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
摘? 要:西方社會學家對空間的關注和闡述將空間現象和理論推向主流社會學的中心。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一種有組織、有計劃的社會活動,總要在一定的空間中進行。這一以政治認同為核心內容的教育空間具有主體性、文化性、社會性和強烈的表象性。借鑒社會學對空間分類和特征的觀點,可以將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分為校園物質環境空間、校園文化空間、社會實踐空間、網絡空間和日常生活空間,并以此為基礎進行有針對性的建設。
關鍵詞:社會學;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建設
中圖分類號:G641? ? ? ?文獻標志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000X(2022)03-0078-04
Abstract: The western sociologists' attention and elaboration to space pushed space theory to the center of mainstream sociology. As a planned and organized special social space, th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space in universities has subjectivity, culture and strong representation. Th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space can be divided into campus material environment, campus culture, social practice, network and daily life space, and targeted construction on this basis.
Keywords: sociology; university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space construction
20世紀70年代西方社會學呈現“空間轉向”,基于空間,以空間事物為對象的思考方式成為審視人類社會的一個重要視角。新世紀以來,空間理論逐漸進入到思想政治教育學科視野。對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及其建設的探討有助于細化思想政治教育基本理論和學科建設,豐富新時代高校“全方位育人”工作實踐。
一、社會空間理論的出現和思政學科的引入
當代空間問題伴隨著后現代主義對傳統歷史敘事以時間性凌駕于空間性的質疑和挑戰出現。涂爾干、齊美爾和韋伯等西方早期社會學家肯定空間的客觀實在性,認為一般空間或物理、地理的自然空間是社會生活必不可少的條件。但這種既定的物質空間不是社會生活的本質,也不生產社會生活。齊美爾提出是社會交往使得空洞的空間變得有意義;涂爾干、梅洛·龐蒂等則從人的情感、知覺等心理視角提出在物質的空間實在之上,存在著一個蘊含豐富觀念構建和實踐意義的社會性空間。這些富有洞察力的觀點為之后系統理論的提出奠定了基礎。
20世紀70年代,列斐伏爾在其著名的《空間的生產》一書中通過深入分析空間結構和社會行動之間的辯證關系,提出嚴密完整的空間理論體系。此后,經由吉登斯、福柯、詹姆遜和哈維等社會理論家的持續推動,社會學研究呈現“空間轉向”,成為西方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和政治發展中的大事件。空間作為人們生存根基和生活環境的對話一方,時間、空間和社會行動三個基本維度構成社會的觀點已成為空間社會學的基本認識構架。
思想政治教育作為對社會成員的政治、道德等思想觀念施加系統影響的教化活動,離不開時空的場域。在20世紀80年代空間理論引入我國并輻射到社會學、哲學和建筑等學科后,20世紀90年代以來受到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的關注和思考。學者們或細致地分析思想政治教育公共空間的建設路徑[1];或提出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的主要分類及教學空間的建構問題[2]。以上探討從方法上揚棄了福柯、列斐伏爾等社會學家對社會空間的批判性視角,更多借鑒了人對于空間的主體性及空間的社會文化性對于人的意識、心理、價值觀等精神空間的形塑。
