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肅,李鑫鵬
(長春理工大學科技創新與區域發展研究中心,吉林長春,130022)
文化產業在我國經濟發展的過程中一直扮演著重要角色,并且未來也將對我國“十四五”時期經濟轉型發揮重要的作用。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文化產業在國際綜合國力競爭中的地位愈發凸顯。進入信息時代,數字技術快速發展,文化產業也逐漸與數字化技術相結合,邁入了數字文化產業轉型的全新時代。2017年4月,文化部《關于推動數字文化產業創新發展的指導意見》的出臺,標志著我國第一次從國家政策維度上確立了數字文化產業的相關概念,并由此提出一系列系統性的指導意見。2020年11月,為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關于“十四五”期間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的決策部署,文化和旅游部印發《關于推動數字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從多個方面提出2025年數字文化產業的發展目標。這些指導性文件的出臺充分顯示了新時代下國家對數字文化產業的高度重視,也在一定程度上充分說明了數字文化產業在我國今后經濟發展中的重要地位。數字文化產業的集聚發展能更好地推動我國文化軟實力的提升,同時由數字文化產業集聚所創造的高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也將成為連接人民幸福和國民經濟增長之間的關鍵紐帶。在此背景下,探究我國數字文化產業集聚水平與區域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具有較強的理論及現實意義。本文收集整理我國31個省市自治區(不包括港澳臺)2013—2020年面板數據,結合空間計量方法,對數字文化產業空間集聚及區域溢出效應進行研究,以期為我國數字文化產業空間集聚研究提供參考。
與現有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主要邊際貢獻在于:以各省市自治區的數字文化專利申請數量為主要指標構建區域熵,以此對數字文化產業集聚水平進行度量,進而研究其對區域經濟增長的影響,以期為未來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相關研究提供借鑒。
隨著我國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文化與科技滲透融合已是時代的主流選擇,文化創新價值驅動整體發展也隨之而來。數字文化產業是一種以文化創意內容為基礎要素,以數字技術為關鍵載體開展構思創作、設計生產、推廣傳播和服務提供的新興產業,兼具傳輸安全便捷、綠色低碳、需求興盛、滲透融合等特點,文化產業與數字技術相結合的發展方式正在成為助推新供給、新消費領域高速成長的主要結構要素,產品涉及眾多行業領域,如網絡游戲、動漫、數碼藝術博物館等。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數據顯示,我國規模以上文化及相關產業企業2020年全年實現營業收入98 514億元,其中文化新業態特征較為明顯的16個行業小類實現營業收入31 425億元。可見以數字技術為載體的文化產業提高了數字技術的邊際收益,拓展了科技應用的邊界,明顯體現了文化創意在經濟增長中的作用和影響。陳偉雄(2011)[1]認為,技術進步在推動文化產業價值鏈的重塑與優化升級、推進文化產業的結構轉型與增強文化產業行業競爭力等領域具有顯著作用。易華(2017)[2]提出,作為一種新興經濟形態,創意經濟已然成為驅動國家經濟發展的動力的源泉,而數字化技術與文化創意協同派生出的新商業模式也將成為推進產業結構優化調整的關鍵路徑。
目前關于數字文化產業集聚及溢出效應的實證研究較少,主要集中在對數字文化產業發展的理論探討。李鳳亮和潘道遠(2018)[3]認為,由于文化產業不只是直接進行文化藝術品生產的部門,同樣還是能夠通過人才、技術、知識、產品的溢出效應廣泛傳播和擴散文化創意,可以看出現今文化產業更是一種與其他各部門融合創造另一種生產形式和結構體系,撐持經濟發展,助力和促動產業結構升級。張立波(2021)[4]從區塊鏈賦能角度出發,指出可以依靠區塊鏈技術重構數字文化產業的價值表達、加強多元主體之間的互信機制以及重梳不同商業架構的商業模式的價值理路,多元主體高效聯動共促多區域經濟發展。肖宇和夏杰長(2018)[5]通過對比數字文化產業發展較為發達的國家,認為數字文化產業的發展能夠較為明顯地提高產業帶動力、區域輻射力,對區域經濟發展起到很好的推進作用。
為探究數字文化產業集聚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借鑒張娜等(2021)[6]的研究。構建如公式(1)所示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

