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濤 吳波
[摘 ?要]“六大思維能力”,其本質是馬克思主義本體論、認識論、方法論在治國理政實踐中所形成的科學思維方式,因而具有深刻的哲學內蘊。它們既相輔相成、融會貫通,又內涵各異、各有側重,共同構成完整的科學思維體系。強化戰略思維能力與底線思維能力是黨員干部思維能力訓練的總目標,強化辯證思維能力與歷史思維能力是黨員干部思維能力訓練的必修課,強化創新思維能力與法治思維能力是黨員干部思維能力訓練的時代要求。強化“六大思維能力”,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在深入思考“世界之問”“時代之問”“人民之問”的基礎上,自覺加強長期執政能力建設的必然選擇。
[關鍵詞]新時代;能力建設;六大思維能力;治國理政;哲學意蘊
[中圖分類號]D2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4479(2022)02-0005-08
新時代加強“六大思維能力”建設具有很強的現實針對性。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各級領導干部要努力學習掌握科學的思維方法、提高科學思維能力,防止出現“新辦法不會用,老辦法不管用,硬辦法不敢用,軟辦法不頂用”的情況,以科學的思維方法和思維能力確保治國理政的順利推進。所謂“六大思維能力”,指的是戰略思維能力、底線思維能力、辯證思維能力、歷史思維能力、創新思維能力、法治思維能力,其本質是馬克思主義本體論、認識論、方法論在治國理政實踐中所形成的科學思維方式。自“六大思維能力”提出以來,學界展開研究,取得一些積極成果。如何在已有研究成果基礎之上,繼續深化對“六大思維能力”的學理研究,是一個重要課題。我們必須從哲學的理論高度和能力建設的現實高度來理解和把握“六大思維能力”的本質內涵及其內在關聯,實現對“六大思維能力”的真正掌握和自覺運用,以此滿足新時代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過程中克服“本領恐慌”和有效應對“大變局”的現實需要。
一、強化戰略思維能力與底線思維能力:思維訓練的總目標
(一)戰略思維能力
戰略思維能力,就是高瞻遠矚、統攬全局,善于把握事物發展總體趨勢和方向的能力。戰略思維能力以思維的整體性、全局性、前瞻性和創造性為基本特點,集中體現在對戰略態勢的精準判斷上。戰略思維能力展示的是看問題的高度。它要求具有世界眼光和國際視野,能夠站在時代前沿從戰略全局出發觀察、思考、處理問題,能夠透過紛繁復雜的表象把握事物的本質和發展的內在規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戰略問題是一個政黨、一個國家的根本性問題。戰略上判斷得準確,戰略上謀劃得科學,戰略上贏得主動,黨和人民事業就大有希望。”[1](p10) 這是因為戰略關乎方向,方向關乎旗幟,方向和旗幟則關乎黨和國家事業的前途命運。實際上,戰略上清醒、規劃上主動、行動上堅定、糾偏上徹底,始終是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建設、改革的不同歷史進程中的“成功之道”。習近平總書記對戰略思維能力高度重視,提出領導干部要努力成為戰略家、要有戰略定力。因而,在理論學習中培養戰略思維、在工作實踐中磨礪戰略思維、在攻堅克難中運用戰略思維,是黨的領導干部必備的看家本領。
戰略思維蘊含著深厚的哲學智慧。從共時性的角度看,戰略思維要求把事業全局看作一個系統或總體,其實質是馬克思主義總體性辯證法的具體運用。毛澤東曾指出,“戰略問題是研究戰爭全局的規律的東西”[2](p175)。在戰略思維的統觀下,部分是整體的部分,各部分只有融入整體,部分才能夠獲得其特定意義,因而在推動事業發展的過程中,整體相較于部分具有優先性;同時,整體由部分聯結而成,沒有事物內部各部分之間的聯系性就沒有事物的整體性,因而必須注重分析部分與部分之間的客觀聯系,進而把握到事物的整體和本質。
