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占陽 楊柱 郭斌 龍奉璽 唐東昕
摘要:酒精性肝病作為我國的常見病、多發病,其發生發展與酒精的過多攝入緊密關聯。酒傷理論作為祖國醫學獨有的經典理論,它對于飲酒所致疾病記載全面、見解獨到,并深刻指導后世治療酒傷之病,尤其是酒精性肝病。基于酒精性肝病的多發性和中醫酒傷理論的指導性,從病名探討、分期辨證論治、臨床觀察與研究等幾方面論述中醫在酒傷理論指導下對酒精性肝病的認識及治療。
關鍵詞:酒傷理論;酒精性肝病;中醫治療
中圖分類號:R57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2)05-0016-04
酒精性肝病(alcoholic liver disease,ALD)是指因攝入過量酒精而引起的肝臟疾病,主要包括酒精性脂肪肝、輕癥酒精性肝病等[1]。該病屬于西醫術語,中醫無此概念,但可與“酒病”“酒積”等病證相對應[2]。中醫對該病的認識和治療需要酒傷理論的指導。
酒傷理論是祖國醫學關于飲酒所致疾病的理論概述和總結,從起源、發展到成型歷經千年,其始于《黃帝內經》,見于《諸病源候論》等諸多醫家經典著作,在當代仍在現代學者的研究下繼續發展壯大。它既是傳統醫學中的一部分,也屬于傳統文化的優秀部分[3]。各醫家有關飲酒致病的記載不勝枚舉,可見于各代醫籍著作。但“酒傷”二字直到明朝末期才正式出現,載于《東醫寶鑒》一書。楊柱[4]認為“酒傷”一詞言簡意賅,高度總結概括了因飲酒所致的一切疾病,并體現了飲酒對機體及五臟六腑的損害。酒傷理論內涵豐富,基本包括飲酒所致一切疾病及其預防治療,在當今也極具現實性和指導性。
1 病名探討
在祖國醫學體系當中雖無“酒精性肝病”的術語概念,但根據該病的臨床表現、病因病機等進行劃分,可與“酒病”、“傷酒”、“酒悖”、“酒癖”、“酒疸”、“酒臌”、“酒積”、“酒瘕”、“脅痛”等疾病相對應。“酒悖”和“酒風”最早出現在《黃帝內經》一書中。《靈樞·論勇》有載:“酒者……其氣慓悍……滿于胸中,肝浮膽橫……名曰‘酒悖也”;《素問·病能論》有云:“有病身熱解墯……惡風少氣……病名曰酒風”,該篇中還記載有使用白術、澤瀉、麋銜等以治療酒傷的描述。此外,《金匱要略》寫到:“酒黃疸者,或無熱……鼻燥”、“酒疸心中熱……吐之愈”;在治療上,仲景針對病位在上者,用涌吐之法;病位在下者,可用攻下法。在《圣濟總錄》和《癥因脈治》中亦載有對酒疸的描述和治法治則及方劑,如《癥因脈治》:“其人以酒為事,或其人以酒為事,或……則酒疸之癥成矣。”
《脈經》中提及“酒病”,并詳細記載了其脈象表現。《諸病源候論》中有“夫酒癖者……酒與飲俱不散……時時而痛,因而即呼為酒癖” 的細致論述,并依據病情、病位等分別稱為酒瘕、酒注等;金元時期,張介賓將因酗酒導致的鼓脹之病,稱為“酒鼓”,其所著《景岳全書》中記載有酒鼓為諸鼓之中最難治之證的描述,并闡述其中的機理是因為酒性屬陽,其氣剽悍峻猛。《東垣十書》中也指明酒性大熱,《脾胃論》中有“論飲酒過傷”一篇專門記錄因過飲而導致的酒傷之病,治以葛花解酲湯。