因變量Y表示社會經濟產出量,自變量A表示社會技術進步的效率函數,自變量K表示社會物質資本的投入量,自變量L表示社會勞動力資本的投入量,α和β為自變量K和L所對應的彈性系數。本文前提假設為C-D生產函數的規模報酬固定不變,由此將(1)式左右兩側分別除以L,則(1)式可重新表示為:

在(2)式的基礎上參考胡安軍等(2018)[7]的研究,假設(2)式中效率函數A是由多種其他關鍵要素共同構成,即:

其中,DCIA代表一個區域的數字文化產業集聚水平,Ai0代表可以改變該區域內經濟增長水平的其他因素。將公式(2)(3)進行合并,并對合并后的公式左右兩側取對數,得到新計量經濟模型,如下:

上述公式中,i表示相應的省市區,t表示相應的年份;被解釋變量PGDPit表示不同地區在不同年份下的經濟增長水平,DCIAit代表不同地區在不同年份下的數字文化產業集聚水平,Controls為控制變量的合集;β為變量的系數,ε為殘差項。
同時,還需要考慮到不同區域內部各空間單元之間所產生的空間相關性會影響最終的測度效果。因此本文選用空間自相關分析方法,從整體和局部兩個方位考察全國31個省市區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的空間分異格局,并建立簡單空間權重矩陣如下:

其中,wij表示空間權重矩陣中不同地區在不同年份下對應的元素,ρ表示空間自回歸系數,β和θ表示不同自變量與其各自空間交互項的系數,αi和λt分別代表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εit代表隨個體和時間而改變的誤差項。
1.被解釋變量
區域經濟增長(PGDP):本文采用各省市區人均GDP作為對區域經濟增長形勢的定量評估指標。為消除價格波動對結果的干擾,選擇2013年各區域人均GDP指數作為基期,對名義人均GDP采取平減處理。
2.解釋變量
目前學界主要是通過計算行業集中度、EG指數、HHI指數和區位熵等來度量區域內的產業集聚水平高低。而相較于其他指標而言,區位熵可以更好地體現出數字文化產業規模差異與地區差異因素。結合本文需求,最終選取區位熵作為數字文化產業的集聚水平的測度指標。區位熵的數值越大,表示區域內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現象越明顯,集聚的程度也越高,反之同理。以下為區位熵的詳細計算公式:

其中,DCIAij表示第i個省市區第j年的數字文化產業區位熵;qij表示第i個省市區第j年申請數字文化專利數,qj表示所有省市區第j年申請數字文化專利數;Qij表示第i個省市區第j年申請專利總數,Qj表示所有省市區第j年申請專利總數。
3.控制變量
(1)實物資本投入(INV)。古典經濟增長理論充分證明實物資本投入是推動區域經濟增長的關鍵影響要素,參考單豪杰(2008)[8]對物質資本存量計算,并以2013年為基期推算我國各省市自治區的物質資本存量。
(2)人力資本(HCL)。由內生經濟增長理論可知,一個地區的人力資本數量和質量是支撐其區域經濟持續增長的根本因素之一。人力資本指標的度量方式有很多種。本文主要參考楊建芳(2006)[9]的研究,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較為顯著。最終選取各省市自治區每萬人中的高等院校在校生數來反映該地區的人力資本水平。
(3)交通基礎設施(TRA)。交通基礎設施能為區域之間資源交換提供便利條件。劉學華等(2009)[10]研究表明,交通基礎設施投資對推動區域經濟增長作用明顯。本文采用各省市區公路和鐵路營業里程之和(公里)來反映該地區交通基礎設施建設程度。
(4)政府財政參與度(GOV)。理論上一個新興產業所能獲得的資金支持大部分還是來源于政府的財政支出,政府財政支出越多,該行業獲得發展的機會也越多,當地的經濟也就更具有發展的活力。政府的財政參與對帶動當地經濟增長的作用十分明顯。由此,采用地區公共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來衡量政府財政參與度。
(5)城鎮化水平(URB)。推進城鎮化發展建設是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為促進國內經濟持續增長而采用的主要手段之一。尤其近年來,隨著新型城鎮化戰略相繼實施,中國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對區域經濟增長發揮推動作用。基于此,借鑒藺雪芹等(2013)[11]研究,選取各省市區城鎮人口數與該區域年末總人口數的比值來反映其城鎮化程度。
本文以2013—2020年中國31個省市區(不包括港澳臺)的面板數據為樣本。各項指標的原始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以及各省市區歷年統計年鑒,數字文化產業相關專利按照《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2018)》中的第8類數字創意產業選取,具體數據來自全球專利數據庫(incoPat)。表1為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的詳細結果: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首先從全局的角度出發對我國31個省市區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的Moran'sⅠ值進行測度,具體結果如表2所示。從測度結果來看,Moran's I值都處于較高水平且結果顯著,充分體現出我國各省市區的數字文化產業帶有比較明顯的空間正相關性。從這些年整體的波動特征來看,Moran'sⅠ值除在2014年有較小的減弱情況外,其它大致都維持每年0.02左右的增長趨勢,由此表明我國各省市區間的數字文化產業呈現出穩步集聚的良好態勢。