從歷時性的角度看,戰略思維又要求將不同的歷史進程、歷史階段綜合成一個總體,其實質是馬克思主義歷史辯證法的具體應用。用戰略思維分析歷史發展過程,它強調現實是各歷史環節前后相繼、連貫而成的,因此應以歷史和辯證的觀點看待歷史與現實、歷史與歷史之間的聯系,絕不能使之相互割裂,否則便有可能陷入歷史虛無主義的窠臼。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改革開放前后“兩個三十年”不能相互否定正是基于這一點。這種戰略性思維還體現在它依據不同歷史階段的不同歷史條件,將歷史總目標劃分為若干階梯式上升的小目標,并最終使之落實為具有現實性、可操作性的戰略步驟。這樣,我們黨每一時期所制定的政策都是從當時的歷史條件出發制定的歷史性政策,但它們都共同指向一個最終目標:實現共產主義和人類解放。在推進“全面深化改革”這一系統性工程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改革推進到現在,必須在深入調查研究的基礎上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頂層設計和總體規劃,提出改革的戰略目標、戰略重點、優先順序、主攻方向、工作機制、推進方式,提出改革總體方案、路線圖、時間表。”[3](p32) 這體現的正是戰略思維的共時性要求與歷時性要求的辯證統一。
(二)底線思維能力
底線思維能力,就是善于凡事從壞處準備,努力爭取最好結果,做到有備無患、遇事不慌,牢牢把握主動權的能力。底線思維能力展示的是把握問題和解決問題的限度。底線思維要求做人做事必須牢牢守住底線,它是不可逾越的警戒線、事物質變的臨界點,因為一旦突破底線,就會出現無法接受的壞結果。但是“守住底線”只是底線思維的基本要求,“追求上限”才是其最終目標。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堅持實事求是、冷靜客觀是真正的自信,對最壞的情景一旦心中有數,就能迎難而上、化危為機,天塌不下來。”[4](p519)可以說,底線思維的根本意義就在于“化危為機”。在唯物辯證法看來,“危”是事物發展到一定程度上所必須面對的,因為事物作為矛盾的存在必須通過“自我否定”才能實現自身的進一步發展,因而只要超越了“危”,就能迎來“機”。但是一旦事物由于“積重難返”,無法在特定時期內再從“否定”過渡到“肯定”,或者這一過渡會帶來難以承受的代價,事物的發展就會遭遇退變的危險。正因為如此,底線思維強調從事物發展的不利一面出發,尋找阻礙事物發展或使以往發展成果覆滅的可能性因素,并針對這種可能性因素做好相應的防范、采取堅決的舉措,從而最終為事物的長遠發展開辟空間、保駕護航。
只有從哲學的高度把握“底線”的內在特性,才能在紛繁復雜的工作全局中緊緊抓牢“底線”。首先,“底線”具有客觀性。“底線”既可以是對于客觀事物發展所設立的最低預期值,也可以是矛盾雙方在博弈的過程中退無可退的“紅線”,還可以是主體認為自身在進行社會歷史創造過程中所必須堅持的原則。鑒于“底線”離不開主體而且必須依據主體而確立,因此不同的主體便會設立不同的“底線”。但實際上,“底線”究其本質并非是頭腦中的抽象存在物,而是現實中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實在: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抽象為能夠引起事物發展全局或歷史發展總體發生系統性崩壞的基點,而這是由事物內在的矛盾關系本身所決定的,與人的主觀意志無關。
這同時也引出“底線”所具有的第二個特性,即根本性。習近平總書記曾提醒全黨:“對危害中國共產黨領導、危害我國社會主義政權、危害國家制度和法治、損害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問題,必須旗幟鮮明反對,不能讓其以多樣性的名義大行其道。這是政治底線,不能動搖。”[1](p304)可見,“底線”之所以稱之為“底線”,正是因為其具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地位,不可對此有絲毫的疏忽和懈怠。
第三,“底線”具有發展性。隨著矛盾的發展和客觀環境的變化,“底線”也會在悄無聲息中發生更替。這體現在:原先不是“底線”的事物現在成為“底線”,如新冠疫情暴露出的公共衛生安全問題;原先是“底線”的事物現在不是“底線”,如人口過度膨脹問題;原先是“底線”的事物現在依舊是“底線”,但是以更為隱蔽的方式存在,如糧食安全問題。時移則世易,“底線”也應因時而進退,因勢而處變,因地而制宜。總而言之,“底線思維”要求領導干部對于誘發系統性風險的因素或“短板”有清晰認知和精準判斷,對于社會矛盾的發展演化保持高度的清醒和敏銳,時刻警惕原先“微不足道”的次要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始終將人民需求發展和外部形勢演化置于重中之重的地位進行考量。
