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宋體與黑體字的識別與使用

【摘要】 漢字的基本印刷字體起源于楷體，成熟于宋體并衍生出黑體等其他多種現代字體。宋體和黑體則為兩款代表性印刷字體，形態突出，使用廣泛，理解和研究這兩款字體，有助掌握漢字的字形規律、書寫技巧和筆畫特征。本文基于對基礎款宋體和黑體的認識，拓展分析多款宋體和黑體類字體，并結合西方襯線體和無襯線的分類特點，詳細闡述宋體與黑體的聯系與區別。從各自的氣質特點出發，總結其常規使用和專業設計的領域及規律，整體結論有助于設計師和受眾更好地掌握漢字的識別與使用。

【關鍵詞】 宋體;黑體;識別;使用

【中圖分類號】J524?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11-0117-03

一、宋體與黑體字的識別

（一）初識與通識——基礎款宋體與黑體字

宋體，唯一款以朝代命名的字體，是后人對宋代雕版印刷中所用書體的指稱，其起源發展于宋朝，而后成熟傳播于明朝，又稱“明體”“明朝體”，如現今中國港、臺地區和日本便以此稱謂。

宋體字在起初雕刻版書時，源于宋代版者對唐代書法名家們的模仿，如顏真卿、柳公權、歐陽詢等，因而其字形皆以楷書為樣，在長期的實踐摸索中形成了一種橫平豎直、縱向略長、筆畫硬挺的刻書體，這種字體便是宋體字的雛形，而后又經歷了扁平方正、規矩嚴謹的調整與定形，最終形成現代宋體字。這種字造型端莊、穩健，便于雕刻，相對于“新宋體”而言，它即為“老宋體”。其筆畫書寫特點自行方正，橫細豎粗，尖峰短而有力。有這么一句順口溜形容宋體的特點非常貼切：“點如垂露撇似刀，勾似鵝頭捺如掃。口字上下多一段，橫尾有山彎帶角。”細究其筆畫尺寸，宋體字橫豎比例寬度一般在1：4，部分為1：3，對比強烈，節奏參差。細論其筆畫書寫，宋體字起筆有勢、頓筆有角、提筆輕巧、鉤筆婉約，在橫平豎直的公正度下，略顯柔韌堅挺之美。整體不但具備中國書法的傳統魅力，更顯其獨特雕版印刷與木版刀刻的審美韻味。

黑體又稱“方體”，產生于20世紀初，主要受到三個方面因素的影響。第一方面是西方“無襯線”體的發展與使用，通過傳教士傳入中國;第二方面是日本哥特體（Gothic）造型筆畫的形成與使用，日文中保留有部分漢字的字形，這使得黑體字樣式在中國的認知基本定型，第三方面是在宋體基本骨骼的基礎上演變和創作，最終形成現代黑體字。黑體筆畫粗細一致、方頭方尾，書寫粗壯、醒目，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整體風格莊重有力、樸素大方，簡約時尚。同樣有這么一句順口溜形容出黑體的特點：“橫平豎直字見方，大小粗細一個樣。上緊下松要記牢，筆畫穿插又避讓。字隙均勻要講究，整齊美觀又大方。”

值得注意的是，黑體筆畫在書寫處理上，略有一層考量，通常橫畫略細于豎畫，且在橫、豎筆畫兩端有相應的加寬，在撇、捺筆畫的收手筆處亦有微喇弧度，這些使得黑體字形在水平和方正之間增加了一定的柔軟和彈性，線條略顯厚實有力，更具親和力。

（二）深識與廣識——多種類宋體與黑體字

在對宋體的常規認識和使用的基礎上，藝術家和設計師們對其外形、結構和筆畫進行細微的改造和創作，逐漸發展形成了較多的宋體，這里統一稱其為宋體類字體。仿宋體即為一款頗具代表性的字體，其產生之初便是模仿宋版書，故稱仿宋。早期的仿宋體以“歐體”為基礎筆調，略帶長形，隨著經濟的發展和市場需求，更接近于楷體造型又不失均勻版正的仿宋體逐漸定形，其筆畫棱角清晰，粗細規范有度，字形纖細優美，被廣泛印刷使用。

