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中國共產黨早期的重要領導人,瞿秋白對馬克思主義傳播與革新的理論探索主要體現在率先系統傳播唯物史觀、開拓馬克思主義哲學本體論研究和首開先河介紹辯證唯物論三個方面;運用馬克思主義解決中國具體問題的實踐創新主要體現在圍繞“向何處去”的時代命題參與理論論戰,賦予理論研究以中國特色和圍繞“革命道路怎么走”的時代之問進行革命實踐,賦予實踐探索以中國內核兩個方面。
關鍵詞:瞿秋白;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探索;實踐創新
中圖分類號:D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2)05-0028-04
瞿秋白(1899年1月29日—1935年6月18日),中國共產黨早期主要領導人之一,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卓越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理論家、文學家和宣傳家,中國革命文學事業的重要奠基者之一。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承上啟下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瞿秋白懷著“為中國辟一條光明之路”的初心開啟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與實踐,為構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發展的初始形態做出了卓越貢獻。
一、理論探索——瞿秋白對馬克思主義的傳播與革新
在瞿秋白之前,國內理論界對馬克思主義的介紹主要集中于唯物史觀中的社會基本矛盾和階級斗爭,相較于他們所傳播的“半部”馬克思主義,瞿秋白引入和傳播的才是較為完整的馬克思主義。在繼承了李大釗等人的理論成果之后,瞿秋白只身赴蘇俄,系統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也正是在俄國的系統學習使得他完成了思想上的轉變,回國后開始積極投身于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并進行了獨創性的詮釋,實現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的多個“第一次”。
(一)率先系統準確傳播唯物史觀
盡管早在清末民初,馬克思主義就開始在中國傳播。然而,無論傳播范圍、傳播內容還是受眾的理解與態度上都未觸及馬克思主義的內在肌理。直至“五·四”運動時期,馬克思主義才真正引起先進知識分子的關注并開始進行廣泛傳播,中國思想界也才真正出現了社會主義思潮[1]。但這一時期的聚焦點只是在唯物史觀中的社會基本矛盾和階級斗爭上,未能將其全貌展現出來。
在俄國考察學習兩年之后,瞿秋白帶著對唯物史觀全新的理解踏上歸國之路。1924年,他先后整理出版了《現代社會學》和《社會科學概論》。在《現代社會學》中,他系統完整地介紹了唯物史觀:社會學之對象及其與其他科學的關系、社會科學之原因論與目的論、有定論與無定論以及社會發展的趨勢。其中就涉及目前我們所熟知的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歷史必然性與歷史偶然性、社會與人等辯證關系等問題。在《社會科學概論》中,他分十二個部分闡釋了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階級斗爭理論以及社會制度更替等內容,并分章具體介紹社會建筑(上層建筑)中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風俗、藝術、哲學、科學等構成形式,在文末還總結了社會結構的組成內容。不難看出,相較于李大釗等人早期傳播馬克思主義集中于社會基本矛盾和階級斗爭上,瞿秋白對唯物史觀則是從學理上系統準確地作了介紹與闡釋。雖有不足之處,但為推動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以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開拓馬克思主義哲學本體論研究
古往今來,本體論研究始終是哲學家們孜孜以求的終極命題之一,不同的哲學派別有不同的本體論認知。然而,馬克思主義在引入中國之初,本體論問題被排斥在馬克思主義哲學之外,當時的先進知識分子認為進行本體論研究會落入玄學的黑洞。因此,他們高舉唯物史觀大旗,立足人類歷史發展進程,試圖用唯物史觀來解決中國的問題。
瞿秋白在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后,認同樸列漢諾夫及郭列夫的觀點,即辯證唯物主義才是人們真正認識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石。隨即,他開啟了馬克思主義哲學本體論的研究。在《馬克思主義之意義》一文中,他旗幟鮮明地批判了把馬克思主義等同于馬克思的經濟學說或階級斗爭論的觀點,認同馬克思主義是互辯的唯物論(第亞力克諦的唯物論),并強調馬克思主義最根本的基礎就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他指出當時國內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研究異常貧乏,尤其對唯物史觀的介紹不夠確切明了,抨擊了把馬克思主義等同于唯物史觀的錯誤觀點。他認為唯物史觀僅是馬克思主義的四部分之一,在四部分(第亞力克諦唯物論的哲學或馬克思主義的總宇宙觀;社會學的方法論或唯物史觀即歷史唯物論;社會經濟的理論或經濟學;無產階級革命斗爭的理論,共產主義或科學的社會主義)之中,只有第亞力克諦唯物論一以貫之,是真正指導無產階級革命的根本方法論,而唯物史觀只是第亞力克諦唯物論觀點在人類社會生活領域的理論結果。于是,瞿秋白提出了“互辯法的唯物論”的概念,推動了辯證唯物論在中國早期的啟蒙與探索,進而開拓了我國馬克思主義哲學本體論的研究。
