳統工藝景觀元素視覺感知統計排序，有效篩選出對景觀風貌鄉村性貢獻的景觀元素。分析比較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學歷受訪游客對傳統工藝景觀元素的視覺感知。

2 結果與分析

2.1 傳統工藝景觀資源調查與景觀元素提取

2.1.1雕塑工藝類型。雕塑工藝在歷史文化名村中很常見，以石雕、木雕門類居多，磚雕、竹刻、泥塑等門類也有一定應用，玉雕、牙雕、面塑則暫未發現。其作為景觀資源主要應用在鄉村建筑、建設裝飾中，形成的景觀元素非常豐富，包括石雕護欄、門窗雕花、石牌坊雕刻、石碑、石鼓石獅、建筑基石、石雕建筑構建、磚雕墻面裝飾等。一般都雕刻具有文化寓意的吉祥圖案或歷史典故等，如代表吉祥富貴的花鳥圖案。

2.1.2陶瓷制作工藝類型。陶瓷制作工藝在鄉村中主要以磚瓦、陶瓷、琉璃等工藝制品為主，工藝制作流程除陶器制作外，都已不太常見。青磚、青瓦是我國傳統建筑的必備用材與特有元素，歷史文化源遠流長，是中華民族建筑文化的承載者。青磚、青瓦構建的建筑墻體和屋面，是我國傳統鄉村景觀最基本的元素，也是最重要的景觀要素之一。有些老宅的勾頭瓦、滴水瓦還具有云紋、花草、鳥獸等吉祥寓意圖案。瓷器、陶器等則主要為生活用品，與鄉村生活息息相關，應用廣泛。琉璃則在鄉村中應用較少。

2.1.3織染工藝類型。“男耕女織”表明織染工藝在我國古代鄉村不可或缺，而如今大多鄉村已很少能見到，但一些少數民族村寨依然保留這些工藝，土布紡織、蠟染和苗繡等工藝產品作為生活用品或墻面裝飾依然還能見到。少數民族的織染工藝產品大多具有豐富的圖案、濃郁的地方風味與鮮明的民族審美特點。

圖2 部分鄉村傳統工藝景觀元素應用場景Fig.2 Some application scenarios of rural traditional craft landscape elements

2.1.4傳統建筑營造工藝類型。我國傳統建筑藝術源遠流長，在布局、結構、材料、裝飾等方面明顯區別于西方，特別是以木材為建筑材料、以榫卯結構為結合方式的木結構建筑營造技藝享譽世界。歷史文化名村中傳統建筑營造工藝隨處可見，石橋、牌坊、吊腳樓、木房、侗族鼓樓、馬頭墻、風雨橋、涼亭、飛檐等景觀元素構成了豐富多彩的鄉村建筑景觀。

2.1.5金屬冶煉加工工藝類型。目前鄉村金屬冶煉加工作坊已經不多，但有些鄉村依然還有鐵制農具鍛造的作坊，生產一些鋤頭、砍柴刀、菜刀、火鉗等農具或生活用品。鐵制農具、打鐵設施、鍛造工藝過程都是特色的鄉村景觀元素。而以門鎖為主的金屬裝飾門類工藝品在鄉村老宅大門、柜門中應用較多，如傳統老宅風格不一的扣門環、門環裝飾底座、金屬門鎖充滿了歷史感，也蘊含深厚的文化內涵。

表1 傳統工藝景觀資源分析與景觀元素提取Table 1 Analysis of traditional craft landscape resources and extraction of landscape elements

2.1.6工具器械制作工藝類型。工具器械制作工藝作坊在鄉村已很少見到，但日用器具或器械工藝門類制作的石質、木質器具器械依然保存了不少，如石磨、水車、風車、犁、碓子、織布機、木碓、碾子、打谷機、獨輪車等，是具有濃郁農耕文化特色的景觀元素。

2.1.7刻繪工藝類型。刻繪工藝在鄉村中主要以門神年畫、窗花剪紙、皮影等形式呈現，但不同于北方鄉村，湖南鄉村刻繪工藝已不太常見，門神年畫都以現代印刷工藝制品取代，窗花剪紙一般只有婚慶新房見到，但也是現代工藝流水線生產的工藝品，很少有傳統剪紙工藝的窗花剪紙，少數村落還保留有皮影展示，但已沒有了制作工藝。

