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意象在現代視覺設計中的運用

陳 凱

福建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福建 福州 350001

在市場經濟快速發展及外來文化沖擊背景下，國人對民族文化的探索方興未艾，視覺設計領域也出現了對中華傳統文化意識回歸的思潮。商業設計與工業產品作為現代文化的信息、物質載體，可以通過文化創新和文化融合的形式，推動傳統文化的現代化發展。當前將“文化回歸”作為商業設計抓手的思想，已經得到普及，并形成了一種潮流，譬如將文化符號、文化圖案應用到商業設計中，取得了良好了應用成效。漢字作為我國悠久傳統文化的載體，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底蘊和人文內涵，對推動傳統文化與商業設計的充分融合，擁有鮮明的現實意義。特別是漢字意象，能夠讓商業設計獲得審美、內涵的雙重提升。

一、漢字的“意象性”

意象是表象的一種，主要指由知覺形象或記憶表象所形成的想象性表象。在藝術創作中，意象也被稱為審美意象，是審美客體通過對現實生活所提供的材料、經驗進行想象性架構的過程。譬如詩歌中的“枯藤”“明月”等，都是較為典型的意象。我國古代的藝術理論和文學理論一直比較關注“意象”，認為意象是“獨照之匠”。漢字的意象主要指人們通過對事物屬性的反應所產生的主觀感受。譬如甲骨文雖然以象形的造型法為主，然而并非純粹的“寫實藝術”，而是一種“意象造型”，它的“形”擁有獨立的思想意義。雖然甲骨文強調“形”，但重在寫“意”，注重對物質世界的主觀感受，這種感受可以稱之為“心”或者“意”。從造字法的角度來出發，甲骨文所體現的是“概念的概括性”，表達的是對事物、圖像的“概括性”詮釋。例如甲骨文中的“山”，便是以概括的方式將“山”描繪出來。“析”字則是由“斤”和“木”所構成，在古代“斤”指代斧頭，用斧頭劈開木頭便能看到木頭內部的紋理和結構，因此它表述了一個動作層面上的“意象”，即將“析”的本質用動態或動作的形式給概括出來。根據相關理論研究發現，漢字還擁有較為顯著的“動態特性”。譬如甲骨文中的“美”是以“羊”為主體，東漢的《說文解字》講道“羊大為美”。這種美主要體現在對生活富足的向往和憧憬中，因此“美”體現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祈求，表達了古人的愿景。又比如“疾”，甲骨文中的“疾”是一支飛向腋下的“箭”。在古代經常會發生戰爭，人一旦中箭便會因感染而死。所以甲骨文中的“箭”有“速度”和“疾病”的內涵。此外，除了文字本身所擁有的“意象”外，文字之間也常常有諸多的邏輯聯系，通過不同文字的結合，會形成全新的意義，所表達的內涵和意義也會更加多元、更加多樣。

二、漢字在傳統文化中的傳承

漢字在我國擁有悠久的發展歷史，在不同時期呈現出不同的形態，獲得不斷地簡化、優化和變形，進而成為契合我國各歷史時期、朝代的文化元素。它在傳承和弘揚傳統文化的過程中，也表現出鮮明的意象性特征。具體體現在詩詞、書畫和戲曲中。首先是詩詞。詩詞在我國文化發展中擁有舉足輕重的重要地位，由于詩詞來源于文字，所以漢字的意象思維可以在詩詞中得到充分的拓展、發揮，能夠讓漢字所呈現的意象性特征更鮮明地彰顯出來。《詩經》中有這樣的描述“差池其羽，燕燕于飛，遠送于野，之子于歸”。該詩描繪了魏國國君送別妹妹遠嫁他國時的情景，通過借物詠志的方式，將人物的情感抒發得淋漓盡致，并創造出寬廣、遼遠、敞亮的意境。而在意境表達上，《望廬山瀑布》用“九天”和“三千尺”表達了“遠”和“高”的意象，將詩人的浪漫主義情懷，充分地展示出來。其次是書畫。我國魏晉時期的書法擁有灑脫、肆意的意象特點，能夠將魏晉開放的思想表現出來。并且可以將書寫者特有的性格、情感，以文字書寫的形式呈現在人們面前。譬如王羲之的《蘭亭序》行云流水，讓人感受到一個灑脫的、隨性的書寫者形象。可以說在書法層面上，文字的意象是建構在書寫者性格的層面上，通過文字形態，讓人對書寫者的外在或內在特征進行遐想。當然在特殊的書法創作中，文字會以“象形”的方式表達出來，如“山”會擁有“山”的外形。而在美術創作層面，中國水墨畫擁有較高的意境之美，能夠通過山水描繪，將意境呈現在人們面前。在后來的發展中，詩歌與繪畫相結合逐漸成為一種潮流，通過詩歌文字對畫作所隱藏的意象進行表達。譬如《臨泉高致》運用了精致的筆法將山水、清泉描繪得栩栩如生，在詩歌文字的加持下，可以讓人進入更深層次的想象中。最后，戲曲中的文字意象主要指通過簡短的文字標志，表達出特定的場景。此外，我國漢字的意象還表現在陶瓷、銅鏡、石雕、木雕、印染、磚雕、刺繡、木版畫及剪紙上。