(三)首開先河介紹辯證唯物論
在瞿秋白之前,國內理論界對馬克思主義的認知主要集中于唯物史觀,對辯證唯物論知之甚少。雖然陳獨秀、李達等人談到過辯證唯物論的一些內容,但都只是淺嘗輒止,并未作深入闡釋。這就給當時理論界造成一種“馬克思主義的底色在于唯物史觀”的錯覺。瞿秋白認為“馬克思主義的唯物辯證法是無產階級斗爭的思想上理論上的武器”[2]503,僅僅把馬克思主義歸結為唯物史觀是不夠客觀準確的。因此,他在中國思想界率先宣傳介紹辯證唯物論。關于辯證唯物論的介紹,瞿秋白主要是從唯物論、互辯法、認識論三個方面展開的,這與現如今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構成方式大體相同。
在《唯物論的宇宙觀概說》中,瞿秋白旗幟鮮明地指出:“宇宙真正的統一,乃在于他的物質性。”[3]5無論是地球發展的歷史還是人類發展的進程,都表明“客觀物質的存在,較主觀精神的發現,久遠得多。”[3]15因此,對于各種社會現象的觀察研究都要從客觀角度出發,不能從主觀上心理上的解釋去說明。在《現代社會學》中,他強調世界上一切事物都處在變化與運動之中,全宇宙都是“動的物質”[2]441。正是因為“動”,所以在研究事物時應看到它們間的聯系。互辯法就是既研究聯系,又研究動象。在《社會哲學概論中》,瞿秋白認為:“宇宙的根本是物質的動,動的根本性質是矛盾——是否定之否定,是數量質量的互變。”[2]349由此可知,他在深入領會了聯系和動象的基礎上闡釋了對立統一、質量互變、否定之否定三大規律。同時,在《唯物論的宇宙觀概說》和《社會哲學概論中》中,瞿秋白對認識的可知性、認識的本質以及認識發生發展的過程作了詳細介紹。比如他認同“人類智知雖不能完全認識客觀,但可以把已知的內容進行整理分析,通過不斷探索直到完全認識客觀”“我們的認識是腦經里的物質反應腦經外的物質”[3]13等。正是因為瞿秋白在國內理論界首開先河傳播與闡釋辯證唯物論,才使得當時的先進知識分子意識到:只有將互辯唯物論與唯物史觀相結合,才能真正找到解決中國革命問題的有效路徑。
二、實踐創新——瞿秋白運用馬克思主義解決中國實際問題
無論瞿秋白只身赴俄系統學習研究馬克思主義,還是他在介紹傳播中對其進行獨創性的闡釋,歸根到底是想為中國尋求一條光明道路、擔一份中國再生時代思想發展的責任。簡言之,就是要用馬克思主義解決中國的實際問題。在推動早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發展中,瞿秋白的貢獻主要體現在理論論戰和革命實踐兩個方面。
(一)圍繞“向何處去”的時代命題參與理論論戰,賦予理論研究以中國特色
隨著西方各種思潮的相繼涌入,“五·四”運動之后的中國理論界爆發了不少堪稱經典又意義深遠的思想文化論戰。論戰中,瞿秋白始終高舉馬克思主義旗幟,緊緊圍繞“中國應向何處去”的時代命題捍衛馬克思主義的思想陣地。
一是批判“東方文化派”,提出通過革命建立無產階級新文化。瞿秋白在《東方文化與世界革命》一文中首次提到了“東方文化派”,該派的核心價值立場就是全面肯定并竭力倡導東方文化。他們在激烈批判西方病態資本主義文化的同時極力鼓吹東方文化的優點,將未來世界文化發展方向的聚集點定位成——“看東方、向東走”。
以瞿秋白等人為代表的“馬克思主義派”則站在無產階級立場上,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提出通過革命建立無產階級新文化的觀點,并以此為基礎與“東方文化派”展開理論論戰。瞿秋白首先圍繞東西文化差異及成因問題展開批判,并從唯物史觀的角度闡述了受生產力發展水平限制,封建的東方中國文化并不優于西方資本主義文化。緊接著他全盤否定了“東方文化派”所謂的“看東方、向東走”的發展定位,提出了既反對落后封建宗法文化又反對病態資本主義文明的全新路徑——通過世界革命走建設無產階級新文化的道路。雖然在批判過程中帶有激進色彩,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次論戰是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認識中國思想文化現實一次較為成功的嘗試,推動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在中國的傳播和發展。
二是批判胡適的“實用主義”,宣揚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實用主義是一種主觀唯心論,胡適在赴美留學期間對實用主義進行了系統的學習研究。回國之后,他在北京大學任教期間全面介紹實用主義,主張當時中國應實改革而非革命,走資產階級改良道路而非通過社會革命進行社會改造,并公開反對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
對于胡適的“實用主義”,瞿秋白在《自由世界與必然世界》《實驗主義與革命哲學》等文中比較全面地進行了批判。首先,他否定了實用主義者“實在即經驗”的荒謬唯心主義邏輯,指出實在是客觀世界、經驗是客觀實在的反映,實在是經驗的本原[4],堅持辯證唯物論的觀點。其次,他指出實用主義把“有用”等同于“真理”,把“人的需要”(利益的真理)作為檢驗真理的標準是錯誤的,而應當把實踐作為檢驗真理的標準,從而劃清了馬克思主義真理觀和實用主義主觀真理觀的界限。最后,他批判了實用主義在歷史觀領域的“歷史循環論”,指出經濟基礎對上層建筑起決定作用的同時還強調了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的反作用,闡明了唯物史觀的根本觀點。瞿秋白對胡適實用主義的批判在我國現代文化思想史上帶有開拓性意義,他也被認為是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優秀代表之一。