二、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屬性分析
(一)主體性
空間的主體性即空間是屬人的,人以其實踐活動塑造和改變著空間,使得空間成為具有其自身現實性的場所。在海德格爾看來,空間是以人類的存在為中心來加以組建的人與事物之間的前理論的關系狀態,是充滿人類主體性的主觀空間。齊美爾則提出:“并非空間,而是它的各個部分的由心靈方面實現的劃分和概括具有社會的意義。[3]”即物理空間要通過人的心理轉換才能產生效應。梅洛·龐蒂則從感官知覺出發深刻指出客觀空間、抽象空間實際上必然介入人的空間知覺過程:一個正常的人不僅能以身體感知生物空間,而且能夠以主體把握對象化、客觀化的空間。以上理論都表達著人類在改造利用空間的同時,也把自己所理解的秩序和思想觀念加于所存空間,并以此賦予空間以情感、意義和生命。
(二)社會性
社會學家視野中的空間是建立在自然空間基礎之上,打著人的實踐活動烙印、承載特定社會屬性的“人化”空間。其作為人類對象化活動的產物,隨著人類社會活動的改變呈現出不同的面貌。如涂爾干敏銳地意識到空因的性質與人類感官之間存在著緊密聯系,并因不同情感而表現出差異性:“空間本沒有左右、上下、南北之分。很顯然,所有這些區別都來源于這個事實:即各個地區具有不同的情感價值”[4]。列斐伏爾進一步提出,單純的物質空間具有基礎性的地位,但不能表達空間的全部意義,“空間”之所以可以通過實踐被生產出來,就在于空間所具有的這種社會意蘊,“空間的生產”本身也就成為架構和維系特定社會關系的途徑,是主體所追求的社會秩序和關系在空間中的折射和反映。
(三)文化性
19世紀20年代后,人類學理論隨著文化概念的興起從地理因素向文化因素轉變。之后的空間社會學理論汲取并發展了其人文內涵,提出空間是富有生命氣息,具有歷史感、現實性和理想等精神價值的人文構造,充滿著意義和情感的投入。任何實在的空間一旦進入文化創造活動中,便具有了社會文化的形塑力和審美價值。這一標示意義的符號體系構成了不同的社會空間,并成為其中較為穩定的情感、氣質和價值取向。每個人一出生便置身于這個既定和先在的意義空間,通過不斷學習理解事物、規范行為。不同符號空間以特有的方式傳達著特定文化意義、彰顯著一定文化訴求。思想政治教育所建構的空間和場景便是為了將黨和國家所倡導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為師生們所認同并以此凝聚和整合價值共識與共同情感。
(四)表象性
表象是人們事后對事物形象的記憶或再現。社會學家們看到“人化”的社會空間具有生成性和能動性,即可以通過對物質的干預實現對空間秩序的操控。涂爾干指出,不同的空間形象是特定的社會組織關系和形式在空間中的投射,由此人們才可能在空間中安排具有不同社會意義的事物,空間也因此具有了表象和象征的價值。在列斐伏爾看來,這種操控的一個重要目的在于在人的精神世界中激發和構想出某種特定的表象,即把想象和象征的因素滲透到空間活動中。這種空間表象屬于生產關系及其秩序的層面,它與維護統治階級利益的各種知識、意識形態和權力關系聯系在一起。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能否在師生的心理或精神空間產生表象對于人們是否愿意和真心接受某種觀念至關重要。
三、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空間及建設路徑
列斐伏爾說:“如果未曾生產一個合適的空間,那么‘改變生活方式’‘改變社會’等都是空話。[5]”,也就是說,我們要有效利用某物或受到它的影響,它就必須處于適當的位置。故空間建設需分類推進。卡西兒、龐蒂和列斐伏爾對空間都進行了分類,雖表述不同,但都蘊含著物質、文化和行為的維度。結合工作實踐,對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可以做以下主要分類并選擇相應的建設路徑。
(一)打造特色鮮明的校園物質環境空間
在康德、萊布尼茨等哲學家從認識論的角度理解和發現空間之后,哲學的空間概念逐步形成并與物理學分野。之后齊美爾、涂爾干等社會學家和現象學理論對主體性的強調延展豐富了對空間的理解。如齊美爾提出客觀物質環境意義上的空間既不是社會生活的本質也不生產社會生活,其本身只是毫無作用的形式。但對空間的理解無論是自然物質環境論向人類文化學的轉向,還是哲學、社會學對空間的重新認識,都沒有否認客觀的物質環境即一般性空間作為個體感官材料最初的來源,是社會活動先決性的、基本性的前提條件。對于集體情感、價值觀等精神生活而言,物質環境為其提供了邊界、穩定性和語境。這種有目的打造或改造、帶著鮮明時代烙印的“人化”社會活動空間,構成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要素中的重要環節和內容,發揮著“教育的條件”和“條件的教育”雙重功能。