(三)堅持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的內在統一
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是一對既對立又統一的矛盾。我們在對一項偉大事業進行總體性規劃時,規劃的科學性要求我們既要看到事物發展有利的一面,又要看到事物發展不利的一面;既要形成強烈的目標意識,也要有謹慎的風險意識;既要有“萬水千山只等閑”的勇氣和決心,也要有“山高路遠溝深”的防備和小心。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對于時代發展特征的判定:既是大有可為的歷史機遇期,也是充滿風險挑戰的社會矛盾凸顯期。這實際上啟示我們必須堅持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的辯證統一。一方面,底線思維是戰略思維的重要補充。缺乏“底線”考量的戰略是不成熟甚至是帶有根本性錯誤的戰略。它極有可能與歷史上的冒險主義一樣,由于忽視歷史條件的發展程度、主體對于變革的可承受度,最終付出巨大代價。另一方面,“底線”是戰略全局的“底線”,只有將“底線”置于全局中進行分析才有意義。過度強調“底線”而不見全局,便可能使我們步入“保守主義”的陣營,從而在歷史機遇面前畏手畏腳、止步不前,以至永久地陷入發展停滯的險境。
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共同屬于綜合性思維方式,一同構成科學思維能力提升的總目標。相較于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創新思維與法治思維,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似乎顯得更為抽象。實則不然,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的“具體性”一方面體現為,它們以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創新思維與法治思維為根基,可以在現實工作中應用化和具體化;另一方面,偉大的社會主義事業、遠大的共產主義事業要求我們必須將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創新思維與法治思維上升為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從而能夠指導我們以總體為思考對象,認清和把握發展“大局”。因此,在加強黨的自身能力建設的過程中,必須堅持以強化戰略思維能力與底線思維能力作為黨員干部思維能力訓練的總目標。
二、強化辯證思維能力與歷史思維能力:思維能力訓練的必修課
(一)辯證思維能力
辯證思維能力,就是在矛盾對立統一過程中把握事物發展規律的能力,堅持發展地而不是靜止地、全面地而不是片面地、普遍聯系地而不是單一孤立地觀察分析事物。辯證思維能力展示的是看問題的厚度。“辯證唯物主義是中國共產黨人的世界觀和方法論”[5],習近平總書記之所以如此強調,正是因為辯證唯物主義貫穿于中國共產黨人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全部理論之中,是無產階級擔當偉大使命、實現偉大夢想最有力、最根本的思想理論武器。在唯物辯證主義看來,世界既是系統性的存在物,也是過程性的存在物,但究其根本是矛盾性的存在物,因為矛盾是事物之間聯系的本質,也是“一切自身運動的根本”。黨員干部只有堅持和善于運用辯證思維,才能發現別人未能發現的隱蔽問題,抓住別人未意識到的卻能促成形勢發生有利轉化的客觀條件。
辯證思維的本質是矛盾思維,提升辯證思維能力的關鍵是理解好矛盾思維的本質觀點。馬克思主義的矛盾思維將世界看作相互聯結、互為條件的存在統一體,由此衍生出聯系與全面的觀點、平衡與適度的觀點、和諧與共生的觀點。所謂聯系與全面的觀點,就是要將事物一分為二,并將其統籌起來考察的研究方法:在矛盾世界中,既要看到矛盾的普遍性,又要看到矛盾的特殊性;在同一個矛盾系統中,既要看到主要矛盾,又要看到次要矛盾;在同一矛盾中,既要看到矛盾的主要方面,又要看到矛盾的次要方面;在矛盾的內在方面的交互中,既要看到矛盾的同一性,又要看到矛盾的斗爭性。所謂平衡與適度的觀點,就是新事物在與舊事物的斗爭中受到沖擊之時,應用各種手段適當地維持雙方平衡,以免激化矛盾導致事物發生退化。所謂和諧與共生的觀點,倡導的是一種矛盾系統內部各矛盾、矛盾內部各方面之間良性互動,矛盾整體穩定地向前發展的理想狀態。其根據在于各矛盾之間、矛盾的各方面之間皆是一種互為前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生關系。如若忽視這種關系、違背共生的原則,則可能導致矛盾關系劇烈震蕩,甚至是矛盾雙方的相互毀滅。中國提倡構建相互承認、相互包容、共擔責任、共同發展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正是順應并引領了矛盾思維中和諧與共生的原則。