三、漢字在視覺傳達中的意象思維

通過明確漢字在視覺傳達中所呈現意象思維，可以幫助我們在視覺傳達中明確文字意象的應用思路和方向，提升文字意象的應用質量。例如在漢字構成上，我國的漢字被稱為“方塊字”“象形字”，因此漢字能夠幫助人們通過“象”來明確其中所擁有的“意”。譬如在古代戰爭時期，西方國家普遍使用各類圖案作為戰旗標志，而在我國三國、魏晉時期，則用將帥的姓氏作為旗幟標志，這在某種程度上說明文字擁有表象的作用。又譬如“王”。我國古代帝王或君主喜歡將自己稱作“王”，為了讓百姓尊重和擁戴自己，又將自己描繪成傳達“宇宙三界”旨意的人，其中宇宙三界主要指天地人三界，在王字中用“三”代表“天地人”，用“丨”代表統治者。因此，通過漢字的“象”，能夠清晰、全面地理解他所蘊含的“意”。

漢字的造字法主要有“會意”“指事”“象形”等類型，其中會意則指通過事物與事物之間的關聯，來表達出獨特的意義。如甲骨文中的“男”字，是由“田”和“犁”構成，古代參與農業勞動的人普遍是男人，因此用“田”和“犁”作為文字符號，可以清晰地將“男”的內涵表述出來。象形主要以事物的外形特征為主，能夠概括出事物的本質特征，如火、爪、龜等。指事是在象形文字的基礎上通過添加“點”或“其它部分”的方式，讓文字出現新的內涵。要想有效地分析和應用漢字的意象思維，可以將焦點集中在書法藝術上。書法藝術作為漢字獨有的視覺藝術，能夠更好地與我國文化元素、文化符號結合起來，通過對畫面的“設計”和“經營”，讓文字在平面上擁有多元的視覺效果。我國書法藝術是在魏晉時期得到巨大發展的，與繪畫藝術相脫節，是門獨立的審美門類或藝術形態。它是以文字本身的線條、結構所帶來的美感來打動觀者，能夠實現“主客交流”的特殊效果。由于書法中的意向性特征不再是文字符號本身所指代的“意象”，而是筆畫勾勒出的格調和氣勢，能夠通過象物的方式，使文字擁有“動感”。譬如書中講究“橫”如蒼云飄舞，“豎”如百歲枯藤，部分書法藝術會將文字所擁有的象形特征表現出來。如草書的“馬”字，便還原了“馬”的外形特征。因此，文字在書法藝術中的“意象”得到了豐富，并且更具視覺沖擊力，能夠通過如同“流水”的筆觸，讓人獲得如觀滄海、如沐春風、如飲甘泉的感覺。

四、在現代視覺設計中對漢字意象的應用

在現代視覺設計中融入傳統文化，能夠豐富視覺藝術的思想內涵，讓信息呈現的方式更加多元、多樣，使視覺作品中的畫面建構與信息傳達充分、全面、有效地結合起來。現階段，融入傳統文化的視覺設計作品不斷涌現，而以漢字意象為抓手的作品卻相對罕見，也難以把握。因此，需要充分地運用漢字意象思維，使其應用到現代設計作品中，并成為傳承我國傳統文化的載體和抓手。