朱震亨在《格致余論》中立專篇議論過飲的危害性,鼓脹、嘔吐、內疸等多種病癥均因過飲所致。此外,《儒門事親》中有“酒積”的記載,治療可用酒積丸。“傷酒”可見于《證治要訣》,治用方藥沖和湯等。由此可以看出,歷朝歷代的醫家關于酒傷的病名層出不窮,但都和飲酒所致肝臟疾病有較為密切的關系。這表明中醫藥有關酒精性肝病的相關記載和治療可追溯到上千年以前,為后世學習和治病提供借鑒。
2 分期辨證論治
中醫藥治療本病不但具有漫長的發展史,也具有辨證論治等獨特的優勢。目前,根據病程、證候和病機變化,一般由輕到重將此病分為初、中、末三期,根據初中末三期所屬的證候,治法大體有:健脾益胃法、疏肝利膽法、清熱利濕祛濁法、消痞散結法、行氣導滯法、活血化瘀法等[5-6]。
2.1 疾病初期 疾病初期,即“酒痞”“傷酒”階段,病位主要在脾胃、肝,大體與西醫中酒精性脂肪肝、輕癥酒精性肝病相對應。過飲日久則毒邪蓄積,脾胃肝俱傷,從而導致肝郁氣結、肝失調達、脾失健運,肝脾不和則濕熱蘊內、氣血失調[7-8]。初期病性實熱,病機證候多為氣滯血瘀伴有濕熱,治療宜活血行氣、調和肝脾、化濕清熱。田德祿[9]認為,病變初期酒毒蘊結體內,使肝脾受損,致土壅木郁、肝脾俱損、氣血失調,可致氣滯血瘀濕阻,聚于脘腹脅肋,出現或痛或脹等諸多癥狀,證屬肝經郁熱、脾胃失和,治以清熱解毒、調理肝脾,多使用動藥(藥性多走而不守的,如活血、行氣、利濕等藥物)治療,如柴胡、厚樸、紅花、蒼術、茯苓等。
2.2 疾病中期 疾病中期,即“酒癖”“酒疸”階段,病位主要在肝膽,可與西醫中酒精性肝炎、酒精性肝纖維化相對應。初期失治、遷延不愈致疾病進展及病情加重,邪氣旺盛而正氣不足,濕熱不化蘊結成痰,氣血痰結為積塊,故稱“酒癖”,此時濕熱與氣血瘀痰相搏結[10]。癥狀可見脅痛,脅下有積塊,膚色萎黃,身體瘦削,飲食不佳,或膽汁溢出皮膚等。中期病機仍以邪盛為主,治當化痰消積、清肝利膽、活血行氣。王邦才等[11-12]認為疾病中期病情加重,邪氣漸盛正氣漸傷,濕聚成痰阻滯氣機,導致氣血運行進一步受阻,加之肝絡受損,終致痰飲水濕、氣滯血瘀與酒熱之毒互結,阻于脅部,致使肝陰虛損;證屬肝膽濕熱、瘀血氣滯痰濁夾雜,治法當以清利肝膽濕熱、化瘀解毒活血、柔肝養肝為要,藥用黃芩、茵陳、赤芍、柴胡等。
2.3 疾病末期 疾病末期,即“酒臌”階段,病位主要在肝腎、脾,相當于西醫中酒精性肝硬化以及肝硬化失代償期。此時邪盛正衰,且病情長期未得到控制,久病及腎,致肝脾腎等多臟俱損功能失調,氣化失常,水濕泛濫,停于少腹,導致腹部膨脹,發為“酒臌”[13]。癥狀可有腹部腫脹如鼓,水腫,面色晦暗,脅部積塊疼痛等。證候病機為陰虛與陽虛并存、水濕與血瘀內停,治法以溫其陽、滋其陰、行氣化瘀為主。肖達民等[14-16]認為該期為疾病的終末階段,疾病日久,正氣衰微、邪氣強盛,脾肝腎三臟同病,氣血痰阻絡,導致病情錯綜復雜。屬本虛標實、虛實錯雜之證,治當扶正祛邪、溫陽化濕行氣利水,陰虛者兼以滋陰之法,方藥可根據證候化裁加減。
3 臨床觀察與研究