馬克思主義的矛盾思維還將世界看作自我否定、自我發展的過程集合體,由此衍生出發展的觀點、斗爭的觀點以及自我超越的觀點。在馬克思主義發展觀看來,在矛盾的孕育、形成、演變、轉化的過程中,一切曾經合乎理性的東西都會變得不再合乎理性,從而退出歷史舞臺,同時永遠有新的合乎理性的東西登上歷史舞臺。世界由此實現了新陳代謝和永恒發展。由發展的觀點必然得出斗爭的觀點。波浪式前進、螺旋式上升的歷史發展道路已經向人們表明,新舊事物的更替過程并不是一帆風順的,而是充滿曲折的,歷史的發展本身就是代表新興力量的一方與代表守舊力量的一方相互斗爭的結果。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社會是在矛盾運動中前進的,有矛盾就會有斗爭”[6](p227),“矛盾越大,問題越多,越要攻堅克難、勇往直前。”[3](p32)因而,黨員干部必須勇于發揚斗爭精神,否則整個事業就會停滯不前,我們黨自身也將面臨巨大的風險。但是,強調發揚斗爭精神不是將過去的一切都扔進“歷史的垃圾堆”,而是將事物的發展看作是矛盾的自我否定和自我發展。例如馬克思在分析資本主義的全球擴張時指出,供給與需求這一對矛盾的積累和擴大必然導致危機的爆發,而在這個過程中所形成的生產的普遍聯系與生產力的高度發達則可能成為資本主義超越它自身、轉化為人與人聯合的條件。需要注意的是,辯證思維所強調的“存在共同體”與“過程集合體”并不矛盾。“過程集合體”思想體現了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批判性、革命性的本質,而“存在共同體”思想則揭示了矛盾發展、超越的前提和可能的方式、途徑。
(二)歷史思維能力
歷史思維能力,就是知古鑒今、以史為鑒、開創未來,善于運用歷史眼光認識發現規律、洞察時代大勢、掌握歷史主動、把握前進方向、指導現實工作的能力。歷史思維能力展示的是看問題的深度。馬克思主義區別于其他主義的一個方面就在于它高度重視歷史、認真剖析歷史,以尋找到通達人的自由解放的歷史道路為終極目標。馬克思指出,“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7](pp131-132) 歷史不僅對于人的實踐的活動具有前提性作用,與此同時,這種前提性作用也體現在人的意識的生成之中:只有解決該問題的歷史條件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存在,理論的生成才有可能。因此馬克思、恩格斯指出:“我們僅僅知道一門唯一的科學,即歷史科學。”[1](p146)換言之,馬克思、恩格斯認為人類社會的一切奧秘的答案不在于某種虛無縹緲的神秘物,而只在于人類歷史本身之中。“歷史是一面鏡子,從歷史中,我們能夠更好看清世界、參透生活、認識自己;歷史也是一位智者,同歷史對話,我們能夠更好認識過去、把握當下、面向未來。”[1](p351)
樹立歷史思維,就是要以“大歷史觀”的歷史視野、唯物史觀的歷史方法,弄清楚“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這三個根本性問題,從而形成“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的歷史自覺。“我是誰”的問題要求我們回答好“我們處于什么樣的時代”。因為現實的個人究其根本,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而社會關系又具有鮮明的歷史性,因而不能脫離歷史發展來談“人與時代的應然狀態”。西方國家近年來所堅持倡導和販賣的“自由”“民主”“人權”等概念,由于缺乏歷史性而喪失科學性,由于模糊階級性而具有虛偽性,由于其價值訴求建立在原子個人的基礎上而具有虛無性。只有堅持唯物史觀的基本方法,才能廓清意識形態的迷霧,真正地尋找到“我是誰”這一問題的答案。