2.1.8家具制作工藝類型。家具制作工藝主要是制作椅子、桌子、凳子、幾、床等，包括傳統榫卯結合、黏和方法、上漆、打磨等技藝。在鄉村中傳統的中式家具還能見到，但制作工藝和流程已經很少，大多已經被現代風格和工廠流水線制作的家具取代。鄉村中傳統家具有古樸簡潔的八仙桌、長條凳，也有集雕刻、漆、鑲嵌等工藝的雕花床、洗臉架，其制作材料、造型風格都凸顯出中國傳統文化韻味，是不可多得的景觀元素。

2.1.9編織扎制工藝類型。編織扎制工藝是鄉村比較普遍且實用的工藝類型，利用竹、草、棕、藤等鄉村常見的原材料，編織簸箕、米篩、谷籮、蓑衣、斗笠、魚簍、蟹簍、藤椅等生活用品，方便人們的生活，還能通過編織豐富多彩的圖案來美化人們生活；而以竹、藤或活體植物等編扎的籬笆也是非常具有鄉野氣息的景觀元素，在庭院、菜園等鄉村場景應用廣泛。

2.1.10傳統飲食加工工藝類型。飲食是人類生存與發展的基礎，在歷史長河中形成了鮮明地域特征的飲食文化，也傳承了各種美食的制作加工工藝。鄉村中一些與食物制作為主的工藝，如釀酒、豆腐、泡菜、炒茶、干菜、臘肉制作等，其工藝流程、制作的產品都是鄉土氣息明顯的景觀元素。紅辣椒的晾曬、干菜晾曬、臘肉的熏制、紅薯粉的晾曬、蒸酒小作坊、豆腐作坊等構成了一幅幅美麗鄉村畫卷。

2.2 鄉村性視覺感知調查與統計分析

2.2.1問卷調查情況。隨機對128名游客進行了調查訪談，獲得有效調查表118份，同時獲取了受訪者性別、年齡、學歷等信息(性別：男64人，女54人；年齡：18歲以下5人，18～35歲47人，36～60歲59人，60歲以上7人；學歷：本科60人，碩士11人，博士4人，其他43人)。調查的傳統工藝景觀元素56種，其中編織扎制類型9種，傳統建筑營造類型9種，傳統飲食加工類型3種，雕塑類型7種，工具器械制作類型12種，家具制作類型6種，金屬冶煉加工類型2種，刻繪類型2種，染織類型2種，陶瓷加工類型3種(表2)。

表2 傳統工藝景觀元素鄉村性視覺感知調查情況Table 2 Investigation on rural visual perception of traditional craft landscape elements

2.2.2傳統工藝景觀元素鄉村性視覺感知排序。由圖3可知，游客對56種傳統工藝景觀元素在非常具有鄉村性視覺感知方面存在較大差異，谷斗、犁耙、蓑衣、風車等工具器械制作、編織扎制類型景觀元素排序靠前，受訪游客對其鄉村性視覺感知非常強烈，人數最高達105人，最低也達76人，表明受訪游客認為這些景觀元素非常具有鄉村性；金屬冶煉加工、傳統建筑營造、染織、傳統飲食加工等類型大多排名居中；而雕塑、家具制作等類型則排名靠后，表明游客對門窗雕花、石鼓石獅、建筑構建、桌椅等景觀元素非常具有鄉村性的認可度較低，其中感知人數最低的只有33人。

2.2.3具有鄉村性的傳統工藝景觀元素占比。由圖4可知，非常具有鄉村性及鄉村性一般的景觀元素感知人數占比最高達100%，最低的也達64.41%，27種景觀元素感知人數占比達90%以上。表明從歷史文化名村挖掘提取出的傳統工藝景觀元素都具有較強鄉村性。

2.2.4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學歷對景觀元素的鄉村性視覺感知比較。根據受訪游客信息，分別對女性與男性、18～35歲與36～60歲、本科與其他學歷游客的感知人數占比進行分析，其他年齡段及碩士博士學歷由于受訪人數較少，不進行比較。從圖5可以看出，不同性別、不同年齡段、不同學歷的游客，對非常具有鄉村性的傳統工藝景觀元素在類型上的視覺感知趨向一致，如編號29～40號的工具器械制作工藝類型景觀元素選擇人數都最高，1～9號編織扎制工藝景觀元素次之。同時不同性別、不同學歷游客感知人數占比曲線有較多重合，表明受訪游客對于每個單獨景觀元素是否非常具有鄉村性的感知有較大一致性；而18～35歲與36～60歲游客感知人數曲線重合較少，且36～60歲曲線大多位于上方，表明這個年齡段游客對這些景觀元素的鄉村性更加認可。