物質環境決定著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公共空間的客觀存在樣態,是思想政治教育內涵與表現力呈現的有形空間。如教室、校史館、文化墻、博物館、紀念館、藝術館和體育館等場所是高校開展思想政治教育相對封閉的“空間節點”。其中帶有強烈設計感的建筑、雕塑和圖片等物件都表征和導向某種明確的價值觀念和精神文化,且特色越鮮明,表象性越強。正如美國符號論美學家蘇珊·朗格所說,“凡是用語言難以完成的那些任務——呈現感情和情緒活動的本質和結構的任務——都可以由藝術品來完成。[6]”這是一個由物體、文字、線條和色彩構成的,真實可觸的表現性符號和情感空間。受眾以視覺、聽覺和觸覺等感官獲得直觀認知和經驗,在精心選擇的事件、圖片、音樂和文字符號所營造的場景和氛圍中產生所引導的空間表象,不斷復制和再造著人格化的典型和榜樣,在喚起的記憶和想象中產生共情共鳴并進而接受某種思想觀念。主體和環體相互影響、相互呈現,強化著既定的價值觀念并激發產生新的價值觀念,產生強制灌輸和說教等單向度方法難以實現的教育效果。
(二)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的校園文化空間
校園物質環境是校園文化中顯性、可觸的實存空間。校園文化則是高校的集體情感、精神氛圍和制度設計,是校園文化抽象、隱性的無形樣態和精神空間。文化建設的核心在于主導價值的引領。當前,作為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精髓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主要遵循,也是貫穿高教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一條主線。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精髓,實現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理論、情感和行為的認同,是高校乃至全社會精神文明建設的共同目標。
思想政治教育的價值旨在于使受教育者形成一定社會所期望的思想政治品德。黨和國家在不同時期倡導的先進文化和精神是高校的遵循,在高校的思想和精神層面起著彌合分歧、凝聚整合的作用。優秀的校園文化能夠激發師生強大的精神力量,積蓄巨大的精神勢能。如延安精神和西遷精神都是高校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下涵養和凝練的與學校歷史發展相契合、且特色鮮明的校園文化。學校精神、校訓、校歌、辦學宗旨等也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高校文化和精神層面的體現和具體化,賦予校園物質環境以文化生命與獨有精神氣質。將抽象、理論化的核心價值觀融入在校園文化和規章制度等中觀層面,使其成為校園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和聯通理論與實踐的橋梁。
(三)搭建思想技能雙提升的社會實踐空間
人只要來到這個世界,便處在認識客觀世界、同他者交往和自我成長發展的社會空間和關系中。空間社會學對此提供了頗具創造性和細致的思路:觸覺經驗和視覺經驗是認識的起點,但其不只存在于主體一方,同時也存在于人與環境、與他者和自我的交互行為中。交往是人社會屬性的根本體現。如齊美爾看到,空間接觸能夠改變社會互動參與者之間的關系,空間中的群體流動有助于削弱空間的分化。社會實踐拓展了新的交往空間和方式,大學生們在這一不同的社會關系和行為空間中感受和收獲著新的情感和意義。這種社會互動中的利他行為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及勞動光榮的價值取向具有理念上的高度契合,是高校實現服務社會基本職能和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建設者的重要實踐環節。
社會空間提供了比校園、教室,網絡和日常生活空間更為廣闊的視野和交往空間。因為“交往實踐本質上具有生成性,它不僅使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相互‘構造’,而且生成新的意義圖景,從而使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具有構建性”[7]。可以開展“我為脫貧攻堅做貢獻”“三支一扶”和暑期“三下鄉”等社會實踐活動。對于以培養實踐型、應用型和專業型為目標的專業學位而言,在職業一線的實踐是學習的重要甚至主要內容。如2011年以來參與“服務國家特殊需求人才培養項目”的高校,以培養應用型專業碩士為目標,更應鼓勵學生以支教、支農和支醫等方式走入基層、走上田間地頭,在親身體驗中感受世情國情鄉情,服務奉獻他人,在校園之外的廣闊社會空間實現思想政治素質和知識技能雙促進、雙提升。