到了20世紀初，經丁輔之、丁善之等人創作了聚珍仿宋體，隨后由中華書局獲權出版，這種字體橫豎粗細相等、筆畫秀麗古雅，字形方長清秀，頗受大眾喜愛，并長期印制使用，這便是現今的仿宋體。

在現代印刷字體中，常見Microsoft Office/Windows系統中默認使用的中易宋體、新宋體、華文中宋、華文仿宋等，另有Mac OS系統中的儷宋等，均是在宋體基礎上進行筆畫粗細、字形比例等方面的細微調整后而發布的正規印刷字體。另外，在字形結構和筆畫設計中相對視覺層次變化較大的還有“特宋、大宋、標宋、報宋、粗黑宋、風雅宋”等多種宋體，以方正、漢儀等字庫為代表，現今使用也頗為廣泛。

黑體是現代印刷字體的代表之一，對比宋體的歷史演變，黑體則更突出的表現為迅猛發展。在現代印刷和電腦Microsoft Office/ Windows、Mac OS系統里常見的默認黑體類有華文細黑、華文中黑、微軟雅黑、等線體等。另外，方正、漢儀等字庫中常有“粗黑、大黑、美黑、中黑、平黑、細黑”等多種款黑體字，它們亦是在筆畫粗細和字形比例上有相應的偏向，且均在印刷品和設計應用中尤為突出。其中，微軟雅黑字體的設計與使用于大眾和專業者均值得深入探究。雅黑的設計起源離不開現代科技的發展，它是一款專門為電子顯示屏幕打造的字體，力求在現有的顯示水平中或者在低分辨率下，盡可能實現字體的清晰度和可讀性，頗具人文主義。因此，微軟雅黑在黑體的基礎上進行字體結構和筆畫的改造，如字面、中空、粗細、鈍角、裝飾等多方面嘗試了科學化功能性的研究探討，最終實現了同等字號擴大字面、同等字面擴大中空，同等筆畫粗細更勻，同等視覺極度簡約，同等字身水平方正的視覺效果，在屏幕顯示和藝術審美上均收獲極大的認可與創新，于2006年12月與Microsoft Windows Vista一起發布，為其默認字體，至今普遍認知并使用。

（三）襯線和無襯線——形體化宋體與黑體字

襯線指在拉丁文字中筆畫開始和結束的地方有額外的裝飾，根據筆畫粗細、字體風格不同，裝飾的形態也有所不同。無襯線則指在拉丁文字中筆畫開始和結束的地方沒有額外的裝飾。這本源自對西方字體的特殊稱謂，而今亦沿用至漢字的歸類和理解中，且頗為有效。

在漢字中，宋體和黑體字可分別代表兩種形體，宋體從傳統書體演變而來，以楷體為基本形體，是中文字體中襯線體的代表。黑體則隨著現代印刷而生，筆形簡潔大方，以直線方頭為特征，是中文字體中典型的無襯線體。通過這一形體化的識別與歸類，漢字字體形態的把握和使用亦有了規律可循。因此，本文處所提出的宋體和黑體，并非單一的基礎款字體，更多是通過宋體和黑體字形特點，衍生歸類后的多種類字體的深度識別與研究。

二、宋體與黑體字的使用

（一）常用與通用——宋體與黑體字的直接使用

通過前期對宋體的認識，其基本的氣質特點較為明顯，在大方端莊、傳統嚴謹、易于閱讀的審美特點上，宋體成為現今使用最為廣泛的印刷字體。通常可見其在閱讀文獻、官方文件、文學作品、常規教材等內容中的使用率較高，這其中包含了大篇幅的說明性和故事性文字，使用時字號通常不大。

值得注意的是，大眾和設計師們早期對無襯線體（黑體、圓體等）有一定的“偏見”，普遍認為舍棄了中國傳統書法筆觸形態和書寫韻勢的字體，不夠嚴肅、正式，甚至擔心過度的簡化筆畫，容易影響閱讀和識別性，所以現如今大部分的官方文件和文學作品如平日所見的“教育廳紅頭文件”“書籍小說”“初級教材”等仍舊會保持宋體字的使用，無論是標題大字號還是正文小字號，均為宋體款。當然根據不同宋體特點的微弱差距，需要區別使用，如仿宋多用于引文、注釋等方面，而標宋和大宋類多用于標題類等需凸顯的情境中。