中醫藥通過長期對ALD的觀察與研究,進行了很多診療試驗,這也驗證了中醫藥存在的可靠療效。蔡新吉等[17]使用古方逍遙丸來觀察ALD(均為肝郁脾虛型)的療效,全部顯示有效,其中痊愈者達半數以上,展現了該方確切的療效;同時發現,治療時間長者效果更好。鐘之洲等[18]觀察研究自擬醒脾養肝湯對ALD的治療,最后發現,與對照組相比,治療組的肝功能明顯改善、肝纖維化程度降低、脾腫大緩解,表明該自擬方治療該病療效確切、癥狀改善明顯。翁衛東等[19]觀察葛花解酲湯對ALD的臨床功效,把120例病例分組進行對比,發現治療組更有利于恢復肝功能,顯示了該方具有保肝護肝以及緩解肝細胞脂肪變性的療效。何義華等[20]通過觀察二至解酲湯對ALD的改善情況,得出對照組為80%的有效率,低于治療組96.67%的有效率;多數肝功能指標也均為治療組占優勢;這些表明二至解酲湯在酒精肝的治療方面效果良好。
梁衛等[21]利用解酒消脂湯研究對ALD的功效,發現治療組和對照組在有效率方面有明顯差異(P<0.01);同時,治療組的血脂降低幅度更大且肝功能明顯好轉,可知解酒消脂湯用于治療酒精性脂肪肝療效顯著。程東仙等[22]利用治療組(服用葛根養陰解毒湯)和對照組(口服護肝片、甘利欣片和維生素C片),通過對比臨床癥狀發現,治療組表現突出;再結合肝臟B超檢查情況,也是治療組效果更佳;這表明該方作用明顯。韓方方等[23]予治療組自擬清肝方,對照組予西藥治療,通過比較TBIL、GGT等相關指標水平,發現治療組在緩解不適癥狀、逆轉肝功能兩方面作用更突出,總體療效也更優。王新卉等[24]為研究ALD(濕熱蘊脾型)的中醫治療療效,把口服茵陳五苓散的患者分為治療組,服用護肝片治療的分為對照組,對比2組結果后發現,治療組在改善患者脅痛等癥狀方面效果更佳、在恢復肝功能方面療效更優,充分體現了茵陳五苓散的治療功效。以上可以看出,中醫藥在對于ALD的診療方面優勢明顯、療效可靠,得到了一定的認可,也需要進一步提高和完善。
4 討論
除戒酒以外,在治療上,營養支持和抗氧化劑、糖皮質激素、乙醛脫氫酶激活劑等藥物治療為西醫治療酒精性肝病的主要措施[25],但療效并不夠理想。相較于西醫治療存在療效局限的現狀,中醫在酒傷理論指導下通過辨證論治來治療酒精性肝病療效確切、副作用較小、成本較低,具有明顯優勢。而且我國還擁有豐富的中藥資源,在開發治療新藥方面潛力無窮,廣大科研工作者可以通過深入挖掘中醫藥資源,進一步探索診治此病的新方新藥,以造福社會。但是,中醫治療酒精性肝病目前多是基于實驗或小規模觀察研究,缺少更多的大樣本隨機對照實驗和雙盲實驗等研究,辨證論治的標準未完全統一,療效判定方法和標準不一,部分實驗設計還不夠科學嚴謹。基于此,研究者應充分發揮中醫藥的長處,彌補實驗和治療上存在的短板,統一標準,深入研究,研制出更加高效便捷的方劑、中藥新藥,提高中醫藥的整體治療水平。中醫藥在防病治病方面前景廣闊,大有用武之地,科研工作者們應把中醫藥這個寶庫更多地運用到臨床上來。
參考文獻:
[1]中華醫學會肝病學分會脂肪肝和酒精性肝病學組.酒精性肝病診療指南[J].中國肝臟病雜志(電子版),2010,2(4):49-53.