(四)營造健康向上的網絡空間氛圍
網絡的出現,打破了傳統的地理空間并日益深入地滲透到其他空間之中。“無網絡 不生活”,網絡廣泛而深刻地影響和改變個人和社會的活動方式,哈維的“時空壓縮”觀點被更深刻地體驗著。如當前高校的教育教學活動中,疫情加速了網絡和在線教育方式的擴張,Classin在線教室、騰訊會議、Zoom等軟件正在重新書寫一種以數字網絡和寬帶為根基的地理學,人與人的溝通不純粹依賴于地理上的集中,形成了一種新的在線地理學。網絡信息化作為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教育空間和方式的重要性日趨重要。但網絡自身的傳播特征和不當使用所產生的“泛娛樂化”“信息繭房”“網游廢人”等負面傾向擠占、消耗著人有限的精力和主導價值的傳播空間,消解著主導價值的宣傳效果。也促使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對如何有效利用和占據網絡信息空間進行有針對性的思考。
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體學習時指出,“人在哪兒,宣傳思想工作的重點就在哪兒,網絡空間已經成為人們生產生活的新空間,那就也應該成為我們黨凝聚共識的新空間”[8]。當前,各類社交媒體和新聞客戶端已成為大學生的第一信息源,也成為各種意識形態滲透和爭奪的新戰場,通過多樣化改革創新占領網絡思想政治教育陣地已是高校理論和實踐的重要課題。一方面,應以那些持續發酵、引起爭論和受到廣泛關注事件為契機和著力點,迅速反應,及時引導;另一方面,提高思政工作者的信息素養。如學工隊伍和思政課教師可以利用云黨課和思政課堂,以扎實的專業知識,講深講透中國防疫抗疫的制度優勢。利用QQ、微博、微信等平臺,利用彈幕、對話、留言等功能的即時性、互動性激勵學生學習抗疫、志愿服務及科學研究中涌現的先進典型人物,傳遞正能量;對于那些抹黑、矮化和攻擊社會主義的政治言論,公眾人物的錯誤言行,學術道德失范,校園貸等負面事件,以科學理性的分析扭轉“假惡丑”的輿論傾向和意見氣候,淳風化人。掌握網絡空間主動權,引導學生從善如流,向美而行,成為具有與民族復興相適應的現代文明人格的時代新人。
(五)潛移默化地影響和提升日常生活空間
20世紀50年代,盧卡奇、列斐伏爾、赫勒等社會學家保持了對空間差異的敏感性和對日常生活空間獨特性的關注。赫勒在其《日常生活》一書中對日常生活的非反思、重復、實用和類比等自在的活動圖式的描述獲得普遍認同并引用至今。針對這種低意識、弱目的的存在方式加之日常生活以衣食住行、休閑娛樂為主的活動內容,有學者提出日常生活是與價值和意識形態無涉甚至排斥的空間,也因人更為本真和重感官體驗的存在方式而易于成為被物化的空間。事實上,人們在消費、瀏覽資訊、觀看影視劇時,總會在放松的狀態中不自知地進行判斷和選擇。而大眾文化“回歸世俗”的傾向塑造著平均狀態的價值觀;消費主義的“虛假需求”銷蝕著健康向上的精神追求。所以,日常生活不僅是一個多元價值交融爭鋒的空間,而且在無意識和內生性認知模式下形成的認識更易根深蒂固。
思想政治教育事件傳遞和引導的目的是使黨和國家所倡導的價值觀順利地被人們接受。校園公共空間、宿舍和家庭是大學生學習之余的主要生活空間。在公共空間,以快閃、圖說、動漫、歌舞、名人名言等大學生喜聞樂見傳播方式,將思想政治抽象的理論話語轉化為生活化、藝術性的表達。節日是平淡日常的歡愉和焰火,儀式“喚起的情感灌輸到它培育的認知觀中”[9],具有教育方式所不具有的潛能。高校可以充分利用各種紀念日和傳統文化節日中激發的集體情感。通過完善管理制度、美化環境,形成文明、溫馨、和諧的生活空間;家庭應以良好的家教家風、言傳身教示范引導。當國家和社會所倡導的價值觀為個體在日常生活中獲得認同,便會逐漸轉化為個體成熟穩定的人格和自我教育的基礎與起點。
綜上,社會學對空間分類和特征的發現和闡述為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和實踐提供了新的視角,對于理性認識社會空間,在不同空間采取不同的教育方式分類推進,與如何整合不同空間的教育功能以形成教育合力、取得更好教育效果提出了值得探討的新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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