圖3 傳統工藝景觀元素鄉村性感知統計與排序Fig.3 Countryside perception statistics and sorting of traditional craft landscape elements

圖4 非常具有鄉村性及鄉村性一般的傳統工藝景觀元素調查比例Fig.4 Investigation proportion of traditional craft landscape elements with very rural and ordinary rural characteristics

圖5 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學歷對非常具有鄉村性的景觀元素感知比較Fig.5 Comparison of perception of rural landscape elements by gender，age and education

3 討論

3.1 傳統工藝景觀資源類型與景觀元素呈現的方式歷史文化名村中傳統工藝景觀資源主要涉及雕塑、陶瓷制作、織染、傳統建筑營造、金屬冶煉加工、工具器械制作、刻繪、家具制作、編織扎制、傳統飲食加工10種類型，在鄉村景觀風貌中主要以原材料、工藝制品形式呈現，工藝制作流程則非常少。傳統工藝原材料、工藝制品有機地融入到傳統村落生態景觀中，形成了豐富多彩的鄉村特色景觀元素，但鄉村中傳統工藝生產制作場景也在慢慢消失。

3.2 傳統工藝景觀元素鄉村性視覺感知的差異受訪游客對谷斗、犁耙、蓑衣、風車等過去鄉村中常見的農具和生活器具具有非常強烈的鄉村性視覺感知，究其原因應是農具、生活器具與過去農民生產生活息息相關，更具生活與鄉土氣息，而對雕塑、家具制作等工藝制品鄉村性視覺感知認可度低，是這些多為過去大戶人家所使用，雖具有古典韻味，但鄉土氣息不足；吊腳樓、侗族鼓樓、馬頭墻等傳統建筑營造工藝景觀元素則可能因為民族特色過于明顯，游客在非常具有鄉村性視覺感知方面分歧較大，因此認為非常具有鄉村性的人數約50%。雖然許多游客認為雕塑、家具制作等類型的景觀元素鄉村性不是非常明顯，但也還是認可其鄉村性一般，而認為沒有鄉村性和非常沒有鄉村性的游客數很少，這與傳統工藝具有鮮明的民族風格和地方特色密不可分。

3.3 性別、年齡、學歷對視覺感知的影響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學歷受訪游客對于非常具有鄉村性的傳統工藝景觀元素在類型上的視覺感知趨向一致，且不同性別、不同學歷受訪游客對于每個單獨景觀元素是否非常具有鄉村性的感知也有較大一致性。表明性別、學歷對視覺感知的影響不明顯。而35～60歲受訪游客比18～35歲受訪游客對這些景觀元素的鄉村性更加認可，可能是因為這個年齡段對農村更加熟悉和親切。

3.4 視覺感知分析方法的有效性利用照片引導訪談的視覺感知分析方法存在照片拍攝視角、技術、取景等多種因素影響受訪游客的感知，筆者盡可能保持拍攝標準一致及每種景觀元素提供2張不同照片，但也還是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造成視覺感知存在偏差，同時，受訪游客對照片的視覺感知和在現場的視覺感知是否存在很大差異，這些都值得探討。

4 結語

我國鄉村傳統工藝有著技術、歷史、文化、經濟、學術、美學等多重價值，蘊含著中華民族數千年的思想智慧、精神品格、文化素養，其具有鮮明的民族風格和地方特色，是凸顯民族性、地域性、鄉村性的重要景觀資源，更是我國傳統村落不可或缺的景觀元素。該研究通過調查我國歷史文化名村中的傳統工藝景觀資源和提取出景觀元素，利用視覺感知分析方法獲得10種類型56種景觀元素的鄉村性視覺感知有效篩選排序，挖掘出工具器械制作、編織扎制等非常具有鄉村性的景觀元素類型，這對于在美麗鄉村建設、鄉村風貌保護、城鄉園林綠化、旅游景點建設中營造非常具有鄉村性的景觀具有一定借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