“從哪來”的問題要求回答好“我們如何走到今天”。習近平總書記要求,“不能脫離昨天的歷史來把握今天、開創明天”[9](p11),但是歷史虛無主義者卻通過歪曲歷史真相、否定歷史意義、以非理性的方式進行歷史評價,來割裂歷史、現在與未來的關系。只有從更為宏大的歷史視野觀察特定的歷史,才能回答好“從哪來”的問題。以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歷史為例,只有“將中國共產黨歷史置于中華民族發展史、中國近現代發展史、世界社會主義發展史、人類文明發展史的坐標下進行評價”[10],才能夠得出科學的結論。
“到哪去”的問題要求回答好“我們如何順應歷史的前進方向”。歷史由人的實踐活動創造生成,但是人的實踐活動本身又受歷史所制約。我們觀察和認識問題要有歷史的縱深度,說到底就是要從人的實踐維度及其需求發展來把握歷史的前進方向。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反復強調的,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
(三)堅持辯證思維能力與歷史思維能力的統一
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相互支撐、內在統一。一方面,辯證思維離不開歷史思維,辯證法的科學性、現實性需要在歷史與實踐中獲得檢驗。所謂“辯證法不是變戲法”,強調的是矛盾的對立性和同一性,不是抽象的,而是具體的,矛盾雙方的相互轉化也不是任意的,而是有條件的。所以說,辯證法不是一套可以隨意套用的固定結構,它的使命在于使現實在頭腦中具體地再現,而非強迫現實服從頭腦中先驗的“辯證法結構”。正如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所著重強調的:“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自己思維的此岸性。”[8](p134)現實工作中,一些領導干部脫離實際來談“辯證法”,使事物之間的聯系服從自己的主觀需要或者逃避職責,結果犯下了“詭辯主義”和“相對主義”的錯誤。另一方面,歷史思維離不開辯證思維,辯證思維深刻地揭示了歷史的演進邏輯。馬克思所創立的唯物史觀與唯心史觀以及“經濟決定論”的區別之處就在于,他將唯物辯證法徹底地貫徹進了社會歷史領域。唯物史觀堅持人的實踐活動、思想理論都必須依據客觀的歷史條件生成。同時,唯物史觀認為人的實踐活動既包含客體性因素,也包含了主體性因素,歷史發展是主客體的統一。因而唯物史觀高度重視人民群眾的歷史需求和精神力量,這就使得辯證法在揭示歷史的物質性、自然性、強制性的同時,也賦予歷史以生命力、活力和創造力。實際上,中國所開創的人類文明新形態,其特質就在于:“在奮斗目標上,注重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不斷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它不是以資為本,而是以人民為中心的文明”[11]。
總之,作為馬克思主義的基本思維方式,辯證思維主要是對豐富的歷史資料進行提煉、總結,抽象出歷史發展的一般演進邏輯;歷史思維則使辯證思維擺脫黑格爾精神辯證法、代之以主客體辯證法,從而使之尊重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激發人民群眾的創造活力。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貫穿于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創新思維與法治思維之中。如果沒有辯證思維和歷史思維,就不可能掌握戰略思維和底線思維,也不可能懂得為何要高度重視創新思維和法治思維,更不可能厘清“六大思維”的內在關聯。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相互支撐,一同構成科學思維方式的真理性根基。因此,在加強黨的自身能力建設的過程中,必須堅持以強化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作為黨員干部思維能力訓練的基本功。
三、強化創新思維能力與法治思維能力:思維能力訓練的時代要求
(一)創新思維能力