黑體字于20世紀初最早出現在部分期刊、文報等印制品中，多以個別標題字體為主，其中廣告版面中也有以美黑為標志標題的字樣，這種使用方式延續至今。黑體字本就具備書寫穩健、筆粗方正的特點，作為標題更能凸顯其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和重量感。如文章標題、書籍名稱、文獻目錄、廣告片頭、招牌標志等各種正式或非正式的畫面中均可使用，相對自由且效果俱佳。而那些“大黑、平黑、美黑”等字體，則根據粗細構成和身形的視覺差異，進行適當情境需求而選擇使用，如室外宣傳廣告標題、定制招牌等。

（二）專用與廣用——宋體與黑體字的設計使用

大部分受眾對宋體的認識多停留于基礎文獻的使用，然上文中介紹了宋體字體種類繁多，除了常規通識和通用，更有專業的設計創作與運用。傳統藝術氣息濃厚無疑是最好的設計源泉，設計師們的選擇也就更加肯定，如常見的中國傳統節日海報設計、民族文化宣傳設計等，多傾向以宋體類字體作為標題及相關信息傳達使用。

另外，在民族特色產品品牌與包裝設計中，如月餅、茶葉、酒類等相對傳統的食品多以宋體字為主，進行企業標志、品牌形象和包裝設計使用，其他還有一個獨特領域就在于書籍裝幀設計，尤其是針對歷史題材、人物故事、文化傳播等內容相關的專業書籍設計，均選用宋體類進行書籍標題和正文的印刷使用，凸顯民族氣息和文化底蘊。

中國書籍設計大師呂敬人先生的作品中有較多頗具代表性的宋體字的設計與使用，而這種特殊氣質魅力的表達方式，于日本設計師而言亦有共鳴。日文中保留著部分漢字的字體樣式，中日文穿插的視覺效果，配合日本古典圖形和色彩的畫面無疑夾雜著濃郁的文化氣息。著名設計師田中一光和杉浦康平的諸多海報和書籍作品中，均可見宋體款的設計與使用。

現今為配合時代審美，更多的宋體類字體的衍生，多以強化橫細豎粗的對比關系略顯出彩，這一點與西方拉丁文字襯線體的發展狀態和使用規律幾乎一致，常見于時尚雜志、廣告宣傳的大型標題上。

近年較出名的一個字庫體系“造字工房”，以其出版發布的“造字工房俊雅銳宋體”為例，在筆畫粗細對比非常強烈的基礎上，去掉了宋體橫筆畫中起筆收筆的“裝飾”，以筆直的細線顯示出當今時代的極簡主義和時尚審美，而其他筆畫相應保留了宋體“點、撇、捺、提、鉤”等基本形態的書法傳統底蘊和木刻尖銳質感，在書寫筆畫之間將“連筆”“轉角”等處的銜接，以直接疊放的構成方式處理，使每一筆畫相對獨立，筆畫之間不那么有“黏性”，書寫更覺干凈輕松。這款字體整體大氣婉約、雅致銳利、嚴謹端莊，部分筆畫加粗和與橫細線的強烈視覺對比更具備了抓人眼球傳遞信息的標題字功能，因此其運用在時尚女性雜志中則更為恰到好處。

黑體字是典型的無襯線體，屬于極簡主義字體，去裝飾化，自帶干凈時尚的氣質，在現今時代審美和商業需求上有一定的優勢，其相關風格的系列字體如粗黑、中黑、平黑和等線體等，常適用于海報設計、時尚雜志、企業商標、路牌導向系統等設計。

另外，對比傳統書籍中宋體字的使用，現今較多設計類書籍如專業教材、設計理論、設計研究等書籍的標題和正文多以黑體字印刷使用。具體到專業設計和實用性層面，因黑體的筆畫粗細均勻渾厚，在實體作業中，可視度略高于粗細不一的宋體，這使其在企業品牌形象和公共空間環境中的視覺導向系統的運用中有了更多的可能。