[2]丁霞,田德祿,姚雪彪.中醫學對酒精性肝纖維化的認識[J].中華中醫藥雜志,2006,21(1):50.
[3]陳果,楊柱,龍奉璽,等.酒傷理論體系概述[J].中華中醫藥雜志,2020,35(8):4209-4210.
[4]楊柱.酒傷病名探討——“酒傷”專題之一.江蘇中醫藥,2002,34(5):38-39.
[5]相光鑫,孟慶巖,顏培正,等.對《黃帝內經》中“酒悖”的思考[J].中醫學報,2018,33(1):74-76.
[6]殷曉軒,尹常健.酒精性肝病中醫用藥規律探討[J].中國實驗方劑學雜志,2011,17(12):285-287.
[7]梁衛,吳承玉.酒精性肝病辨治心得[J].中醫雜志,2013,54(5):433-434.
[8]鐘杰璋,陳貽威,潘家麗,等.中藥治療酒精性肝病的研究進展[J].世界中醫藥,2018,13(2):504-507+512.
[9]金容炫,張浩,田德祿.田德祿教授治療酒精性肝病的臨床經驗[J].中國中醫基礎醫學雜志,2003(8):66-67.
[10]師寧,蘇澤琦,李培彩,等.酒精性肝纖維化中醫證候分類研究[J].中華中醫藥雜志,2013,28(7):2119-2122.
[11]錢山海.基于數據挖掘王邦才教授治療酒精性肝病用藥規律研究[D].杭州:浙江中醫藥大學,2018.
[12]周文偉,王邦才.中醫藥治療酒精性肝病研究進展[J].遼寧中醫藥大學學報,2017,19(2):118-121.
[13]趙興杰,李曉紅,常青,等.酒精性肝病的中醫藥治療研究進展[J].河北中醫,2016,38(10):1591-1596.
[14]肖達民,李丹青,吳艷華.酒精性肝病的中醫臨床研究進展[J].中藥新藥與臨床藥理,2018,29(1):118-122.
[15]舒發明,黃英,劉業方,等.從伏邪學說探討酒精性肝病治療思路[J].時珍國醫國藥,2015,26(7):1708-1710.
[16]李丹青,肖達民,李升偉,等.酒精性肝病不同分期中醫病機特征探討[J].廣州中醫藥大學學報,2017,34(6):931-934.
[17]蔡新吉,魏振滿,畢京峰.逍遙丸對酒精性肝病肝郁脾虛證中醫證候的療效觀察[J].中華中醫藥學刊,2013,31(6):1265-1267.
[18]鐘之洲,郁清琳.醒脾養肝湯治療酒精性肝病對肝功能、肝纖維化相關指標的影響[J].中華中醫藥學刊,2017,35(3):752-754.
[19]翁衛東.葛花解酲湯治療酒精性肝病的臨床療效觀察[J].中華中醫藥學刊,2010,28(6):1226-1227.
[20]何義華,羅建君,文安怡,等.二至解酲湯治療酒精性肝病臨床研究[J].中醫學報,2018,33(6):1099-1102.
[21]梁衛,徐華強,張麗玲,等.解酒消脂湯治療酒精性脂肪肝臨床研究[J].時珍國醫國藥,2007(11):2817-2818.
[22]程東仙,李曉林,楊冬玲,等.葛根養陰解毒湯治療酒精性肝病43例療效觀察[J].四川中醫,2013,31(3):80-81.
[23]韓方方.自擬清肝方治療酒精性肝病臨床療效觀察[D].南京:南京中醫藥大學,2017.
[24]王新卉.茵陳五苓散加減治療濕熱蘊脾型酒精性肝病臨床觀察[D].沈陽:遼寧中醫藥大學,2015.
[25]孫韜華,劉振勝,辛永寧.酒精性肝病治療研究進展[J].實用肝臟病雜志,2019,22(2):156-159.
(收稿日期:2021-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