表2 2013—2020年我國31個省市區數字文化產業集聚全局Moran'sⅠ值
為了能更加深入探究我國各省市區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的空間特征,本文運用Stata軟件進行局部空間自相關分析(圖1),同時運用GeoDa軟件分別選取2013年和2020年為代表年份繪制出全國31個省市區數字文化產業的Moran's散點圖和在1%顯著性水平下的LISA集聚圖(圖2)。從圖1的Moran's散點圖看出,我國大部分省市區都位于一、三象限內,這表示我國數字文化產業集聚與區域經濟增長之間主要呈現出H-H集聚和L-L集聚的特征,即整體來看數字文化產業的空間集聚特征較為顯著。

圖1 數字文化產業集聚局部Moran'sⅠ散點圖

圖2 2013年與2020年全國31個省市區數字文化產業LISA集聚圖(不包括港澳臺)
從動態演進趨向角度,2013—2020年間東部沿海地區和東北部地區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的空間格局發生了較為明顯發展。2013年數字文化產業在H-H集聚區的省市區只有5個,主要位于我國東部沿海地區;2020年,H-H集聚區的省市區擴增至8個,且呈現出由東部沿海地區延伸態勢,說明數字文化產業發展較快地區對周邊其他地區產生了一定的空間溢出效應。從圖2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相較于2013年少數地區的數字文化產業,我國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發展的趨勢相較于前幾年有明顯的提升。可能的原因是以浙江、上海、廣東為核心的數字文化產業主要集聚區在自己不斷吸收優勢資源的同時,也帶來人力資本和物質資本向周圍鄰近省份溢出的趨勢,使得相鄰省份(安徽、湖北、湖南等)的數字文化產業均出現了飛速發展的態勢。
1.空間計量模型檢驗
表3列示了本文的空間計量模型選擇的檢驗結果。針對空間誤差效應的三個檢驗中,LMERR和MIERR拒絕了不存在空間自相關的原假設,而針對空間滯后效應的LMLAG和R-LMLAG檢驗全部拒絕了無空間自相關的原假設。這些結果表明,我們更應該進行空間計量分析。此外,Hausman檢驗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拒絕了原假設,說明相比于隨機效應模型,選擇固定效應模型的擬合效果更優。

表3 空間計量模型選擇檢驗結果
2.空間計量模型結果
采用偏誤修正的最大似然估計方法估計2013—2020年我國31個省市區數字文化產業集聚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表4)。