在目前，已頗為成功的專業設計案例中不得不提到日本設計師原研哉的代表性作品，其一即為知名品牌“無印良品”的品牌視覺形象設計，其是為典型的黑體（無襯線體）的運用，仔細對比其企業標準字和系列視覺印刷字，均接近于微軟雅黑的字形筆畫特點，粗筆干練的字體更顯簡約穩定的品牌信任感;其二則是他為“梅田醫院”打造的視覺導向系統，其中不乏大量典型中等線體（繁）的運用，即為中黑體的形態特點，筆畫整體偏細，橫豎書寫之間更顯水平方正，部分收筆的“喇叭口”也有所收斂，整體簡約而頗具親和力，且具備較好的可視性。

其他更有大型超市、商場、機場、地鐵等地的視覺導向系統均多見黑體字的使用，如沃爾瑪在中國各地的實體超市，從中文標志、宣傳海報、室內外賣場（包含一級、二級等多種文字信息）的整體視覺導向系統設計中，漢字的使用均以黑體字為主，僅在字號大小和筆畫粗細上進行層級關系和視覺效果的區分。又如萬達集團旗下的購物廣場、地下停車場、室外步行街等系列的視覺指示系統，亦是統一的黑體款字體。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在環境復雜的超市室內大賣場，還是在光線昏暗的地下停車場，于受眾而言指示牌上亮起的黑體字（無襯線體）其識別度明顯要高于宋體字（襯線體），這亦是黑體字（無襯線體）在相應實際使用功能上的優勢。

（三）組合與搭配——襯線體和無襯線體的專業設計

宋體和黑體雖作為兩類不同形體的漢字，但在設計中往往需要面對多種復雜情境，這需要設計師在熟悉二者基本形態和造型特點的基礎上，運用一定的編排技巧和形式美感將其進行組合搭配，從而豐富和提升漢字字體設計的藝術效果。

這其中可總結為對比沖突之美與和諧統一之美兩種效果，第一種制造對比沖突的效果可細化為，字號大小對比、筆畫粗細對比、襯線體和無襯線體的差別對比;第二種和諧統一的效果，通常表現為字號字形近似，筆畫結構統一，同類同款字體（如單獨選擇無襯線體類或襯線體類）的組合編排效果。

然而，以上兩種效果直接簡單，在現今使用中亦有了較好的成效，可作為通識通用知識理解，那么對于更多專業者或者當下審美趨勢的市場而言，深層次的專業考驗便來自混合編排，即宋體（襯線體）和黑體（無襯線體）字的組合搭配使用。

從專業直觀硬性的角度中可視為字號大小對比編排、筆畫粗字參差起伏、襯線和無襯線穿插互補等。

從內涵深化的意義上可譯為傳統與現代的交叉、裝飾與簡約的緩和、古典與時尚的交融等，這一高度則要求設計者具備豐厚的字體知識積累和綜合的設計實踐經驗，從而實現編排過程中的選擇與處理，完成層次豐富與氣質內涵的組合專業設計，且以上編排方式亦可在現今的設計案例中探尋出蹤跡。

三、結語

在現代漢字印刷體中，宋體伴隨著傳統內涵的雅致大方，長期活躍于歷史的認知和使用中，文化氣息濃厚，影響深遠。黑體則憑借少即多的簡約與均勻，頗受現代設計師和青年受眾的喜愛，時尚感濃郁，發展迅速。如果把宋體比作嚴謹端莊的“傳統女性”，那么黑體則可作為時尚穩健的“現代男性”，二者并存之間又相互制衡，它們因基礎類別不同各自占領商業市場，又因本質特點統一綜合展現漢字魅力。

本文對二者的認識與分析旨在從根本上認識與區別漢字，從專業上學習與使用漢字，從內涵上理解與表達漢字。漢字的字體種類繁多，形態復雜多變，然無論于設計師抑或者普通受眾，理解好宋體和黑體則可基本掌握到漢字的造型原理和筆畫規律，這正是本文對此研究的初衷與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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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許曉婷，女，湖北襄陽人，華中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廣西外國語學院藝術學院教師，講師，研究方向：設計學（視覺傳達設計與理論研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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