創新思維能力,就是破除迷信、超越陳規,善于因時制宜、知難而進、開拓創新的能力。創新思維能力展示的是解決問題的創新程度。以唯物辯證法觀之,矛盾的自我否定、舊事物的退場與新事物的出場皆不可避免,“創新”是時代的要求。從現實發展看,在資本主義主導的全球化時代,一個民族的文化是否具有創新能力,往往決定了它所處社會之興衰與所處國家之強弱。而積貧積弱的近代中國之所以能在中國共產黨的帶領下“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從根本上來說靠的就是實踐與理論的雙重創新與良性互動。正因為如此,習近平總書記才會如此強調,要“實現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良性互動,在這種統一和互動中發展二十一世紀中國的馬克思主義。”[12](p65)創新性人才是一切創新性事業的根本,只有培養出一支具有創新意識、創新思維、創新能力的高質量人才隊伍,我們才能繼續取得新的偉大勝利。
創新思維能力的培養要求把握創新的實質。創新的實質是對未知問題的探索、對既往傳統的揚棄、對既存事物的革新,因而創新必須處理好理論與實際的關系、傳統與現代的關系、發展與穩定的關系。
首先是要處理好理論與實際的關系。理論創新的使命就在于回應時代問題、解決實際問題、明確歷史的前進方向。毛澤東指出:“任何國家的共產黨,任何國家的思想界,都要創造新的理論,寫出新的著作,產生自己的理論家,來為當前的政治服務,單靠老祖宗是不行的。”[13](p109) 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一項前無古人的偉大事業,理論家不應跟在實踐的后面亦步亦趨,而應直面時代、實踐和人民提出的問題,引領實踐發展。同樣,“現實本身應當力求趨向思想”,實踐探索只有及時接受科學理論的滋養,理論創新的價值才能實現,實踐創新才具有科學指引。
其次,要處理好傳統與現代的關系。我們要認識到,中國要實現現代化所面臨的來自傳統文化的阻滯力是特別巨大的。中國要實現由大國邁向強國、由傳統走向現代,必然要激活整個民族的創新精神和每個中國人的創新潛力。但不可否認的是,傳統文化仍然是本民族實現現代化的歷史根基。我們無法選擇傳統,但我們可以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只有通過保留并弘揚與“現代”相適應的優秀傳統文化、否定并剔除已然不合時宜的糟粕文化,才能真正實現與“現代”的對接。
最后,要處理好發展與穩定之間的關系。當前,“創新是發展的第一動力”這一論斷已經成為大家的共識,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創新會在不同程度上沖擊原有社會,使之脫離原來的“常態”,甚至使其陷入“動蕩”之中。習近平總書記對此曾指出,“要堅持把改革的力度、發展的速度和社會可承受的程度統一起來”[1](p68)。新時代實現改革、發展、穩定三者的有機統一,關鍵是要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把人民利益作為三者關系的契合點,將人民對美好生活需要的滿足作為創新的根本指引。
(二)法治思維能力
法治思維能力,就是增強尊法學法守法用法意識,善于運用法治方式治國理政的能力。法治思維能力展示的是解決問題的文明度。馬克思的“社會三形態”理論以人的存在樣態為判斷標準,指明現代社會作為人類社會所經歷的“第二形態”區別于“第一形態”的根本標志就在于,現代社會力求消除“人對人的依賴”,使人朝著“自由個性”和“全面發展”邁進了一大步。在這一過程中,法律起著關鍵性的作用:它促進了人的主體意識的覺醒,并極力保障人的主體意志獲得實現。因而法治能夠代表文明的前進方向。對此,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綜觀世界近現代史,凡是順利實現現代化的國家,沒有一個不是較好解決了法治和人治問題的。”[14](p12)在新時代,法律是對社會行為的基本約束,法治成了治理國家的基本方式,黨員干部努力提高自身的法治思維能力是時代發展的訴求。
樹立法治思維,要求充分彰顯法律的平等性、程序性和人民性。首先,法律的平等性要求打破傳統等級觀念和等級秩序,使個人與個人、個人與政府共同站立在“法律的地平線”上。人們必須遵照共同的法律,在受法律制約的同時,也受法律的保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已然成為現代社會的重要標志。在利益關系日益復雜、人對人的依附關系并沒有完全消除的情況下,我們愈加需要做到法律的平等。尤其對于今天的國家機關來說,更要做到權責明晰、權責統一。只有這樣,黨和國家才能最終從人民群眾那里獲取公信力,社會主義的文明屬性才能充分得到彰顯。