表4 空間杜賓模型(SDM)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結果
由表4可知,模型的整體擬合優度為0.848 1,可見該模型對各解釋變量的確更具良好的解釋能力。從相關系數來看,數字文化產業集聚對區域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一個區域內的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程度越高,其對經濟的拉動能力就越強,即數字文化產業集聚對區域經濟增長產生了正向影響。主要控制變量的結果顯示,對刺激我國區域經濟增長發揮了關鍵且顯著影響的分別為物質資本投入、政府財政參與以及城鎮化水平。但人力資本、交通基礎設施對區域經濟增長的拉動效果不顯著。從各個解釋變量的空間滯后項相關系數來看,大部分解釋變量的空間滯后項均從正向空間溢出的角度拉動了區域經濟增長,但模型結果卻表明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投入對空間溢出效應起到了抑制的作用。
表5的數據表明:第一,數字文化產業集聚水平對區域經濟增長的直接和間接效應均顯著為正,但間接效應系數卻小于直接效應,表明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直接提升當地經濟水平的程度要大于其帶動相鄰省份經濟發展的水平,數字文化產業區域間的聯動性還有待加強。第二,物質資本投入對經濟增長的直接效應正顯著,表明區域資本投入的提高將顯著推動區域經濟提升,但將原本帶有稀缺屬性的物質資本向發達區域過度集中,也必然會對鄰近地區的發展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不利影響。由此我們便可以解釋為什么在間接效應方面,物資資本的投入會對區域經濟增長產生顯著的負向影響。第三,人力資本投入對區域經濟增長的間接效應顯著為負,而直接效應為正卻不顯著,表明發達地區的人才過度集中會對該地區周邊相鄰區域的經濟發展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第四,交通基礎設施對經濟增長的間接效應顯著為正,說明相鄰省份之間交通的便利提升了區域間的資源溢出效應,進而提升了區域的經濟增長水平。第五,政府財政參與度的直接效應顯著為正,表明地方政府財政參與度的增加有助于直接帶動當地經濟的發展。第六,城鎮化水平對區域經濟發展的直接效應顯著為正,表明區域城鎮化水平的提升對該區域經濟增長起到了明顯的促進作用。同時,城鎮化也意味著資源和優勢的集中,而這樣的集中也體現了我國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思想,能有效地帶動當地及其周邊區域的經濟發展。

表5 空間杜賓模型(SDM)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
本文采用區位熵指標,通過對2013—2020年我國31個省市區的面板數據進行計量分析,探討我國數字文化產業集聚對促進區域經濟增長的作用機制。研究結論如下:第一,我國數字文化產業集聚總體水平在樣本期內逐步提高,主要來源集中在東部沿海地區,并由東部地區向中西部地區擴散發展。從空間上看,作為經濟發達的東部地區,北京、上海、廣東、江蘇等地一直是我國數字文化產業的主要聚集地;而中西部地區作為欠發達地區,資源稟賦與東部相比有著明顯差別,由此產生的數字文化產業集聚水平不足問題依然突出。第二,數字文化產業集聚所產生的空間溢出效應可以通過對人才、資本的流動轉移,有力推動集聚區域內外的經濟發展水平,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依托區域內數字文化資源的集聚效應仍然是現階段我國帶動區域經濟增長的主要路徑。
結合研究結論,對未來數字文化產業發展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深化經濟轉型。數字文化產業所依托的底層邏輯是技術思維,是通過運用先進技術來驅動傳統文化產業的轉型升級。我們必須以文化技術互融、產業協同創新的思想發展數字文化產業,以數字化賦能文化產品,增加文化產品的文化價值、藝術美感,提升文化產品的互動性、體驗性等,最終達到提高我國數字文化產業國際核心競爭力的目的。
第二,加強人才培養。從某種角度來說,一個地區的數字文化產業發展水平與當地人才數量和素質密不可分。目前我國數字文化產業發展呈現出以北京、上海、廣州等主要城市為中心集中分布的特點,人才缺口較大。為助力未來數字化技術發展,我國應加大人才培養力度,出臺配套政策,鼓勵優秀人才從事數字文化產業。
第三,重視版權保護。信息技術時代,人們獲得信息的成本大大降低,物聯網中紛繁復雜的消息能以極快的速度進行傳播,文創產品在一瞬間就可以散播至不同地域、不同背景、不同層次的各類消費者手中。這種高效傳播以及可復制性為抄襲、模仿和剽竊提供了便利條件。山寨產品以極低的成本和價格擠占原創作者的市場份額,侵害了原創作者的合法權益。版權保護問題仍然是困擾我國文化產業的一個痛點。目前文化產業較為發達的國家幾乎都有一套較為完備的產權保護體系,我國也應該盡早完善相關法律法規,為我國數字文化創新和國際輸出提供法律保障。