三是批判“戴季陶主義”,強調唯物史觀和階級斗爭理論對國民革命的指導作用。在1924年國民黨改組引發的黨內激烈斗爭中,滋生了代表國民黨右派的戴季陶主義。戴季陶主義可以概括為:推崇唯心主義道統學說和民生哲學而歪曲“三民主義”,鼓吹階級調和理論而否定階級斗爭,反對用唯物史觀的思想指導國民革命。歸根到底,它的產生是為了迎合國民黨右派反共的需要,對中國國民革命和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都產生了嚴重的危害。
正是認識到了戴季陶主義的危害性,瞿秋白以《向導》《新青年》等刊物為主要陣地,先后發表了14篇文章對其進行激烈的批判。他一方面批判了戴季陶主義的唯心主義道統學說和民生哲學,運用唯物史觀中的“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等原理解釋了孫中山的“三民主義”,并肯定了人民群眾在國民革命中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指出戴季陶“階級調和理論”的錯誤,提出“資產階級道路在中國行不通”的論斷,揭示了只有階級斗爭既是“三民主義”的題中之義,又是推動國民革命持續發展的內生動力。對戴季陶主義的批判不僅捍衛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重要地位,而且推動了中國共產黨的進一步發展。
(二)圍繞“革命道路怎么走”的時代之問進行革命實踐,賦予實踐探索以中國內核
不管是對馬克思主義的傳播與革新,還是積極參與批判各種非馬克思主義思潮的理論論戰,終究要用來解決中國實際問題的。進行無產階級斗爭在當時的中國勢在必行,但“革命的道路該怎么走”卻是擺在國人面前的時代之問。對此,瞿秋白運用馬克思主義這一強大思想武器,對民主革命的性質、革命前途、革命形式等問題進行深入研究分析。
一是關于中國革命的性質。明確彼時中國社會的性質才能準確定位中國革命的性質。故而,瞿秋白在《中國資產階級的發展》一文中闡述了他對中國社會性質的認識:中國本是以農業和小手工業為主的宗法社會,由于帝國主義政治經濟的入侵開始了資本主義的發展,但這種資本主義中又有封建主義的身影存在,故而近代中國的社會性質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這就決定了中國既要進行顛覆軍閥的民權革命,也要進行顛覆帝國主義的民族革命,二者中民權革命是首要的。但中國的國民革命并不因此“失去資產階級的性質”[2]214,而且中國的資產階級“非受無產階級的促進不能舉步”[2]213。因此,瞿秋白對中國國民革命性質的定位是無產階級領導的資產階級性質的民權主義革命。
二是關于中國革命的前途。對國民革命的性質有了清晰認識之后,革命的前途問題就成了人們關注的焦點。對于這一問題,黨內曾經有這樣的觀點:中國民主革命的成功是資產階級的勝利,只有資產階級發展到一定程度,同時無產階級也足夠強大時,才是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好時機[5]。瞿秋白對此并不認同,他在1927年就指出中國革命是由“民權主義到社會主義的無間斷革命”[6],并且都需要無產階級來領導。1933年他在《馬克思主義和中國革命》中強調當前中國革命雖處在資產階級民權主義階段,但必然會在無產階級領導下轉變為社會主義革命、走向社會主義社會,當然前提是先完成民權革命。換言之,瞿秋白認為中國國民革命的前途是社會主義革命。
三是關于中國革命的形式。在正確認識中國革命性質和前途的同時,瞿秋白意識到了武裝革命的重要性,他是黨內早期重視武裝斗爭的領導人之一,為中國革命道路的成功實踐奠定了重要基礎。他在研究俄國“十月革命”時指出革命的勝利主要在于布爾什維克黨領導勞動者組建了自己的軍隊,中國革命想要取得勝利就必須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之后,在《中國革命中之武裝斗爭問題》《武裝暴動的問題》等文章中,他強調革命戰爭在當時的中國不可避免,國人要打破偽和平的幻想準備好武裝暴動。在發動農民暴動時應采取游擊式的戰爭,這種方式是群眾在斗爭過程中自發組織起來的,有助于他們得到屬于自己的土地和政權。不難看出,這里已經有了“工農武裝割據”的影子。
三、結語
本文從理論探索與實踐創新兩個角度,系統梳理了瞿秋白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的重要貢獻,既有助于加深我們對早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解,又為新時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發展提供思想借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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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黃楠森,莊福齡,林利.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第六卷[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6:232.
[6]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論編(第五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78.
作者簡介:閆妍(1987—),女,漢族,山西汾西人,山西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思想政治教育。
(責任編輯:馮小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