（一）象形呈現

在海報設計領域，設計者可以結合文字在書法藝術中的意象思維，讓文字擁有“擬形”的特征，通過筆畫的變動，為觀者帶來全新的視覺體驗。譬如“云、風、水、山”海報作品。設計師運用中國水墨畫的“留白”手法，將文字置于畫面中央部位，并以水墨的筆觸，將“云”字書寫在畫面，在外形上，“云”字擁有云的形態特征，給人一種虛實縹緲的感覺，畫面中的空白指代天空，通過“主客溝通”的方式，引人遐想。而在“山”的海報中，設計師可以運用相同的手法，但在色彩匹配上要使用“綠色”和“灰色”，使山在外形上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例如，余秉楠所設計的作品《家》是以不同形式的書法字體“家”建構畫面，海報右下方的“家”為繁體，形狀類似臺灣的地形，主體部分則是以草書的“家”為主，字體有力而舒張，筆觸柔軟而生動。因此在海報設計的過程中，設計者需要充分運用“漢字”的“象形”特征，將其所擁有“內涵”清晰地傳達出來，使漢字所擁有的意象內涵與形體特征得到充分的融合。

（二）文字變形

結合我國漢字的造字法及漢字意蘊的傳承方式，可以通過字形的改變，使其擁有新的意象內涵。譬如在北京奧運會的logo，其主體的部分是“人形的‘京’字”，外部以印泥為輔，充分傳達了“舞動的北京”意蘊。在意象特征上，能夠與奧運會的主題相契合，可以讓北京的形象與中華傳統文化充分地結合起來。但從文字意象的角度出發，“京”字擁有本身的意象內涵，即數目計量單位，代表一千萬。然而在現代，“京”主要指代北京，是國家首都的象征，因此在漢字意境的表達上，文字變形可以更好地賦予漢字新的意象特征與特點。在中國銀行的標志上，標志的主體部分是紅色的“銅錢”，中間部分是銅錢和“中字”進行結合。雖然標志中的“文字”并不完整，然而在字形變化后，依舊能夠擁有原來文字的特征，并且擁有了全新的意象。在其他的視覺藝術作品中，也可以應用文字變形的思維使文字或數字所擁有的意象特征發生改變。譬如一年一度的春假聯歡晚會上的“年份”。每一年的年份都用當年的生肖與年份數字融合起來，可以讓新年的氣息更加濃厚，讓文字的意象更加鮮明。

（三）文字重構

文字重構主要指用其他視覺元素構成文字的偏旁部首，使文字的意象特征更加強烈。譬如在花字的偏旁上“增加花朵”或者在“風”字的下方添加旗幟等。這些視覺元素的添加必須以作品所表達的主題為抓手，如果脫離主題，視覺元素便只有單一的裝飾價值。在具體的應用中，設計師可以用造字思維中的“會意”法，取文字的“象形”，用相應的視覺元素，使文字的本意和意象發生變化。而考慮到傳統文化在現代視覺藝術中的傳承，設計師需要在建筑、工藝品、書法、繪畫中探究漢字意象的表達形式，使漢字在意象表達中，能夠融入進特定的傳統文化元素。譬如利用水墨畫的構圖形式，將視覺元素拼接在一起，最后在畫面頂端，設置相應的文字，以此達到“指示”的效果。此外，在漢字意象的應用中，設計者還可以使用甲骨文，但需要確保甲骨文所擁有的文字特征和作品所傳達的主題思想相契合。通過現代視覺元素的添加和變形，使甲骨文在擁有象形特征的前提下又擁有新的內涵，讓視覺傳達作品更具中華傳統文化的內涵、思想及特質。

五、結語

漢字傳承了我國悠久的歷史文化、民族文化及地域文化，是我國傳統文化理念和思想的具體表征。而文字意象是文字發揮文化傳承價值的關鍵，現代視覺設計者應充分應用漢字意象，通過“重構”“變形”“象形”等方式，讓文字更全面地、有效地應用到視覺傳達作品中，提高視覺傳達作品的新穎性、文化性，為我國社會經濟發展、傳統文化傳承，奠定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