其次,法律的程序性要求破除以權壓法、以權代法的舊有痼疾,使系統的運作、體系的運行、國家的運轉都必須在法律的框架下實現。習近平總書記指明:“治理一個國家、一個社會,關鍵是要立規矩、講規矩、守規矩。法律是治國理政最大最重要的規矩。”[14](p12)現代社會是一個極為復雜的系統,黨員干部只有善于運用法治思維應對其內在弊病,樹立起嚴格的“規矩意識”,才能保證這個大系統內部各部件、各要素彼此之間不發生沖突、持續地有條不紊地協同運轉,實現“為子孫萬代計、為長遠發展謀”。
最后,法律的人民性規定法律是人民意志的上升,法律的生命力就在于法律的人民性。馬克思曾指出:“立法者應該把自己看作一個自然科學家。他不是在創造法律,不是在發明法律,而僅僅是在表述法律,他用有意識的實在法把精神關系的內在規律表現出來。”[15](p347)以現代性的視角觀之,現代法律起源于人們主體意識的覺醒,其目標在于保障人們的主體地位,其實質是人的歷史主體地位的實現方式。實際上,通過法律和制度最廣泛地凝聚起人民群眾的主體力量,是各種現代性問題的治本之策。需要注意的是,法律的平等性和程序性,只有統一到人民性的高度,才有其意義。
(三)堅持創新思維能力與法治思維能力的內在統一
創新思維強調突破陳規、脫離桎梏,法治思維強調遵守規定和秩序,兩種思維看似相互對立,實則辯證統一。這是因為,一方面,法治思維對于創新創造具有重要的意義,即現代法治非但不會限制“創新”,反而,創新需要法治來保障。否則便無法解釋在被稱為法治社會的現代社會,創新活力為何能夠源源不斷地被激發。問題的奧秘在于現代法治為人們開辟出廣闊的創新創造空間。在前資本主義時代,法律的地位相對低下,只在較小范圍內觸及人們生活領域,而在法律未涉及的空間,皆為權力所踏足和掌控,因而,法無規定皆不可為。但是在崇尚法治的今天,情況卻發生了一個倒轉:法無禁止皆可為,甚至連權力來源本身也取之于法律。由此人的自由創造空間被大大地拓寬,人的自由個性也被激發出來。另一方面,法治工作需要注入創新創造的活力。法律作為人們意志的上升,必須與時俱進地體現人們的價值訴求。如若故步自封、一成不變,便難免滯后于時代的發展,被歷史所遺棄。更為重要的是,創新作為社會發展的第一推動力,能為法治事業的發展提供總體性的社會歷史條件。總的來說,兩者的相互促進、辯證統一,共同形成了現代社會發展的加速度。
如果說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強調的是大局意識和長遠發展,創新思維與法治思維強調的則是時代呼聲和當前使命;如果說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強調的是看清矛盾的本質、抓住問題的關鍵,創新思維與法治思維則明確了矛盾發展的動力和解決問題的手段。因而,強化創新思維能力與法治思維能力,既是時代發展的要求,又是走出時代困境的必由之路。因此,在加強黨的自身能力建設的過程中,必須堅持以強化創新思維能力與法治思維能力作為黨員干部思維能力訓練的時代要求。
綜上所述,戰略思維能力與底線思維能力、歷史思維能力與辯證思維能力、創新思維能力與法治思維能力既內涵各異,又內在統一,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面對“世界怎么了,我們怎么辦”的世界之問、“歷史發展向何處去”的時代之問、“人民幸福如何實現”的人民之問所作出的集中解答。戰略思維、底線思維、辯證思維、歷史思維、創新思維、法治思維分別展現的是中國共產黨人看待和破解“三問”的高度、限度、厚度、深度、創新程度和文明度。領導十四億多人口的社會主義中國,我們黨既要政治過硬,也要本領高強。要做到本領高強,關鍵是黨員干部要將強化戰略思維與底線思維作為思維能力訓練的總目標、將強化辯證思維與歷史思維作為思維能力訓練的必修課、將強化創新思維與法治思維作為思維能力訓練的時代要求,不斷加強中國共產黨的長期執政能力建設。唯有如此,才能從根本上增強黨把方向、謀大局、定政策、促改革的能力和定力,為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能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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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慧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